第一百零四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43)
夏昭芸点点头,“骨头不剩倒是夸张了,但是舞台站不久是肯定的。”
她轻笑着摸着瞪着眼听得认真俩小家伙毛茸茸的头,“如愿、如意,你们要记得害人终害己,不过呢咱不怀揣着害人的心,但也得要防着别人害自个儿。”
小家伙们似懂非懂地,却还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表明自己记住了。
打发孩子们去院子里玩,夏昭芸抿唇看向贺青冉,“姐,您跟坤哥怎么回事?”
霍天颢是着急将外跑的工作给交接好,为了能够长期相守,并没有及时赶回来,陪同她一起观看话剧表演。
不过夏昭芸对这些也不是特别感兴趣,直接将票给了三组的俩小姑娘。
自己带着俩娃在市里浪了一天,十分有眼色地没有给贺青冉当电灯泡。
不过她最近很忙,倒是没有关注俩人后来的进展。
提起这事,贺青冉白皙漂亮的小脸上难得染上抹粉色,“就,就那样呗。”
“倒是你跟小霍英雄,都领了证了,人才见过几次面,不怕被人钻了空子?”
夏昭芸抿唇笑:“是我的,别人怎么惦记算计都不会走,不是我的,那我哭着喊着也留不住呀。”
“姐姐,您甭给我打岔,刚刚说的是您的事,别扯我身上来。”
“明天是周末,我得参加演出,不知道姐姐有什么计划?我好早点托人替我看孩子呀。”
贺青冉瞪了她一眼,“用不着,那啥,坤哥明天也过来观看你的演出,等你表演完,说一起吃个饭。”
夏昭芸不说话就挑着眉看她。
贺青冉这会儿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扭捏,“我们就是走了相亲的步骤,相互有点好感,跟家里人说了声。”
“我这边我自己说了算,所以,明天我也喊我弟弟来,咱们一起吃,算是他见我的家长了。”
“如果你们都没问题,等下周末,我会跟着他去见他的家人。”
夏昭芸轻笑着撑着下巴问道:“姐姐,您真准备定下来了?”
贺青冉点点头,眸子晶亮:“对,准备定下来。我们彼此挺满意对方的,这么多年就遇到一个想要彼此守护的,当然不能错过。”
夏昭芸嗯了声,“冉冉你跟坤哥说了你家里的情况吗?”
“我觉得吧,以你小娘的性子,说不定会使坏。你有了应对措施了没?”
贺青冉突然垮了肩膀,趴在桌子上:
“我也头疼呢。芸芸你说,现在虽然是新社会,但是结婚还是两家人的事情呀,她要是给柳家个坏印象,那我怎么面对柳家人呢?”
“我家老头子到现在都觉着我小娘是个好的,而我太任性不懂得体谅人,也不能给他争面子,我就是家里的耻辱!要是让柳家也认为我是个不懂事不知理不感恩的白眼狼怎么办?”
“我弟弟也差点被小娘给惯成了混子,还好他能听我几句劝,在小娘面前演着呢。明明他挺爱学习的,却因为家里,不得不装成不爱学习的样子。”
“我们姐弟俩但凡有点出息,小娘肯定有动作。我这半个月工作表现优异,那边好几次都想让我回家吃饭了。”
夏昭芸歪着头想了想,“这事先不急,等你见过柳家的家长再说吧。”
“如果柳家的阿姨和叔叔是个脾性好的,你不如跟他们说说家里的情况,然后来个先斩后奏领了证再挑日子办婚宴?”
“只要结婚证领了,还能有什么变数呢?”
“以后两家离得远,而柳家也不是任由你小娘作妖的地。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们有工作手有手有脚,早就不是早年需要依仗大人的时候了。”
贺青冉点点头,“是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大不了我跟她鱼死网破!”
“她不想让我好过,我还顾及什么?我跟弟弟一无所有,而她需要顾及的多着呢,看看谁怕谁!”
夏昭芸嗯嗯着,“对的,光脚不怕穿鞋的,冉冉你就趁着你家老头不在家的时候,将这话摔到她脸上。”
“反正她成功上位了,有了男人有了孩子,对于你们这些没人疼的小可怜也没那么多执着了。除非她真不想要眼下的好日子。”
贺青冉想想也笑开了,觉得心口压了好几天的石头突然被挪开。
“芸芸你快去睡觉吧,明天你还要上台表演,得养精蓄锐。”
夏昭芸点点头,笑着上前拥抱了下她,才回去睡觉。
清早,夏昭芸起来的时候,贺青冉已经做好饭了,是这几天她一直专研的手擀面。
“你吃完饭就抓紧去团里,孩子们由我看着。中午别忘了咱们一起吃饭呀,”贺青冉给她端上碗。
粗细均匀的面劲道带着浓浓的麦香,煎得两面焦黄的太阳蛋,平铺在上面,周围是一圈清炒过的配菜,什么花生碎、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丝,再浇上一勺调制的麻汁。
汤汁鲜美,原来是用虾米做底,夏昭芸笑着竖起大拇哥:“冉冉,你可以出师了!”
贺青冉笑得眉眼弯弯,琢磨着待会如果坤哥来了没吃饭的话,她给他也做一碗。
孩子们听见动静也起来了,都很乖巧地提前祝贺夏昭芸表演顺利夺冠。
抵达文工团的时候,姑娘们也都到了,一个个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眼睛跟小电灯泡似的,眨巴得让人心里泛软。
夏昭芸也不多说话,简单叮嘱几句,给大家伙打打气,便直接带着人去了厂里的大礼堂。
表演是在上午八点半开始,二十个节目约莫三个来小时,薛团长昨天就参加节目演出顺序的抽签,仍旧一前一后。
不过薛团长比较民主,回到团里喊来一组和三组的领舞,也让她们自己抽签。夏昭芸运气不错,抽到了第五个出场的,前后一个是大合唱,一个则是民族舞。
在后台寻到地方,夏昭芸就开始给每个人化妆了。
有几个二组的姑娘们仍旧不死心,上前跟夏昭芸道:“小夏老师,舞者受伤后如果不好好保养,可能很难再回到这个舞台上了。”
“我知道您对我们有很大的意见,但是咱们这个舞蹈最有可能夺冠了,您得从大局出发,让我代替王惠文同志登台吧?”
夏昭芸还没开口呢,王惠文就幽幽地说:“这不关小夏老师的事情,是我坚决要求上场,不就几分钟时间嘛,我可以的!”
“哪怕脚废了,我也不怨恨其他人,能够正儿八经登台演出,是每个舞者的愿望。我好不容易有次独舞的机会,你们还要跟我抢吗?”
“我的搭档们都没反对,你们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堵上来了?”
“我都怀疑我的脚,是不是你们捣的鬼?”
好家伙,这一句话就让几个表现欲强的小姑娘们闭嘴了。
她们连连摆手,“王惠文同志,你想多了,我们,我们就是为了集体荣誉着想呀。你,你要是不愿意,而且你的搭档们也不介意,我们当然不急呀。”
夏昭芸笑着说:“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三组努力这么久,一个不差地都要上台表演的。你们要是有时间,不如多练习下基本功。”
“你们的实力在团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同样的你们的心思很杂,不能存粹地投入到工作中,反而一直停滞不前。”
“你们要是听我的劝,就对下苦功夫磨基本功,相信有机会来临的时候,你们也能很好地捕捉到。”
二组的姑娘们都暗暗撇嘴,她们难道不比三组的人优秀?
每次的训练,她们何时落下了?
夏昭芸不愿意用她们,还要随便扯个理由,真是笑死人了。
不过她们也将宋珍宝给怨恨上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或许夏昭芸会优先选择二组,那么待会在舞台上受众人欣赏和称赞的,岂不就是她们了?
三组的姑娘们都很小心谨慎,去哪里都结伴而往,各自的水杯、衣物等等也都放在一起,专门有值得信任的人看管着,绝对不让旁人有机可乘。
很快就到了她们上场了,众人深吸口气,哪怕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也参加过一次筛选了,可她们没怎么见过世面,这会儿浑身打颤,之前的豪情壮志全部萎缩回去。
夏昭芸觉得好笑,刚要安慰她们,便看到站在暗处斜靠在墙壁上的某人,自个儿也呆怔住了。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笑着上前轻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晃晃手里的一捧五彩斑斓的花束,“是不是有些小惊喜?”
夏昭芸抿着唇笑,“天颢哥,您不是说要起码一个月呢?”
霍天颢眸子温柔而眷恋,“大约归心似箭吧,以往我都习惯到了一个地方先休息妥当,再办事。”
“现在嘛,我都有媳妇了,在外面不需要太注重形象,所以就日以继夜地完成各地交接任务,时间自然比原定的快一半了。”
“媳妇儿,很抱歉我没能陪你一起看话剧。但是我觉得赶上你的演出,意义更大些。”
夏昭芸想看他,又觉得害羞,而且男人太过英俊,眸子炽热得让人不敢直视。她只能侧身,笑着对众人说:
“姑娘们,待会儿咱们好好表演,回头请你们吃烧烤……”
难得看到小夏老师的不自在和害羞,众人紧张的情绪减缓了大半,都嬉笑着说:“那我们可有口福了!”
夏昭芸带着众人做了十来个深呼吸,等主持人下来后,王惠文瘸着腿上台,脚刚落地的时候,瞬间变换了个人,脸上带笑旋转而上……
慰问演出更像是兄弟单位文工团相互间的较量,台下领导们都笑着时不时凑到一起说上几句。
各个单位呈现的节目种类单一,哪怕现在人们娱乐项目不多,这样的演出看得机会也少,可是第一次看新鲜,第二次讲究享受,第三次的要求忍不住高起来。
至少对于见过不少市面的领导们,能耐住性子坐在这里,脸上还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并不容易。
他们真正将心思放在台上的不多,而是趁这机会互相交流下感情。
三组姑娘们一入场,那音乐、那亮相,很快攥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新颖的舞蹈表达方式,将整个会场氛围拔高。
一群姑娘们各个年轻漂亮,穿着不同职业的服装,每个人还有着可圈可点的旁白,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精彩的堆积,让人目不转睛地瞧着,怎么瞧都看不够。
他们还不懂制一服带来的诱惑感,那是一种超越男女性别的魅力。
尤其是最后所有人聚在一起跳舞,简单轻快带有魔性的音乐配上帅气大方的舞蹈,让观众们都禁不住跟着一起摇摆起来。
等她们谢幕的时候,整个礼堂全部是热烈的掌声,且久经不衰,可以说虽然大家没有看剩下十来个节目,但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节目绝对是毋容置疑的第一名!
霍厂长脸上的笑有些不大自然,一方面为厂里维护了东道主的面子而松口气,接受着其他单位一把手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那种得意让他都绷不住脸。
一方面呢,这种殊荣竟然是他儿媳妇挣来的,准确来说,是他前儿媳妇了。在场的都是人精,处处遍布眼线和耳朵,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家务事?
有什么办法呢,他对于霍天颢夫妻俩,只能秉持着漠视的态度。
倒是几个副厂长都十分高兴,讨论着奖品可以再丰厚些,谁让姑娘们如此争气,舞蹈立意也好,哪哪都让厂里倍有面子!
坐在二排的一个医院的副院长咦了声,凑到前面问一个副厂长的秘书。
那秘书号称是厂里的百晓生,人缘也好,几乎没有他说不上话的、不认识的人:“胡秘书,那个拿着相机的小同志,是文工团的宋……”
“是夏昭芸同志,”胡秘书侧头笑着说道。
“对,就是她,”副院长惊叹着,“她可真是跳舞的好苗子,可惜呀……”
“可惜什么?”这会儿已经是下一个节目了,有着夏昭芸一群姑娘们的精彩呈现,这个节目就显得有些寡然无味,众人都禁不住跑神。旁边的人跟着询问道。
第一百零五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44)
那副院长又是一长叹,谁说男人不八卦呢?
他是副院长,平日里工作接触最多的就是护士们,那可是八卦强力兵团,威力无限,连着他一个老学究都被染上瘾了。
他压低声音,却偏偏能做到让前后左右的人都能听到些:
“你们还记得之前车间宋主任家抱错孩子的事情吗?”
众人都弯着腰凑过来,点点头:
“记得呢,那段时间不是都在传吗?”
“说这位小同志年纪不大性子恶毒,鸠占鹊巢不满足,等正主来了,还一把将人当着宋家人的面从楼梯上推下来。”
“后来又传出,说宋家虐待这小姑娘,浑身上下的伤疤新旧交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呢。”
“不然也不能逼着她,当初明知道小霍英雄没了,还替人守节……”
等众人过了一波嘴瘾,将目光重新投向副院长时,后者才说道:
“一个月前,她刚被宋家赶出来的时候,脸被打得浮肿,左耳因此得了不可逆的外伤神经性耳聋。”
“而且她在同一天也去外科看右手,多漂亮的手上全是玻璃渣,有的玻璃划伤了肌腱,今后手指关节活动存在障碍,可能连握笔都不能。”
“啧啧,这么年轻又是跳舞的小姑娘,右手和左耳都废了。她能跳出这样的舞蹈,真是太励志了!”
众人听得也是替夏昭芸拎着心,感觉一阵阵地可惜。
完美的舞者有了残缺,那种美非但没在众人心里有所折损,反而得到升华入骨了。
“唉,之前我是怕这小姑娘受不了打击,一直没敢往外说。好在她站起来了,还能给咱们带来如此精彩的演出。”
“我这难受的心才得到些缓解。不过呢,你们也别往外说呀。”
“到底手残耳聋,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来说,还是很残忍的事实,咱不能揭人伤疤吧?”
众人纷纷点头应着,但是他们心里却觉得有了个不错的谈资。
小姑娘身残志坚是特别好的榜样,可以拿来教育小辈们。
不过他们平日里遇到小夏同志,也要对人多加照顾才是。
想到让小姑娘有如此遭遇的宋家人,他们忍不住又撇嘴道:
“宋家人也真是的,说人家夏昭芸同志将正主给推下楼梯,以他们家对待夏昭芸同志的劲,肯定见不得人好,若事情是真得,他们能不去报警?”
副院长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宋家那孩子那日也被送到医院了,摔得并不严重,就额头被磕破了层皮、手腕脱臼,其他的地方只几片青紫。”
“妇联同志们不已经辟谣了,说宋家那孩子是不小心自己摔下来的,并不是夏昭芸推的。”
“事实就是这样,只有自己摔下来的,会下意识收住力道、护住重要部位,身上的伤才轻微。”
大家啧啧道:“要我说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宋家的孩子竟然也是个心思毒的人。”
“不喜欢夏昭芸同志在家里,可以明说,谁还赖着不走?”
“偏偏陷害人家,扣个谋害妹妹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恶毒名声,再将人扫地出门!”
“真当大家伙是傻子,任由他们说一是一了?”
讨论了会儿,夏昭芸身残志坚的事情,在演出结束之前竟然传了大半个礼堂!
柳明坤听到后,气得拳头紧握。
他们是调查过夏昭芸的,毕竟在见面之前他们听都没听过这丫头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是他们掌握的资料中,夏昭芸就已经是个小可怜虫了,没想到她还能将可怜定义得更彻底!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漂亮俏皮又多才多艺的小姑娘,竟然左耳右手都废了,要是他,不得颓废不能见人、暴躁得见人就刺?
下了舞台,夏昭芸手里捧着鲜花,已经不去关注最终评定结果了,勉强耐住性子配合王惠文几人演完戏。
姚云英、赵思恩搀扶着疼得脸色惨白几度昏厥的王惠文,奔向医院。
她叮嘱了众人几句,让她们不要放松警惕,时刻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这是重中之重!
夏昭芸这才看向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男人。
“天颢哥,您什么时候来的,吃过早饭了吗?”
后台只有化妆区域灯光明亮,其余的地方晕染在昏黄中,霍天颢上前一步紧挨着她,手立马跟她十指交握,那是一种格外缠绵暧昧的亲昵。
夏昭芸抿着唇挣了下,没挣开,只能心虚地将俩人的手藏在背后,心里跟闷了一罐蜜似的,甜的眉眼染着欣喜的笑。
“吃过了,”霍天颢低笑声说:“难得起早,我们绕路去一家国营饭店买的肉包。”
“坤子一个人干了七八个,结果来这里,贺青冉同志问他吃了没,没吃的话给他下面条吃,还说跟你学了很久,已经拿捏住三五分的精髓了。”
“坤子看人太热情,还自得厨艺,就忍不住撒了谎说没吃,嘴欠地表示饿得前胸贴肚皮了,硬生生又吃了两大碗饭。”
“就这,贺青冉同志还念叨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但是胃口也就跟你们俩加起来差不多。”
“坤子悔得不行,觉得身为男人的面子得到了挑战,又有苦难言……”
夏昭芸听了也笑得不行,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为负,果不其然,由此可以看出柳明坤对贺青冉确实不错。
“他们俩要见家长的事情,天颢哥听说了吗?”
霍天颢点头,“说了,坤子没藏住话,跟叔叔和阿姨一提,俩人就开始折腾房子了,闹腾的整个大院都知道了,俨然一副迎接儿媳妇的架势。”
夏昭芸头靠在他肩膀上,“我在这世上没什么牵挂的人,原来只有冉冉,后来多了俩孩子,之后又有了你。”
“我特别希望冉冉能过得顺心顺意。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说到这里,她侧头看向他,漂亮精致的小脸都皱在一起了,“天颢哥,您说我是不是……为什么我、你、冉冉还有孩子们都没有母亲疼呢?”
霍天颢捏了捏她的手,“瞎说什么呢?这是迷信说法,没有的事,如果你跟贺青冉同志不是小可怜,你们会抱团取暖,然后建立深厚的友谊吗?”
“要不是俩孩子没了母亲,你又会将他们领回来当亲生的养吗?”
“而我也是因为母亲遭受的不公,跟那人抗争,才有了一系列别人看来的惨剧。如果不是这样,以咱俩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又怎么会跟我有所牵扯?”
夏昭芸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是我钻牛角尖了。我越是感觉到幸福,越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怕拥有不了太久。”
“傻瓜,”他们俩人窝在阴影中,众人们来去匆匆,很少能注意到的。
霍天颢怜爱地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你太好了,是我怕自己配不上你。”
“夏夏,你不用想太多,就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努力奔着梦想,其他的交给我。”
夏昭芸连连点头,“我说过请大家伙吃烧烤的,家里攒了很多肉票,都快要过期了,正好拿出来,晚上犒劳下大家吃烧烤。”
“行,虽然我在厂里呆的时间不长,但我还有认识的人,替你将东西置办齐全。”霍天颢笑着主动揽活。
表演进行得很快,最后一个节目谢幕后,所有表演者都被请上了舞台。
王惠文也坚强地在伤口包扎好后,马不停蹄地回来了,单腿跳着站在姐妹们中间,兴奋地迎接舞者生涯中第一项荣誉!
果不然这次的排名跟筛选时相差无几,三组姑娘斩获第一名,而一组姑娘因为情绪受到影响,连第四名都没有保住,勉强扒在第五上。
厂里半年举办一次的职工慰问联欢演出,算是比较大型的舞台了,前三名不仅获得了东道主许诺的丰厚奖励,还有其他单位也格外喜人的添礼,每人胸前挂着绶带、手里拿着水晶雕刻的奖杯、大红色软皮证书、怀里还捧着鲜艳漂亮的花……
三组的姑娘们都快高兴疯了,一个个热泪盈眶,心里对夏昭芸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是这位漂亮聪慧天赋极高的姑娘,使劲拉拽着她们,迎来了人生的转折。有这块敲门砖,她们以后的人生和工作将会与以往不同了。
台下亲属们也都欣慰地只抹泪,比台上没心没肺的姑娘们,更是感慨良多。一种废材逆天改命的既视感……
夏昭芸情绪不比其他人少。
以前的她更倾向于追逐舞台带来的荣耀,比如她此时此刻怀里的这些。
因为只有这些,才能填埋她空洞的人生,哪怕如此,也只是一闪而过的萤火虫之辉。
后来她腿断了,无缘舞台,人生仅有的光辉也被残忍地剥夺。
当了阿飘这么久,支撑她生的信念,就是舞台现在享受收获的喜悦。
舞台的魅力很少有人能够抵抗,宽敞的舞台、倾洒在身上昏黄的灯光、优美的音乐,台下漆黑,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孤独而舞。
不过呢,夏昭芸唇角勾起笑容,看着四周笑得灿烂的姑娘们,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所爱的人,也有了真正爱自己的人,不再是负重前行的孤独舞者。
而是真正可以潜心享受人生与舞蹈的幸运儿……
从舞台上下来,姑娘们全部尖叫激动地抱在一起跳,没等观众们散场,一个个绕过去跟亲朋好友们分享这份喜悦。
柳明坤已经将听来的消息复核后,递到了霍天颢耳中。
看着抿唇扬头笑得乖巧、等候夸赞的小姑娘,霍天颢眼眶酸胀,那种感觉比自己受到委屈、冤枉的时候更甚,也不顾及场合,将女人紧紧拥抱入怀,“夏夏,虽然我缺席了你十八年,但是今后我会陪你走过余生!”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夏昭芸的幸福点又攀升了些,“好,天颢哥,我也要陪伴着你,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折腾了一上午,别说孩子们了,大人们都饿得不行。
柳明坤经验十足地,早就第一个跑出去到国营饭店占位置。
等一伙人去的时候,菜上了半数了。
贺青冉的弟弟贺青钧才十四岁,有着怀揣捧杀之心的小娘,他伙食上没得说,半大小伙子个头不低,长得颇为壮实,拳头一握牙齿一呲,荣登厂里同龄之首。
不过他长得再唬人,也是小孩子心性,竟是跟俩个三岁的小娃娃们玩在了一起。
他微微仰着脖子得意地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俩小奶娃早慧嘴又甜特别会哄人,他们之间交流无碍,这会儿格外捧场地低呼崇拜,特别满足中二孩子的虚荣心,一时间三个孩子相处得分外和谐。
柳明坤还要了白酒和啤酒,男人喝白酒,女人倒了啤酒,孩子们则是喝饮料,全是用杯子盛着,仪式感满满!
贺青钧要求自己喝白酒,理由是他属于贺青冉这边的男家长,得拿出范来。
话音刚落,就被贺青冉给拍了下头,“我的男家长?我能说你是我喊来凑人数的吗?喏,男家长有你芸芸姐夫在呢。”
霍天颢笑着说:“白酒劲大,等你满了十八岁再尝试,不过你现在能喝点啤酒应应景。”
贺青钧挠挠头,无奈地垮肩膀,“好吧,不过芸芸姐夫,您一定不要看在你们哥们俩关系铁的份上放水啊。”
“要可个劲地喝,不把我未来的姐夫放倒,咱瞧不到他娶我姐的诚意……”
贺青冉满脸黑线,“你这臭小子,从哪里学来不伦不类的话?”
贺青钧挺着胸膛,哼着:“虽然你这个姐姐当的不合格,但你既然喊我来撑场面,我当然要做万全的准备了。”
夏昭芸看着姐弟俩斗嘴,有些生羡,但这种感叹也是一闪而过。
不过她眸子一转,问贺青钧道:“钧子,你们现在还上课吗?”
贺青钧摇摇头,浓黑的眉头皱起来,“不怎么上了,我们主课老师都被下放,每天到教室就是背诵红皮书,而且现在开始组队,想要跟外面一样,探查每家每户有没有思想腐败、收藏违禁品的。”
“而且这几天大家就初中毕业了,考试都没安排,到时候直接每人发放毕业证。我们高中都不知道怎么上呢。”
第一百零六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45)
夏昭芸轻笑着问道:“钧子,你有没有想过当兵啊?”
一桌人都停下来,霍天颢赞同地说:“钧子身体条件不错,又是初中毕业的文凭,只要你有一技之长,体检和政审过了,就能被特招入伍当兵。”
“在部队里,你可以在体能、技术和文化课上同时下功夫,如果你表现优异,说不定能一辈子都留在部队里。”
“比现在学业荒废,又没有工作,到处晃荡强多了,再不济还能在部队熬个资历。”
贺青钧两眼放光,男儿谁不想当兵呢?
当兵是特别辛苦,可是大家伙不都这么熬过来的吗?
后世有句话,男儿当兵悔两年,不当兵那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想!特别想,我当了兵,就彻底脱离家里,不用整天跟人斗心眼了,而且我争气点,能给我俩姐姐和外甥们当靠山,看看谁欺负他们!”贺青钧握紧拳头,浑身发颤,端的是豪情壮志。
霍天颢点头,“那行,你今天就跟我走。我对你进行个集训,看看等秋天招兵的时候,你能不能够条件。”
贺青钧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问道:“芸芸姐夫,那个啥,我,我能带几个小弟跟您一起去不?”
“我保证,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壮,还特别听话!”
“主要是,我们从小就一起混,关系可铁了,有什么事情都互相帮着。以往都是他们帮我的时候多。”
“所以,我想着,他们也是初中毕业,在家里呆着说不定会跟社会上的人给学坏了……”
霍天颢挑眉,“可以,带一个也是带,带一群也是带,不过呢,如果是你一个人,我可以包你们吃住。但是一群的话,这些就要你们自己解决了。”
贺青钧笑着点头,“肯定的呀,您就是不要钱,我也得跟家里的老头子要。都是他的种,没道理只管后来的,不管前面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贺青钧端起酒杯敬酒。
霍天颢笑着摇头:“你还是喊我姐夫吧,师徒情谊算不上,我顶多给你们指点几下。要想做我的徒弟,那可不容易,得有这个天赋,然后还要肯吃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我不怕,”贺青钧拍着胸膛,“哪怕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小爷也不带眨一下眼睛的,更何况只是咬牙学本领了。谁不是一点点苦过来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霍天颢拍拍他的肩膀:“行,既然你执意,那等你过了我这关再说。”
见弟弟如此争气和上劲,贺青冉一脸老母亲的欣慰呐,看向夏昭芸夫妻俩的眼睛都带着泪花。
菜一齐,柳明坤就端着杯子站起来,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格外严肃郑重道:“今天算是我正式见贺青冉同志的家长。我先表个态,我表面上对什么事情都嘻嘻哈哈,看似特别好相处,很大方的人。”
“实际上,我每一个行动都有自己的考量,人也特别小气,只对认准的人掏心窝子。”
“柳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能往上追溯几百年,特别注重子嗣的培养,不求成才只求成人!”
“所以我人品还勉强过得去,如今我愿意跟贺青冉同志共组家庭,一起抗击未来风雨,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监督和见证。”
贺青冉眸子晶亮地看向他,俩人视线对在一起,缠绵裹着酸甜。
夏昭芸带头举起了杯子,笑着说:“人生是自己的,我们每一个选择与其说对他人负责,不如说是对自己负责任。”
“坤哥跟我姐选择步入婚姻的殿堂,那么今后贫富同舟、荣辱与共,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而且你们还会迎来爱情的结晶,承担起为人父母的责任,每一步都是人生路上必经的一环。”
“或许这条路上爱情经过油盐酱醋茶的打磨,没了最初的激情,但是你们会成为彼此最契合的伴侣。”
霍天颢侧头看着认真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琢磨了多久,才有了这样老成的人生感悟。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握住她的,微微用力,暗示自己也会跟她说得般,要与她一起面对未来。
这边饭吃得喜乐,贺家夫妻俩得到消息,杀气腾腾赶过来。
他们刚迈入国营饭店的大门,就被贺青钧看到了。
他捅了捅自家姐姐,向大门努着嘴。
贺青冉见到铁青着脸的俩人,又瞧瞧自己一桌子人,反而没有自己以为的紧张和怯弱,大大方方笑着道:“老贺、小娘你们来啦?”
“真是不凑巧,我们吃的差不多了,没法招待你们。”
“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柳明坤同志,我相亲对象,由霍主任帮着介绍的。”
虽然霍天颢跟霍家人关系到了冰点,还拿到霍厂长亲自写的断亲书,不过妇联的霍主任就将这小两口当普通亲戚和同事处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倒是彼此都满意。
现在人们相亲都需要有个介绍人,霍主任是最合适的人选。
贺副厂长冷着脸,上前只说了句:“贺青冉,你要是当我还是你爸爸,现在就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贺青冉笑着说:“老贺,这话您说的不对,这父女关系可不是我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如果真是这样,我恨不能放挂鞭炮庆贺一番。”
“你……”见饭店里众人看过来,贺副厂长脸色更加难看,觉得自己里子面子全被这个不孝女给败坏没了。
宁友容赶忙拉住他,笑着说:“老贺,孩子们长大了,得要面子,有事情咱们回家慢慢说,你脾气得改改,再好的心也闹得人不领情。”
说完她看向摆上小爷姿态的柳明坤身上,眼里的笑更胜:“这是我们家冉冉的对象吧?长得挺好的,瞧你的穿戴,家里条件也不错。”
“冉冉不懂事,没将你带家里来。我跟她爸爸不知道,还是从邻居嘴里知晓的,这孩子主意太大了,怎么人生大事都自己决定了呢?”
“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冉冉没有娘家去送,让宾客们怎么看待你们和我们家呢?该有的体面可就全抖光了。”
柳明坤嘴角上扬,想想媳妇以前的憋屈,再听听这女人阴阳怪气的话,实在是气不过:
“娶媳妇当然是将媳妇娶进门,咋地,还得让我们柳家将贺家全家都养起来吗?”
“虽然我家里不差这三瓜俩枣,但也不是冤大头,连小娘和同父异母的兄弟都要承担。”
这些话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辈摔在脸上,贺副厂长气得浑身哆嗦,指着一桌子的人,“好好好,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不孝的东西,家里把你们养大翅膀硬了,就记恨不好的事情,却忘了你们这一身皮肉怎么来的?”
霍天颢冷笑声:“孩子生下来就要好好教养,既然担不起这个责任,那趁早别要孩子。不要以为你们施舍的几口吃食,一身衣物,就能左右孩子的余生。”
“殊不知,对于你们这种一个糊涂一个捧杀的父母,我们小辈宁愿没有出生在这世上。一个孝字,想要将我们的脊梁骨压弯?”
“那也看你们配不配得上!”
“不过呢,您说得对,我们长了一身皮肉是你们给的,那么等你们老了走不动了,再跟我们讨论养老送终的话题,那时候我们是真拒绝不了。”
“现在,咱们还是各自眼不见心不烦吧。”
“还是您也想要效仿霍厂长,让贺青冉同志用婚姻换取利益?”
“不然如此匹配的对象,贺青冉同志为什么要瞒住你们呢?还不是认为你们不会同意!”
他的悲惨被厂里人都嚼烂了,哪里有亲生父亲能舍得将儿子推出去,以命换取自己的业绩?
霍厂长现在名声不好,若不是他能力不错,又确实是小霍英雄的父亲,早就被人给扒下来了。
贺副厂长也是个官迷,不愿要自己的名声受损,几尽目眦尽裂,还只能狠狠地瞪向贺青冉:
“你尽管结婚,我不会同意的!”
说完他甩着袖子离开了。
宁友容看看他的背影,又看向长得花容月貌的养女,和一脸桀骜不驯的未来女婿,内心那叫一个酸。
她笑笑:“冉冉爸爸就是这么个脾气,气你们没有跟他说。”
“这样吧,改天寻个大家都方便的日子,小同志你跟冉冉一起正儿八经见家长。等你父母那边也同意了,再约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商谈下结婚流程。”
“我们家冉冉也是娇养长大的,从小就十指不沾春阳水,也是家里唯一的姑娘,可不能随随便便嫁出去,得大办呢。”
贺青冉也笑着问:“小娘,怎么大办法?是不是什么千把块的礼金,三转一响都备上?”
“那不知道家里给我什么样的陪嫁?”
宁友容面容一僵,“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害臊,自个儿要起彩礼了?”
贺青冉淡淡地说:“我自己买了自行车,平时单位有收音机,我也不差手表,不会用缝纫机,所以三转一响这种场面东西,没必要。”
“坤哥说了,他的工资全给我压箱底,这就够了。还是,小娘您还想给我添点?”
宁友容硬着头皮说:“肯定呀,你是我们贺家的闺女,家里当然要陪送的。”
贺青冉点点头:“那行,小娘回去说服我爸,那我下周天带着坤哥去家里吃饭。您最贤惠不过了,肯定能办到吧?”
“你儿子还小,而我们姐弟俩已经长大了,不是您能拿捏的了。您呢,安安分分,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往事不再追究,不然,您对我们做了什么,那我们就好好关照下你儿子,哦,对了,你肚子里是不是又怀了一个?”
宁友容不置信地看向她,咬着牙低声道:“你敢,那也是你亲弟弟。”
“有什么不敢的?你都对我们出手了,还让我们顾念手足亲情,小娘,您当我们是傻子?”贺青钧也冷笑着说,边说边掰着手,咔吧的声音一听就不好欺负。
宁友容咬咬唇瓣,终于意识到继女和继子已经成长到,脱离自己掌控的地步。她艰难地点头:“好,我肯定会说服你们的爸爸,咱们和和气气地将事情办好。”
来的时候他们仗着自己是长辈,只要他们要死不同意,贺青冉的婚事肯定是不能的了。
可他们都没想过贺青冉豁出去了,这人一旦没什么顾忌,身上就没有弱点让人攻击。
宁友容悔得不行,自己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漂亮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夏昭芸笑着补充句:“到时候霍主任作为介绍人肯定要上门见证的,贺阿姨您可别太小气,让外人瞧了笑话。”
宁友容点点头,笑容僵直地离开了。
人还没走多远,贺青钧就不客气地畅快笑起来,“小时候我觉得自己此生无望了,可等我一点点长大,发现他们也不过如此。”
“姐,你放心,我肯定去当兵,而且要像是芸芸姐夫一样,当特兵王,这样看谁还欺负你们!”
吃过饭后,小家伙们困得睁不开眼了。
贺青冉笑着说:“我最近要忙市里各个地方播音员招聘的事,准备暂时住在宿舍里,省得忙得太晚来回路上不安全。”
柳明坤讶异地问:“这事你没跟我说呀,早知道我就替你打听着了。”
“市里可是我的地盘呢……”
贺青冉瞪了他一眼,自己也是刚确定目标没多久,正是无头苍蝇呢,这不是随便扯了个结口,给人家新婚小两口独处的机会嘛?
柳明坤有些不明所以,挠着头就笑。
霍天颢捏着夏昭芸的手,带着微微颤抖,这是激动的。
他,他母胎单身二十四载,突然一个月里有了自己极为满意的对象,还领了证。
俩人顶多亲亲小嘴,饮鸠止渴折磨得他跟要爆发的火山似的,哪哪都不得劲。
他面上却一本正经点头,“市里各个单位都有播音员,这个岗位清闲但是福利待遇不差,竞争很激烈。”
第一百零七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46)
贺青冉微抿着唇瓣,谁说不是呢?
现在什么岗位,尤其是油水多、福利好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甚至这个坑边已经有不少人虎视眈眈了,哪里轮得着她呢?
“不过贺青冉同志拿到了这一届‘金话筒’第七的好名次,这是全国性的奖项,几百个优秀播音员中的尖子,肯定比其他人更具有竞争力。”霍天颢补充了句。
“可以每个单位尝试下,总有适合自己的。我们也帮着你多注意下消息。再不济,每年还有不少厂子筹建中,市里的新厂都是组织扶持的,配套设施稀缺,但福利绝对不差。”
“我们消息灵通,不会错过这些的。”
贺青冉连连点头,听他这么说,自己多少有点底了。
夏昭芸禁不住说:“冉冉,你有没有想过进入广播电台?”
贺青冉一愣,广播电台?
那对于播音员来说,不亚于总政对文工团职员的高度,天花板的存在呀!
是她这个小虾米能够肖想的吗?
夏昭芸抿唇笑,“我现在也闲下来了,距离市里八月秋季文艺演出还有俩月的时间,也能替你恶补一番。”
“你瞧我这次演出是不是很成功?如果你能够效仿,在广播电台新开辟一档栏目,还怕没有工作吗?”
贺青冉眼睛瞪得滴溜圆,“芸芸,你当所有人跟你似的能耐?我要是有这本事,还能窝在厂里混日子?”
“很难吗?”夏昭芸侧头笑着问,“现在的节目都太单一了,什么新闻、天气预报、相声、评书、故事、音乐欣赏。”
“可是,还有其他的形式吗?”不仅贺青冉,就是柳明坤都好奇地问道。
夏昭芸点点头,“多着呢,我觉得冉冉可以多看看心理学方面的书,给来信件的人们解答疑惑。”
众人不解,这有啥吸引人的?
夏昭芸眉眼弯弯地道:“简单来说,就是抓住大家伙八卦的心,当和事佬!”
“再好的故事、评书和相声,都来源于生活,其实生活里发生的不少事情,比这还要精彩。”
“只要你将节目打响,肯定有五湖四海的听众们给你寄来信件。你只需在这里面挑选典型的问题,寻找智者帮着解决,最后来个精辟的总结。”
“我想很多人都乐意听吧?”
众人也琢磨出味来了。
贺青冉浑身带着激动,“这个节目可以试试!我得先琢磨下,写出几期稿子来。”
柳明坤接话道:“广播电视台我有熟人,到时候让他们给你在冷门频道开个时间段,反正是资源再利用,应该不难。”
“如果栏目效果好,不用你主动提,人家单位负责人也会开出丰厚的条件留下你的!”
俩人聊得热火朝天,夏昭芸和霍天颢就抱着孩子回家了。
把孩子放下后,霍天颢扯着人去了卧室,抱着人蹭了会解解馋,瞧着粉嫩娇羞的媳妇,恨不得现在就是晚上。
“我去找人多买几样肉,你也休息会儿。等我回来,你再指挥我去菜园里摘菜。”他抱着人不愿意松手。
夏昭芸点点头,轻笑着说:“顺带买点饮料回来,我在家里整些半成品。”
“别太累着了,”霍天颢继续赖在她身上,只说话不见行动。
被人撒娇,还是如此人高马大、伟岸的男人,对夏昭芸来说是一件新奇的事情,内心柔软而温暖,手轻轻抚着他的脊背。
“媳妇儿?”
“嗯?”
“你,你准备好了吗?”男人冷不丁地问了句。
夏昭芸有些疑惑。
“我晚上在哪里住?”霍天颢低笑声,“你要是没准备好,那我就陪坤子住招待所了。”
夏昭芸突然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浑身瞬间就红了。
她眼神觉得哪哪都安放不了,小声地说:“这里是你的家,你,你不回来去住招待所,有这么浪费钱的吗?”
霍天颢将人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捏着她的下巴满满地摩擦着,眸子深邃而炽热,“媳妇儿,等我!”
说完他又啄了她一口,笑着离开了。
不然他怕自己真荒唐地这会儿就将人给吃了,而他吃起来怎能不尽兴?虽然他没有实际操作过,但是男人嘛,在时间上对自己一向自信。
夏昭芸忍不住跟上去几步,将人叫住,抿着唇侧头轻笑,不敢与他绿油油的眸子对视,叮嘱几句:“天颢哥,您遇见什么东西都买上些,我稍微处理下,都是不错的吃食,您别只买肉呀。”
霍天颢颔首,又狠狠瞅了她一眼,才大步离开。
因为许诺请姑娘们吃烧烤,夏昭芸用井水微微拍了下脸颊,红晕消散大半,将头发抓成松散的丸子头,去了厨房。
家里的粮食齐全还都是刚买的,她跟贺青冉饭量不大,本就不缺各种票据,积攒下不少来。
不过呢贺青冉最近学习厨艺,食材耗费的快,所以这次米面她们直接拎了一袋子来,起码这一顿是不用愁的。
她想着后世的烧烤,开始做些烤着吃的主食。
光是馒头她都做了好几种,有奶香小馒头、高桩馍、口袋馍等,晚上不论直接吃、烤着吃还是夹着肉和菜吃,口感和味道都不错。
当然烧烤必不可缺的灵魂食材面筋,她做了一大盆。
还有锅贴饼、年糕等。
刚做完这些,霍天颢双手拎得满满地回来。
夏昭芸赶忙将东西接过来放好,递过去干净的毛巾,看着人将脸上的汗擦拭干净,又端上温度刚好的白开水。
霍天颢咕嘟喝了一气,看着她的眸子温柔得真能掐出水来。
这样的场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的惊心动魄,如此平淡的一个小动作,却能给他带来愉悦的满足和感动。
若不是怕自己身上的汗臭味熏到人,他铁定又是要抱着人啃一通,用最直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媳妇儿,要去菜园摘菜吗?你在家里呆着,我去就行。”
夏昭芸正在查看他买来的东西,有猪肉、鸡肉、鸭肉,还有一块不小的羊肉!其他食材也不少,当然烧烤架和竹签是必备的。
她说了几样耐放又需要处理的蔬菜,其余的等快吃饭的时候再摘。
夏昭芸将肉或切块或切片腌制上,然后开始做炸货,糖糕、麻团、油条、野蘑菇、茄盒、小酥肉等,还有薯片、薯条……
她指挥着霍天颢将烧烤架子摆上,便整治起半成品……
等大家结伴提前来帮忙的时候,夏昭芸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食材摆放了满满一桌子,光是看着这些,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香味,他们就有些饥肠辘辘、迫不及待了。
柳明坤算得上是撸串的行家了,时不时就吆喝着朋友去自己的四合院吃烧烤。他觉得自己准备的够丰富的了,可瞧瞧这里,真是深受打击。
他觉得往年自己吃了个寂寞……
食材基本上都被夏昭芸处理过,只需要放到架子上烤制就行,霍天颢和柳明坤俩大男人负责烤串,而女人们则边聊边吃。
俩孩子头一次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捧着小碗咧着嘴笑,比往日活泼许多。
明儿个她们放一天的假,所以姑娘们都端着啤酒,挨个敬夏昭芸,好听的话成串地往外冒,都不允许人拒绝。
夏昭芸也挺高兴的,来者不拒,本以为啤酒度数低,自己顶多喝个水饱,可是渐渐地她意识有些模糊,笑容都带着往日见不着的傻气与可爱,明艳的五官像是蒙了一层纱,又是另一种风情。
吃完饭,姑娘们主动收拾好东西,看着扯着小霍英雄亦步亦趋没脸看的小夏老师,都捂着嘴笑着离开了。
柳明坤拍拍霍天颢的肩膀,偷偷塞给他一盒东西,压低声音说:“进口带纹的,质量和体验感据说十分不错,保管哥今晚发挥稳定,讨到嫂子的欢心!”
霍天颢挑眉,低头一瞧,上面是一排排外文。
不过他外语水平还不错,立马知道里面是什么,好笑地踢了他一脚,将盒子放在桌子上,“行,体验好的话,我寻你回购。”
把人送走后,霍天颢又领着俩娃洗漱上床睡觉,自己洗了个澡。
等他回屋的时候,本来迷糊坐在床沿上发愣的小女人,竟然摸到了那盒子还打开,笑嘻嘻地吹气球……
瞧着那殷红的小嘴,霍天颢喉结上下滚动,耐住性子关好门窗,将女人搂入怀里,暗哑着嗓子将气球给拿过来,“媳妇儿,这气球可不是这么用的,我表演给你看如何?”
夏昭芸瞪大眼睛看他,骄傲地哼哼着,“我又不傻,认识外文的,不就是避孕一套嘛?咱们领证的时候,我就被塞了一盒。”
她眉眼弯弯地继续瞪他,手顺着内心的渴望攀上他的臂膀和胸膛,对着那富含力量的肌肉捏揉戳,好奇得跟孩子似的,“咦,还动呢……”
虽然知道自家媳妇儿喝酒后变了个人,但这么明目张胆挑一二三逗
自己,他要是还忍就不是男人了!
夏昭芸做了个特别累的梦,原来她在吃烧烤,却被人当成肉烤着吃了,浑身跟被车碾压般酸疼到报废。
难得睡个懒觉,她抱着温热的被褥,满足地蹭蹭,结果被反扑了。
夏昭芸懵懵地睁开眼,迎接自己的是铺天盖地的吻。
她迟钝的脑子一点点地清醒,却又陷入到另一种混沌中。
若不是听到隔壁孩子们说话声,男人肯定又将她放火上烘烤几遍了。
夏昭芸后知后觉昨晚发生的事,直接钻入被子里羞得不能见人。
偏偏男人好笑地一边拽被子,一边问道:“媳妇儿,你吹气球不?”
零碎羞人的片段蜂拥而至,夏昭芸无声地哀嚎,狠狠地钻出头来,“霍天颢同志,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去做饭伺候孩子们上学!”
女人头发凌乱着,小脸上还带着些没睡足的疲惫,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霍天颢宠溺笑着揉揉她头发,低声在她耳边道:“喳……待会需要小的伺候小主您洗漱吗?”
夏昭芸给了他一个眼刀子,又缩回毛巾被里去了。
殊不知单薄的被褥正清晰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子。
霍天颢无奈地揉揉太阳穴,突然理解了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夏昭芸等人离开,摸摸索索穿上衣服,继续在床上躺尸,没想到还真睡了过去,睁开眼后,就见男人坐在马扎上,不知疲倦地盯着自己。
“醒了?先喝口水,饿了没?我煮了鸡蛋熬得小米粥,你先垫垫,很快就吃午饭……”
还没说完,女人就乖巧地爬起来,将自个儿塞到他怀里,腻歪地蹭蹭。
霍天颢将人紧紧抱住,微微叹口气,“我也是片刻都不愿意离开你。”
夏昭芸轻笑着,“很快的,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平时周末我去寻你。”
霍天颢吻着她的额头,带着委屈地说:“我想天天下班回来。”
以前他还能耐住,可俩人有了夫妻之实,他惦记的更多了!
真是从遇见她开始,他对这个世界就像被人从灰白中,一下子倒入了五彩斑斓的颜料,让他贪恋上。
夏昭芸抿唇摇头,“你这样我会天天担心的,这里距离市里单程就一个来小时了。我不想你这么奔波。”
“我也想你的,咱们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长的相聚呀。”
虽然以她现在的条件,也能自荐进入总政,可是这样进入,跟参加了市里文艺联欢并获得满堂彩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
而且那时候还有苏老师作陪,她在总政不会陷入被孤立、举步维艰的局面。
凡事都要讲究个循序渐进!
小两口哪里也没去,就窝在一起说话,增加彼此的了解,期间当然少不了亲昵的碰触。
要不是怕媳妇太累,而他又顾及着白天家里会来客人,说不定他都不想将人从床上放下来。
一天的相聚短暂得紧,等人一走,夏昭芸的精神气也被带走了。
明明男人不在的日子是常态,她每次都要适应好久,不过她很快投入到八月份文艺汇演的筹备中。
第一百零八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47)
每年秋季市里文艺汇演,都是每个单位文工团极为隆重筹备的活动,要是谁能够进入到最后的演出,那将会是一种殊荣。
毕竟市里文艺汇演不仅包含了京都的单位,还有其他省份选送的优秀节目,这规模不亚于八九十年代春晚了!
竞争十分激烈,哪怕总政选送的节目,都不一定能登上舞台。
出席的观众们自然也都是重量级的,常年活跃在报纸上的那群老先生们。
每一张入场券都标记着人名,不是普通群众能够进入的。
昭阳制衣厂文工团有十七八年的历史了,只有两年前团里根据霍天颢的故事改编的舞蹈,因为立意深刻被选送成功,这算得上是团里最高光的时刻了。
周二刚上班,众人就被喊到团里的会议室开会。
几个组的姑娘们都来齐了,团里的几个领导陆续入座,还有紧抓厂里文娱宣传工作的赵副厂长、工会以及组委等一把手们。
他们分别发表了讲话,无数遍强调这次汇演的重要性,这绝对不是简单面子的问题,而是一种组织资源倾向的选择!
文工团相当于单位华丽的外衣、精神的代言。
市里大领导们工作很繁忙,不可能对每个单位了如指掌,他们会通过各个方面对下属单位有个大概印象。
这个大概印象,就决定了以后馅饼可能投掷的方向。
换句话说,八月份秋季文艺汇演,关系到今后一年厂里的销量能否翻番。
讲完后,赵副厂长就询问薛团长今年的计划,在他看来,刚结束的十几个兄弟单位慰问演出中,夺得第一名的节目十分不错,可以填报上去。
这事夏昭芸跟薛团长和苏老师私下讨论过。
新颖而成功的节目,会很快被人复刻或者仿照出去,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新颖褪色,自然也不具有想象中的竞争力。
所以她们必须果断地舍弃这个节目,重新编排!
赵副厂长点点头:“行吧,你们是专业的,厂里领导们相信你们的能力和实力。”
工会的主任也补充说:“如果这次你们能顺利进入最终的演出,为厂子的发展争光添彩,那咱们就在你们档案上增加十年的工龄!”
这话一出整个会场都轰动了。
普通的钱票、物资奖励看似诱人,那也只是一次性的,但是增加了十年工龄这是什么概念?
她们这些小姑娘们年纪最长的,也不过才有七八年的工龄,再多的就不适合待在舞台上,要么转入台下工作,要么调岗了。
舞者辛苦但是工资不低,还有各种补贴、奖金,但是去其他岗位,待遇能直降少半。
可如今她们的工龄要是能增加十年,首先她们的工资也跟着上调,不说翻倍,每个月到手的钱至少要多一半。
再者,十几年工龄的职工早就分好房子了,那么厂里只要有房子,就会优先安排她们。
这还不止,等她们退休了,拿到的退休金也会比同龄多出不少……
想想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她们生命终结,每个月至少多出三四十块钱,这将会多么大的巨款!
姑娘们内心火热不已,恨不能为了厂的发展,将自个儿燃烧殆尽地支持。
等人一走,二组的姑娘们那怨气都快凝实了,直接冲着宋珍宝开火:“宋珍宝同志,谁跟你在一起谁倒霉……”
“人家小夏老师多好的人,都被你家逼迫得走投无路……”
“要不是你的原因,我们姐妹们哪里会错失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是不是跟你有血海深仇啊,你怎么这么跟我们过不去……”
“对呀,咱们是最有可能增加十年工龄的,全是因为宋珍宝!”
宋珍宝脸皮再厚,面对二组姑娘们群起而攻之,也受不住,捂着脸哭着回家了。
她心里恨得难受,如果不是夏昭芸偷了她十八年的时间,那今天被人追捧的会是她。
哪怕她重来一世、努力训练,可缺失了最关键的十八年,她仍旧在一众舞者中不出彩。
慰问演出才结束不到两天,厂里各种同情夏昭芸、厌恶宋家的言论四起,比之前更胜。
毕竟之前夏昭芸是浑身留下疤痕,但这次人左耳右手废了,还是在其为厂里挣得如此荣光之后被突然爆出来。
众人对宋家的容忍度降至了最低。
宋母也承受不住,谎称身体不舒服,在家里待着生闷气。
见闺女回了家,她连忙上前询问,“宝宝,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
“你没有怼回去吗?犯错的是我跟你爸爸,和你没有关系。而且你也是受害者之一,她们不该迁怒到你身上……”
宋珍宝瞧着宋母真切的关心,内心有些嘲讽,谁知道这个真切中能有几分真呢?
她不仅想起前一世,自己被寻到的时候,是在五年后了。
小弟是熊猫血,患了重病时不时需要输血,宋家人这才寻到了她。
还是宋若芸的夏昭芸,刚刚进入总政,不论在婆家还是娘家,都是让人提起来就不由地自豪骄傲的存在。
以至于她这个被寻回来、在乡下长大、粗俗鄙陋的正主,哪怕她努力学习和适应,也融入不到他们干部家庭中,反而成为他们身上的泥垢,恨不得藏在人后,只作为小弟移动血库。
她的婚姻也不怎么圆满,嫁给了厂里一个小组长,表面上看是个有上进心、各方面勉强过眼的。
但是她在男人一次醉酒中,才知道原来他心里惦记的是宋若芸!
种种的一切,都让她理由十足地将自己的不幸,全归结在这个抢夺自己人生的女人身上。
重生一世,她已经改变不少事情了,比如她提前回到宋家。
这一次,她为人处事得体,很快得到宋家人的认可,而她也凭借着心机,把夏昭芸撵出了家门,还成为童家认可的人,这周末就给她和童元彬举办订婚仪式。
但是这些远远不够,她想让夏昭芸尝尝上一世自己经历过所有的苦。
“妈妈,为什么我回来了,而夏昭芸还不回到乡下呢?”
她禁不住恨恨地问道,“我跟她本来就是抱错的人,既然她不认您跟我爸,那就让她回到乡下,去伺候她亲生父母好了。”
“我看她就是爱慕虚荣,自从知道自己身世后,哪里问过她爸妈一次?”
宋母一愣,记起闺女时不时诉说十八年过得苦日子,在那些话语中能知道,张家两口子重男轻女到了极致。
要不是当时他们念着夏昭芸跟童家的婚事,以及其本身优秀和卓绝的容貌能给宋家增光添彩,给了张家一笔钱,将这对夫妻俩打发了。
夏昭芸确实该呆在乡下,被亲生父母给卖了高价!
宋母突然笑了下,拉着宋珍宝说:“宝宝,我想着等这周末你跟元彬订婚的时候,也将你的养父养母给接来。”
“你先别急,听妈妈跟你说。他们不管对你多差,在外人看来,就是养你十八年,把你拉拔成人,是我们宋家的恩人!”
“在你如此重要的场合,如果不请他们来做场,别人怎么看你和咱宋家呢?”
“而且我想着吧,宋家亏待夏昭芸这孩子,但是张家老两口可是她亲爸亲妈,咱不能挡着他们父女、母女相认吧?”
宋珍宝抿着唇瓣有些担忧,“妈妈,我怕那俩人得寸进尺,大闹我的订婚宴。您是不清楚他们有多无赖和恶毒!”
宋母拍拍她的手,“放心,我能打发他们一次,就能打发他们第二次。”
“咱让你表哥他们问局子里的同志们,借几身没有肩章领花的衣服,往场子里一站,看看他们怎么闹。”
宋珍宝犹豫半天,终于点头,还补充了句:“那得让张家多来几口人,省得到时候没法将夏昭芸给带走。”
“肯定的,”宋母咬着牙说:“她既然不认我们宋家,那就回到乡下,过她原本的日子。”
“呵,偷着我闺女的人生,还引着大家伙唾弃我们,喂不熟的白眼狼都没她这么狠的心。”
有了想法,她就迫不及待去邮局直接往张家村打过去电话。
等人来了,她就是一阵威吓与叮嘱,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将夏昭芸给带走。而宋家,也会念着十八年的情谊,给夏昭芸二百块的补贴。
对方只有高兴点头的份,白捡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还得一笔巨款,谁不乐意?
若不是宋母一遍遍强调时间,他们恨不能现在就来了。
夏昭芸编的舞夺得了第一名,不用她主动提,薛团长就让苏老师和她一起编舞,分别带着一组和三组的姑娘们训练。
“小芸,你会不会觉得团长对你不公平?”薛团长安排完后,笑着问道。
夏昭芸摇摇头,“没有啊,我觉得这是团长和老师对我的信任,也是在考验我的能力。我会努力编舞,争取登上文化宫的舞台!”
苏老师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我一直觉得你的聪明跟你的模样一样太过,只是你心念太杂了,没有用到对的地方上,白白浪费好的天赋。”
“现在你瞧,你刚将所有心思放到咱们团里的工作上,就取得了不菲的成绩。照这个势头下去,进入总政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反正距离正式筛选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先编着舞,如果效果出来不怎么样,你再回来给我领舞,怎么样?”
夏昭芸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您苏老师。”
她从薛团长那里要来了往届秋季文艺演出的资料。
团里很重视这个活动,每年都做了很详细地记录,题材、音乐的选取、舞蹈的新颖点、观众们的反响等等,甚至带着相机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拍下来,作为珍贵地参考资料。
夏昭芸仔细反复地看了三四遍,不由地感叹夏华之大藏龙卧虎,哪怕她拥有未来的记忆,也不得不承认,每一届都有两三个节目带着十足地惊艳。
三组姑娘们的基本功紧赶慢赶,也仅仅是不掉队的状态,哪怕还有两个月,她们也不可能从普通生个个一跃成为尖子生。
她们要想出彩,也得像是这次汇演一样,要有足够的新颖点,攥着观众们的目光、触动众人的心神,才能将舞蹈上的难度、姑娘们各种短板给模糊掉。
既然是秋季的演出,她得让领导们感受到收获的喜悦。
舞蹈肢体表达看似生动形象,却又抽象得让人摸不着头脑,那么……
她想起来一种两种艺术结合的形式来!
夏昭芸眼睛一亮,这次她没有先编舞,而是跟团长报备一声,自己去宣传部要了些绘制国画的工具,回到团里在一间空置的会议室里开始涂抹。
现在形势是挺严峻的,可是领导们自从褪去戎装,也开始注重养生和兴趣来。
这兴趣得高雅配得上他们的身份地位,又不会太劳师动众,是以练字、绘画,成为一种趋势。
以夏华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国画形式,在姑娘们穿着袜子跳跃辗转中,绘制出柿子树丰硕的图,树下蜷着只橘猫,配字:柿柿如意!
不得不说未来信息爆炸,某音上有着各种大佬教授众人绘画,一遍遍地涂抹中,意境深远、生动形象、情趣盎然的画便跃然纸上了。
夏昭芸毕竟是鬼修重生,对细节精准度的把握不错,凭借着强悍的记忆力,竟真得将心中的图给临摹绘制出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画着,将步骤渐渐转变成为姑娘们的舞蹈,让她们的脚当作狼毫,在舞台铺制的绢布上肆意跳跃辗转。
夏昭芸将古代和现代舞杂糅在一起,突出女子纤细柔美,又能让她们在舞蹈中表现出一种时代蜕变,蕴含上新时代之美好,又道出自己的祝福……
她一点点地将舞蹈和国画的精髓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光是编舞她就硬生生磨了一个星期,真得是吃饭都想着这事儿,一个个难题给攻克下来。
期间霍天颢受不住思念来了两次,不过俩人就只能单纯地压压马路,带着娃看场电影,吃顿饭,又依依不舍地匆匆分离。
每次被男人可怜巴巴与高大伟岸身材不符的眼神瞧着,夏昭芸心中的责任感倍增。
第一百零九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48)
宋珍宝生怕夏昭芸不将自己订婚的事放心上,所以她瞅准时机,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发出郑重的邀请,还附带上了邀请函!
夏昭芸捏着通红喜庆、印着喜鹊登梅图的帖子,眉头一挑。
宋珍宝笑着说:“夏昭芸同志,我怕您觉得我不重视,所以特意给您发了一张帖子。”
她是南省乡下人,当初为了练出京片儿音没少下功夫呢。
“这是我自个儿做的,上面的图案也是用纸剪裁出来,拿着海绵沾上颜料而成。希望您别嫌弃。”
夏昭芸唔了声,“好。”
见她答应的很干脆,宋珍宝倒是有些不踏实,但想想张家人会来,那拎起的心又落回了原处。
是以霍天颢第二次离开的时候,夏昭芸扯住人的衣角,“天颢哥,你周末有空吗?”
运输队很大,有几百辆各种款式和型号的货车,夏华的车辆生产方面还在仿照着老苏大哥,许多核心技术几乎都是照搬来的。
以前车队还有老苏那边派来的技术员帮着指导,自从两国关系恶化后,所有技术员全部撤退。
在霍天颢进入车队之前,几乎有两成的车辆发生无法解决的故障,在仓库里堆灰。
是他闷不吭声一个人拯救了几十辆车,给队里再创资产几十万,是以他毫无悬念地担任了技术员的工作。
现在霍天颢虽然不跟车了,但是他工作比以前还要忙,不仅车队里的车,就是其他单位的车辆、器械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都要邀请他去帮着解决。
这两次他能来昭阳制衣厂,就是正巧在附近公干来着。
霍天颢总是耐不住想将人往怀里搂,只是他身上满是油污,只能眼睁睁干瞧着白净娇软漂亮的小媳妇,扯着自己撒娇。
他头皮泛麻,勾着唇角笑:“即便没空我也得空出来!”
他是天天掰着手指数呢,“周末你来寻我?算了,还是周六的时候我接你下班,带着孩子们去市里吃完饭回家。你有哪里想玩的吗?”
见他如此热切,深邃眼睛里几乎在窜着火苗,哪怕俩人只是握着手,夏昭芸浑身都泛着热。
她原本对男人的接触十分抗拒,但跟他在一起,又格外舒适地水到渠成。
不过俩人的第一次,是在她醉酒的时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可现在她像是站在悬崖口尝试蹦极般,身上做好了各种安全防护,向往之余仍旧不敢跃下去。
“周末你来寻我吧,陪我参加宋珍宝和童元彬的订婚礼。”她拿头抵住他的胸口,感受着男人身上源源不断翻滚的热气,和那强劲有力因为自己而乱了节奏的心跳。
霍天颢浑身一僵,“童元彬?”
“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差点成为你的未婚夫?”
“听说你们青梅竹马?”
“他的订婚礼比我们周末去玩重要吗?”
好大的酸味,夏昭芸忍不住闷笑着往他怀里扑。
霍天颢连忙后退一步,自己身上尘土、油污混杂,他自个儿都嫌弃到不行,哪里舍得沾染上媳妇的身?
不过他严肃地说:“夏昭芸同志,不要跟我使用美人计!”
“老实交代,你跟童元彬到底怎么回事?”
夏昭芸眸子微转,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抬起头瞪他,嗤笑声:
“霍天颢同志,您不觉得您关心这问题有些晚?”
“你现在已经跟我领证结婚了,还,还将人那样了,现在开始追究我以前的事情来。”
“是不是,如果我的回答您不满意,就让我自请下堂?”
霍天颢是真瞪她,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捏着她的下巴:
“媳妇儿!”
要是条件允许,他得先将人就地正法后,再跟她好好理论。
夏昭芸哼哼着:“干嘛?或许下一……”
话没出口,就被男人给堵住了话。
男人跟恶狼一样,对她又啃又咬的。
“夏昭芸,这话我就说一次,你是我媳妇,这一辈子都是,敢跟我结婚就做好一辈子捆到一起的准备!”
“我,我就是觉得自己错过了你的成长,对那人嫉妒到发狂了!”
说到最后,他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夏昭芸心立马软的不行,轻笑着环住他的脖子,“逗你玩的,我也不舍得离开你。”
“童元彬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就是家长默认可以玩的人。我平时被宋家两口子管得严,很少能出门,而童元彬脸大地将我划成他的人。”
“不过呢,也是因为他这样子,我倒是没怎么有追求者,清净到现在。”
“去参加宋珍宝和童元彬的订婚礼,并不是我放不下童元彬。而是宋珍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诚邀我两次,我总不好推脱吧?”
“而且我男人又不是拿不出手的!我想着她既然敢让我去,那我要是缺席,得让大家少了多少笑话看呢?”
“正好我也趁机将我男人介绍给大家!”
霍天颢是满意了她的解释,但他对自己缺席她的十八年,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明明俩人就住在一个厂子里,咋就没有多少交集呢?
再一想到要不是他曾经是个“死人”,救媳妇儿于水火中,现在站在夏昭芸面前的,绝对不会是他。
那种后怕,让他更不想走了,得切实地再一次拥有她,才能平息自己的慌乱。
霍天颢暗哑着嗓子,“媳妇儿,你看天晚了,我要不去招待所开间房?”
夏昭芸不是真正不知人事的姑娘,哪里不清楚他话语里的意思?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
她微垂下眸子,看了眼手表,极小声道:“我,我就陪你在招待所待一个小时……”
夏昭芸琢磨着,现在时间不晚,一个小时后也才九点多。
只要她回家睡觉,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吧?
霍天颢有些哭笑不得,“媳妇儿,你对我的能力到底多不了解?一小时?你就给我上个开胃菜?”
夏昭芸羞恼地瞪他,“我,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她是在编舞中,可每天她也跟其他姑娘们一起完成早课,保证身体每时每刻都呈现最佳状态。
若是她跟他鬼混一晚上,明儿个她还能爬起来?
霍天颢也心疼媳妇儿,只能委屈巴巴地妥协。
为了抓紧时间,一路上他都是拽着人大步走呢,那迫切劲让夏昭芸觉得自己竟然荒唐地随他闹……
这次夏昭芸十分清醒地,感受到男人对自己的怜惜与恨不能融为一体的痴爱。
他们拥抱在一起,那种彼此寻到了归宿的感觉,让人莫名感动与珍惜!
霍天颢将人按时送回来,在门口腻歪着。
“天颢哥,你明天几点走?能稍微晚点吗?我给你做早饭,你吃过再赶回去。”夏昭芸轻声问道,也想向他展现自己贤惠的一面。
霍天颢歉意地摇头:“媳妇儿,我得赶早走,市里形势不容乐观,每个人都恨不能盯着别人出错,以此当成升职加薪的由头。”
“我是厂里不可或缺的技术型人才,福利待遇好,早就让不少人眼红了。他们要是疯起来,才不管单位的利益呢。”
夏昭芸也只能无奈地说:“那天颢哥要保重身体,记得按时按点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那是当然,我还要陪你一辈子呢,”霍天颢揉揉她的头发,“快回去吧,外面蚊子多,周六下了班我就赶回来,周一清晨再回去。”
这样他就能待两晚上了……
夏昭芸对他眸子里的小雀跃,给闹得也没了离别的情绪,没好气地将人关在门外,只低声叮嘱句:“天颢哥,路上注意安全!”
霍天颢低沉地应下,听着人进屋没了动静,才勾着唇角挪步离开。
人一有盼头日子就过得很慢,不过夏昭芸沉入到工作中,时间倒也蹭蹭飞逝过去。
一周时间她将舞蹈编好,自己还穿上袜子蘸着水在水泥地上大体地尝试了下,确实跟她所想,能一边优美地跳舞一边绘制出精美寓意好的国画!
不过她得选择好绘制的工具,比如绢布、颜料的选择,又比如怎样能让姑娘们能踩出既定的图案。
毕竟一幅画中颜色不同、深浅不一、粗细有别。
颜色不同可以是不同的姑娘脚踩踏出不一样的颜色,深浅不一可以对脚上设计小开关来控制出墨的多寡,粗细有别完全能通过姑娘们不一样的脚上动作完成……
下一周她就该为绘制国画的动作配乐了,最好也是将古典乐器杂糅进来,唔,可以用乐器的变化,一点点展现时代变迁……
周六她又遂了男人的愿,陪着他荒唐了一个多小时。
柳明坤是跟着霍天颢一起来的,这周末他要跟贺青冉去贺家见家长。
次日,夏昭芸起了个大早,开始筹备早餐。
北方人都爱面食,尤其是手工面条百吃不厌!
她今儿个做得是拉面,昨天就熬上了骨头汤,面团也是她从半夜就开始筹备的。
拉面是细工活,是夏华所有面食制作中,技术含量最高的。
拉面的制作有句行话,叫做三遍水、三遍灰、九九八十一遍揉!
一个面团在她手里一拉一甩就渐渐由粗变细,虽然说细如发丝有些夸张,但这足够能表达贺青冉的惊艳和佩服之情。
“芸芸,你太不厚道了,这个绝活你咋没露过呢?”贺青冉直呼神奇,忍不住碎碎念道:“你果然是个见色忘友没良心的家伙……”
夏昭芸抿唇笑,挑着眉理直气壮说:“那是自然,总不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吧?”
“我要学,我要学……”贺青冉抱着她的胳膊,晶亮着眸子道。
“好好好,我回头教给你,”夏昭芸连连应声。
她们俩人相处,不需要猜忌,有什么说什么,彼此坦荡倒是除了最开始不打不相识外,还真没有闹过矛盾呢。
面条扯好放到一边继续饧着,各种配料也都备好,等人到了就下锅。
霍天颢和柳明坤来得挺早的,俩人都是精神抖擞地穿戴一新,本就个子挺拔长得帅气,一路走过来没少惹大姑娘小媳妇脸红。
拉面爽滑劲道,配上切薄的肉片、浓郁香醇的骨汤、丰富的配料,让人浑身舒坦得不行,原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是要飞扬起来。
吃过饭,夏昭芸给俩孩子穿上了一浅蓝一粉红色的小套装,款式简单大方,但是俩孩子白皙带着婴儿肥,穿上格外讨人喜欢,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一脸懵懂,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揉捏一番。
霍天颢穿得也很简单,就是白色短袖衬衣和蓝色裤子,但是人颀长挺拔,五官清俊有型,就像是这个年代照相馆的黑白照片,再由老师傅涂抹晕染得跟后世开滤镜的明星般,处处恰好是人们心动的模样。
夏昭芸昨晚赶出自己的衣服,是正红色收腰及踝无袖裙,同样简洁无奇的款式,不过面料舒适垂感,加上她皮肤白皙五官明艳,身材匀称,以往她刻意用常常素色压制的光华,此刻全部一分不留地绽放开来。
一大俩小看直了眼,不停地夸赞好看。
不过霍天颢上前揽住她的腰,嘟囔着:“媳妇儿,你太漂亮了,我都想将你藏在家里,只让我自个儿瞧。”
他嘴上这么说,却各方面都很尊重夏昭芸。
女人爱美是天性,热爱生活精致的女人,更具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夏昭芸轻笑着,给自己画了个淡妆,还拿出自制的香水,往自己耳后、手腕上抹了几下。
不得不说她当鬼修的时候,除了修炼外,就是去各家游荡长见识,杂七杂八的东西学了一气,算不得精通,但如今是各个都很实用。
这香水还分为前调中调和后调,全是这个时期盛开的花,味道清雅迷人却是阐释着无尽浪漫和精致。
霍天颢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如此多变,明明已经妍丽无双,又能在这份卓绝中又层层攀登,每一次都让人有种在崖地仰望的赞叹与惊奇。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美人呢?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她便是那色香味俱全满足人所有感官美好的玉盘珍馐了!
第一百一十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49)
夏昭芸轻笑着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满意地道:“天颢哥,我们刚结婚不足一个月,还算新婚。我穿着大红色的裙子不过分吧?”
“我可是提前跟宋珍宝说过了,请我可以,但是别后悔呦。”
“我为了配合她只是化了淡妆,还没发挥我化妆大师一成的功力呢!”
霍天颢就喜欢她这鬼灵精怪、自得的小模样,勾唇笑道:“我跟孩子们应该也是你迎战的装备吧?”
夏昭芸锤了他胸口一拳,“孩子们还行,就您老这块头,确定是我的装备,不是将我给拴住了?”
霍天颢接住她的拳头,满满摩擦着她的手背,微眯着眼说:“今天忙完后,我教给你几招对敌的法子。你跟贺青冉一起练起来。”
“虽然说你们住在家属院里,左邻右舍都熟悉。可凡事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怕以后你搬去跟我一起住,有时候我可能也会被借调出去几天,没法时时刻刻护在你身旁。”
夏昭芸乖巧地连连点头,轻笑着道:“之前我跟冉冉说过,还想等我六月份汇演完寻个教练呢。结果又开始忙活八月份的演出了,这事就搁置下来。”
霍天颢蹙眉不满地哼着:“找别人不如找我。现成的前总军区兵王在此呢,你们还要舍近求远?”
“可以说,不管你们寻来几个在全国拿到奖项的教练,在我跟前都不够练手的。这点自信,你男人还是有的!”
“而且我实战经验很丰富,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们达到最好的防御效果。”
夏昭芸又是笑眯眯一连串地点头,“我知道呀,咱家天颢哥最厉害了,我和冉冉不用害怕老师藏私呢。”
“走,咱们去供销社买点喜糖。”
她掰着手指说,“要是咱们正常结婚的话,厂里能审批给咱个把星期的假期,所以按照普通人家,这周末也是要继续给亲朋好友派送喜糖的。”
“参加宋珍宝订婚礼的人家,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们,关系不远不近,可人家开口的话,咱不能不给人家喜糖吧?”
霍天颢宠溺地拍拍她的后脑勺,“走,咱先去城北百货大楼逛逛买点东西,再将东西放回来,然后去参加订婚宴吧。”
俩孩子听得认真,他们很喜欢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的百货大楼,这会儿都小声欢快地跳跃起来。
孩子是最敏感的,他们能感受到哪些人对他们真好,哪些浮于表面,一个月的相处,他们渐渐将不愉快的记忆丢弃至最深的角落,余下的全是幸福愉快。
“妈妈,我能吃一块雪糕吗?”小丫头肉嘟嘟的小爪子轻扯着夏昭芸的裙子,扬头笑得露出小米牙。
夏昭芸笑着蹲下身,吻了下她滑滑弹弹的小脸蛋,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呀,不过呢,你们还小不能吃多,所以你跟哥哥吃一个。”
俩小家伙嗯嗯着,乖巧地没有再要其他的东西。
霍天颢也挨个揉了下他们的头,“走,爸爸带你们去买玩具!”
夏昭芸站起身,没有拦住他,趁机说教什么不能惯孩子。
这是他们父子间难得培养关系的时候,她还是当个隐形人好了,不去做画蛇添足的事情。
夏昭芸手艺不错,又有着员工内部购买布料的渠道,布票几乎就是摆设。最近家里人穿的衣服,都是她踩着缝纫机踩出来的。
尤其是贺青冉,因为她立志要当个贤妻良母,所以最近也开始埋头苦练缝纫机,给她自己和俩孩子做衣服。
俩小的衣服一天一个样,十天八天都不带重样的。
不过呢,霍天颢还是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都是重工衣服,工艺上复杂、做工更为精致漂亮。
小姑娘是一身粉色纱裙,布料轻薄柔软,平时也能穿出门,并不是那么夸张。
小如愿则是一身迷你中山装,穿上后更显得跟个小大人似的,没将夏昭芸逗得笑到地上。
他们年纪不大也有了审美,嚷嚷着要立马换上,跟爸爸妈妈一个步调。如此一装扮,他们倒像是小花童了……
买了些喜糖,霍天颢又给妻儿买了点心,天气热东西放不住,也不敢多买。其余的东西家里基本上都有,而且夏昭芸和孩子们在这里满打满算也住不到今年的秋天。
所以他们纯逛了会儿,给孩子买了玩具后,就将东西送回家里,拎着四包点心当上门礼去了宋家。
离开宋家不过才一个来月,夏昭芸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时光似乎都被拉长了,好像上辈子发生似的。
他们一家四口刚出现,就有眼尖的熟人瞧到,“哎呦,芸丫头带着姑爷和孩子们回来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宋家的瓜吃了一个月,从传出来到发酵、扭曲,这余波还没结束,另一个接着来,如今正是新瓜上市的时候,人们的视线禁不住就落在夏昭芸的右手和左耳上。
霍天颢和夏昭芸一家四口颜值将众人甩了十条街,俩大人也就算了,都是公认从小优秀到大、各方面处于大家伙望尘莫及的水平。
但是他们随便收养的俩孩子,小模样也不是同龄人随便能够相比的。
瞧瞧那粉嘟嘟乖巧听话的小模样,不少人都后悔自己怎么没提前将人讨到。
他们家里条件不错,孩子们都大了,房子宽敞,多收留俩已经上幼儿园、又是厂里帮着给钱的孩子,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呢!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们脑海里飘过一秒,便将目标转移了。
一个婶子笑着上来,就要拉夏昭芸的右手,想验证下传言的真假。
霍天颢神色清冷,虚扶着夏昭芸的肩膀,将人往旁边一带躲了过去,“婶子,我媳妇儿右手不舒服,您站跟前说话就行。”
那婶子满是疼惜遗憾叹道:“我听人说芸丫头右手伤着了,往后都用不上劲?左耳朵也是,难道是真得?”
“对呀,我瞧着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话题一开,早就挠心挠肺的众人纷纷询问起来,一时间将宋家和童家人给闪到一旁了。
“芸丫头可是跳舞的,这耳朵和手不能用了,还怎么跳?”
夏昭芸轻声轻语地说:“大娘、婶子,多谢您们的关心。”
“我左耳不能用了,但我右耳还是好的,在舞台上听音乐足够了,毕竟音响声音不小,只是平时可能别人从左边说话,我会听不真切。”
“我右手是不能使劲,跳舞的时候尽量避免用力的动作,只是简单地做个姿势,一样能登上舞台。”
原本大家对她羡慕嫉妒恨,承认她优秀的同时,吐槽她长得妖里妖气、勾的童家小子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可现在完美的人儿有了致命的缺陷,他们又禁不住发自内心地惋惜和遗憾了,置身事外地道一句世事无常。
童元彬站在人群外,眼睛通红握紧拳头看着火焰四射的女子,再瞧瞧她与身旁男人的亲昵与互动,内心酸胀得几乎要窒息。
那可是他呵护十八年的女孩儿,曾经他以为她就是自己的后半生。
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到了这么一步!
或许是她从来对自己都是缄默多于笑颜,再美的人无趣,那也只是没有灵魂的玩偶,瞧得多了便让人有些索然无味。
这时候一个小白花出现,小情蜜意地对待自己,满足他大男人对女人除却容貌和学历要求外,一切幻想,自然头发懵地一时迷失自己,竟然醉酒同人滚做一处,才有了今日同宋珍宝的订婚。
男人开了荤,跟打开某个开关似的,心里对宋珍宝的那点别扭,全被上脑的欲念冲散,隔三岔五就拖着人钻小树林。
明明是自己不要的夏昭芸,但是没能从夏昭芸脸上看出一点嫉妒和低落,童元彬那股子不甘心、嫉恨蜂拥而至!
他使劲地闭上眼再睁开,理智回归,要面子的他清楚,自己跟夏昭芸是彻彻底底不可能了。
一个嫁做他人妇,一个即将迎娶另一个女人。
童元彬努力端上得体的笑容,从人群中趟过来,在夏昭芸面前站定,“芸芸,我没想到你能来我的订婚宴。”
“是我对不起你,没能遵守与你天荒地老的约定。”
“但是你也别怪我,你但凡对我有对你身边男人一半的好脾性和耐心,咱俩也不能走到这一步。”
在他看来,霍天颢的父亲是厂长不假,但是其与家里决裂,那就要自个儿单打独斗,哪里有自己被童家全力扶持前途光明?
再者霍厂长夫人是他亲姑,原本属于霍天颢的资源,也能大半落在自己的头上。
夏昭芸到底是女子,目光短浅,放弃自己这个潜力股,却低就个卡车司机。
“不过芸芸你放心,哪怕我们各自有了家庭,我们仍旧是朋友。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寻我……”
宋珍宝刚收拾妥当出来,听见这些话,脸都气绿了!
上一世夏昭芸的衣服都是素雅为主,一有正式场合都穿着红裙,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其中就有童元彬的。
所以今天宋珍宝也是一袭正红裙子,及膝的百褶裙,穿上托人捎带的丝袜,遮盖住并不是多白嫩的双腿。
她的胳膊上也带着黑色长臂手套,化妆和发型都是请了专业的师傅捯饬的,精心装扮许久,想要来个惊艳众人,却要命地被夏昭芸抢先了!
宋珍宝后知后觉当初夏昭芸那句你确定的意思。
有夏昭芸存在的地方,就没她宋珍宝出头之时!
哪怕她才是正主……
夏昭芸忍不住抱胸轻笑,从上到下将童元彬打量了一遍,后者下意识抬头挺胸,争取让女人发现自己比霍天颢优秀百倍。
然而,女人嫣红的唇瓣轻吐:“童元彬同志,其实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太久了,以前碍于自己寄人篱下,事事不便就忍着了。”
“但是看在你沉醉其中,我怕我家先生误会,就当着众人的面澄清一下。”
“从小到大,我并没有对你流露出一丝要成为童家媳妇的意思。”
“是你自个儿整天跟猴子似的,在我面前又窜又跳寻找存在感,还不辞辛苦替我驱赶爱慕者,让我能清净度日。”
“对此我只能说声谢谢。宋家只需要童家的女婿,过程如何不重要,结果达成就行。瞧今天他们得偿所愿了。整件事都与我不相干。”
“我以前懒得费口舌纠正你的自以为是,让你造成误解,再说句抱歉。”
“到底女人的名声比男人的更重要,我想,你以我男友身份自居,所得到的虚荣心,应该可以与此相抵消,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一句句的话跟打脸似的,童元彬涨红的脸又急剧转青转白。
童家和宋家的面子全摔在地上。
偏偏他们说不出什么来,人家夏昭芸确实是冷冷清清地待人,从未有过越矩的姿态,是他们以为她默认了,前前后后瞎张罗……
霍天颢揽住自家媳妇的肩膀,勾着唇角道:“我媳妇儿人聪明就是开窍晚,不然她明明喜欢我,却碍于大人的意思,一直拒绝我。”
“要不是我的‘死’和宋珍宝的归来刺激到她了,她也不能琢磨出对我跨越生死的爱来。”
“真是个傻丫头,为人处事上没人教,又被人打得怯懦不敢有自己的主见,可能很多地方不够完美,希望大家伙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容体谅下她。”
夏昭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顺杆往上爬哼道:
“我为人处事上怎么不完美了?”
“瞧,咱们刚结婚没一个月,正是新婚期,我想着还没跟你一起见人呢,就趁这个场合带着你们父子三都来了,喜糖也都备好了。”
说着她脸上满是喜庆的笑,将自己的挎包打开,热情地见人就分喜糖,连童家人和宋家人都没放过。
所有人都被她的操作给整懵了,等宋母被塞入喜糖后,才回过神来,咬着牙吼道:“夏昭芸,你诚心让我们宋家不好过是吧?”
------题外话------
明天三万更新,准备好了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50)
宋母恨得咬牙切齿,但碍于众人的面子,还得强劲克制住,那种憋屈劲,真是能让人分分钟想要崩掉。
她一字一句地道:“这是宝宝和元彬的订婚礼,不是你在结婚!”
“亏我好心想着之前太自私,拦着你跟你亲生父母相认,特意将他们喊来,结果你就这么回报我们?”
夏昭芸被吓得跟小兔子似的,一下子跳到霍天颢身后,怯懦地扯着他的衣角。
众人连忙拉着宋母劝说:“老严,今天是宋珍宝和童元彬小两口的好日子,你气什么?得高兴点……”
“芸丫头确实刚新婚,我们还没吃过她的喜糖呢,也是人生只一次的大事,你体谅着点。”
“咱们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那会儿不也是恨不得所有人都告知一遍?”
这边安抚完,众人的八卦心又被吊起来,“不过老严,什么芸丫头的亲生父母?”
宋母的怒火渐渐消散,看向夏昭芸的眉眼间带着丝解气和得意。
姜还是老的辣,刚才夏昭芸有多得意,那么认亲的时候就会多狼狈!
她低咳一声,“老张,你们闺女和女婿来了,不出来相认吗?”
“你们养了宝宝十八年,我们也替你们将小芸拉拔长大。都是大姑娘了,自己找了男人嫁了,也没跟家里通气。”
“你们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何都断不了的。”
一对穿着黑色和蓝色粗布衣服、皱纹遍布、头发半白,与周围宾客格格不入的中年人走上前,浑浊的眸子诡异地盯着穿着红衣的女人,又瞧瞧那挺拔的人,内心火热得紧。
妇人抹着泪奔过来:“我苦命的女儿呀,你可疼死娘了……”
夏昭芸眸子黑沉地看着这对人,淡淡地扯着霍天颢躲开,在人再次扑上来之前,轻笑着说:“这位同志,您确定吗?”
“不说其他,就是您跟您丈夫都是单眼皮,能生出我这种双眼皮吗?”
“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人人得到了不错的教育,只要学过生物遗传的就知道,只有父母里有双眼皮的,生出来的孩子才是双眼皮。”
“还是说,我的娘是您,但是我的父亲就不是眼前这位了?”
随着夏华的起步,科学已经开始在城里普及起来。
在场的众人哪怕没有系统学过这些,但是她们都是八卦专家,平时听八卦、传八卦,也得对八卦具有不错的判断力和洞察力,所以她们也有自个儿总结的一套理论。
再不济,她们是半百的人,拿着身边的例子,也清楚单眼皮的父母绝对生不出双眼皮来!
张家两口愣住了,妇人连忙说:“没有的事,你爹娘就是我们俩!你这孩子,之前你宋妈妈说你狼心狗肺、不知道感恩,我还不信。”
“老张家的人咋变成这样子了?”
“你不会是看着你爹娘是农村的,嫌弃我们,所以不想认吧?”
“孩子呀,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你不能连畜生都比不上……”
霍天颢冷着脸,不过夏昭芸拽着他,没让他出头,而是自己继续轻笑着平和道:“您确定坚持这个说法吗?”
“您们跟宋家人抱错孩子,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谁也没有追究,但如果你们坚持,那我想让局子里的同志们帮着调查一下。”
“我如果长得普通些,哪怕只是普通漂亮,还有可能是你们的孩子。但是我的个子、眼睛、鼻口,哪里有一点像你们的?”
“可别跟我扯什么隔代遗传,我像是你们的爹娘。”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条件不好,能够进入医院生产,肯定是生命垂危不得不为之。大人保住了,但是孩子生下来是个死胎。”
“你们不甘花了钱住院,就在离院的时候,随便抱了个孩子,谎称自己的娃死而复生。而这可怜的女婴,则是你们给儿子准备的童养媳!”
夏昭芸一字一句全部戳在了张家夫妻俩心口上。
他们慌乱地直摆手,“你这孩子,不想认我们就不认。我们是你爹娘,自然希望你过得好。但你也不能随便往我们泼脏水吧?”
夏昭芸轻笑声:“我已经拿到了当时医院的病例报告,也托人走访了你们的左邻右舍。”
“你们抱回去的女婴,对外一直宣称是捡来的,而且宋珍宝来之前,你们正要给她和自家傻儿子办婚事呢……”
实际上这些消息是前世宋珍宝跟她说的,医院的所有相关证据,早就被宋家人给销毁了。
由此可见,宋家早就知道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难怪打骂起来没有一点顾忌。
又或许,夏昭芸眸子泛着冷意,不仅是张家人怀揣着坏心,当时宋家人也在闺女被偷后,不知道怀着怎样的目的,闷不吭声地抱走别人的孩子当自个儿的?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十八年,没有相关资料,她很难寻到证据,也没法顺藤摸瓜寻到亲生父母。
夏昭芸只能内心生出期冀,其实她也是被人期待着来到这个世界,而且此时此刻她的亲生父母对她一直不曾遗忘过?
又是天降一大瓜,众人怒视着这对夫妻俩。
大家伙平时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但是他们又格外团结,对待厂外的人绝对不含糊,是真真将厂子当成自己的家。
不论宋珍宝还是夏昭芸,那都是厂里的姑娘,哪里容得这俩人搁在这里挑白菜,将别人当傻子呢?
“我说两位同志,你们不要睁眼说瞎话。芸丫头这样的容貌,还真不是你们两口子能够造出来的。”
“自己的孩子死了不甘心,就霸占别人家的孩子,这不是挖当娘的心头肉?你们这是犯罪!”
“让宋珍宝当你们傻儿子的媳妇,这事落空了,又打上芸丫头的主意?你们是没把我们昭阳制衣厂的大家伙看在眼里,还是认为小霍英雄是摆设?”
“我觉得这事肯定蹊跷,必须要请局子里的同志们来查一查,说不定能帮助芸丫头寻到亲生父母呢……”
众人们都很赞同,让局子里的同志们介入进来,看看这俩人再怎么耍无赖!
俩夫妻俩是最清楚事情始末的,就跟夏昭芸说得一模一样。
他们眼见占不着便宜,还要被扭送到局子里,连忙摆着手将宋母给供出来:“不关我们的事,是这个女人喊我们来,说给我们两百块钱,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将人带回乡下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宋母身上。
后者气得浑身哆嗦:“你们胡说,我竟然还念着你们对宝宝的养育之恩,特意请你们来观礼。没想到你们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芸芸,是妈,是阿姨得不对,只想着对你做出补偿,以为他们真是你的亲生父母,很期盼着你回家呢。”
张家两人立马说:“你们城里人心眼子真多,我们村大队里的电话漏风,当时很多人都听见了,可以过来帮着做证。”
宋母艰难地用手撑在桌子上,挤出笑来:“你们两口子真是满嘴谎言,你们穷山僻壤的地方,买卖媳妇方面团结的很,连局子里的同志们都不敢招惹。”
“你们来之前对好口供,这会儿见事情败露,就拉着我下水?”
“我再怎么说也养育了芸芸十八年,对,我是对她要求很高没有注意教育方法。但十八年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了?”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乡下受罪的,不然当初宝宝回来后,我们也不会给你们一笔钱,让芸芸继续留下来了……”
“今天是宝宝的订婚礼,我们不追究你们的错误,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能再拿着任何借口来昭阳制衣厂。”
“待会我就跟门卫说声!”
“还是说,你们想呆在这里等局子里的同志们来?”
只要事情没有到最终地步,谁会真得跑去张家老家那查证呢?
所以她咬住自己无辜,争取将大事化小吧。
想想又错过一次寻夏昭芸不快的机会,宋母那叫一个不甘心、憋屈和愤怒。
张家两口子直瞪眼,他们在村里够无赖的了,没想到眼前的女人更加无赖,一张嘴黑的说成白的!
可他们确实理亏,但来回一趟没有捞着一分钱,哪里肯真走?
妇人眼珠子一转,然后抹着泪开始说了:“哎呦,这位小同志,不是我们逼迫宋珍宝嫁给我们家小儿子。”
“而是这小丫头心思太不正了,在村里看人钻小树林子,好奇的很,拐着我家儿子钻被窝,正好被人堵住,我们不想办婚事都难……”
“这是千真万确的,村里人都知道……”
瓜,又是一大瓜!
众人被这消息给炸懵了。
别说他们了,就是宋家人、童家人,以及宋珍宝本人都呆怔住。
宋珍宝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对自己怀揣着极度的恶意。
为什么她这么苦呢,既然都让她重生了,为什么不是重生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
明明是他们的傻儿子围观了别人钻小树林,回到家就对她用了强。
重生后她不是没想过将张家人全部毒死,但她不舍得赔上自己的小命,所以她对这群人恫吓一番,拿着吃枪子的事,成功让张家人发誓绝对不说出去。
而她害怕童元彬对夏昭芸的惦记,使了些小手段,让自己和童元彬成事,也不用解释自己那层膜的去向。
如今订婚是她仗着自己的肚子,童家若是不要她,她绝对要来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宋珍宝也学着母亲似的,咬死不承认。
“张叔张婶,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村里的流言秽语全是你们放出去,就是为了坏我的名声,逼迫我嫁给你们傻儿子!”
宋珍宝捂着脸哭道:“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想看着我过好日子?”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事,我会忍气吞声吗?不早就告你们儿子,让他去吃枪子了?这话您们可真不能随口胡说呀。”
众人这会儿看得有些迷了,觉得两方都有道理。
如果这事是假的,张家两口子能凭空捏造吗?
可若是真得,宋珍宝能允许俩人参加自己的订婚礼?
张家夫妻俩傻眼了,他们的杀手锏都拿出来了,结果仍旧没能达成所愿,只能瞪着宋母,“反正是你打电话喊我们来的,我们绝对不能空着手回去,任由你们家戏耍一通吧?”
宋母不知道宋珍宝在乡下还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
别人不能辨别这件事的真假,但是她作为一名母亲,还不清楚女儿身上发生什么了?
如果宋珍宝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也不会瞒着家人,勾搭童元彬将生米煮成熟饭。
正因为此,她只能在口头上得了便宜后,拿钱打发张家两口子,“你们缺钱可以直接跟我说,怎么还能拿女孩子的名声做筏子?”
张家两口子也是个会顺杆往上爬的,连忙笑着点头,甚至为了钱轻拍着嘴巴:“是我们的不是,实在是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又不好意思开口,就胡扯了些理由。”
“严同志您别跟我们乡下人一般见识。”
宋母脸色微缓,生怕这俩无赖继续闹出什么幺蛾子,哪怕事情没成,她仍旧拿出两百,装作随意地塞到他们手里,“今天家里事多,就不多留你们了。”
张老汉笑着接过来,往手上狠狠啐了口,一张张点起来。
不多不少,确实是二十张大团结,众人心里有些微妙,谁能将二百块揣在身上呢?毕竟宋母是女方家长,能用到钱的地方不多。
偏偏之前张家提到过二百块的,这就有些微妙了。
不过张老汉咧着黄牙笑着说:
“宝宝她哥最近要结婚了,你们也知道那孩子命苦,从小烧坏了脑袋,人家女方同意嫁过来,就是要的彩礼高……”
这是坐地起价了!
宋母再次品尝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顶着众人的视线,只能又掏出一百块塞过去,低声道:“你们适可而止,否则真撕破脸,我让你们倒拔一层皮!”
张老汉嘿嘿笑着,这次没数,将前往裤兜里一揣,也没多说什么,冲大家伙继续憨笑两声,扯着婆娘大摇大摆走了。
众人忍不住摇头叹息,果然看人不能看模样,谁能想到张家夫妻俩一副憨厚老实农民同胞的模样,竟是不要脸随便编排女儿家,拐着弯地要钱。
夏昭芸眸子微微停顿在宋珍宝的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刚刚半个来小时里,宋珍宝摸肚子的次数不下五次。
只有刚怀孕没有经验的女人,又想要得到足够的关注,下意识才有的动作。
厂子里的女人们都是人精,有人觉察到夏昭芸的视线,也顺着看向宋珍宝的肚子。
“范同志,你们两家商量好什么时候,给这小两口举办婚事了吗?”
童母内心烦躁得紧,不管张家人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她都不想让宋珍宝入童家的门。可是人肚子里揣了孩子,已经无耻地赖上元彬了。
但凡想到自家优秀的儿子,被宋珍宝这个村姑给拿下,呕得她好几天都没顺过气来。
今天又整这么一出,若不是她被童父扯住衣袖,不停地暗示她消停。
她很想甩袖子离开,哪里任由众人问话到自己这儿?
童母深吸口气,看看始终站在门口,没多挪一步的夏昭芸。
这样漂亮优雅知性的女孩子,才配得上她优秀的儿子呐……
偏偏这会儿她得顾及着童家的面子,笑着道:“我家元彬马上要放暑假了,想着寻个临时工做着,要自食其力。”
“这小两口感情正升温的时候,我当母亲的呀整天拎着心,生怕他们情不自禁,所以他们年龄都到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当棒打鸳鸯的坏人。”
“准备就近选个日子,给他们办了。到时候会给大家发请帖……”
童母都如此大大方方地将小辈的事说出来,众人心里那点猜疑消散下去。
夏昭芸抿着唇轻笑,真不知道厂里的这些妇人们,平时都是吃得什么呀,各个颇有心计,说的话能原地绕十八弯,让人不知不觉中被其牵着鼻子走。
若是将她们放在古代,绝对是宅斗高手。
经过这么一通闹腾,宋家和童家人只强撑着笑,内心的喜庆之情被败坏得分毫不剩了。
宋珍宝懊恼得不行,又十分不解。
怎么这一世的夏昭芸变得不一样了呢?
而且小霍英雄还能死而复生,难道是自己重生造成的啥蝴蝶效应?
因为厂外的形势已经开始严峻起来,所以宋家和童家也不敢太过,就在各家屋里和院子里摆放了三个大桌,再高价请大厨帮忙做菜。
别看这是在城里,因为肉票有限,大家伙也不是可以天天吃肉的,即便他们矜持、碍于面子,但是下筷子的速度不慢,一筷子下去能让盘子空出一块来。
而且他们各个都身经百战了,倒是夏昭芸和俩孩子有些不适应。
好在霍天颢人高胳膊长、速度又不是别人能比的,菜一上来,他就要抢上两三筷子,自己不吃可以,但不能让妻儿亏了肚子。
再说一群不熟的人在盆碟里搅和,甚至还有人将筷子嘬得吧唧响。
为了个人卫生,霍天颢也得厚着脸皮,面不改色地在菜上来的第一时间,就将家里一大二小照顾好。
夏昭芸和孩子们就负责埋头苦吃。
吃完后,他们随着宾客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们回到家后,也没看见贺青冉和柳明坤的影子。
哄孩子睡觉后,俩人就腻歪在一起,亲亲抱抱举高高,却没有再进一步,毕竟他们不知道贺青冉俩人什么时候回来。
夏昭芸平时为了保证自己的体力和精力,有午睡的习惯。
这会儿有男人守着,她却不舍得闭眼睛,总是稀罕地不停地蹭着男人宽厚满是安全感的胸膛,可个劲地撒娇。
瞧着这女人只没心没肺地拱火,却不想想时机不对,没法替他灭火。
霍天颢不满地将人箍在胸口,恶声恶气地在她耳边道:“快睡觉,养精蓄锐后,晚上才能伺候爷们尽兴!”
夏昭芸感受到他的变化,立马老实了,羞愤地咬着唇瓣,“不要去招待所,那里的床总是咯吱响,而且房子不隔音……”
“不在床上,又,又太累人了,”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都快埋起来了。
霍天颢闷笑着逗她:“夫妻之间晚上就这点事,大家习以为常,谁笑话谁啊?”
“你是没有住过正儿八经的筒子楼,有的时候大晚上夫妻之间还能拿这事打擂台较劲呢……”
夏昭芸听得张大嘴巴,大家都这么豪放吗?
霍天颢摸着她的头,继续逗:“你觉得单位里有职工宿舍,那住招待所除了公干的人,还有谁?”
他也不要她的回答:“当然是持证上岗、又不在一个地方的夫妻,小别胜新婚……”
夏昭芸忍不住堵上耳朵瞪他,“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可不跟你似的没脸没皮。”
“好好好,咱家芸芸脸皮薄,”霍天颢闷笑着,“我试了下咱们家的大床是实木做的,特别结实,我在上面做俯卧撑、仰卧起坐,都没发出一丝声响。”
“下周末咱们试试?绝对不会影响我正常发挥……”
男人真是越说越让人没法听,夏昭芸闭上眼装作自己睡着了,可没多大会儿,她还真贴着男人的胸膛,沉睡过去。
夏昭芸忙着工作,而贺青冉忙着踩缝纫机、做饭,俩人对于菜地荒废不少。
霍天颢一来了,没事情做就拎着工具,替她们收拾下菜地。
四五点钟的阳光已经收敛了些威力,斜斜挂在天上,似睁非睁地挣扎着。
夏昭芸跟孩子们各自带着草帽,站在菜地外面当监工。
除草、施肥、浇水、修整藤架,霍天颢干得利索,让人都怀疑他是农民出身。
忙活完,迎接他的是妻儿崇拜的目光,以及贴心递水递毛巾。
他笑着接过来擦完汗水,咕嘟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水,“在部队的时候,一到农忙我们就支援附近地公社,而且我们部队也是有地的,每个团轮流当值。”
“在城里能开一片菜地不容易,昭阳制衣厂如今发展势头不错,厂房、家属楼会一再扩建,最终肯定会动用这些菜地。”
“不知道到时候厂里会不会有什么相应地补贴。”
“不过运输队家属院中,可没有菜地了,附近也没有农户,吃菜得去市场买,还不是天天都有。”
“市里人多、供应有限,每次买菜、买肉基本上靠抢。”
“但是呢,咱们运输队待遇不错,我是技术员可以跟着食堂采购走。你想吃什么,就将钱票交给食堂采购,第二天基本上就能拿到……”
虽然夏昭芸和俩孩子得几个月后才能去市里,霍天颢已经开始给他们讲运输队的事情了,争取让她们对自己市里的家有归属感。
一大两小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点头给个回应。
霍天颢洗了手后,先挨个撸了遍头发,笑着道:“我会努力赚钱,争取咱们自个儿买个小四合院,”他望向夏昭芸的目光,泛着绿:“起码隔音……”
隔音俩字,让夏昭芸白皙的小脸瞬间爆红!
傍晚的时候,柳明坤和贺青冉踏着点来吃饭。
肉是一早霍天颢去食堂拿钱和票兑的,然后吊在井上晾着。菜是从地里现摘的。
有糖醋小排、炸小酥肉、黄瓜丝炒肉、西红柿炒蛋、风味茄子、清炒苦瓜,熬得浓稠的玉米糊糊,配上晶莹的大米饭。
众人吃得满足,吃完后男士主动揽了刷锅洗碗的活。
贺青冉拉着夏昭芸,说了今天见家长的事情。
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而柳明坤摆出市里公子高高在上的款儿,一顿鸿门宴吃得倒是没有什么波澜。
“我觉得吧,小娘以为坤哥是个花花公子,瞧着挺唬人、条件不错,但我这种小户人家的姑娘嫁过去,铁定有很多苦头吃。”
“而且,我跟坤哥的婚事成了,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老贺呢,只管未来亲家条件好,对他的事业有利无害,不管未来女婿人品怎么样,就拉着人喝酒,端上岳父的款儿了。”
夏昭芸轻笑着,“你出门子的时候,可得跟你家老贺多讨点。”
“你小娘不是个安分的,当初她选择你家也是看上了贺叔的条件好,以后贺叔养老说不定也要指望你们姐弟俩。”
贺青冉点点头,轻叹口气:“这老贺真是越活越糊涂,拿着人家当原配掏心掏肺地对待,工资本上交,但是你瞧瞧他和我弟身上的衣服,再瞧瞧那母子俩的。”
“同样是不打补丁的,但是布料差别大了。他一个在制衣厂上班的干部,连这点区别都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她笑着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以前是我脾气太轴了,跟老贺一模一样,俩人对上那就是一场世界大战呐。”
“这次我故意示弱,给了他女儿渴盼父爱又不敢的小眼神,又单独向他表示自己要高嫁的忐忑。”
“或许老贺从来没在我这里寻到过父女慈爱的缘故,竟然感动的不行,将多年的私房钱全部贡献给我了,还保证我出门子的时候,再给我厚厚的压箱钱!”
贺青冉微微叹口气:“我知道,他是想抓住最后的机会,修补我们父女的感情,然后等他需要的时候,能正大光明、理所当然地借力亲家。”
“可惜呀,如果早两年他如此,还能收买我的心。现在我早就不是巴巴渴盼别人关爱的傻姑娘。他给我钱,我就拿着,他找我办事,对不起他闺女没本事,顶多能给他养老送终。”
她还琢磨着也要替弟弟要点,力所能及的时候帮老贺一把,毕竟没有鱼饵,大鱼如何上钩呢?
总不能什么都便宜后来的那对母子吧?
说完这些,贺青冉笑着说:“晚上坤哥带我去看电影,回来的晚就不过来了,我住宿舍去。”
夏昭芸抿唇瞪她一眼,“对了,你的稿子准备得如何了?”
贺青冉点点头,“有些眉目了,之前我不是为了丰富播音资料,采访了不少厂里的劳模、七八级师傅和家属们?”
“这里面有很多故事可以写,挑出具有代表性的,然后小小夸张、润色一下,提出几个问题,多寻几个专家从不同方面进行深入分析,得出解决的法子,再来个发人深省的总结……”
夏昭芸轻笑着说,“我觉得到时候单一的播报形式得改变下,比如寻个人在现场配合你讲述根据现实编撰的故事,完了再由邀请的专家点评。”
“哪怕你开播的时候强调,讲故事的是演员、代言人,但是听众们还是会下意识将故事按在这个人头上,津津有味听八卦。”
“而且有专家的话,观众们对解决问题的法子有极高的信服。”
“换句话说,你将栏目做成情感访谈的模式……”
贺青冉连连点头,“这法子好,省得一个人演播枯燥,不好把控情绪和节奏,如果改成这种形式,我不用想也能知道,这档节目哪怕不火,也足够平顺地办下去!”
夏昭芸禁不住叮嘱道:“冉冉办节目的时候,你别逞能,真得就不用坤哥帮忙。要是你的稿子和点子被别人拿去用,就追悔莫及了。”
贺青冉嗯嗯:“我知道,没有背景靠山的人,进了电台只有被欺负的份。我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的。”
她们又说了几句,男人们忙完就去院子里抽根饭后烟,见时间差不多了,柳明坤喊着贺青冉走了。
霍天颢陪着孩子们玩了会,小家伙们就有些困意,洗漱完爬上床自己乖巧地睡了。
有着整整一晚上的时间,霍天颢跟品尝大餐似的,一道道菜品慢条斯理地尝过去,将女人也勾起火来,才扯着人共赴那巫山那云雨。
夏昭芸最后累惨了,身体明明很疲惫,但是精神上无比亢奋。
她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戳着他,“天颢哥,今天我有一瞬间特别想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小时候我看到别人父母宠爱孩子,哪怕宋家两口对亲生儿子也好得很,唯独我是没人疼爱的小可怜。”
“或许很多像是我这样的孩子,对亲生父母有种难以放弃的执念。”
“我很想知道他们是谁,有没有寻找过我,哪怕不相认,只知道彼此幸福安好,惦记着对方,我也会好满足。”
“可惜,当年的证据全没了。”
霍天颢轻抚着她的脊背,低笑着说:“凡事都没有绝对。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这事你别管,我帮你查。”
夏昭芸眸子晶亮低看向他,“天颢哥你真好,”说着就轻咬着他的下巴。
霍天颢斯哈一声,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你明天不想上班了?”
夏昭芸幸灾乐祸地嘿嘿笑着,继续乖巧地趴在他身上,跟只慵懒的小猫一样。
她眸子里闪着抹冷意,这一世跟前一世有很多地方不同了。
比如霍天颢还好好地活着,成为了她的男人;
比如宋珍宝仍旧嫁给了童元彬,只是提前了两年多;
又比如上一世宋家人对她予取予求,从没遇到过挫折,他们没有站在对立面上,而张家也没这次般被轻易打发走……
虽然很多事情都变了,可夏昭芸仍旧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有一把大手继续推动着往既定的方向涌去。
夏昭芸如今担心的是,宋珍宝会不会比上一次更早接触到组革人员,在厂子里狐假虎威,给宋家、童家以及霍家轻扫障碍?
若真如此,与宋家和童家没什么牵连的自己,很有可能成为宋珍宝立威首选目标,而同她交好的众人,也可能会受到波及……
想到这里,夏昭芸紧抿着唇瓣,势必要先抓住宋珍宝的尾巴!
她微敛着眉眼,记得上一世宋珍宝后来虽然如愿嫁给了童元彬,也怀了孕,但是因为在跟她吵架的时候,被人“看到”她推倒宋珍宝,那个孩子没能保住。
从此以后,宋珍宝再也没怀过孩子了。
夏昭芸怀疑宋珍宝是习惯性流产,说不定在乡下的时候,宋珍宝就怀过孩子,想方设法给堕掉伤了身子,以至于后来怀得孩子站不住,于是其就栽赃嫁祸自己!
不知道这一次,宋珍宝提前跟童元彬早了两年在一起,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夏昭芸也不想当小人,可是如果她不捏着宋珍宝的把柄,只能处于被动状态,等着其成了组革的爪牙,那自己和亲朋好友成为其练手的炮灰了!
她眸子微动,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直接跟男人说道:“天颢哥,我怀疑宋珍宝肚子里揣了娃,不知道您有没有法子寻人弄到证据?”
婚前怀孕是不检点的行为,若是被捅出去,在这个年代这种形式之下,也是一场灭顶之灾。
“我想着现在医疗日渐发达,人们就医保养的意识提高,宋珍宝应该会去医院体检。”
宋珍宝哪怕多有遮掩,但是夏昭芸在每次俩人短暂接触中,能够感受到些微的怪异之处,细细琢磨便有了大概猜测。
重生的不仅是自己,可能还有宿敌!
从未来过来的人,怀孕后自然会进行例行产检,尤其是宋珍宝这种努力将自己营造成正儿八经城里干部子弟的人,
“她跟她妈妈一次次地想将我扯至地下,我总不能无动于衷吧?起码我手里捏着她一个致命的把柄,等下次她再动手的时候,也得要掂量下。”
霍天颢嗯了声,眸子也染上寒意,“这事你就是不说,我也得彻查一下。宋家当真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位,任由别人欺负的小可怜吗?”
“她们既然敢伸爪子,就得做好断臂的准备,省得伸惯了惹人烦!”
他对女人一般采取无视的态度,很少较真放在心上。
宋家母女俩真得惹到他了,自己的女人连根头发丝都不舍得碰,怎么看得下她们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算计他媳妇儿?
夏昭芸轻笑着蹭了蹭他,只要自己捏住宋珍宝的把柄,那其就蹦跶不起来,斗谁都要掂量下自己能不能过大众那关!
希望自己这一手,能够让厂里上辈子受到宋珍宝迫害的众人,能够免遭其害。
霍天颢一大早就回市里了,夏昭芸送孩子上学去后,继续开始给各个舞蹈动作配乐。
三组的姑娘们在舞蹈方面松散欠缺勤奋,但是在乐器上却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夏昭芸将她们给集合起来,一块参与到谱曲中。
什么长笛、古筝、二胡、琵琶齐上阵,空灵的音乐总能第一时间攥住众人的喜爱。
随着脚踩画各种步伐,配乐也有个简单的舒缓、急切的分割,而且夏昭芸也希望画不同部位的时候,音乐所表达的情感也不同……
总之呢,脚踩画跟音乐能够完美搭配在一起,让人听觉和视觉交融出生动的画卷,赋予绢布上的图案以灵动!
又是一个星期对音乐的精雕细琢,一次次地修改后,终于磨出来大家都极为满意的成品来,并且录制成磁带,备份了N多份。
接下来她们就能潜心排练舞蹈,等熟练后脚踩粉笔末练习,最后再上绢布绘制!
期间夏昭芸寻人研究染料,毕竟绢布很珍贵,不能每次排练都要踏废一大张吧?
她得寻找国画颜料的替代品,晕染涂抹效果一样,但是很容易清洗掉,等查看最终成果、彩排和正式演出的时候,再来真格的。
霍天颢帮她联系了相关研究所的人员,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终于人工配制了她想要的颜料。
这时候三组姑娘们的舞蹈已经小有所成,而车间也给她们制出了一打绢布。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宋珍宝跟童元彬继订婚后的半个月就火速结婚了。
霍天颢已经通过线人,拿到宋珍宝横跨一个市,在城南总军医院的病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51)
虽然百姓们还没有孕检的意识,超声波诊断也没有在全国普及,但是作为夏华的首都,城南总军医院已经可以用多普勒探测胎心,用于检测监测胎盘、脐带、动脉、静脉,判断某些疾病了!
霍天颢给夏昭芸的单子,上面有精准地诊断情况。
胎儿已经两个月了,但是发育并不乐观。
因为母体多次不规范堕胎,使得子宫内膜受到感染,从而影响到胎儿的发育。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让宋珍宝趁着胎儿月份小,早点流掉,将身体调理两三年后,成功通过身体检查再要孩子。
可是宋珍宝还想仗着孩子,稳固自己在童家的地位,一直咬着牙拖着。
如今她成功嫁入童家,又想让孩子流掉发挥最大的作用,比如陷害下夏昭芸。
反正夏昭芸已经在半个月内与宋珍宝来了无数次碰面,不过呢,每次夏昭芸周围都有旁人,没能让宋珍宝寻到机会。
有了这份报告,宋珍宝的小命就被捏在夏昭芸手里,不能再跟上一世般随心所欲地在厂里兴风作浪!
再者,霍天颢递上一份颇有年份的登记单子。
夏昭芸接过来,还没扫一眼,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大体的猜测,心跳加速地有些害怕。
霍天颢轻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没事,不管事情如何,我和孩子们都陪在你身边。而且你也别忘了初衷,只是想知道他们是谁,绝对不会影响当下的生活。”
夏昭芸深吸口气,重重地点头,一手抓着他的手汲取勇气,一手则捏着单子,仔仔细细地看着。
霍天颢在一旁低声解释着:“你出生那天的病例单子确实遗失了,但是办理住院出院的单子却还有,因为不是一个部门负责的,宋家的手伸不了太长,就没能销毁。”
“宋家、张家都是在城北民众医院同一天生产的,”他的手点了点宋母和张母的名字,“医院登记消息比较详尽,而且大家伙地址少有更改的,我趁着外出公干的时候,一一走访过。”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顿,“我将目标先锁定在当年出入院的时间,跟宋家、张家前后相差三天内的产妇,好在人们大都在家里生产,三天内医院的产妇一共才四五十人。”
“我有三户人家暂时没联系上,其余人家中有两户发生女娃遗失的,不排除他们故意将孩子遗弃的可能。”
夏昭芸眸子从高芳林这个名字上停顿住,“这,这是我们团里的高老师!”
霍天颢点点头,“对,高老师和她的先生被发配到南方小山村,那里交通不便通信很难,所以是我暂时没联系上的人家之一。”
“可是从这几户人家邻里对他们的长相描述中,你跟高芳林夫妻俩更为贴合些。所以我怀疑你是他们的孩子!”
夏昭芸紧抿着唇瓣,眼睛有些酸涩,“我记得,我记得自己刚入文工团的时候,高老师见了我就问了我的出生日期,听到后有些失望。”
“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模样,但是随着我长大五官长开,确实跟高老师有六七分相像。这种相像因为我的年龄、穿衣打扮、气质与她不同,很少有人能将我们俩联系在一起。”
“可是我们正儿八经见面后,都有一种熟稔感,只可惜没多久,她就被人举报下放了……”
“宋永明和严玉芹既然有本事让当天的病例遗失,那他们也很有可能虚报我的出生日期!”
“毕竟严玉芹入院时间比我出生日期早了一个半月,她肯定是在掩盖什么事实……”
霍天颢也赞同她的猜想,“现在形式有些敏感,谁也不敢同外面联系,不然我就将你跟高芳林同志的毛囊送到国外,进行亲子鉴定。”
夏昭芸有些蔫蔫地点点头,“就严玉芹那一肚子坏水,绝对不可能告诉我真相。现在这些事情都是咱们俩的猜测,万一闹了个乌龙,岂不是伤了高老师的心?”
毕竟高老师唯一的女儿和女婿被火烧死了,小女儿出生的时候遗失,高高兴兴认亲后才发现,这是一场笑话。
她离开京都的时候身体虚弱,经过女儿、女婿被火烧死的打击,再加上生存环境恶劣,不知道败坏成什么样了,很难承受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所以这件事情不是百分之百地确认,夏昭芸并不想将猜疑给透漏出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霍天颢轻笑着将人揽入怀里,怜爱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别想这么多,顺其自然吧。”
“如果事情如我们猜测得一样,你是高老师的亲生女儿,那咱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人生更为圆满。”
“如果这是上天给我们大家开了个玩笑,依你是如意如愿养母的身份,也能跟高老师当亲戚走动。”
“而且,我们有了怀疑的方向,还能继续深挖下去。”
夏昭芸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不管高老师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在团里的时候对我颇为关照,如今我跳舞的时候很多习惯和技巧,就是传承于她呢。”
“所以我想给她邮寄些东西,不知道方不方便,她又能不能接受到,用到自个儿身上呢?”
霍天颢笑着说:“我帮你打听下,运输队天南地北地跑,人脉很广,应该不难。”
夏昭芸不住地拿着脸蹭他,表达着自己的欢喜之情。
从来没有人能够真心实意忧她所忧、愁她所愁,还可以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给予不可替代的帮助。
她想起一句话,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霍天颢知晓自家媳妇一欢喜就爱蹭人的小性子,真是令人又爱又受不住。他强大的克制力,能被她给蹭得溃不成军。
捏捏她的挺翘,“抓紧休息,你不是说从明天开始要排舞了?”
夏昭芸点点头,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天颢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
霍天颢低笑声,捏着她的下巴,“我看你也甭睡了,谁家媳妇儿这么没羞没臊?你都这么说了,我再没点表示,岂不是让你失望?”
得嘞,所有的忍耐这一刻宣告失败……
一晚上没有睡多少,夏昭芸起来后脑袋都是懵懵地,由着男人给自己穿衣服,洗漱完才精神些,但是镜子里的美人皮肤白皙凝如脂,只是水汪汪的狐狸眸子带着些血丝,下面还挂着一对吓人的青紫,像是国宝般……
夏昭芸赶紧用温毛巾热敷眼睛,指挥着男人做早饭。
霍天颢简单吃完,都没空再跟媳妇腻歪,就得赶回市里。
夏昭芸编排的舞蹈不仅新颖,舞蹈动作也各个优美吸睛,配合着音乐,三组姑娘们真真化成了音符、又似淘气的笔尖,挥洒着青春和恣意,谱写着祖国的未来。
姑娘们很喜欢这些舞蹈,彰显女子的柔美,又格外有意境,处处是让人收获喜悦的感觉,也恰好是节目要表达的主题。
一组也在紧张地备战八月市里文艺汇演,只有二组姑娘们勉强打起精神,完成每日的训练任务,接了个跟兄弟单位一起去乡下巡演的活。
宋珍宝的肚子并不明显,混在二组姑娘中,谁也没注意到她的丁点异常。
偶尔她面色发白,二组姑娘们瞧了只会翻个白眼,当作没有看见。
难受不会请假嘛,现场又没有老师和男人,用得着给大家伙摆出备受欺凌的小白花模样?
宋珍宝感觉到孩子在自己肚子里待不了多久了,越发急切地紧盯夏昭芸。
她在这个女人身上吃过太多亏了,若是不能扳回一局,她很难咽下这口气。
只要达成这个目标,宋珍宝才会认为孩子死得其所了。
不过夏昭芸太警醒了,去哪里都有别人陪同,从没有落单过。
宋珍宝眸子微微闪动,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她状似艰难地挪到三组练习室,推开门虚弱地冲夏昭芸喊道,“夏昭芸,我肚子难受,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或者帮我跟家人打个电话,二组的同事们都在怪我,我没有法了才来找你。”
她小心翼翼又带着祈求,那可怜见的小模样,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将她定义为弱者。
夏昭芸挑眉轻笑着,“我跟一位老中医学过几招,中医瞧病喜欢望闻问切,我瞧你现在只是体虚,受不住一位新生命,应该回家静养而不是给人添麻烦地继续跳舞。”
练习室的众人们互视一眼,八卦之火蹭蹭窜着。
宋珍宝啥时候结婚的来着?
半个月前吧,哪怕童元彬同志有能耐一击必中,这么短的时间就是医术再高超的老中医,也把不出喜脉来,唯一的解释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一两个月了。
人们的思维发散性极好,她们想到二组的议论,说宋珍宝最近特别会偷懒卖乖,平时脸色正常,一跳舞就开始装扮柔弱,不知道酝酿什么幺蛾子。
如果这份柔弱不是装扮的,那么很有可能是宋珍宝怀了!
也对,虽然吧现在大家伙结婚流程从简,但是像是宋家和童家,订婚半个月就结婚的还是能掰着手指数出来的。
要是说其中没点什么,谁也不信呐。
宋珍宝被夏昭芸大咧咧的话给吓到了,连忙摆手否认,见众人的目光有异,话都说不利落了:“怎么,怎么可能?我跟元彬哥才结婚半个月,根本不可能怀上的。”
“是我长期在乡下亏了身子,有些营养不良罢了。”
“夏昭芸同志,我,我就是让你帮个小忙,你不帮就是了,怎么还时刻不忘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这会儿她理直气壮地咬牙:“难道您不知道名声对女人多么重要吗?”
夏昭芸冷笑声:“你明知道整个团里,最厌恶你惺惺作态的是我,偏偏撞上来,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亏得你没有怀孕,不然我还以为你要碰瓷我呢。”
宋珍宝紧握着拳头,恨自己不争气,咋就被男人哄上头忘了做安全措施,以至于身体没养好就早早怀了孩子,连陷害人都不能了。
是她将问题想得简单,之前不知道孩子有问题,琢磨着孩子足月生产可以对外谎称早产,没人会对这事紧咬着不放。
但是她如今想要陷害夏昭芸,也得有个正当理由。
毕竟怀孕两个月和怀孕半个月的孕妇流掉孩子症状是不一样的!
夏昭芸的下一句话直接将她打入冰窖,“对了,宋珍宝同志,有人看到你上周去城南总军医院,是看人还是检查身体?”
宋珍宝紧抿着唇,死死盯着夏昭芸得意的模样,唇角还得硬扯出笑来:“当然是探望病人了。咱们城北医院水平不差,我没道理舍近求远。”
夏昭芸点点头,“确实,除非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也不能横跨一个市去看病。”
说完这句话,她轻笑着说:
“宋珍宝同志,外面形势不明朗,您还是少出去为妙。”
“咱们厂风气正、又一心一意紧抓生产谋发展,大家伙相处和谐,哦,也可能是互相知根知底,彼此制衡,所以暂时相安无事。”
“就好比呀,若是有人匿名随便给我按个反社的帽子,我难保不会意志力薄弱,就咬出别人来,以表示自己对组织的忠心耿耿,您说是不是呀,宋珍宝同志?”
“您也希望咱们厂继续保持现状吧?”
夏昭芸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瞥向宋珍宝的肚子,自己的手也很不经意地点点自己的肚子。
宋珍宝浑身泛着冷,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去城南总军医院孕检的事情,被夏昭芸给捏住了!
而且谁要是举报了夏昭芸,那么自己就很有可能是被殃及的池鱼。
她用手撑着门框,眼前还真有些冒着黑气,扯扯唇角:“夏昭芸同志说得对,谁都希望咱们这能远离外面的纷扰。”
说完她转身离开,摸索到办公室给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接自己。
解决了一个隐患,夏昭芸继续带着众人练舞,脑海里也将演出服大体地设计出来。
因为《柿柿如意》节目里将音乐、舞蹈和国画揉在一起,而且随着音乐和涂抹事物的不同,舞蹈也做出相应的变化。
夏昭芸呢比较俗,喜欢在一个节目中向众人揭开夏华艺术璀璨的一角,是以舞蹈直接呈现了四大流派,身韵、汉唐、敦煌和昆舞。
姑娘们四五个一组呈现一个流派,每人服饰又略微不同,仍是以斗舞的形式展现。
夏昭芸还是取巧的方式,抓住八月市里文艺汇演是各个单位给领导们的文化艺术报告,简单来说是表演给半个外行人看的,自然怎么热闹、怎么展现舞蹈魅力,怎么来,不用一味难为姑娘们死磕技术。
丰收的喜悦、文化的自信、日子节节高的欢快,有条不紊、循序递进、杂而不乱地表现出来。
所有的基调、细节都敲定下来,姑娘们的服装也就基本出来了。
三组姑娘们自从跟了夏昭芸后,就对舞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爱,不再浑浑噩噩过日子,也不再盯着表盼着下班,如今她们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一些,让自个儿能对舞蹈的把控更精准。
霍天颢相隔两天过来,给夏昭芸带来了高老师那边的消息。
“高老师在文工团里声望很高,就是总政都有她的门生,所以听说她出事后,这些人脉虽然没能第一时间站起来,替她洗刷冤屈,却也暗中走动,将她跟她的先生调到民风淳朴的乡村,并没有受多少委屈。”
“不过他们要下地干活,肯定会吃些生活上的苦。”
“这是高老师的地址,不过呢,你想要给她邮寄什么,还是通过我比较妥当。”
夏昭芸点点头,一直拎起的心缓缓归了原位。
她回屋就拎来了一个包裹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等霍天颢走的时候一起捎带着。
里面有她按照记忆给高老师夫妻俩缝制的夏衫和秋衣,一些营养品,没有放钱,但是她将自己储存的票据给塞了一半。
当然了昭阳制衣厂最不缺的就是布料,夏昭芸挑选了三种颜色稳重又显年轻的,按照两身衣服的量裁制好,一起放到包裹中。
想着高老师的对象是个学者,当初他们下放的时候很匆忙,应该没带多少东西。夏昭芸又添了几本中规中矩的书,供其消磨时光。
相比较她的东西,夏昭芸觉得老人们更愿意瞧到亲外孙们的安好。
夏昭芸没敢跟孩子们说,要给他们的外公和外婆寄东西,只是谎称给一对像是他们外公外婆般慈祥的老人,希望他们也能尽一份力。
孩子们兴匆匆地拿出纸和彩笔,开始涂鸦,有蓝天白云青山碧水,有牵着手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疑似人的生物,还有一架钢琴……
看得出媳妇儿对于亲生父母的渴盼,霍天颢忍不住怜惜地搂着人安抚一番,“虽然眼下不能做亲子鉴定,但是我会尽量搜集证据,替你寻到真正的亲生父母!”
夏昭芸轻笑着说:“我有你跟孩子们,其实只是好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在什么情况下,不幸被宋家夫妻俩抱走。”
“我的执念没剩多少,不过呢,我当了孩子的母亲,能体会到妈妈对孩子掏心掏肺的心甘情愿。”
“不知道我被人偷走,我的母亲得多伤心……”
她越是努力表示自己没事,霍天颢越发想要对她好,决定为了她,动用自己的隐藏人脉,以及使用些必要的手段。
薛团长已经将团里两个节目报送到了市里,也接到初次筛选的通知。
夏昭芸借了厂里大礼堂的钥匙,带着姑娘们进行最后的训练,验收下成果。
之前她们都是用颜料替代品,一遍遍在瑕疵布料上涂抹,将舞步给练熟,因着训练场地有限,她们是分割成好几部分练习的。
谁也不知道最后的成图,与夏昭芸设想有多少差距。
舞台上铺上了雪白柔软的绢布,姑娘们换上了演出服,深吸口气在后台准备着了。
夏昭芸轻笑着说:“我还是那句话,大家伙不要有心理负担,咱们练了一个半月,每个细节都扣到了位,现在是查缺补漏的时候。”
“挺过这几天,咱们就成功了一半!”
这次她们用的是正儿八经绘制国画的颜料,在上好的绢布上踩踏涂鸦。
舞台下有赵副厂长、工会会长、薛团长和苏老师他们,还有姑娘们庞大的亲友团!
大家一起验收三组一个半月的成果。
空灵的曲笛声似是从天边传来,飘飘渺渺,一群穿着红裙白色轻薄戴帽斗篷的女子袅袅而来。
冬之韵的昆舞,有着雪的清灵曼妙,没有攻击性却浸润式的美,一举一动都蕴藏夏华式的“韵”,一种沉淀千年的传承。
雪消融之际,那春雨声细细密密而起,身着浅蓝色宽袖裙裾的女子们摇曳而上。
独坐幽篁的汉唐舞,大气恢弘,静态和动态的舞姿别有一番身韵,需要舞者高度一致的同步性表达出来。
轻盈如飞、柔美舒畅的舞袖,恰似春色铺展。
夏雨阵阵,充满异域风情、热情如火的姑娘们跃起,她们舞姿独特、高雅恬静、千姿百态、异彩纷呈,不过数人就已经展露出神秘一角,让人徒升琳琅满目之感,就像是夏日百花齐绽,唯有国色真天香。
这是夏华数千年的瑰宝,是世界文化中的璀璨,简单的舞姿却能生出独特风情,又逃不脱夏华古典的美韵。
秋风一吹,黑裤橙色上衣装扮现代化的姑娘们喜气涌来。
四大舞蹈流派是诸多夏华舞蹈中,经过时间的淘洗,以最具有代表性的姿态上榜。
这身韵更是一种高度概况的一类舞蹈,身法和韵律完美结合,体现夏华舞表达的文化内涵和精神面貌,又吸纳了许多现代元素。
身形、神韵、寸劲、律动,四个层面的交织,生出万般变化,呈现出夏华舞蹈硕果累累,却始终不忘的夏华舞魂!
所有的舞者衣服素朴,但是动作上的华丽,让人在一场表演中有种艺术大餐的饱食感,惊叹、畅享、陶醉,又跟着姑娘们踏着历史长河缓缓归来。
哪怕对舞蹈不具有欣赏力的普通民众,也不由地生出感慨当下生活来之不易,心里盛满感动。
等最后的曲子又飘渺而去时,姑娘们一个个轻盈跃出绢布,各执着一角,将那《柿柿如意》呈现给观众们。
大家都禁不住倒抽口气,因为刚开始有干事在台上铺了层白绢布,他们还纳闷呢,以为姑娘们怕脏了脚,却原来是在跳舞的时候,绘制了一副国画……
寂静了足足五秒钟,大家伙使劲地鼓着掌,太精彩了,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赵副厂长一个劲地点头,老泪纵横道:
“今年咱们厂有希望登台,给领导们汇报了。这个节目设计得真好,贴合秋天收获、表达对祖国的祝福、还拿出咱们厂的特色,又展现了舞蹈的魅力,这编舞老师咋长的脑袋?”
苏老师也禁不住赞叹,“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呐。我们真是老了,后生可畏!”
薛团长笑着点头:“祖国的明天,是属于她们的。”
三组姑娘们微微喘着,听着如雷般的掌声,内心喜悦和得意快要溢出来了。
这副图直接被赵副厂长要去,说要装裱起来,就安置在入厂最显眼的地方,跟宣传公告栏对称!
有了这次表演,姑娘们原来忐忑的心,彻底安定下来,更加刻苦地训练。
很快就到了彩排的这天,厂里派出了两辆客车,拉着文工团的姑娘们、老师、道具师、化妆师还有宣传部门的干事等等随行人员,浩浩荡荡往市里进发!
比起三组姑娘胜券在握的自信,一组姑娘们心情沉重,尤其是之前对进入总政势在必得的解小琴。
临出发之前,袁师太特意寻她去细细地叮嘱,不论如何一定要认真对待这次演出。
三组不论舞蹈的立意还是设计,都不是一组能够比拟的了,她的对手是其他队伍,只要发挥到正常水平,以苏老师的本事,一组有望进入最后的演出。
哪怕这次错过这次机会,她也不要生出歪心来,千万不要再冲夏昭芸使心眼子。那就是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她这个小白花斗不过的。
解小琴也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魑魅魍魉都是泡沫。
夏昭芸已经站在她不能企及的高度了。
可是她不甘心呢,一同入团的人,一样从小就练舞,自己怎么与人有这么大的差距?
不甘又如何呢?
她除非想要自己后半生都在局子里度过,否则只能接受现实……
其实不甘心的又何止她一个呢?
一组姑娘们各个都是团里的尖尖,夏昭芸优秀就罢了,怎么三组的废柴都要越过自己去呢?
见不得三组姑娘们眯着眼咧着嘴做梦,有人忍不住轻笑着低声说:“唉,姚云英,我听厂里的领导对你们节目高度赞扬,说你们肯定能冲到最后的演出。”
“不过呢,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你们的节目拿到全场第一都很轻松,这是你们所有人的努力,可最后大家记住的只有夏昭芸同志的名字。”
“唉,这就是我们背景板的可悲吧……”
另一位也跟着点头,“对的呀,按照惯例总政会挑出两三个跳舞尖子呢。虽然你们这么多人给夏昭芸同志陪衬,但能够站在市文化宫的舞台上,也是一种荣幸了。”
姚云英嗤笑一声,没理会她们,反而跟旁边的赵思恩说:“我今天领会了一句话,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些人心里龌龊得紧,就不见得别人好。”
赵思恩笑着点头:“嗯嗯,某些人呀,想要当那绿叶和背景板,都当不上呢。”
一组的姑娘们气呀,确实,在她们看到三组的成品的那刻起,也升腾起之前二组姑娘们的悔意。
如果不是袁师太和解小琴碍事,夏昭芸就不会被驱赶出一组,那么今天大出风头的就是她们一组了!
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夏昭芸,拿下太阳帽,挑眉轻笑:“吃不着葡萄嫌弃葡萄酸,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吗?”
“咱们都是舞者,当然舞台上来比个高下,耍嘴皮子干嘛?”
“哦对了,我比你们多了些渠道,知道这次不仅总政挑选舞者,还有市文化宫常驻舞团、军区文工团、京都电视台、京都大剧院、市宣传部等等部门,都盯着这次的演出呢。”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车里陷入了死寂。
还是解小琴暗哑着嗓子问,连敬称都用上了:“小夏老师,您说得是真得?”
夏昭芸懒洋洋地点头:“看在大家伙曾经共事的份上,我才分享了情报,不过呢,这些单位都是全国行业里的尖子。”
“他们对员工的要求很高,我想被淘汰的节目里的舞者是没有机会的。”
一组姑娘们脸上涨红,刚刚她们还对夏昭芸羡慕嫉妒恨,结果人家非但没有怨恨过来,而且还分享了如此有用的信息。
解小琴紧握着拳头,不知道是给自己说得,还是给其他人打气:“我们肯定能挺到最后的舞台!”
一组姑娘们禁不住跟着低声而有力地附和道:“我们一定能挺到最后的舞台……”
三组会占据二十个节目中的一个位置,但是她们还能冲着其他十九个位置努力。
苏老师也是呕心沥血为她们编排了舞曲,品质高、立意也不错,只要她们发挥正常,按照往届上台节目的水平,她们问题也不会太大!
彭淑兰有些不解,跟夏昭芸咬耳朵,“小夏老师,这样的消息咱们听来,不得藏着捂着,您咋就跟她们说了?”
“是不是假的,您故意闹她们呢?”
夏昭芸摇摇头,低敛着眉眼,跟她咬回耳朵:“消息是真得,刺激下她们别光盯着咱呀。她们自己跳好了,才有机会调到市里来。”
“而且,从数百个节目中,挤入前二十名并不容易。她们哪怕登上了最后的舞台,也不见得能入这些单位招聘同志们的眼。”
“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对待敌人她从来都不手软,怎么痛怎么来,拉足众人的期待感,然后再将人敲击至低谷。
彭淑兰眨巴下眼睛,有些不解,“为什么呀?”
这些单位既然有意,从二十个节目中参演的舞者里招人,不是每个人都有可能?当然了领舞的希望最大。
一组姑娘们若是能进入正式表演,解小琴被调走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不是小夏老师乐意的吧?
夏昭芸微微扬着下巴,“因为呀,他们会优先从你们中选择的!”
彭淑兰这次更懵了,“为什么呀?”
夏昭芸戳戳她的额头,“难道你们自己不清楚自己有多优秀吗?”
“在我的舞蹈中,你们每个人都是领舞,如果咱们的节目获得的反响最高,那么你们都有可能被调走噢。”
自己跟三组的姑娘们相处也两个多月了,她并不是单纯带着她们跳两个曲子,而是一点点帮她们夯实基础,教她们如何扬长避短,又恶补了不少专业知识。
起码目前在她看来,三组姑娘各方面已经稳压一组了!
彭淑兰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脑袋发胀面色泛红,浑身血液沸腾不知如何是好。
她就跟前面的小伙伴咬耳朵,很快那个小伙伴染上同她一样的症状,继续跟身旁的人传下去……
三组的姑娘们自从进入团里,挣扎不过、认命躺平后,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跟一组姑娘们争夺资源,也站上大型舞台上。
她们特别有自知之明,不会任由一组姑娘们挑拨离间,生出妄想还可笑地怨恨夏昭芸。
恰恰相反,她们都将夏昭芸当成自己的贵人、恩师了。
如今恩师告诉她们,可以大胆地继续畅想下,她们很有可能被市里顶尖单位给要走。
她们肯定还没睡醒!
文工团格外热闹,今日参加筛选得有五十个节目,上午和下午各二十五个,不过不管是上午还是下午演出的众人,都早早候在大门外了。
夏昭芸刚下车就看见人群里颀长的身影。
她眸子一亮,跑到带队的苏老师跟前,指指霍天颢,“苏老师,我过去跟我对象说几句话,待会就回来。”
苏老师在人前总是板着一张脸,瞥了眼霍天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见对象可以,别影响待会舞台上的发挥。”
夏昭芸连连点头,笑着应下,在姑娘们的打趣中,跟翩跹的蝴蝶似的,小跑奔向霍天颢。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对人们多有苛刻,她也想像是后世的小年轻般,直接跳上他的身,来个爱的转转圈。
以男人结实的臂膀,抱起自己跟玩儿似的。
三组是今天第十个表演的,为了以防万一,她们提前就装扮好了。
夏昭芸一身黑裤橙衣,都是飘逸垂感不错的料子,露出白皙颀长的颈项,个子越发高挑,玲珑身段也被衬得一览无余。
她的头发高束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本就明艳四射的五官,又上了配色大胆的浓妆,脸上还勾勒了几片大小不一的红叶,像是哪里钻出来的秋天使者,紧紧攥住众人的目光,直生艳羡!
她跑到男人身前,眉眼弯弯仰着脖子笑,甜甜地喊着:“天颢哥,您怎么来了?”
霍天颢瞧着女人极盛的容颜,用弯曲的食指蹭了蹭鼻尖,似是能够平缓内心的痒意般。
他低笑着沉声道:“想你了就过来了呗。”
夏昭芸眸子里有些羞涩,但她扬着唇角问:“那待会你要进去观看吗?我们是第十个演出的。”
霍天颢摇摇头,见女人露出失望的神色,连忙说:“本来我是要请假的,但是昨晚刚接到紧急命令,要去津市帮一个单位调修器械,待会就要出发了。”
“不过等你正式演出的时候,我肯定不会错过!”
能观看最终演出的,那都是在市里响当当的人物,要么就是同这些人物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当然了,作为演出者,也能获得两张亲友团的入场券。
夏昭芸将那少许失望收起,笑着点头:“天颢哥的工作要紧。我会带着大家伙入选的,让你瞧瞧我们努力这么久的成果。”
霍天颢还是忍不住克制地轻拍下她的头,“我相信你。我在国营饭店定了三桌子饭菜,等你们表演完就过去。”
“因为不清楚你们有多少人,所以数量可能把控不太好。”
他递给她一个眼神。
他是作为她的家长慰问同事的,却没有那么好心,让与她生了间隙的一组跟着占便宜。
夏昭芸连连点头,轻笑着说:“三桌不少了,有谁家这么大方的?请人吃饭是情分,不请人吃饭是本分。”
霍天颢眸子里全是她,本来自己一早就要走的,但为了多看她一眼,硬生生往后拖了两个小时。
“现在天气热,我怕你们吃了冷饮闹肚子,就让人掐着点等你们从台上下来再送些汽水和雪糕。”
夏昭芸咬着唇瓣,眸子晶亮地看着他。
她特别喜欢他宠着自己的模样,被人方方面面地照顾到,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霍天颢又拍了拍她的脑袋,“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等我回来你再用我喜欢的方式犒劳我。”
“津市是港口城市,有不少南方新潮的事物,我看着给你和孩子们买些。”
“行了,我该走了。”
说完这句话,俩人的视线却胶着在一起,不舍得分开。
还是有人远远地喊了声颢哥,霍天颢才心一狠扭头离开了。
夏昭芸抿抿唇瓣,回到队伍中,轻笑着跟三组的姑娘们说:“你们师公在国营饭店定了三桌饭菜,中午一起去!”
姑娘们高兴地忍不住低呼声,“难怪师公能将小夏老师娶回家,就这大方、支持您工作的态度是旁人学不来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完)
夏昭芸微仰着下巴,“现在是新社会,娶媳妇是用来干嘛的?当然是放在心上宠着呢,不然就只能将诗情画意过成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了。”
“再不然就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吧!”
姑娘们纷纷点头,“对的对的,男女平等嘛,凭什么我们既要工作又要回家做家务呢?”
还有小姑娘小声说:“而且我们女人能生孩子,他们能干啥?”
大家伙齐齐耸着肩膀笑,“对啊,男人能做的咱们都能,咱们能做的他们未必能做到,还想当大爷让姑奶奶们伺候,脸可真大呀!”
夏昭芸侧头对苏老师道:“苏老师,中午一起呀,我对象不知道咱们一共多少人,一下子定了三桌呢。”
苏老师也不是扭捏的人,点头也打趣道:“那我们可要托小夏老师的口福了。”
三组的姑娘们算上夏昭芸一共十八位,按照一桌十人的标准,还余出十二位来。随行的工作人员算上司机,约莫有九位。
现在不管家庭条件如何,人们肚子里多多少少都缺油水,饭量比较大,就是她们文工团女同志需要保持身材,那也不用太过于注重饭量,毕竟她们年轻、体力消耗多。
她们平时下馆子打牙祭,按人数点得饭菜都能吃差不多,加上男同志海底胃,余出来的三位量也能轻松解决掉!
这么一算,一组的姑娘们脸色有些不好看。
有人忍不住嘀咕了:“哼,跟谁没去过国营饭店似的,有啥好显摆的?要请就一起,非得将个团体给分割开来……”
“可不是嘛,这分明就是拉帮结派,孤立咱们一组呢。”
一个人开口,本就忿忿不平的一组姑娘们便纷纷小声嚷开了。
“夏昭芸同志这是还记恨着,没能当一组的领舞,在这里找回场子呢。”
三组姑娘们哪里愿意,刚要开口怼回去,就被夏昭芸给拦了下来。
她轻笑着瞥了眼一组的众人,“我确实心眼儿不大,请人吃饭图得是开心畅快,我还没见过谁花钱找气受的。”
“请你们吃?抱歉,我只知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们敢说之前将我当成你们并肩作战的伙伴过吗?哪怕是竞争对手,那也是你们正视我的态度。”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实力和容貌,让你们嫉妒得一直孤立我。虽然我是领舞,可是咱们磨合得并不好,这也是苏老师上次考量调离我的主要原因。”
“我刚到团里的时候,可曾经受到过你们热情‘招待’。时间过去久了,可我还是小心眼儿地记着呢。”
夏昭芸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一组的姑娘们都听到,又不会传到其他单位员工耳朵里。
人的忘性大,她会好心好意地一一替她们回忆下。
一组姑娘们面色又涨红起来,是的,夏昭芸转到三组,带领着三组姑娘们奋起,让她们嫉妒之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旺。
凭什么别人任由她们的欺负,而不能欺负回来呢?
在这一刻,夏昭芸跟一组姑娘们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我去国营饭店订桌子,你们有谁一起拼菜的,来我这里报名,”解小琴眸子微垂,从包里掏出笔和纸,扬声问道。
“我……”
一组姑娘们对视一眼,纷纷举手,商量好菜名后,掏出钱和票来交给解小琴。
然后她们还齐齐冲夏昭芸哼了声。
夏昭芸抿唇笑,好心地指指等候文化宫开门长长的队伍,“我对象可能早几天就定下了桌子,你们现在去不见得有位置,至少午饭点的时候,很难空整张桌子。”
解小琴捏紧手里的钱票,淡淡笑道:“那就不需要夏昭芸同志操心了。”
说着她也不耽搁时间,往最近的国营饭店奔去。
正是早饭的点,饭店里的人络绎不绝,解小琴说明了来意。
结果服务员头也不抬,“我们不接受预定,同志您当咱们饭店是给你家开的?得掐着点给您腾位置?”
解小琴面色通红,“可是同志,有人不是在您这里订了三桌吗?为什么他可以,我们就不行?我们就订一桌的。”
那服务员这才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她,“人家是单位开得介绍信,属于内部福利,只有给组织做出贡献的人才可以享受的权力,您做什么贡献了吗?”
解小琴一愣,紧抿着唇瓣,握紧手里的钱票,勉强说了句麻烦了,便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她再一次被夏昭芸刺激的昏了头脑,怎么就给自个儿揽了这样的活呢?
如果她办成了此事,不见得能让一组姑娘们念句好,但她没能办成,估计要承受她们在夏昭芸身上无处发泄的怨恨了。
一组的节目是下午第二场,所以解小琴有一整个上午的空闲。
为了自个儿出口气,她也要在国营饭店里掐着点排队点菜。
是以等解小琴回到队伍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初了。
每个参加筛选的节目都有独特之处,能让人眼前一亮,而且各个舞蹈难度还不低。
一组姑娘们跟着看了几个,心中大定,甚至她们还有些狂喜,趁着带队老师递交磁带,就悄悄地冲三组姑娘们说风凉话。
“唉,说起来这次全国群舞文艺汇演,比拼的除了舞蹈立意、整体效果外,最主要还得是技术的比拼。”
“领导们每年不知道参加多少次各种类型的文艺汇演,赏析水平不输于专业老师,你们组太花哨了,舞蹈一点难度都没有,在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给她们三五天的时间,换上衣服,一样能跳出来……”
“而且呀,现在形势这么紧张,你们也敢碰触封建玩意儿,啧啧,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勇气可嘉,还是嫌弃日子过于太平?”
三组姑娘们一个个跟看傻子似的看向一组姑娘们,“你们有病吧?我们马上就要演出了,你们影响了我们的发挥,能承担赵副厂长的怒火不?”
一组姑娘们瞪眼:“难道你们没有影响我们?”
三组姑娘们:“呵呵,我们就是舞蹈效果惊人,让你们有了压力,很抱歉,这是没法改变的。”
“还是说,你们计较着中午的那顿饭?”
一组姑娘们被噎得不行,气鼓鼓跟蛤蟆似的。
有着她们的闹腾,三组姑娘们上台前的紧张神奇地被治愈了。
呵,一组不就是怕她们三组发挥超常吗?
她们还就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来,气死这群小肚鸡肠们!
带着股火气与证明自己不平庸,三组姑娘们确实超常发挥了,以绝对的惊艳刺激得观众们起立可个劲地鼓掌。
下了舞台,好几个小姑娘直接瘫软在地上,抱头痛哭,“我们做到了……”
夏昭芸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很能体谅她们的感觉。
毕竟她上一世见证了这群姑娘的半生,那真是各有各得不甘、不幸、无奈与妥协。
记得某音上突然有首外国歌曲爆火,说离婚的时候一定要听:“我从天上来,不食人间烟火,我无所畏惧,无牵无挂……”
可见婚姻和现实的对女人的束缚。
在青春恣意的年代,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她们怕是一生都可以无憾的。
夏昭芸笑着将她们挨个拉起来,语调轻快又带着无比自信道:
“这才哪到哪呢?这还仅仅是初次筛选,筛选过后还得彩排。”
“彩排也是一次小筛选,等正式演出后,你们若是被其他单位要去,事业也不过才刚刚起步。”
“别一副土包子气,让人笑话。”
“记住啊,你们是我小夏老师调教出来的,往后不论面对什么事情,就一句话,只要是好的、对的、向上的,咱就埋头干!”
“这点冲劲和魄力都没有,一切幸运都不可能降临在坐以待毙的你们身上。”
姑娘们纷纷重重地点头,深吸口气,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仅仅从观众们非同一般的反响看,她们的节目过初选十拿九稳了!
姑娘们放松心态,开始观摩其他人的演出,拿出小本子认真地记录着。
因着夏昭芸将所有技巧都一股脑塞给她们了,所以她们有着一套分析、总结、转化成自己经验的法子。
“夏昭芸同志?”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青年寻过来,见到夏昭芸眼睛一亮,咧着白牙笑着笃定道。
夏昭芸片刻疑惑后,在见到那人和其同伴抱着的俩泡沫箱子,便明白过来,笑着点头:“我是,同志您……”
“师娘好!”俩青年将东西放下,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我们受师父所托,给您送雪糕和汽水来啦。”
一箱子是雪糕,一箱子则是汽水,都冒着寒气,只是揭开上面的棉被,凉爽扑面而来驱散了些众人的燥热。
夏昭芸笑着道了谢,招呼三组姑娘们排队领东西。
“师父定的比较多,说您安排完后,让我们再给其他熟人送点降降暑。”那青年转达了霍天颢的话,心里暗道师父好本事呐。
原本师父交代的时候,就告诉了他们师娘的名字,然后说师娘特别好认,全场最漂亮的那位就是了。
他们还以为师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敢细问,内心苦涩做好了挨个问过去的打算。
没想到师父的话是真得!
嗷,这世上怎么能有人漂亮到超脱凡尘的程度呢?
哪怕在后台人人浓妆艳抹中,师娘仍旧是独自成仙,让人一眼扫过去,就被其攥住了目光!
姑娘们都很自觉并不贪心,要么挑雪糕要么挑汽水。
苏老师和随行同单位人员也分到了。
分完后,那俩青年礼貌地跟夏昭芸道别,搬着箱子在后台溜达了一圈。
刚刚有一组姑娘们想要浑水摸鱼,蹭个消暑饮品时,夏昭芸轻笑着虚挡了下:“同志,你们下午还有表演,若是吃坏了肚子,算谁的?”
“而且呀,我建议你们别赌气,中午吃清淡些,省得肠胃负担太重,影响发挥。到时候又赖我们勾搭得你们。”
一组姑娘们恨得咬牙切齿,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不错。
她们也知道孰轻孰重,暗地里扯着解小琴将之前大鱼大肉的菜单都改了,统一变成油水很少的阳春面。
要不是怕去食堂人挤人影响心情、消耗体力,她们绝对不会去国营饭店凑热闹了!
“晚上咱们继续下馆子,”她们恨恨地道。
原定的今天五十个队伍表演,但是有些是从外地赶来的,鉴于他们来回一次不方便,所以又临时插了五六组,导致晚上也有演出。
昭阳制衣厂的姑娘们,除了来参加比赛,这也是一次特别好的学习机会,是以她们肯定要跟着耗到最后。
夏昭芸轻笑着说,“刚刚我对象的徒弟说,距这里不算远有一家国营饭店的大肉包子特别好吃,皮薄馅多、肥瘦适中,还添加了香菇,只隔一天的晚上卖,半小时全光!”
“而且买了肉包的能免费喝汤呢,井水里镇过的酸梅汤也是一绝,清凉酸甜爽口,十分解渴消暑,又不会过于冰凉。”
“中午咱们吃好喝好,晚上就去吃大肉包子吧?”
姑娘们纷纷点头,肉包管饱比点菜便宜实惠。
中午的时候,解小琴费劲抢占了一张桌子,点了十六碗阳春面。
这阳春面爽滑劲道,用大骨汤熬煮的,翠绿的葱花、漂亮的太阳蛋,再来两滴香油,这在平时逛街后来一碗,绝对是种满足。
只是隔壁三个桌子摆满了饭菜,九菜一汤配着白米饭,什么糖醋排骨、小鸡泡面、粉蒸肉、白勺虾、红烧狮子头、肉末茄子、秘制凉菜、西红柿炒蛋、炒花生米以及冬瓜海带汤!
那香味弥漫了整个饭店,衬得好好的阳春面也寡淡得不如平时一碗白开水。
一组的姑娘们恨得磨牙,肚子里的馋虫乱撞,忍不住嘀咕夏昭芸是将对象当钱袋子使唤了。
她们才不相信有人能将媳妇娶进门,还能处处对人贴心宠爱。
绝对是夏昭芸自个儿要求男人给自己撑面子,啧啧,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她男人是开货车的。
啧啧,之前说得多好听,爱人爱得愿意为人守寡。
结果人活着,她就不知道对人好点,省点钱花。
跑长途的司机都是将脑袋别在腰里,工资高也确实是特别危险,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他们两口子还这么操作……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们掏了钱和票,吃了个寂寞!
事实上呢,霍天颢给夏昭芸做足了面子,虽然大家伙不缺这一顿饭,而且三组姑娘们连带着随行的工作人员也没打算占这个便宜,琢磨着回头还回来。
人情不就是这样你来我往吗?
但是呢,众人对待夏昭芸更为热情、真诚、亲昵了三分,毕竟谁都喜欢能办实事又大方的朋友,有进有出、互惠互利,才是人与人交往的长久之道。
举办单位为了照顾到外来表演队伍,所以筛选结果在当天所有队伍表演完后就宣布出来了。
昭阳制衣厂两个节目,没有太多意外地都晋级了!
过了这一关,并不代表着她们能够放松了,这才刚开始往正式舞台方向迈出一步,还有剩下的九十九步需要努力呢。
接下来几天,姑娘们恨不能扎根在练习室里。
反而是夏昭芸帮着她们调节作息,劳逸结合,省得她们后继无力。
霍天颢为了能让小家早点在市里团聚,特意将俩孩子接到运输队照顾,让夏昭芸有更多的时间、全身心投入到训练中。
彩排的时候只有三十五六个节目,除了外地的表演队伍是确定下来的,其余的都有可能随时被刷下去。
而且能在数百个节目中,脱颖而出的京都舞蹈团队,各个实力强悍,咬得很紧,谁能挺到最后,不到公布结果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
团队竞争氛围浓厚,不一个单位、不一个队伍的舞者视线对视都带着无形的杀气!
下午三四点钟,所有节目就已经彩排一遍了,台下评委老师开了个小会,直接定下了最后的表演节目。
昭阳制衣厂一组姑娘们顺利入选,而三组则被淘汰了!
别说三组姑娘们,就是在场的其他人都一片哗然,毕竟在筛选的时候,所有人笃定夏昭芸她们会一路晋级到最后的舞台,而且成为最瞩目的一个节目。
但是,这么优秀让所有人折服的节目,为什么被取消了?
夏昭芸眸色淡淡,拦住要暴起的姑娘们,面上似乎没有丝毫意外。
苏老师蹙眉,忍不住上前小声询问评委老师。
那些老师也颇为遗憾,“这节目确实特别具有可观赏性,而且将舞蹈的形、神、韵和律的结合开发到了我们不能企及的高度。”
“但是,有人匿名举报,说你们在复兴封建思想,想要用糖衣炮弹侵害同志们。如果我们不及时喊停,届时你们这队的姑娘们,怕是要接受最疯狂的批……”
苏老师忍不住道了句:“荒唐,同志,舞蹈本就是从古流传至今的,一点点演变过来,是用肢体语言来表达生活的。”
“那些不知道是外行人闹事,还是有些人心怀叵测为了减少竞争对手,故意扭曲事实。您们难道要放任这种坏风气吗?”
评委负责人嗤笑声:“这位同志,你们昭阳制衣厂任务繁重,没有怎么经历过风吹雨打,是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这是为了你们好,难道你们想要在领导们面前表演,被他们亲自点名吗?这样的结果你们承受不住呐!”
夏昭芸瞥了眼在场的所有人。
她曾经是鬼修,对人情绪波动十分敏感,哪怕那人低垂着头掩盖脸上的神色,但是身体细微动作仍旧能将其内心暴露无遗。
尤其是在结果公布后,其达成所愿,那种情绪外泄得更为明显。
她轻笑着走到解小琴跟前,并不压低声音道:
“解小琴,嫉妒使人丑陋,你本来长得就很稀疏平常,难道不该努力让心灵变美?”
“你觉得自己几句话,就能让人蠢笨地当枪,为你的私欲冲锋陷阵?”
“还是认为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没有人能够察觉?”
“你记得我说过什么话吧?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之前袁同志写得保证书我还留着呢。”
“你且等着接受毁灭吧!”
解小琴紧抿着唇,低垂的眼睛里闪过被发现的震惊,身体也不由地因为害怕承担后果轻颤下。
不过她随即一想,夏昭芸根本不可能有证据,而且自己还真的就只说了几句话,能有什么后果呢?
她抬起头满脸屈辱道:
“夏昭芸,你能不能别跟疯狗似的,见谁咬谁?”
“你不该反省下自己哪里不对,为什么被人匿名举报吗?”
“而且我们是一个单位的,哪怕之前咱们闹得不愉快,可是对外我们仍旧是一个团体啊。我缺心眼儿啊,去举报你?”
“再说了,这次我跟大家伙在一起,没有单独行动过。”
夏昭芸扯扯唇角,“你有没有参与,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在厕所的时候,自导自演提供给别人思路。”
文化宫的厕所跟其他地方不同,是有小隔间的。
解小琴眸子微缩,但是她仍旧满脸无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觉得一不如意,就是我在搞破坏。如果你们节目没有问题,怎么会被人举报成功呢?”
可夏昭芸没再继续理会她,而是接着迈步到一个队伍前,轻笑着说:“而你们,恰好听到解小琴故作担忧地说,《柿柿如意》确实立意不错,但是呢不论服饰、舞蹈风格,都带着对古代舞蹈的欣赏,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是吧?”
几个姑娘强作镇定,却也理直气壮:“这位同志,我知道你们不能入选节目很失落,但是你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夏昭芸学着她们的口吻:“那你们也不能因为我们抢了你们的风头,随便陷害人啊?”
“难道你们不知道匿名信能够查出字迹,追踪至人?”
“你们举报内容属实的话,倒也就罢了,但是如果你们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那这将会被定为诽谤罪!”
“你们不过是参加个节目而已,这次没能如愿大出风头,还有下一次机会,没必要被人当枪使,葬送了一辈子的幸福。”
她们涨红着脸,“我们才不会做卑鄙小人,也没那么傻被人当枪使。”
“确实,我们在厕所听到了有人嘀咕,说我们的节目其实最好,在技巧方面胜过所有队伍,却被你们利用封建玩意儿投机取巧,险胜了。”
“可是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理由。”
“我们哪怕愤愤不平,但也很有骨气地认下来,下一次我们绝对会堂堂正正赢回来的!”
她们身后的姑娘们纷纷举着拳头喊口号。
倒是闹得夏昭芸哭笑不得。
那几个姑娘,还怕自己被人怀疑,将上厕所听到这些话的时间给准确说了出来。
解小琴面色有些难看,身旁好几个小姑娘已经侧头看过来。
因为当时她们可是卡着上台的点,结伴去的厕所,当时她们人都先出来的,只有解小琴在里面墨迹了一会。
没想到这么两三分钟的时间,她就能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细思极恐,她们都忍不住想想自己平时有没有得罪她,别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给卖了。
夏昭芸冲着解小琴轻嗤一声,“你可以继续辩解、死不承认,但事情已经摆在眼前。对,你轻飘飘的几句话,确实没法被扭送到局子里宣判。”
“可是,你这几句话很有可能会影响我身后姑娘们的职业生涯,这跟侩子手有什么区别?一个杀人头点地,一个诛心话来刺!”
“我就瞧瞧你这种人,有几个人愿意与你深交,你的余生又能过得多好。人的名声不一定是入局子才能被毁……”
解小琴浑身泛着冷,嘴唇哆哆嗦嗦,看谁都觉得那人眼睛里带着厌恶与害怕,至少苏老师看都不看她一眼。
通往总政的路,彻底被她给毁了!
是啊,来之前袁平莹一再地叮嘱她安分,不要耍小心机,可她还是被夏昭芸给逼得受不住。
明明一组入围了,成为昭阳制衣厂第三次正式登上舞台,向领导们做文艺汇报。
苏老师也能凭借这次的捷报,重新回归总政,那时候自己是她带走的不多人选……
如今,全完了!
她的总政梦,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不过,解小琴看向夏昭芸,冷笑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我的人生都完了,但是你们这两个月的训练不也白费了吗?”
“哈哈,我就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你们节目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不过是糊弄外行人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凭什么入围?”
“这对于其他人公平吗?再说,谁能想到哪些人就真得顺从内心的嫉妒、不甘和愤愤不平,递交了匿名信,又真将你们给卡住了?”
那群被算计的姑娘们气得不行,“你这人怎么如此狠毒,自己团里的人也见不得好,我们有那么蠢吗?”
解小琴挑眉,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子,嗤笑道:
“蠢不蠢你们自个儿说了不算,事实证明确实够蠢的。”
“你们其中一个人,绝对耐不住性子,递交了匿名信!”
“节目既然能申报成功,而且过了初选,被那么多观众以及外地参选团队看去,即便哪里违规,也能够被忽略。”
“不然,一旦出事要被追责的人,可就多了。演员为主责人,那么给通过的评委、同意节目确立的团领导、观看节目还反响如此热烈的观众们,难道就能幸免于难?”
评委们脸色难看,确实如此,要是昭阳制衣厂抓住这件事情,那么他们这群人就左右为难了。
他们看向解小琴的目光,带着不善,也对昭阳制衣厂众人充满了不喜。在他们看来不就一次稀疏平常的演出,怎么还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情呢?
顺带着他们对可能有人匿名举报的京都纺织厂文工团众人,也目光森然。
解小琴轻笑着,这些评委里有三分之一出自总政。
哪怕以后夏昭芸有幸进入总政,日子也不会多好过的,而且这次苏老师说不定会受到牵连,往后也没有机会再入总政。
毕竟,众人喜欢舞技高超、安安稳稳训练表演的人,而非惹祸精!
不就是下地狱嘛,她不好过,也绝对不让其他人好过。
三组姑娘们都要气炸了,偏偏夏昭芸一直冲她们使眼色,不让她们轻举妄动。
两个半月的朝夕相处,姑娘们对夏昭芸极为信服,安安静静地当背景板,但是人人眸子像是一对烧得极旺的火苗。
夏昭芸还没开口说话,坐在观众席的霍天颢领着俩孩子走过来。
霍天颢虽然只是运输队的技术员,不过呢他算上是这一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有汽车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
而且他交友广泛,各方面能力超群,起码市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还真听过他的名号,甚至还见过,有些交情。
见到他来,有两三个评委带上笑冲他点点头。
霍天颢笑着拍拍俩孩子的头,让他们去找自个儿的妈妈,而他则步到评委跟前,压低声音说:
“老师们,虽然夏昭芸同志是我媳妇儿,但是这次八月金秋文艺汇演是咱们全市大型向领导们汇报的活动,不是讲究个人情分的地方。”
“我并不会刻意向着我媳妇儿说话,不过呢,据我所知,”他声音更低了,让主要负责的两位听清楚。
“三月份毛先生就说与其他国家关系应该缓和些,最近开始有些国际友人不正式访问咱们国家,说要进行文化交流。”
“其中就点名了舞蹈方面,所以这次八月金秋文艺汇演,关系到咱们国家体面。您们以专业角度来评判,《柿柿如意》真得拿不出手嘛?”
“还是说有哪些节目,能够代表咱们夏华悠久璀璨的文化?”
评委们浑身一震,若真如此,那《柿柿如意》必须得入选呀!
霍天颢又加了一把火,“正因为这个原因,初选的时候,就有些领导秘书们亲自观看了表演……”
这句话他没有多说,但是评委们不傻,要是《柿柿如意》有问题的话,不可能在这一个星期内,他们没接到准确的指示。
负责人想起来自己做汇报工作的时候,领导拍着他肩膀,郑重表达了对这次汇演的期待。
他再琢磨下霍天颢的话,想得更多了,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感激地拍拍霍天颢的肩膀:“谢了,天颢,回头带着你媳妇和孩子到家里吃饭。”
霍天颢笑着点头,“等我媳妇调来市里,肯定要去叨扰您跟婶子一番的。”
说完,他冲孩子们招招手,给夏昭芸比了个手势,就带着娃们去了外面。
评委们凑头说了会儿话,然后冲众人说道:“我们经过严肃地探讨,决定恢复《柿柿如意》登台的资格,不过其他入选的节目仍旧保留,不再做淘汰。”
且他们还决定将这个节目,作为对祖国的献礼,放在压轴的位置上!
“大家都是行业里拔尖的人才,不要听风是雨,被人左右了认知,成为枪头子。”
“艺术是很严肃的事情,我们对待传承要剔除糟粕取其精华,只要是向上的、体现咱们国家强大的艺术,都是好的。”
“《柿柿如意》是歌颂金秋,符合献礼祖国的主题。”
“要是谁对此存有疑惑,可以明确提出来,我会层层往上申报,也给你们准确及时的回馈。”
“这一次匿名举报的事情,我们当作没有看到,希望大家理性对待这次汇演,不要参杂丝毫个人恩怨与喜恶!”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来,对这个结果反而比较满意。
只有解小琴面色铁青,一副大势已去的颓然。
苏老师走到她跟前,冷声说:“解小琴,你要记住自己的责任。我不管你做过什么,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一周后的正式演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懂?”
解小琴咬着唇瓣点头,想起来时夏昭芸在车上的话,内心又生出些希冀来。
如果除了总政,还有其他单位挑选人,那么入围最终节目单之一、担任领舞的她,很有可能会被人挑中。
只要她去了其他单位,谁又能知道且在意她的过去呢?
时间能够抚平一切的,就像是她的亲生母亲,不也调岗抹去失败的青春痕迹?
三组姑娘们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最后的结果如了她们的意。
如了她们的意?
她们后知后觉自己此刻已经到了哪一步,激动得紧紧捂着嘴巴,眉飞色舞地跟身边的人无声交流着。
评委老师离开的时候,有一位还过来拍拍苏老师的肩膀:“老苏,我们都期待你的回归呢,对了,记得带上你这位高徒啊。”
苏老师顺着那位的目光,看到了夏昭芸。
她低笑声:“老李,这你就说错了,她可不是我的高徒。她曾经跟高老学过段时间,是个颇有天赋的孩子,水平并不在我之下。”
在老友诧异的目光中,她又说:“《柿柿如意》不论编舞、编曲、服饰,还是道具,都出自她的手!”
那人更是兴奋道:“那我可真是好奇,这孩子是多么有天赋的舞者了。她若是不进总政,可没有旁的人选了。”
苏老师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总政这个大舞台,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姑娘们对于舞蹈的把控力已经很精准了,最后一个星期,她们只需要平常心态对待,每天保证一定的训练度,让肌肉记忆保持下去。
夏昭芸仍旧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抽出一个小时,帮姑娘们继续恶补,让她们不仅拉近与一组姑娘的距离,还在各方面超越一组姑娘的路上越行越远。
后世人对舞蹈系统的总结,是一代代人精辟归纳后的,对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效果。
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夏昭芸希望这些知识和技巧,能助力她们在梦想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些。
在大家伙盼望中,八月金秋文艺汇演拉开了序幕。
夏昭芸给大家伙化完妆,便轻笑着继续跟她们讲着各种趣事,缓和着众人的紧张。
夜幕由淡变得浓稠,观众们对于或欢快或舒缓的音乐与整齐划一的舞者们,从最开始的期待欢喜到平缓、渐渐审美有了疲惫感,甚至会场里也有了些窃窃私语声。
突然舞台暗淡下来,淡蓝色的光束照射在一角,空灵遥远的笛声响起,袅袅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惊艳岁月震撼的唯美,在众人面前缓缓铺展开,所有人内心的烦躁被一下子挥散。
冬之韵、春以润、夏至烈、秋成实,每一刻都有独自的美和不可替代,但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推进,就像是历史的长河,终究迎来了盛世!
所有人都似是被洗涤去各种欲念,只剩下赤诚之心,又好似在这被缩短又拉长的时间长轴上,寻回了初心……
艺术无国界,也没有行业的阻绊,所有人都能从其表达中,有所感悟,是一种抽象又直观的哲学!
哪怕是打一开始睁大眼睛,打算寻找各种实锤、大做文章的人们,也不免在这一刻看到了自己的污浊。
在姑娘们打开那喜庆的《柿柿如意》画卷之时,众人才恍然,舞者们竟然在他们没有察觉之时,悄然绘制了一副国画……
那画卷没有一丝匠心溢出,反而处处是舒展的喜悦与祥和,是一蹴而就自然的挥洒,哪怕国画大家都禁不住感叹出声,更何况许多上位者对国画的研究,比舞蹈更专业。
“好!”一位老先生率先站起身使劲地鼓掌,“这才是咱们夏华的真艺术,学外国人做艺术,不如走好咱们自己的路。”
“没有咱们一代代人对夏华艺术的总结和传承,就没有咱们今天的成就。”
------题外话------
下一章扫个小尾巴,接着开启新位面:《七零年代绿茶知青》
女配一路跟着男主傻乎乎地毅然决然下乡,家里邮寄的补贴,大半花在男人身上。
男主救了跳河的村花,俩人火速结婚,暗地里倒卖东西,一起携手高考返城,小日子红红火火。
女配却被二流子欺辱,拴在乡下当生育机器。
女配不配合了,背地里给女主上眼药水,又让男主写了欠条,拍拍屁股回城,撩拨男主哥哥去了!
男主:我哥怎么样,我哥怎么样。
于是女配回城撩拨男主他哥!
女配:我是你弟给你介绍的对象。你弟将你卖了这些钱!
啪唧,将欠条拍到男人壮硕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
老先生的一句话,相当于给了《柿柿如意》节目一道免死金牌,真正过了明路了。
往后谁也不能说《柿柿如意》的一个不对,否则那就是站在了老先生的对立面。
谁也不想因为这么一丁点小事,而成为众矢之的!
姑娘们激动地紧握着绢布,差点没哭出来,这一路走来虽然艰辛,是她们从没有过的勤奋与积极,也是她们从没有达到过的高度。
舞台底下,不仅有各行各业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也有她们至亲之人。
沾了她们的光,至亲能与这些大人物共处一个礼堂,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幸事,更何况她们还得了老先生一句好,人生还有什么憾事呢?
这副图被献给了组织,将会挂在文化宫最显眼的地方,以其热度和获得的高度赞扬,预计至少能坚挺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谢幕之后,已经九点半了,大家伙暂时被安排在文化宫内部招待所,明天开个总结会,有着论功行赏的意思。
夏昭芸则被霍天颢接回了家,紧绷了两个月的心神,终于可以放松了。她懒洋洋地借着夜色挂在男人的臂弯上,慢悠悠地晃荡着。
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洁,扑洒了一地的银辉,竟是比那路边昏黄的灯光还要明亮。
俩孩子已经熟睡,被男人一手一个扛着,跟小猪似的。
孩子这几个月伙食不错,眼见地长肉,加上他们性格日渐开朗,不停地跑跳,壮实了不少,瞧着就喜人。
俩小一大有一百五十来斤了,霍天颢的步伐丝毫不显沉重,眸子里的温润是前所未有的。
他瞧着女人挂着喜悦略微疲惫浅笑,却格外漂亮的模样,低声道:“媳妇儿,等你回来后,咱们晚上吃完饭,也跟现在一样带着孩子们遛弯,好不好?”
以前他没什么感觉,可自从夏昭芸出现在他的生命中,霍天颢看到其他家庭,内心就忍不住对未来生出许多期许和计划,都与她和孩子们有关。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期望能有一天如此卑微和渺小。
夏昭芸点点头,“好啊,天颢哥,这一次我们演出十分成功,我应该很快就能调到市里。哪怕不入总政,也能去差不多的单位。”
“不论总政,还是其他单位,平日里的训练任务繁重,但是呢,大家伙的实力不错,除非很重大的活动,我应该能按时按点回家。”
“最近这一个来月,辛苦你了。”
“明天开完会,我们有三天的假期,咱买菜自己回家做饭吧?”
霍天颢心里滚烫一片,喉结上下滚动。
她本就美得极具侵略性,又喜欢在他面前扮乖巧,处处都戳在他心口,月下的美人吸引力更甚。
若不是俩孩子在,他肯定要抱着人先解解馋。
他眸子深邃暗哑道:“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你是要好好犒劳我一下了。”
夏昭芸害羞地拿着头撞他,抿着唇哼了声,“再说吧!”
次日一早吃过饭,霍天颢将她送到地方,再送孩子去幼儿园,才去上班。
夏昭芸来得比较早,刚一到就被三组的姑娘们围在一起。
没有了压力,她们这才好奇地叽叽喳喳小声问道:“小夏老师,彩排的时候,您怎么知道是解小琴捣的鬼?”
“又怎么猜到被她算计的是纺织厂文工团的人?”
夏昭芸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便挑眉笑道:“很简单呀,这么关键的时刻,谁愿意用这样的手段当出头鸟,来阻止我们上台演出?”
“就那么几个理由,多用眼睛有针对性地观察下,动下脑子呗。”
“解小琴到底年轻,听到咱们被淘汰,激动地直打摆子。她又不是蠢到底的人,不可能自个儿亲自写匿名信,而且她惯会用舆论的力量。”
“文化宫里最为特殊,为她所用的地方,就是带隔间的厕所了……”
姑娘们连连点头,确实,人只要做了就会留下尾巴。
看着解小琴被一组姑娘所孤立厌恶,她们引以为戒,人呐,除了努力这条路可以走,其余的捷径终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有表演者再次聚集在大礼堂,不过这次她们不是在台上,而是坐在观众席那里。
节目被选出了一二三等奖来,还有一众的最佳创意奖、最佳合作奖、最佳主题奖、最佳专业奖、先进团集体、优秀团集体奖等等,总之没有哪个团队被落下的,而夏昭芸她们更是同时揽了好几个奖项。
每个奖项都有不同份额的奖金与奖品,三组姑娘们大丰收了一回,更让她们欣喜的是,会议结束后,她们真得接到了许多单位的橄榄枝。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们虽然为厂里带来了无比荣耀,但是厂领导们也不会过于迂腐,抓住人不放。
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等她们一走,腾出位置来给更需要的姑娘们。
是以,她们都找夏昭芸参考下,认真斟酌确定了自己的去处,而夏昭芸也接到总政人事办主任的诚挚邀请,而且开出来的条件十分优渥!
一家四口终于能在市里团聚,夏昭芸第一时间就给高老师夫妻俩写信,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又附带着一家四口的照片。
夏昭芸琢磨着,黑暗终究会过去,等那时候用科技来验证他们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在此之前,他们保持联络,自己时不时寄过去东西让老两口的日子好过些。
京都形势还不明朗,老两口在乡下日子艰苦点,但至少性命无忧。
总政的工作较为繁重,她刚到就被委任成编舞老师,也时不时担任领舞,施展自己的才华,在梦想的路上越走越远。
霍天颢和孩子们很支持她的工作。
夏昭芸打算着,趁自己年轻多努力几年,等孩子大些,而她也到了退居二线的年纪时,再跟霍天颢生俩娃,让家里更热闹些……
芸姐从营养舱中睁开眼,照旧恍惚了下,一辈子的时间很长,又格外短,就像是一场美梦,睁开眼后只余下内心缱绻的思念和入骨的思念。
她紧抿着唇瓣,静静等待消化完所有的情绪后,只迟疑一秒就按了一个键,任由微麻的电流一点点将独属于夏昭芸的一切剥离。
芸姐过得都是当下的日子,从来不谈未来,也不念过往。
经纪人早就闻讯赶来,帮她准备好清淡的饭食,在一旁候着了。
芸姐洗完澡裹着浴巾先端起红酒闷了一杯,微微叹口气,揉揉鼻梁懒洋洋底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插着水果吃。
“果然事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她又没能把持住,陷入男人的美色中,哪里有以前任务时的洒脱和恣意?
经纪人继续沉默不语。
芸姐慢悠悠地吃着饭,询问了下自己这一个任务的积分,确实比以往多了好几倍,有些郁结的内心瞬间被治愈了!
就好比打工人领到了工资,浑身立马被蓄满了电,再次迫不及待开工了。
等人沉睡后,经纪人慢半拍小声地嘟囔:
“芸姐,您没必要这么拼的……跟那人绑定后,您就是被迫躺赢的节奏,绝对提前上百个任务退休……”
芸姐真是太宅了,也太过敬业与自律。
许多任务者每当完成一次任务,都要各种嗨来放松一下,恨不能赚来的积分挥霍一空,再蔫哒哒地进入下一次任务。
而且,她都没有提醒芸姐,再过段时间时空管理局的尾牙宴就要开始了。
星际最大的星球上,低奢的宫殿最顶层,管家已经在大厅中等候着主人醒来。
营养舱中的男子睁开眼的刹那,整座宫殿瞬间覆盖了一层薄冰,不过这层薄冰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只一秒钟便气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管家面上欣喜一闪而过,上前激动地道:“恭贺主子,您已经在位面中纾解负面情绪,初见成效!”
男子眉眼冷淡,眸子里的肃杀凝为浅蓝之色,“你不要跟我说,夏昭芸只是位面里普通的角色。”
管家哆嗦下,躬着身道:“主子,她,她确实是位面中的一个变数。可能因为您的进入而产生的蝴蝶效应。”
“毕竟霍天颢原本该坠崖而亡的。”
“不过她似乎是您这一次位面的特效药。”
男子是宇宙斩神,精神力为少有的SSSS级别,生而为人形毁灭器,威力堪比一个超级黑洞。
他的存在就是天狼星宿稳定的保障,同样的,每一次星际大战对他精神损伤之大,需要成千上万次任务来排解,若是置之不理,他要么陷入永远沉睡自我修复中,要么自我毁灭,整个天狼星宿不复存在!
他低头看向过于兴奋的某处,果然一个世界的门被打开,很难再关上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难不成以后每个世界,他都要择一女子相伴一生吗?
他习惯了高处不胜寒,过惯了孤寂的日子,冷不丁成为最普通的男人,还安逸堕落地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这让他接受无能……
在现实面前,实力再强悍的他也没有选择,要么在抗争中死寂,要么在接受中堕落!
“能修改人物属性参数吧?”到底是不甘,他想要略微挣扎下。
上次选择既死之体,并不能避开桃花运,这次他要另辟蹊径!
“主子,确实可以,但是变动不宜过大,否则对原生世界造成了不可修复的影响,您很难顺畅归来。”管家点点头。
“这次给我添加上洁癖,而且碰到女人就过敏浑身起疙瘩的那种!”
管家眸子一顿,主子对自个儿可真狠,但是这种过敏性洁癖是一种精神上的病症,并非万能之选。
万一,主子被自个儿难为成弯的呢?
要知道精神力、战斗力强悍之人,一旦开荤,某种能力很难抑制住,更别提跟以往般孤独终老……
不过聪明如他没有多话,恭顺地应下。
只希望主子再次归来,要保证基本的理智,不要拿他泄愤!
觉得万无一失的男人,也不多休息,似是要印证自己的英明之举,直接再度迈入营养舱,呵,他就看看这一次,有哪个女人敢近他的身。
夏华都辽省清江县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村西头,原本是个大地主盘踞于此,气派三进的大宅子曾经过摧残,已经是残垣断壁。
后来被略微收拾,倒是也有几间分布零散勉强能挡风遮雨的屋子,被用作安置一批批涌进的知青们。
一连串撕心裂肺咳嗽声,从正房旁的小耳房传出来。
坐在院子里吃饭的知青们筷子一顿,看了眼冷峻着脸的男子,都不作声继续埋头吃饭。
现在是农忙时,天气炎热,高强度劳累了一上午,众人又饿又疲惫,恨不能吃过饭倒头就睡,也不去管身上残留的麦芒与泥垢。
乡下的日子太清苦了,一日日的劳作中,将他们当初下乡支援建设的满腔热血虽尚没有浇个透心凉,却也淹没七八。
温饱都得费劲脑袋去维持,怎么还有闲情讨论理想,也没力气讲究风花雪月了。
桌子上少有地见了些荤腥,不过是一盘冒尖的西红柿炒鸡蛋、一盘黄瓜炒肉末、一盘荤油烧白菜以及防暑的清炒苦瓜。
看着菜量不少,可小二十个人分,也不过一人三五筷子而已,勉强给肚子添点油水。
还有三和面的大馒头,以及浓稠的玉米糊糊,每个人吃得狼吞虎咽生怕一个停顿,就少捞一筷子菜。
等战斗结束,男子才站起身,将之前夹了小半碗的菜上放了一个馒头,又端了大半碗玉米糊糊,无奈地起身端进屋子。
男人们撂下筷子抹了把嘴,进屋歇着了。
轮值的俩个女人还得撑着酸痛的身子收拾,这才声音不高不低嘟囔着:“某些人就是大小姐的命,这不是三九寒天,也不是她落水,咱们一忙,人家就病歪上了!”
“可不是嘛,什么活都没干,吃饭却没少分,要不是江子实护着她,她能有这清闲的日子过?”
平时也就罢了,她们累得拖不动脚,脸晒脱了皮,人家屋里那位养得还跟来得时候差不多,白嫩娇软丝毫不像是来支援乡下建设,反而像是来度假的!
这就让大家伙心理不平衡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2)
人心里一不平衡,嘴上难免刻薄许多:
“呵,我瞧着她这样娇小姐的日子也不多了,没有江文华替她前后张罗,看看她还能这么舒服吗?”
另一个声音继续附和:“可不是嘛,人家村长家的闺女,哪里能让自家男人再伺候另一个?她大方,村长家的婶子可不是好糊弄的……”
俩人的声音穿透力很强,至少能高高低低清晰地传入屋里。
床上女子脸上是病态的白皙,眉目细长,因为咳嗽得厉害,她眸子水润,脸颊和眼角泛着绯红,无端就染了三分风情,鼻口小巧漂亮,比那进贡的陶瓷娃娃还要精致些。
偏偏她是特别矫情的文艺女青年,说话做事就跟那林妹妹附体般,事事较真到让人窒息,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精致。
江子实瞥向她的目光,仍旧有迷恋的残留,但是理智终究在乡下一年多的苦日子消磨中,占据了上风。
他将两个碗放在雕了喜鹊登梅图的炕桌上,低声道:“池芸儿,今天的菜有肉有蛋,你多少吃点,别跟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
“外面人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是,我救了卞玉敏同志,并且,并且大庭广众之下搂了她,还为救人事急从权地对她做了人工呼吸。”
“可是我问心无愧,为了你,我也得娶了卞玉敏同志!”
池芸儿低垂着眸子,把玩着纤纤玉指,声音是咳嗽后的暗哑,却也在炎炎夏日挑起丝燥意。
“江子实,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推她掉入河里。”
“你是耳朵聋了没听到,还是认为我迷恋你到能毒杀情敌的地步?”
“你用得着巴巴跳下去救她,处处小心翼翼、卑微到尘埃,实实在在将污水泼到我身上?”
“你傻、拎不清轻重,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跟个娘们似的,别攀扯我行不?”
“她一个常年生活在河边的姑娘,不会水?还是说其他人都是瞎子,见死不救?”
“再不济,那水就到胸前,你们犯得着当我的面演个你死我活吗?”
江子实紧握着拳头,压抑着怒火:
“池芸儿,当时就你们俩在桥上,人人都看见你们起了争执,然后你抬手她落水,还想要怎么个证据?”
“到胸前的水就不是水了?下面可都是石头,万一磕碰到头,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生生躺在这里?”
“人我替你救了,而我也被你连累地为她的名声负责,可能这一辈子都拴在这里了。”
“你不论想要继续舒舒服服地留在这里,还是受不住苦日子想方设法回城,都要经过村长的批准,所以道歉必须你亲自来!”
池芸儿抬起头审视着他。
男子个子中等,身形消瘦,一年多的劳作将他一身白皮磋成了小麦肤色,本就俊朗的五官更是成为小山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心里揣着的那款。
其实他的样貌真的不错,当初在京都总医大院里,他都是数得上的,自小又会读书,待人温和有礼、谦虚有度,就跟书中写得君子如玉、温润而泽,特别招女孩子的喜欢,其中就包括她这个副院长的掌中宝。
不过像是她这么疯狂,跟被人下降头似的追着人一起下乡当知青,给人掏心掏肺当钱袋子的却没有。
想她也是容貌无双的娇人儿,追在她屁股后面的青年能组成一个连,偏偏眼瞎看上这个伪君子,却忘了那句话后还有一句,君子如水,利物不净,而这跟江子实毫不相干。
池芸儿但凡想到父母辛勤工作,省吃俭用给自己邮寄的钱票和各种东西,被恋爱脑的自己,大半补贴在他身上,呕得能头撞豆腐、脖系面条!
亏得昨晚她被周公拉着下棋,来了个黄粱一梦,竟是梦到未来二十年被村里混混拴着当生育机器的凄惨日子。
再睁开眼的时候,池芸儿脑袋无比清醒,别说对江子实还存着一丝幻想,恨不能将他剁碎了喂狗!
梦里,她确实被江子实如此威逼利诱一番,心不甘情不愿地三番两次去村长家道歉求得原谅,还掏光了身上的钱票,更是坐实了自己谋害人的恶名。
她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偏偏心上人紧锣密鼓地准备娶别人,还很有可能被举荐携带着妻子去省城念大学,真是婚姻前途两通畅。
而她却要不甘又凄惨地被抛弃在村里。
那时候的池芸儿哪里肯,气急败坏地开始数落江子实吃软饭的行为,而且声称让自己的父亲将江父给一撸到底,也会在江子实接受审查成为工农大学生的时候,说他行为不检点。
话怎么狠毒,她怎么说,真得是句句致命,处处是江子实的七寸!
反正她抱着自己不好过,也绝对不让其他人好过的想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愚蠢地奢望渣男能屈服、继续回头被自己投食。
结果,她不过是作势去城镇邮递普通信件,却在半道被人拉到玉米地里玷污了。
然后她被那二流子拖回家捆起来,没经过她同意,就莫名其妙领了结婚证,一切的罪恶成了理所当然、小两口之间的情趣!
她被婆家看得很严,孩子一个接一个地被迫生下,哪怕她父母带着局子里的同志们担心地寻来。
池芸儿在男人成日棍棒威吓,以及孩子嘶声裂肺的哭声中,折了骨气懦弱成性的她挺着大肚子强颜欢笑,不想连累父母,只能硬着头皮认下婚事,失去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
而江子实和卞玉梅感情恩爱让人生羡,完成学业后返回京都,一个成为京都总医院的主治大夫,一个开了服装店,小日子红红火火。
这其中少不了池家的照顾和帮衬,毕竟因为他们的女儿,江子实才无奈娶了个乡下媳妇……
当别人问起池芸儿的时候,江子实含含糊糊遗憾地说,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喜欢起一个人来太疯狂,从来不问外在条件。
更让人可恨的是,这俩人明明日子过得够幸福了,每次回乡都要假情假意到她跟前刺激她,等他们一走,二流子拽着她又是各种虐待。
反正等她短暂凄苦一辈子结束的时候,眼睛瞎了一只,腿被打折了一条,胸前肉少了一块,头发斑驳丑陋,身上没有一处没有疤痕的,精神恍惚疯疯癫癫失足落水而亡……
要说这一切没有江子实和卞家人的手笔,那她真是蠢出了天际!
其实归根到底是她眼瞎、不懂得为人处事,让自己落入如此孤立无援的地步。
要是她听父母的话,没有任性地跟着男人跑到乡下来,又何苦受这种罪呢?
深吸口气,池芸儿轻笑着用惯常软萌腔调,又有些颐指气使道:“事实就是事实嘛,可不是你们被眼睛欺骗一下,假得就能成真的。”
“江子实,我给你个选择,如果你想要顺顺利利通过卞家,去省城念大学,很轻松通过审核,那你帮我摆平这事,还我清白。”
“毕竟,子实哥哥,人家跟着你一起下乡,没道理你娶了旁人,还让我白受冤屈吧?”
她委屈着小脸,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他,遍是心伤和恋恋不舍。
江子实头皮有些发麻,这女人一旦想要差遣别人做事情,就爱撒娇,偏偏那功力很难有人能抵挡。
只是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打算?
“你确定不会继续闹?”
他紧紧盯着她,有些信不过她这么好说话。
江家条件其实也不算差,他父亲是主任医师,母亲是护士长,家里就他哥、他以及一个妹妹三个孩子。
可是这几年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常年用昂贵的药吊着命,江父江母的存款都贴进去,每个月工资还要投大半,剩下的勉强够一家人日常花销。
所以江父江母俩人暂时不可能退下来,将工作让给孩子们,只能他跟哥哥顺应号召下乡支援建设。
每个月家里邮寄过来的钱和票,不够他维持体面打两次牙祭的。
好在身边还有个对他掏心掏肺的池芸儿,江子实一边忍受着女人骄纵的脾气,当她的护花使者,一边日益自然地享受着女人钱票的投喂,作为自己付出的报酬。
如今他有机会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提升学历的同时,不用再苦哈哈下地干活,不过是以小博大地牺牲自己的婚姻,又有什么关系呢?
吃软饭也是一种本事,他不允许被人破坏掉!
池芸儿撅着嘴,不满地哼道:
“我又不是子实哥哥,说了的话扭头就忘。”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我怎么可能让子实哥哥被人扣个流亡民的罪?”
江子实想想要是,这池芸儿千不好万不好,但是她长得好看、人单蠢好哄、在钱方面大方,说过得话一向兑现。
他神色缓和,念在她贡献颇多的份上,点点头:“那我努力试一试,只是,”他迟疑了一下,“你也知道村长媳妇是个见钱眼开的。这次不管是不是你将卞玉梅同志推下去的,但落水的是她女儿,被占便宜看笑话的也是他们家。”
“按照她走哪薅到哪里的性子,咱们不大出血,怕是摆不平了。”
“不过我想着,这也算是无妄之灾,花钱私下里能解决的,也别闹到明面上来。”
“不然,等我去上大学了,没法再继续照顾你,让你面对刁钻的村民,我如何都放不下心!”
他说得真情意切,句句都是站在她的角度考量的。
池芸儿感动地含着泪,“子实哥哥你对我真好,可惜我们有缘无份,往后,往后我可怎么过日子呀……”
说着她摸起枕边的手帕,捂着脸耸肩哭泣起来。
只有帕子上没有一滴眼泪,她恨得咬牙切齿,这是他要娶卞玉梅,不能继续吊着她了,所以准备干一票大的。
江子实很享受她的无助、依恋和绝望,有些心软地说:
“其实换个思路,如果你能同村长家和解,以后我跟卞家成为亲戚,你也能跟着受益,不是吗?”
“过了眼前的坎儿,你给伯父伯母去信,让他们帮你找个工作。有我替你说话,村长肯定会在你的审核资料上签字同意,放你离开。”
“你回了城,寻个待你好的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我心里才能彻底放下你。”
说到这里他一个大男人有些哽咽,也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以及对她的祝福。
池芸儿唇角带着嘲讽,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不过呢,她也清楚自己回城确确实实被捏在卞家人手里!
呵,只是这一次,她会让他们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
池芸儿继续捂着脸哭得伤心,还禁不住喉咙里的痒意,一连串地咳嗽,这次是真挤出来生理盐水了。
见女人的心理防线被攻破,江子实旧话重提:
“池芸儿,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先放我这里,我下午下了工,就去村长家吃饭,顺便提提这事。”
“如果卞婶子索要的钱,在咱们承受的范围内,那我就做主替你了了这事,如何?”
池芸儿撇撇嘴,揉揉眼睛,不甘心地嘟囔着:“不如何,卞婶子不仅是雁过拔毛,还是个大嘴巴,什么事从她嘴里过一遍都变了味儿。”
“而且我身上钱票多着呢,千把块钱呢,干嘛要便宜他们?”
一听到这个数额,江子实心都禁不住地漏跳一拍,唇角都有些隐隐上扬的弧度。
真是蠢女人,钱帛动人心,千把块钱在农村是一大家子攒几年都达不到的巨款。她这是对自己多爱慕,竟是没有一丁点秘密。
他都有些不忍心了,可江子实稳着声音,耐心地威逼利诱道:
“池芸儿,现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你要学会稍微妥协下,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选择最艰难的路子呢?”
“这里是卞家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要是明抢你的钱当作营养费,又互相作证不承认。那你有什么法子?”
池芸儿浑身哆嗦下,小脸被吓得更白了:“他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3)
江子实连忙上前,要捂住她的嘴巴,不过被池芸儿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倒是也没有太在意,谁能想到,这丫头明面上追他追得紧,私下里却是个小古板,连手指头都不让他碰一下!
娇媚多姿的女人天天在跟前晃荡,他心火很大,偏偏又要维持大哥哥的人设,真真是分分钟都想将人给拆骨入腹。
可惜,池芸儿这个蠢笨的女人,根本不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想起这个来,江子实就呕得不行!
他当初心一狠,给自己报了那一批下乡中条件最差的地方,然后他扭头若无其事地跟池芸儿说了这事,又含糊地表示了些自己对她也不是没有好感。
要不是自家里条件不好,他接替父母的班留在城里,肯定要郑重上门向她提亲的。
如今,他怕是不能够了,只希望她能忘了自己,寻个人好好地开始。
按照他的想法,她不得心疼地磨磨家里人,替他寻个工作,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以池家夫妻俩对她宠爱的程度,最终肯定会同意的。
那时候他们俩人留在城里谈婚论嫁,有岳家的帮衬,他事业上肯定顺风顺水,不是挺好的?
偏偏这个蠢女人见父母不同意,直接赌气卷着包袱,跟他毅然决然地下乡,还说什么要陪着他一起吃苦。
呵呵,一年来都是她当娇小姐,让自己一个人干两个人份的活。
他被她的蠢给坑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过如此了吧?
之前他是有着百分之百地把握,能拿捏住池家,从没想到有失手的情况。
不然他也不可能受不住下地的艰苦、前途无亮,为了走捷径,只能孤注一掷地攀附上村长一家。
不用想,等他学业完成,寻到机会回京后,那群人如何嘲笑他娶了个乡下妇!
正因为此,江子实对于池芸儿塞给自己的钱票和物件,收得更加理所当然。
刚才他那点要吞下她所有存款的愧疚,这会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压低声音说:
“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行,去了外面是要被批的。卞村长本人就是王法,不然你以为我明明救了人,怎么还反而身陷囹圄?”
“他们看上的是我吗?他们明明看上的是我来自京都,以后有机会带着他们的闺女,甚至是他们一家人到京都里生活。”
“芸儿,你但凡心里有我,都要挺过去这一关。我这一辈子恐怕无望返城了,但是你可以,叔叔和阿姨的工作不错,又只有你一个孩子。”
“钱没了还能赚,但是你被他们算计了,可没有回头路了!”
“你就想想我吧!”
这话说得,他忍辱负重就为了帮着她脱身。
池芸儿被感动地眨巴下泪来,呜咽着:“子实哥哥,要不咱们去报警吧,哪里有人被逼迫成婚的?”
“我还就不信,那卞村长能够一手遮天,连县城里局子里的同志们都被他收买了?”
“我就是拿钱砸,也得替你砸出个公道来!”
江子实实在受不住她抓不住重点,明明很简单给钱就办完的事,她非得犟着要个黑白。
“池芸儿,”他太阳穴不停地跳跃,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一千块给他不香嘛,非得要证明她是娇家女不缺钱可个劲地挥霍吗?
“你根本不明白如今是什么世道,别闹了好不好?”
“你瞧瞧,许多事情,你不听我的劝,最后都闹成什么地步?”
“我现在又能护你多久呢?”
池芸儿呵呵了,这丫的哪次不是火上浇油?
好比这次她跟卞玉敏起冲突,就是他在后面捣鬼。
她再钝也是把刀,替他在前面冲锋,而他却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她脸上挂着泪微微歪着头,软萌娇俏得紧,偏偏眸子带着懵懂,似是软弱可欺。
“可是,我爸妈虽然给我邮寄钱,但他们怕我乱花钱,就让我每往外拿出超过一块价值的钱、票或者物件,都要记下来随着家信邮寄过去……”
江子实脑袋有些发晕,眼眶都激动地泛红,一字一句地确认:
“池芸儿,你是说,从来到这里开始,你花的钱和票一个不少地都汇报给你爸妈了?”
池芸儿乖巧地点点头,有些无措和不好意思地两只食指不停地缠着玩:“不仅花钱和票的理由,还有他们邮寄回来的东西,也得汇报。”
“如果不写,他们就会以为我还有钱和票,每月就邮寄的不及时,而且钱票数和东西,也会有所减少。”
她还故作小机灵的模样道:
“不过我比较聪明哦,每个月都将我爸妈邮过来的钱票花光光!”
江子实咬着牙继续问:“所以,你写得信里,提到我名字了?”
“还月月都有吗?”
池芸儿眼睛左看右看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子实哥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会说谎的。”
“我跟我爸妈说,那是你借我的。你之前不也是这么说的?”
“当然啦,”她立马补充道:“咱们谁跟谁呀,子实哥哥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早就两清了,只是……”
“只是我这次将所有钱拿出来后,我爸妈肯定要追究,”她抿抿唇小声地说:“毕竟,我跟他们说要置办嫁妆的。”
江子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所以池家夫妻俩全程监视着他,如何一点点蚕食他们女儿的生活费的?
脸皮再厚如他,也有些接受无能。
“你,你怎么能如此实诚?”江子实脸色完全可以用铁青形容了,“你写这玩意的时候,就不能问我一声?你让你爸妈怎么想我,当我是入赘女婿吗?”
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池芸儿被吓得开始不停地打嗝,捏着手帕的手紧紧攥着,尖锐的刺痛提醒着她,自己已经重生了,不再是被二流子跟他家人拳打脚踢的可怜虫。
但是二十多年备受欺凌的记忆太深刻了,池芸儿的脾性都在被他们欺负中磨去了棱角,懦弱胆怯几乎成为主导,早忘了自己曾经活得多么恣意张扬和理直气壮。
她身子轻颤,低垂的眸子里带着滔天的恨意,却也享受着一点点撕破他的虚伪逼他变脸的过程。
她跟江子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彼此之间熟悉得跟家人一样。他明知道她从小备受家里宠爱,性子单纯又执着,对爱情有多看重,又多么希望自己的第一次献给的是合法丈夫。
他却让人毁了她的清白,还是那样一个不堪肮脏的人渣。
池芸儿就像是从臭水沟里爬出来,哪怕洗掉一身的污垢,那种侵染入肌肤的恶臭如影随形,怕是需要许久的时间才能迈出来。
见女人跟只受惊的小兽般,江子实心里烦躁更甚,却得压抑着不耐烦,疲惫地抹了把脸:“芸儿,对不起我失态了,实在是我不想让叔叔和阿姨认为我没有能力给你幸福。”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将钱拿给我,我替你将事情给办好,往后,咱们互不相欠。你好自为之吧。”
池芸儿咬着唇瓣,转身从箱子里掏出用手帕包裹的厚厚一沓钱,没等她打开细数,就被江子实给夺了去。
捏着那实诚的厚度,江子实眸子都带着颤抖:
“池芸儿,我是在给你办事。如果不是你跟卞玉敏发生冲突,致使她落水,你也不用损失这么多钱票。”
“所以这件事,你随便跟你爸妈编个理由,不要提起我,还有,”他声音一顿带了丝冷意:“你再顺便说句,之前的东西和钱我全还上了,也别说怎么还的。”
“毕竟这一年多,我帮你干了许多事情,这些劳力足够抵消了吧?”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真是片刻都不愿意多留。
等人一离开,池芸儿抬起头唇角带着抹冷笑,从箱子里拿出个本子,上面详细地记载了自己从离开京都,到现在的所有进出账目。
其中就明明白白把江子实占得便宜以及自己所剩的钱票,都列了个总数。
虽然她前一世活得稀里糊涂,跟个菟丝草似的,攀附着别人,但是她极为聪慧,一手仿写本领能以假乱真,对数字敏感,账目做得一清二楚。
前一世那个渣男跟人学了开锁的本事,平时是个备案的开锁匠,暗地里接了不少见不得人的私活。
池芸儿在精神失常的时候,就被渣男利用,伪造了不少假证、假章和假账。
不过她半数时间是清醒的,扮作疯癫不配合,竟是悄悄把他开锁的本事学了个全,否则也不能摸到机会逃出去,然后在被人追赶中坠河而亡。
她眸子微微转动着,钱她会拿回来,城她也要顺利回去,至于江子实,不好意思这个工农大学生的名额不能是他!
就让他再得意几天好了,不知道等他给卞家许下丰厚彩礼后,在置办时发现自个儿是个穷鬼,如何面对卞家一群贪婪鬼;
在满怀期待、牺牲婚姻换取的大学名额落了空,又如何感受呢?
看到自己欢欢喜喜回城,他怕是能原地爆炸吧?
只要想到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变脸和崩溃,池芸儿浑身都泛着难以抑制的欢愉!
正值最热的六月午时,屋里还有些阴凉,桌子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她是早产儿,脾胃一向虚弱,吃不得这样的饭菜,再者她被村长媳妇推到水里着了凉,又受到惊吓病倒,咳嗽起来几乎能避过气去,更是吃不了荤腥和咸味重的。
上一世因为她没有养好身体,还染上了哮喘病,一旦处于脏乱的室内或者嗅到花粉、棉絮、粉尘等物,都要咳嗽起码半个月,每次都能要了她半条命!
池芸儿一觉醒来,高烧倒是退了,只是浑身还是酸软无力,胸口气闷。
不说其他人干了一上午农活,累得睡得正沉,谁会重新给她做吃食?
哪怕他们闲来没事,也绝对不会替她搭把手,毕竟在江子实的挑拨下,她跟知青点每一个人,以及村干部们都闹过矛盾!
知青们被清贫的日子消磨得,彼此之间龌龊也不少,不到二十来个人,能闹出七八个小团体来。
加上人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仇富的心,更没有人理会她,谁让原来的她太招摇了,别人吃咸菜,她吃油饼就肉末拌鸡蛋……
池芸儿拖着身子下床,一步一缓,桌子上的暖水壶里的水还是昨天的,如今已经空了。
她面色发白地到了厨房,有条不紊小声地烧了热水,将暖壶给灌满,从自个儿屋里的五斗柜里拿出麦乳精和饼干,勉强对付了一顿,安抚因为饿而几近痉挛的胃。
院子里不多会儿就有了动静,众人纷纷起来了,伴随着摔摔打打的响声,紧跟着便是一个尖锐骂骂咧咧地的女声:
“还城里来的娇小姐,有没有素质啊?为了馋嘴,大中午地在厨房里敲敲打打,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你当所有人跟你一样,吃了睡、睡了玩,地里的活有人帮着干?”
众人都默默不做声,略微洗漱下,见厨房有烧好的凉白开,直接舀到玻璃罐头瓶里,摘下洗好晾晒完的毛巾搭在脖子上,懒洋洋地戴上草帽,磨蹭地醒神,顺带看个热闹。
那女人仍旧不停歇地发泄着中午的起床气,“某些人什么都不干,还厚颜无耻地消耗大家伙的劳动成果……”
“你是拾过柴火还是挑过水,用起来真是没有丁点心理负担……”
池芸儿憋屈了一辈子了,挣脱了让人窒息的家庭,埋入骨子的傲气、倔强有着卷土重来之势。
她心里也对这群欺软怕硬、怕麻烦惹上身,而跟村民们统一战线对她各种施加语言暴力,关键时刻恨不能将她推入悬崖的知青们怨念已久。
她扶着墙走出来,眉眼冷淡带着嘲讽道:“郑知青,中午我烧水发出的声音可吵不醒沉睡如猪的你,否则你也不能将火气憋到现在。”
“睡不醒觉胡乱发脾气,是瞧着我没人护着了,最软弱可欺吗?”
“先不说之前我的生活费都交给江子实,我一个女同志,能消耗多少资源?知青院里有他的一份,就有我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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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不是我更新的晚呦,是更新的早~不要熬夜,不要熬夜,睡醒起来就有更新的感觉不香嘛?
新的位面新的征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4)
“就说刚才我替大家烧了一锅水,难道讨要一壶当酬劳,也不行吗?就是不认识的人,上门讨水喝,大家还都热情招待呢。”
“原来你们已经吝啬到了这一步,为了一壶水,叨叨这么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丢城里人的脸!”
一个们,将磨蹭没出门,又一句话没劝的众人给包括在内了……
众人面色一僵,却更不好开口说话了,难道他们要为了一壶水解释吗?
那郑知青也是被池芸儿堵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午睡的郁气出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又原封不动全塞回来,更堵得慌了!
“你,”她瞪着眼用手指着池芸儿,“你这个大家伙儿里的蛀虫,说你好吃懒惰还有理了?”
“这是新社会,你看看村里但凡会走会跳的孩子,能拄着拐杖走的老人,不都下地帮着干活,再不济看个晒场。”
“你呢,有手有脚的大好青年,仗着父母有工资,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大家的劳动成果,却不思进取不事劳作,丢人的是你!”
“我看村里就该开个会好好批批你,让你改改身上姓资的坏习气……”
见没有人帮着池芸儿说话,就是江子实的屋子也没有声响,那郑知青掐着腰吊着嗓子说得更欢实了。
池芸儿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压住她的势,面色苍白眼里泪水浸染,微微瘪着嘴,好不可怜道:
“原来大家伙是这么想我的?”
“可是打从一开始,是我不想干活吗?”
“我既然报名成为下乡支援建设的知青,就做好了一切吃苦耐劳的准备。”
“可是,可是我这具身体太不争气了,”她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带着哭腔继续拉着长音凄凄惨惨地跟唱歌似的:
“我是早产儿,生有不足之症,能平平安安勉强健康活着就不错了。我爸妈都不敢对我有太多的期待!”
“我只是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满怀欣喜和期盼地跟大家一起来到这里,哪里想到刚拿起锄头挥舞几下,人就累晕了;看个晒场浑身过敏起红疙瘩还发上高烧;就是剥个花生,手指头划破血流不停,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让大家伙跟着担心受怕……”
“我知道你们对我怨气很大,难道我不想有个健康的身子吗?”
“就我这样的,连个喜欢的男人都不能奢望,稍微激动些能将自个儿憋晕过去。”
“我给不了子实哥哥一个正常的夫妻生活,怎么能贪心地栓他在我身边?不然我能眼睁睁看着子实哥哥娶别人吗?”
“我这样惨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羡慕嫉妒恨于我呢?”
“我只是身体虚弱,吃不了太油腥寒凉的食物,就蹑手蹑脚烧一锅水,也要接受大家的审判吗?”
“明明该是我羡慕你们,如果人生能够重选,我绝对愿意用一切跟你们换取一副健康的身体……”
说完她又是一阵恨不能将肺给吐出来的咳嗽。
往日她都是盛气凌人的模样,大家伙儿是年轻人,最受不住刺激了。一样爹娘生养,一样从城里来的,哪里有个高低贵贱之分?
所以不论她长得多么漂亮,让人每每看去都要控制不住地晃神几秒钟,众人仍旧不喜欢她,时时刻刻给自己洗脑,她池芸儿不过是个披着美人皮侵害别人利益的小人,与坐享其成的懒汉没有丁点区别!
但是当池芸儿泪水涟涟,情真意切地为自个儿争辩、叫屈的时候,众人才迟钝地发现,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被家人宠爱长大的姑娘。
他们费劲地从记忆里扒拉出来她刚来的那会儿,一个喜欢仰着下巴跟小太阳般闪耀的小姑娘,明明雄赳赳气昂昂地下地,却惨兮兮地被婶子们架回来;
调岗看晒场,她武装一番装备齐全,没撑半个小时又横着回来了,高烧反复了大半个月;
这次村里人对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反正有得知青也是刚开始吃不得苦耐不住劳,但随着时间久了家里邮寄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不也任命苦哈哈地挣工分?
休养了好久她主动要求上工,室外不行,那就屋里剥花生吧,还没剥两个呢,她手指头破了口子血哗哗止不住地往外流,跟发生了什么惨案似的,吓得不知情的人都心跳漏一拍。
这么娇气的姑娘,确实只适合被放到屋里娇养……
众人又顺着她的话,脸红地想想,是呀她这种身体连洞房都入不了,怎么会有正常的男人真跟她谈个柏拉图式的恋爱?
如此一想,他们也觉得她够悲催的,没有健康的身体享再多的福,不过是失去味觉的人,在如同嚼蜡般食用玉盘珍馐,有什么好羡慕的?
就连郑知青脸上都有了悔意,觉得自己太刻薄了,刚才对一朵玫瑰花施加了狂风暴雨般的伤害,太不人道,太不友善了。
人家小姑娘生着病呢,还要承受着所爱之人好不容易正大光明摆脱她,另谋幸福的事实打击。
瞧,原本对她多殷勤照顾的男人,已经开始对她敷衍了,残羹剩饭不说,一口热水都没有……
江子实不过是将身上的钱票给藏严实,慢了一步,往日他给池芸儿立的形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反而自己成为那耐不住寂寞的负心汉!
他明知道蠢笨如她说得都是事实,也不会撒谎,更不会有心机谋算什么,却也差点被她歪打误撞给气歪了鼻子。
江子实装着刚起来穿好衣服的样子,急匆匆地出来,见到一院子的众人,讶异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起晚了你们都走了。”
说完他侧头看向屋檐下的池芸儿,眸子里的怒气、厌恶一闪而过,笑着担忧道:“池芸儿,屋檐下有风,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快点回屋,你需要做什么,就跟我说。不管我结不结婚,我都是你的大哥、你的靠山。”
“待会我同卞玉敏同志说声,往后你不光有子实哥的照顾,还有你玉梅姐的照顾,绝对比以前更周到,总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了去。”
他的意思是,自己是作为哥哥的身份,在照顾着她,将俩人的关系定义为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而他绝不是什么负心汉。
自己跟卞玉敏会继续对她好,所以,众人说话做事注意着点。
郑知青刚才对池芸儿的愧疚之情太甚,这会儿冷嘲热讽道:
“得了吧江知青,你明知道池知青对你的心意,还趁着人病要人命,可个劲往她心口捅刀子!”
“江知青,我以前以为你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老好人捅起人来最疼,啧啧,昨儿个池知青落水了,你巴巴跑去村长家献殷勤,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将人搂抱上来还亲了嘴,上赶着去负责。”
“我们大家伙以为有你在,都在地里忙着,不来凑这个热闹。人家小卞同志多得是关心她的人,可不像咱们池知青,孤零零躺在小屋里。”
“结果池知青一碗姜汤的事,硬生生被你快拖没了半条命……”
另外的女知青也突然热情起来,一个上前拉着池芸儿的手:
“池知青快点回屋歇着,你刚才吃了些什么?做饭的时候,我还余下一颗鸡蛋,不如我给你冲个鸡蛋汤喝吧?”
一个笑着格外亲切道:“对的,池知青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烧退了没,拿药了吗?需要我们忙完后替你去卫生所跑一趟吗?”
女人们的姿态一下子把江子实架到尴尬的位置上,男同志们隔着窗户也吆喝:“池知青我们走得快,还是给你抓点止咳的吧……”
“池知青,我看江知青以后要给岳家干活,可没工夫替你挣工分了。咱们哥几个随便划拉下,都能给池知青你凑齐满公分,等分粮分肉的时候,池知青看着给点就行,一个院子里的同志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们总不会坑你,给你一个枣往回搂半块西瓜吧?”
江子实的脸都黑了,哪里不清楚这些人是故意的。
他们站池芸儿的立场为其打抱不平,讨伐他往日占得便宜,以表达强烈愤怒、不满和讽刺的?
之前大家伙累狠了吃完晚饭没事干,就坐一起开始吐槽村民如何,然后他们约定一定要团结在一起,绝对不能像是分到其他村的知青一样,跟本地人结婚扎根在这里。
其实不过是他们自己害怕留在这个消息和交通闭塞、土地贫瘠,勉强维持温饱的村子,又害怕其他人比自己勇敢跟本地人结婚,用巨大的牺牲谋求利益。
比如眼前的江子实,这真是个狠人,放着条件这么好的池芸儿不要,为了个工农大学生的名额,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牺牲掉。
换做他们,或许也抵抗不住这种诱惑吧,毕竟一年年在这里熬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头。
池芸儿就笑着一脸感动,一手拉一个知青,哽咽道:“谢谢大家,真是太谢谢大家的关心了,我没事的,子实哥哥待我挺好的。”
“我知道他心里有我,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不愿再耽搁他了。所以,大家伙儿别怨子实哥哥了……”
越描越黑!
看似池芸儿将责任都揽到自个儿身上,替他开脱,实则将他彻底框在负心汉耻辱牌上,动弹不得。
情感一事不是谁张口能说清的,俩人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关系一向暧昧,被众人默认为情侣。
江子实含含糊糊从没有默认,也没明明白白表示拒绝,毕竟大家伙都不是眼瞎,同在一个屋檐底下,怎么不知道他吃软饭的行径?
奈何他手段颇为高超,自个儿不主动要,都是池芸儿强制塞入的。
但是他收下东西是事实,也是原罪!
如今他要是刻意较真,以池芸儿受刺激不稳定的状态,不知道还要牵扯出来什么。
江子实微垂的眸子眯了下,索性顺着池芸儿的话,紧握着拳头,“池芸儿,你别说了,到底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和小卞同志也不会起争执。”
“虽然我为了救小卞同志,做出过分的举动,不得不对她负责,可,这也是事实,我背叛了咱们知青们的内部约定。”
“大家伙心里怨我也没错。”
知青们本来指责他,觉得他是走捷径,将众人远远给甩下。
但是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大家伙心里又不得劲了,忍不住站在他的立场想起来。
当时卞玉敏和池芸儿起冲突,肯定是为了争男人,一个人落了水,而江子实就在附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夏天人穿的衣服单薄,而卞玉敏恰恰穿了白色的衬衣,一入水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肌肤上,除非人是眼瞎,江子实怎么会看不到?
哪怕他没有做人工呼吸,也逃脱不掉为了卞玉敏的名声负责。
见众人神色缓和,江子实微微松口气。
偏偏这个时候,村民们扛着工具陆陆续续往地里走。
卞玉敏昨天虽然落水了,可她并没有请假休息,仍旧一清早跟随着家人下地干活。
昨晚村长就跟江子实来了次谈话。
江子实是首都来的城里人,有文化、家里条件也不差,脾性模样更是在一众男知青中最出挑的。
打从他来到这儿,就让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惦记上了。
只是他跟池知青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儿,感情好得紧,容不得外人插足。
而且城里人都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看得上村里姑娘?
村长也知道自个儿女儿的心思,关起门来没少说她。
他们是村里一霸,因为家里有个当兵的儿子,条件也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
自家闺女长得白净清秀得紧,根本不像是乡下人,又会读书,高中毕业后直接被乡里聘为了小学老师,也是端着铁饭碗的公职人员。
这两年上门求亲的人都快将家里的门槛给踏平了,条件还各个都不错。
不过呢,村长媳妇整天念叨着只有大城市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家闺女,还逢假期就让卞玉敏去部队探亲躲避下地干活,希望闺女能找个跟自家儿子一样有出息的小领导。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5)
闺女的心不由地被养大,反而看不上穿绿装的,觉得他们粗鲁文化低,跟自己没有共同话题,哪怕物质生活丰富,也无法满足她精神层面的追求。
所以当江子实出现的时候,卞玉敏彻底陷进去,他满足了她对另一半的一切幻想,简直就是为她而生的。
她跟着了魔似的,一头栽了进去。
原来周末的时候,她并不是次次都回家的,哪怕回来也都是窝在自己的小屋里,酱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一下。
她爹娘都没享受过她的孝顺,结果为了个男人,她只要没课就回村里下地干活,成为人人口里孝顺勤快的好姑娘,却仅仅是为了跟江子实来个路上偶遇,见面点头笑一下,打个招呼……
在村长看来自家闺女跟江子实,是没有可能的,他们俩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想让闺女继续蠢下去。
却没想发生了这么一出,为了这不省心的闺女,他跟江子实暗地里达成了协议。
只要江子实跟卞玉敏领证结婚,那么村长保证江子实秋季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去省城念大学!
谈妥这事,哪怕卞玉敏跟江子实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订婚,一个上午的时间,村长媳妇本事非凡地不仅让全村人都知晓了,隔壁村也听到了动静。
所以卞玉敏也没什么顾忌,半晌回家熬煮了酸梅汤,用井水镇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她趁着午睡醒来燥热的空,特意盛了一壶撒了一大把白砂糖,抱着巴巴给人送来。
在院门口,卞玉敏正好听到池芸儿那句他心里有我,也没错过江子实那句不得不对她负责任的话。
她忍不住红着眼推开门,满是屈辱又倔强地看向江子实:
“江知青,你是不是现在特别后悔救了我?”
“我活该就被河水淹死,省得现在成为棒打鸳鸯的恶人!”
江子实一个女人还没应付完,又跳出来一个,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胀起来。
他冲大家伙笑笑,扯着卞玉敏的胳膊往自个儿的屋里走去。
卞玉敏一手抱着陶壶,一手使劲地挣扎着,“你拉扯我干嘛,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清楚?”
“还是你害怕伤了你家池妹妹的心?”
“我也不是没人要、非你不嫁的。如果这个婚姻不是你期待的,不能保证走到生命尽头,我宁愿不要你那不得不的负责!”
江子实一言不发。
他力气大,将卞玉敏拉扯的踉踉跄跄,几句话的工夫俩人就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门隔绝众人的窥探。
江子实将卞玉敏怀里的陶壶夺过来,放到桌子上,拎着她的手腕将人门咚了,火热的躯体贴上去,感受着少女玲珑香软的身段。
他捏着她的下巴暗哑道:
“玉敏,有些话我确实在大家伙儿面前说不出口。”
“我跟池芸儿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可这青梅竹马不见得能发展成男女关系。她从小娇滴滴的,我照顾她习惯了,真得将她当成妹子来疼。”
“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确实对她的关系定位不明确,当女朋友也好,当媳妇也罢,不都差不多?”
“或许说出来你不相信,池芸儿长得挺不错的,可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你觉得我对她什么想法,对你又是什么想法呢?”
卞玉敏浑身发烫,双腿泛软,几乎靠着男人支撑着自己。
她侧过头不敢看他的目光,轻哼声:“江知青,你不用哄我。你是从京都来的,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其余的人你看不过眼,就喜欢我这朵乡村野花?”
江子实不再压抑自己身为男人的本能,冲着她欺身而去。
院子里的众人耸耸肩,随着队长一声吆喝,众人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他们怕刺激到池芸儿,没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
池芸儿回到屋子里,拿起一本书坐在窗户下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
没多大会儿,江子实的屋门打开,那俩人腻腻歪歪地出来,并肩也下地去了。整个村子里没有谁真正在意她池芸儿!
想起来城里的父母,她内心一阵酸楚,上一辈子是她不孝顺,因为自己的任性,将一家子的幸福葬送了,也不知道父母晚年如何度过的。
池芸儿赶忙寻来纸和笔,将信纸郑重地铺展在炕桌上,又将笔灌好墨水,认认真真地写了开头,稳住内心的思念和归家的急切。
她按照往日对家里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咬着笔尾蹙眉思考着,如何能特别自然地表达自己想要回城的想法呢?
突然窗外有人低咳一声,池芸儿浑身禁不住哆嗦下,猛地抬头看去。
午后的阳光炽热得让人难以直视,男人背着光整个人似是集中了整个世界的暗色,只留下一双眸子深邃明亮,跟林子中的恶狼般,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连样貌都没看清楚,池芸儿就确定,这样气场强大森冷的男人,自己上一世并没有见过。
池芸儿手死死地抓握住钢笔藏在身后,紧抿着唇瓣满脸戒备。
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比上一世早醒过来,所以才有了变化吗?
那是不是说明,只要她暂时迷惑住江子实和卞家人,计划缜密暗地里出手,自己就能彻底改变命运呢?
男子见她紧张的模样,低咳一声后退一大步,容貌也显露出来。
池芸儿又是禁不住倒吸口气,这男人长得高大壮硕,五官刚毅有型,哪怕离得这么远,她仍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侵略性极强的荷尔蒙气息。
他不是江子实那种温温润润的君子模样,下巴一道疤痕配上啐冰的眸子、短短的寸头,真像是从那地方出来的恶人!
哪怕他长相不输于、甚至能甩江子实三条街,但他浑身的匪气,让人反而忽略他至盛的模样。
“这位同志,打扰一下,”他的声音也跟人似的冷冽得紧,硬生生驱散了夏日的炎热,把池芸儿置于三九之寒。
“请问江子实住在这里吗?”
池芸儿点点头,但凡跟江子实有关的人,说不定都是自己报复其的突破口。也可能会成为江子实对付自己的工具!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迟疑下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回问道:
“在的,请问您是他什么人?”
男子撇了她一眼,眉头微蹙:“我是他的哥哥江以华。”
“江家大哥?”池芸儿一呆,瞪大眼睛看着他。
她经历过一世,许多记忆看似距离此刻不算多久远,但于她来说已经多了二十来年!
她是见过江家大哥的。
江家人口也不算多,但是三个孩子长得好学习不错,尤其是眼前这位,直接是他们小几届口传称颂的神了。
江以华比江子实大三岁,比她大了足足五岁,完全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但不妨碍她听着他的传说长大。
小学的时候江以华还在总医家属大院里,但不知道怎么滴,人就被京都第一中学给录取了,自此后他长居住在外公家里,很少再回来。
不过呢,京都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都是土生土长的人,人脉不少,总有些特别的人和事成为经久不厌的话题。
江以华呢,就是这特别的人,大家伙口里别人家的孩子。
他学习好,初中毕业后以市联考状元的头衔,进入京都市第一高。
哪怕高考被取消了,他高中毕业后仍旧被帝大教授给要走了。
听说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俩人爱得轰轰烈烈,以至于为了不让女朋友下乡受罪,他毅然决然地将工作让出去,自个儿卷着包袱到农场支援建设。
她很难想象眼前的男人,是个这样的情种。
因为这个光环在,俩人又算的上是旧相识,池芸儿对他的害怕减缓了不少。
不过他到底是江子实的哥哥,知人知面不知心,听着他的传闻,池芸儿觉得他应该是个特别护短的人。
所以池芸儿始终保持着警惕,面上不显笑着欣喜且亲昵道:“以华哥哥,我是池芸儿,就是池副院长的女儿,不知道您还记得不?”
江以华愣了下,瞅了她一眼,眉头的褶皱仍旧不平,反而皱得更紧了,点点头:“记得,当初你将我家的地毯尿湿的那个小丫头吧?”
池芸儿……
她磨磨牙,“以华哥哥您的记忆可真好!”
江以华哦了声,“没什么,当时我恰好踩上去,记忆深刻,一辈子都不会忘的那种。”
池芸儿跟着他的话想下去,忍不住也抿着唇笑,“我那时候肯定很小,您不会记仇到现在吧?”
她说完赶紧转移话题,“以华哥哥,子实哥下地干活去了,您有急事吗?是在院子里等他下工,还是我给您指路,您现在寻过去?”
江以华想了想,问道:“小池,子实跟小卞同志是怎么回事?”
“我在农场都听到消息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子实是在谈对象吧?”
池芸儿眨巴下眼睛,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为她抱不平吗?
池芸儿喉咙一痒,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好大一会儿,面色泛红眼睛含着水泽,“对不起,以华哥哥,您也看到了,我身体太差劲了,压根给不了子实哥幸福。”
“一直以来是我拖累了他。子实哥有了结婚对象,而且我瞧着他们关系还不错,心里有些酸涩更多的是欣慰。”
“以华哥哥看到小卞同志,肯定也会满意的。”
“小卞同志虽然是村长家的姑娘,但是她长得好,有文化有工作,为人热情又大方,能与她组成家庭,子实哥哥会很幸福的。”
江以华挑挑眉看向她。
从她嘴里听到别人漂亮,那得是多好看的人呐?
他点点头,“那就好,”说着他抬起手臂将一个竹篓挂在她窗外,“这是我从山上寻摸的些野货,你拿去补身体,不用给子实留着。”
“另外,等他下工回来,小池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订婚的时候不用给我捎信了,秋收忙完我要出一趟远门,没空过来。”
“如果他结婚,需要我出席的话,再提前跟我说声。”
池芸儿跟着点头,刚点了两下,她猛地抬起来看他,“以华哥哥是要去蒙内?”
江以华微眯着眼看向她,刚才略微缓和的声音,又啐上了冰:“你怎么知道?”
他去蒙内是收到一个老师的求救信,这次借由粮食调度过去寻人,替老师们解决危机,护他们周全挺过黎明前的黑暗。
所以他刚悄无声息地与人换了差事,成为运货司机之一。
他连家人都没有说,眼前的池芸儿怎么会知道?
池芸儿轻笑下,得益于自己上一辈子在清醒的时候,为了逃避被人当工具犯罪,在人面前没少装疯卖傻,演技不说媲美影后,但日常发挥还是足够了。
“能进入农场的知青全是拔尖的人,平时我们大家伙经常会凑一起聊天,说完了自己说村里,村里说完后,话题总能落到你们农场。”
“他们说农场里种植的粮食都是高产的实验品种,收割上来直接往粮食贫瘠地方送。”
“而你们农场负责的就是蒙内呀,秋收完出远门,难道以华哥哥说的不是这个?”
江以华盯了她一会儿,并没有看到丝毫撒谎的痕迹,点点头唇角微微上扬:“是这样的,小池有需要我帮你捎带的东西吗?”
“蒙内畜牧业发达,皮毛、肉干、奶酪很丰富,就是粮食产量低且品种单一,所以才有互帮的规定。”
池芸儿微低着头故作思考,其实上一世的时候,江子实和卞玉敏结婚前几天,她就出事了。
她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跑到知青点,寻江子实救自己,却没有寻到他的影子。
旁人说江子实回京都奔丧了,他的大哥去蒙内运送粮食,在路上碰到一伙无恶不作的劫匪,最后车毁人亡,直到一个月后才被人发现!
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无一人生还……
池芸儿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却还想着替眼前人避开死劫,自己都觉得善良的可笑,其实让江子实失去他最自以为傲的大哥,也算一种报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