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6)
可,她余光撇过窗户旁矮树枝上,那不知道装了什么而沉甸甸的竹篓。
池芸儿早就不是真正十八岁天真烂漫的她,但是多了二十年悲惨经历的自个儿,除了品尝尽苦水外,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暖意真的不多。
她已经有过一辈子的遗憾,不能刚开局,又将自己放在间接谋害人的位置上。
她报复江子实的方法很多,真没必要毁了自己的良心!
池芸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以华哥哥,我要什么东西,您都能帮我带来吗?”
江以华挑眉有些好笑,“只要是顺路肯定可以的,但你让我绕半个夏华,那就真是为难我了。”
池芸儿轻笑着摇摇头,“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以华哥哥又不是出去玩,而是有任务在身的。”
“你们既然去蒙内,应该走大道,会经过京都吧?我来了这里一年多,特别想吃家乡里的小吃。”
“平时我们假期少,子实哥又不回京都,我一个人肯定不敢回去。我爸妈工作忙也凑不出时间来。我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
“家里邮寄东西得辗转半个月才能到,又是夏天,如果邮寄吃食,还不等到就已经坏了。所以,很多吃食我都馋的在梦里才能闻个味……”
何止一年多呢,她是二十多年没有品尝正宗的京都美食了。
池芸儿想念的是美食吗?
不,她只是想家了,想要回到最单纯让人怀念的年纪而已……
见女人可怜巴巴地说着,江以华眉间的褶皱松了些,沉吟一下,勾唇应下来:“没问题。”
池芸儿得寸进尺道:“那,以华哥哥您能等我会吗?”
“我给我爸妈写封信,您去的时候捎给他们,让他们替我准备好吃食,您回来的时候帮我带过来?”
说着她眨巴着眼睛,软软糯糯地满是期待地看向他,似是他只要摇个头都是种不能原谅的残忍。
江以华扶额,自己这是揽了什么麻烦上身?
从这里到蒙内一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途径京都的大道,虽然路比较好走,但略微绕远了半天;另一条有段崎岖的山路,却能节省些时间,来回可就是一整天了!
耽搁半天还行,若是一整天的话,恐怕大家伙不怎么乐意的。
不过,话是他开的头,既然答应了她,就不能当作是一句玩笑再推脱回去。
江以华点点头,“正好我们这一批司机有些是京都的老乡,秋收忙完后没什么事情,途径京都大家回去跟家人团聚一两天,其他同志逛逛京都也不错。”
池芸儿微微松口气,只要避开那条路,那么江以华就能暂时脱离死劫了吧?至于以后他再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再关她的事情了。
她抿抿唇,看了他一眼,又瞅了下院子里铺撒得晃人眼生疼的阳光,轻笑着去打开门,道:
“以华哥哥进来乘会凉吧?我写信比较慢,可能会耽搁您一会儿时间。您没有要紧的事情吧?”
然后她拿出待客的杯子来,用热水烫了下,侧头看向仍旧杵在窗外的男人,询问道:
“以华哥哥,茉莉花茶可不可以,这是我今年从山上采摘的,不过数量不多,平时都不舍得拿来待客的。”
主要是她也没有客人能招待,而且不是熟悉的人,尤其是乡下人会觉得她太娇气,身上资本气息浓郁,说不定一封匿名信就能让她挂牌子被人参观投掷烂菜叶子!
江以华迟疑下颔首进了屋子。
房门大开着,江以华看着瓷杯白皙莹润,上面绘制着精美的兰花,只是小小一朵,却让杯子显得多了些情趣。
配上杯中漂亮的茉莉花与些池芸儿刚从窗户口薅的薄荷叶,清淡的香气缱绻着袅袅水汽,还没有饮用,浑身的燥热就能去了大半。
他低头品了口,微甜香醇又有着薄荷的爽劲,消暑解渴,确实还不错。
他眉间的褶皱又展开些。
池芸儿笑着道:“我用茉莉花滚了些糖霜,所以有点甜味,但又不会过于甜腻。以华哥哥,再吃点绿豆糕,我先去写信了。”
她将前两天买的绿豆糕拿出来,用小碟子盛好放到他跟前,洗过手后坐在桌前,才开始沉浸下心神给父母写信。
池芸儿先将自己来到卞家庄的事情,简单地从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决定一改以前的口吻,先在开头介绍了下让江以华捎信的事情,然后才用蔫哒哒的话向他们说自己拖后腿的行为。
“爸妈,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凭借着一腔热血,跟着同龄人下乡支援建设,却没有真正思考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很抱歉我耽搁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能将这个简单的问题思考清楚。”
“为国家和百姓做贡献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盲目从众,而是得从我本身的情况出发。”
“我娇气吃不了苦、受不住累,根本没法下地干活,与其让大家伙心里不平衡,倒不如回城老老实实寻个工作,在平凡的岗位上坚守,这也是一种贡献吧……”
她又向父母表达了对他们的思念,希望他们不要计较自己以前的任性和不懂事。
池芸儿想自己的小床,想那辆粉色的单车,想母亲做得槐花饼,想父亲帮她拼制的小木屋……
写到情深的地方,她还抽泣起来,拿着帕子自我沉浸似的哭得好不凄惨。
江以华无声地叹口气。
能被分配去农场的知青全都是上进优秀的,哪怕是女同志,那一个个从来不叫苦叫累,像是永动机从来不知道疲倦。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姑娘,还能想家抹泪的,果然娇气得很。
不过,他忍不住侧头,余光都不敢从她身上停留,虚虚实实地摞在墙上挂着的书包上。
小姑娘生活得精致,处处收拾干净利索,军绿色的背包普普通通,在一年的使用中,也浆洗得泛白。
可他仍旧从一个个鹅黄色线补的洞和周围颜料涂抹浅浅白色中,看到青山上几朵蒲公英、野花在怒放!
池芸儿没收住,竟是写了满满四页纸,手臂、手腕和她的脖子都带着些微酸疼。
她略微活动下,仔细检查两遍,确定没有遗漏的,才折叠起来装入信封。
拿出胶水,贴好邮票,粘好信封,她郑重地将收发地址给填满。
长松口气,池芸儿眉眼弯弯地将信递给江以华。
江以华看了眼她被墨水染得有些斑驳的手指,眉心一跳,到底是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放到了携带的包中。
他站起身,“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地里活比较多耽搁不得。”
“你要是还有什么话和东西捎带,就托人跟我说声。”
“实在不行,我离开之前再来一趟。”
池芸儿抿下唇瓣,忍不住问道:“以华哥哥,你,你对所有老乡都这么热情大方吗?”
江以华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并不是,子实心眼儿比较多,并不适合你。如今你们分开,倒也不错。”
“池叔叔和阿姨只有你一个孩子,按理说你完全不需要下乡,哪怕没有工作也能很舒服地在家里呆着。”
“是子实揣了私心,让你跟着来这里受罪,再想要回去,就要受到层层阻隔了。”
“虽然你跟我不熟,但是江家和池家是老邻居了,你也算是我妹子,不管是出于两家关系,还是对子实行为的不赞同。我都应该对你多关照下。”
池芸儿点点头,这兄弟俩说话真是一样地漂亮呢。
可她看着男人凶神恶煞却莫名让人心安的脸,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如果,以华哥哥,如果子实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毁了我的一生,您会怎么做?”
江以华蹙眉将她从头看到尾,见人除了有点常年病态的白外,没什么不妥帖之处,回道:“他怎么欺负的你,我怎么替你收拾回来!”
池芸儿怔了下,哪怕觉得俩人关系生疏,他这句话着实有些突兀,就好似江子实不是他的亲弟弟,反倒她是他妹妹般。
可是她却笑着,没有计较话的真假:“那我就先谢谢以华哥哥了。”
江以华反而郑重严肃地看向她,“小池,我不是在开玩笑。”
“子实他,他虽然是我的弟弟,可我却不能违心地跟你说他是个好人。身为他的哥哥,我太清楚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面目。”
“我做过努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变得比以前更加狡猾。”
“很多时候我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而他又达不到被送到局子里教育的程度,所以我为了父母,为了自己的良心,也得跟在他身后替他收拾烂摊子。”
“小池,你既然跟我说这句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如果发生事情,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别让他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池芸儿故作轻松笑着说:“以华哥哥,我是逗你玩呢。”
“子实哥对我挺好的,之前还跟我说,他结婚后不会不管我,到时候除了他,还有玉敏姐一起照顾我呢。”
不管江以华说得多好,池芸儿心里的警惕心都不敢松动,谁知道他是不是在炸自己呢?
毕竟他跟江子实才是一家人。
江以华颔首,没再说什么就告辞离开,出门前看了眼她,眉头的褶皱又深了三分。
想了下池芸儿的话,江以华不大放心,直接去了村支书家里。
大家伙都下地了,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看着几个小奶娃。
“哎呦,江知青怎么这会儿来了?是找你叔吗?他在地头上呢……”老太太热情地迎上来,拉着他的手,就让个三四岁的娃出去喊人回来。
江以华赶忙将人叫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让小家伙们分分。
他笑着说:“卞四奶奶,我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您说也行。等叔回来了,您帮我给他带句话。”
老人家咧着嘴笑,“成,你说,不过中午你在家里吃饭吧,我给你做肉吃!”
“那可不行,”江以华连连摆手,“卞四奶奶,农场活多着呢,我就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正是农忙的时候,处处缺人,老人家没再勉强,一个劲地嘱咐他忙完了来家里吃饭。
江以华应下,这才低声说道:“卞四奶奶,你们这里的小池知青,跟我们江家是二十来年的老邻居了。”
“我来送东西的时候,看见她病得厉害,但是却没有留人照顾她。这小丫头在我们那,娇气得紧,我们拿她当妹妹疼的。”
“要不是农场里的任务更加繁重,我还想申请将她调过去呢。”
“现在子实要跟你们村的小卞同志结婚了,再照顾她不大方便,所以我想让叔、婶子和几个兄嫂,平时多照看下她。”
“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她该返城了,到时候也需要您们帮衬着点。”
卞四奶奶笑呵呵地拉着他的胳膊,也学着他低声问道:
“江知青,你跟奶奶说句实话,是不是你稀罕这位小池知青?”
“唉,你可先别急着否认呐,奶奶是过来人,知道这男人跟女人呐,除了血缘关系和男女关系外,可没什么其余的感情。”
“什么友情,都是糊弄自己的。”
“她不是你亲妹子,长得又漂亮乖巧,除了娇气体弱做不得活,没啥毛病。你喜欢她很正常,现在你弟弟刚要结婚,你就凑上来关心人,还跟奶奶说你没想法?”
“咦,你这么说,奶奶傻呀,还真信?”
“既然是咱们江知青未来的媳妇,不用你叔婶,奶奶都帮你罩着了!”
“这事你可真托对人了,有你卞四奶奶一句话,往后小池知青在咱们卞家庄就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二话,看看谁敢欺负上她。”
“不过呢,”卞四奶奶摇头晃脑眯着眼道:
“如果她不是咱们江知青的对象,那么奶奶和你叔婶对她可就没那么上心了,谁家里都一大堆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精力顾别的?”
“但是,自家孩子跟邻家孩子还是有差别的,你说呢江知青?”
第一百二十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7)
虽然江以华在农场里上工,与卞家庄有段距离,但是村支书的女儿嫁到了农场附近的村子,所以村支书一家经常往来两地。
去年冬天,村支书给闺女送坐月子吃的鸡蛋。
冬天日短,他不过略微耽搁了会,等回家的时候,天不仅黑得沉还飘起了鹅毛大雪。
村支书比较固执,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说什么也要赶回家,还不让人送。毕竟四十来岁的汉子正是壮年,根本不想被人看低,也不想给闺女添麻烦。
结果他半夜赶路脚滑栽倒在路旁的深沟里,四处全是结成冰的水,压根没有着力点,更何况他的手腕还被压折了……
村支书挣扎了许久,除了让自己筋疲力尽外,没有丝毫作用。
要不是江以华恰好路过,并且听到了他轻微喘息声,将人给拽出来,估摸着第二天人们发现的就是个冰人棍了!
村支书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老小什么事情都指望着他呢。
江以华救了他的命,就是拉住差点坠入深渊的一家老小。
他的事,就是他们的事,甚至优先于他们自个儿。
本来江以华的注意力放在老太太拉扯他的手上,浑身的汗毛直立,一股熟悉的刺挠感慢慢从手背开始迅速蔓延。
听到老太太这无赖的话,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真真只是怕池芸儿受了委屈没人帮衬。
毕竟江子实过河拆桥很熟练,寻到下家了,他又有几分耐心应对前任?
更甚至,以江子实对待池芸儿之前的那股劲,若是哪里碍着他的事,江以华都不需要怀疑,就能判断江子实敢让人永远失去发言权!
想到这里,江以华微微叹口气,低声道:“卞四奶奶,您既然猜出来了,那就帮我多照看下她呗?”
“不过呢,我喜欢人家姑娘,却不想让她继续在村子里受苦,若是她知道我的心思,肯定不愿意回城了。”
“您也知道,现在已经有不少知青陆陆续续地回去了,我肯定用不了太久,等回去后,才能正儿八经跟人家姑娘谈对象。您说是不?”
老太太乐呵呵地拍着他的手,“对对对,奶奶就知道你是个责任心重,又特别回疼人的好孩子。”
“你比你弟弟好太多了,小池知青但凡眼没瞎,也乐意跟你!”
江以华笑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卞四奶奶,那您先忙着,我得赶回去干活了。”
老太太哎着,转身要给人塞东西,不过江以华三两步就出了院子了。
她拍了下大腿,笑着扬声道:“你就跑吧,待会我就煮点肉末鸡蛋羹,给你对象送去……”
江以华差点没被石头给绊倒,脸上露出抹苦笑,低头看看红肿一圈的胳膊。
自己这种洁癖到不能近人的体制,如何能像是普通人一般,拥有个正常的人生呢?
最起码他不能想象自己可以结婚生子。
却说江以华离开后,池芸儿把竹篓从矮树枝上摘下来,那沉甸甸的重量,坠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瞧着他很轻松地拎着,像是拎了一揽子的棉絮,丝毫没有分量。
哪怕竹篓里的东西冒尖了,她多少有点心理准备,还是受不住这重量。
池芸儿费劲地将东西拎回屋里,掀开上面盖着的棉布,露出里面满满的东西,什么熏野兔、野鸡、野猪肉干、果干、香菇干等等,甚至还有一袋大白兔奶糖、一袋五彩缤纷的水果糖、一袋奶粉和一罐麦乳精……
看这样子,他真得是精心为自己准备。
以江家此刻的条件,不难看出为了凑出这么一份补品来,江以华打了多少猎物,又同人倒换多少手。
池芸儿抿着唇轻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将东西留点出来,其余的全部归入自己零食箱子里。
她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了桌子上的镜子,心骤缩了下,还是走过去拿起来看过去。
镜子里的姑娘特别水灵漂亮,秀色可餐也不足以代表她的三分姿色。
柳眉如远黛,眸子似点漆,小巧精致的鼻口,白皙带着丝婴儿肥的瓜子脸,让那超脱凡尘的秀美有了烟火气儿,绵绵软软跟白面团子似的。
只是,她瞪大眼睛瞧着脸上东一块西一片的黑墨水印,整个人都震惊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刚刚,她就顶着这么一张花猫脸,跟江以华聊天求罩的?
池芸儿哀嚎一声,感叹江家兄弟俩都不是简单人物,自己都没从江以华脸上察觉出分毫不妥帖。
她以为他皱眉,只是一贯的严肃和认真,或者带着些对她不耐烦却不得不忍受的无奈。
她赶紧兑了温水将脸搓洗了好几遍,脸都泛红了才停下来自虐。
池芸儿现在脑子乱得很,就拿着一本书发呆,好好捋捋两辈子的事情,顺便拿出个章程来,如何能不动声色惩治恶人,又怎样能够顺利脱身回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下工的哨音响起来,人们拖着疲惫的步伐扛着工具往回走。
农忙的时候大家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要呆在地里,而且晚上还得有青壮年人拎着家伙什来回走动巡逻。
知青们也都回来了,不过江子实跟着卞玉敏去了村长家。
众人一进门,就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池芸儿巴巴跑出来,一脸期待且急切地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想要的人,那沾了灶灰仍旧不减其美丽的小脸上的失望,让他们的心都被揪在了一起。
“那个,那个池知青,江知青去村长家了,让我们不用等他吃饭。”一个男知青吭哧了一句。
女知青们齐刷刷瞪他一眼,笑着上前挽住池芸儿的胳膊:
“池知青你还病着呢,怎么起来做饭了?你做得是什么,怎么这么香呀?”
池芸儿抿唇笑着说:“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事的。子实哥跟小卞同志能够成为夫妻,这是喜事儿呀。我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今儿个以华哥哥来了,带了些吃食,我就摘了几根丝瓜、放上兔肉干和红薯一起做了杂面疙瘩汤。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
女知青们笑着连连点头,“喜欢啊,只要有肉,就是齁咸、糊锅了,那都是好东西!”
“咱们这里飘出去的味,差点没将小娃们馋哭,味道能差哪里去?”
刚刚说错话的男知青挠挠头,嘿嘿笑道:“对呀,池知青长得好看,做得饭肯定也好吃……”
众人嘴角抽了下,好看跟做饭好吃有因果关系吗?
不过他们对于池芸儿的手艺不抱丝毫希望,咸的、甜的放在一起煮,那是啥味道啊?
这个年代能将肚子填饱就不错了,谁也不会太讲究口感。
知青们都是将口粮混在一起,俩俩轮值挑水、捡柴、做饭、打扫,每天早上拿出一天的量来。
平时大家伙一天就吃两顿饭,因为最近农忙,他们体力消耗大,所以一天三顿不说,每顿的粮食还不算少,肉、蛋、精粮也交替着吃。
今天晚上是红薯和杂粮面,他们都是熬红薯汤,炒个菜贴饼子吃。
洗过手后,他们纷纷搬桌椅拿碗筷,每人一碗疙瘩汤。
疙瘩大小均匀跟小鱼儿似的,外面裹着浓郁粘稠的肉汤,滑弹有嚼劲。疙瘩汤里飘着肉丝,看着很多的样子,丝瓜没有丁点土腥气,反而滑嫩鲜美。
好吃得他们恨不能将舌头吞下去,没想到如此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他们吃不起的味道。
不过,一个女知青忍不住问道:“池知青,红薯在哪里?”
池芸儿笑着说:“我将红薯挤成了粉子啊,然后红薯渣跟面和在了一起。”
众人一愣,忍不住挑着面疙瘩吃,怎么尝都没有尝出红薯的味道来。
“行啊池知青,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池知青你家不会祖传的手艺吧,普通人家可做不出这样的……”
“我就说吧,池知青长得好,做饭肯定也好吃吧?”
大家伙一边夸着她,一边大口地往嘴里扒饭,吃完后忍不住拍着肚子满足地直叹息。
池芸儿浅笑盈盈,眸子深处却是一片荒芜。
人们都自私自利,没有点利益可图的关系,谁也不会费心费力去经营。而且人跟动植物一样,会有本能的趋利避害。
哪怕上一世他们的不作为,让她深陷泥潭没有挣脱的可能,但这一世,她仍旧要为了完成一些计划,不得不转变策略,与众人维持好关系。
这样虚伪、带着目的维持的关系,是以前的她不屑的,可生存真的很难,没有人在明知道死亡的前提下,还能维持原来的倔强!
“池知青在吗?”一个小姑娘探头腼腆地小声问道。
池芸儿吃饭慢,刚动了两下筷子,循声看过去,轻笑着冲人招手,“在呢,进来。”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水果糖塞给人怀里。
难得有人寻她,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池芸儿好奇地看过去。这也是上一世没发生过的事情呢!
那小姑娘抿着唇笑,眨巴着眼睛,将怀里的碗回塞过去,“我奶给池知青蒸得肉末鸡蛋羹,又滴了香油,可香了。”
池芸儿一愣,知青们许给她的鸡蛋茶不过是个漂亮话,说过后有谁想到呢?这个小姑娘却大咧咧地给她塞了一碗肉末蛋羹,约莫放了两个鸡蛋,还有不少的肉呢,满满一大碗。
小姑娘笑着剥开个糖果塞到嘴里,小心翼翼地将漂亮的糖纸给放到口袋里,含糊道:“池知青,我爷爷是村支书呀。”
接着她神秘地凑到池芸儿耳侧,极其小声地说:
“是江叔叔特意到家里嘱咐我奶的呦!”
“还有呀,池知青跟江叔叔真有默契,都喜欢给我们塞糖……”
池芸儿脸不由地一烫,忍不住又给她塞一把糖。
不过这次小姑娘躲过去,笑嘻嘻地跑远了:“池知青,等下次你再给我好了。”
众人八卦地看向池芸儿,目光隐晦不明。
“池知青,你跟村支书家里很熟呀?”
在他们的印象中,池芸儿很娇气,除了去城里逛,很少外出,甚至连屋门都不愿意踏出去。
一呢太阳太毒,她受不住过盛的暑气,又不想晒成黑球,恨不能将自己藏匿起来。
二呢,她不愿将高贵的脚踏入满是鸡粪、鸭屎的院子里,让漂亮的鞋子沾染上污垢。
反正不管刚开始多被她容貌惊艳且吸引的人们,只要同她交往两次,都会受不住她的娇气和眼高于顶、万物皆下品睥睨的态度。
所以,池芸儿咋就跟村支书家扯上关系,还让人巴巴跑上门送了这么多好东西!
池芸儿笑笑,没有看众人钉在碗上的目光,毫无压力地拿着勺子小口地吃着。
这里面应该放了些醋、酱油和粉子,鸡蛋与肉没有腥气,还鲜香滑嫩。
她内心已经将事情猜出一二了。
记得上一世江子实回家奔丧,村支书家也挂起了白布,全家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那声音隐隐约约传入她耳中,好不凄惨与哀愁,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若不是真心疼至极,也不会人死后这般崩溃,这样的悲伤是除却专业替人哭丧的人们之外,难以装出来的。
江以华应该对村支书家里,有着天大的恩情,所以在他死后,村支书家里以最高的规格哭丧。
池芸儿忍不住好奇,这个在京都大院年轻一代中,几乎被奉为学神的江以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不过她可不会傻傻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抿唇笑着:“没什么,村支书家里太实在了,我不过是之前取包裹回来的路上,碰见他们家的小孩子,递了几颗糖。”
“他们大人不愿占我便宜,就回了一碗肉末鸡蛋羹。”
末了她还颇为感慨道:“他们家教育得好,小辈以后肯定出息,懂得感恩、知道与人相处有来有往,往后人脉打得开,还有什么成不了事的?”
本来是一句普通的话,但是她太自然、直白地说出来,众人忍不住面色尴尬。
虽然以前他们与池芸儿没怎么说过话,内心对她偏见很大,可这不耽搁他们跟在江子实身后,一起沾点便宜……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8)
别看池芸儿是个娇里娇气的女孩子,但她无肉不欢,隔三岔五就要指使着江子实去乡里的供销社买肉。
他们都怀疑,她家里所有的肉票全被邮寄过来,供给这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了。
江子实不会做饭,肯定要将肉交给女同志们烧,顺带着会大方地留下半碗给大家沾沾荤腥。
而且,江子实不仅仅买肉,还会买些小姑娘们喜欢吃的糕点、糖果、红糖和细粮,又或者在供销社买几根油条、肉包。
每次他都会以吃独食不好为由,碍于面子,分给众人些,至少女知青们这次落两块糖果,下次得块桃酥,又或者够喝两三顿的一小纸包红糖,半根油条……
江子实把慷他人之慨进行得毫无障碍,可是呢,大家伙虽然吃的是池芸儿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何他们感谢的却是江子实。
如今想来,他们都很讶异。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吃着人家池知青的东西,一边看不惯她娇气做作的姿态,又在方方面面与江子实相处极好,似是欠了他多大的人情般……
一年的时间能够改变许多习惯,哪怕此刻他们察觉到不对,可让他们向池芸儿道歉、道谢,就不行了。
毕竟他们已经形成思维定势,觉得池芸儿根本不缺这一口吃的,与其买多了浪费,倒不如让大家伙跟着尝鲜,反正是她傻,配不上他们的道歉与致谢。
众人齐齐像是没听到池芸儿的话,恢复到往日的模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池芸儿也不跟他们较真,享受地吃完肉末蛋羹,又将自己那份肉丝疙瘩汤给喝完。
等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
用热水和碱洗刷完自己的碗筷,池芸儿放回屋里,拿着换洗衣服,便就着锅里的温水在厨房冲澡洗头。
似是从身上揭下一层皮,她浑身的毛孔舒泰地张开,病气也像寻到出口溜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丁点的不妥帖的地方。
她微眯着眼擦拭着头发,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池芸儿收拾好东西,挎着一搪瓷盆脏衣服,从厨房走出来,正碰上吃饱喝足一嘴油花归来的江子实。
后者略微尴尬些,随即他笑着将手里的碗往前送了下:“池芸儿,刚才婶子还问起你来,怕你晚上没吃好,就让我帮你带了碗土豆炖鸡,还有两块面饼子。”
他冲她暗示,自己已经摆平了卞家,连雁过拔毛的村长媳妇,都看着她贡献千把块钱的份上,给她送碗吃食。
“婶子的手艺好,又难得杀了几年下蛋的母鸡,给家人补身体。我跟着沾光了,还连吃带拿,都快不好意思了。”
千把块出手被抹杀掉,因为一碗鸡肉,他妄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对村长家感恩戴德……
“喏,快点接过去,我干了一天活身上不干净,得抓紧换洗下。对了,池芸儿你的衣服就放门口,待会我替你一起洗了。”
大家伙刚吃完饭,而且吃得也十分满足,可听到土豆炖鸡贴饼子,口水又开始不争气地泛滥开了,对池芸儿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呐。
他们的余光紧紧锁住大海碗,琢磨着池知青胃口小,村里人做荤菜一向舍得放盐,一碗能吃出五碗的效果。
随便给他们留点汤,明天早上下杂粮面条也行呀!
哎果然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江知青头一次正儿八经去岳家吃饭,还为了小青梅连吃带拿的。
都要订婚的人了,还给小青梅洗衣服。
换做他们,真干不来这些厚脸皮的事情。
池芸儿抿着唇上前,没有接碗,只是探着头瞧了瞧,撇撇嘴特别耿直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子实哥哥,您就给我带来这些呀?”
“这是烧了几只鸡,您别跟我说是婶子看都没看一勺舀进来的。”
“鸡头、鸡脖子、鸡屁股、鸡爪子还有鸡关节骨可都在这一个碗里了,这运气好的,我都后悔没走在城里的路上,说不定我能捡一筐子钱呢!”
“不知道有没有一块能让我下嘴的好肉。”
“送就大大方方地送,这么送人是给谁脸瞧呢?”
“子实哥哥心思原来不是挺细的,如今有了对象,就将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妹妹丢到脑后了。由着我被人按在地上搓脸面吗?”
说到这里她气得浑身发抖,脸通红得紧,那眸子里浓浓的失望和伤心都能溢出来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其中。
她没有给江子实说话的机会,继续哽咽道:
“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我如今乖乖巧巧在院子里,对你们送上祝福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是不是我只要在这里,就碍着你们一家子和和美美?非得要处处往我心口捅刀子吗?”
“人家明明是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你们让我啃鸡屁股!还不如拿着刀抹我脖子呢……”
“全是骨头、没有拔净毛的皮肉,打发家里的狗,也就这个规格了!”
说完她抹着泪飞奔回屋了。
江子实的胳膊还僵硬地维持着伸出去的姿势。
那一碗却是很大,是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的敞口粗瓷碗,土豆不少,零星冒着的鸡块也确实是鸡身上零碎啃不着肉的。
那鸡屁股倔强地占据最高地,上面还明晃晃插着指节长度的鸡毛,随着夏日晚风招摇……
谁家拔毛不干净到这种程度?
又恰好是这种摆碗的方式,不是赤裸裸的羞辱,是什么?
也不难怪池知青反应这么大了!
别说池知青那受不住委屈、也从来不舍得亏待自己嘴巴的刁钻样子,就是他们被人送了碗这样的菜,也能膈应得不行。
既然给出去了,哪怕家里条件不好,只要不是傻的笨的,人们不都要好得孬得搭配下吗?
再机灵点的,好肉放上面,难啃的皮骨多的塞下面。
甚至于爱面子的人家,恨不能自己在家里啃骨头,将好肉都送给邻里。
村长家不像是这么不讲究的人,除非,他们真得想要替自家闺女向池知青下面子。
江子实额头隐隐做疼,自己一天都琢磨着事呢,哪里顾得上女人之间的小心思。可他要真这么解释,根本没人会相信。
村长媳妇是个铁公鸡,怎么好心给池芸儿送碗鸡肉呢?
偏偏他诧异后,没多想,还以为自己受到未来岳家喜欢,他们愿意用另一种委婉的方式,为自家女儿宣告身份呢。
他微微叹口气,“家里养得鸡不肥,婶子做了一锅土豆炖鸡,给孩子们挑出来些,大人们吃的都是土豆,剩下的特意给池芸儿留了一碗。”
“哪里想到大家伙不舍得吃的,被这丫头说出这么多道道来。别说有肉了,就是给一碗没肉的汤菜,谁不高兴地念人一句好?”
墙头草的众人们的想法瞬间又变了,可不嘛,不管城里还是乡下吃顿肉跟过节似的,一碗沾了油腥的菜都是好的,哪里管里面有没有好肉?
再说了,就江知青以前跟池知青的关系,那村长家能想到池知青,给送了一碗菜,已经很不错了。
池知青还挑上理了,合着不送东西就没错了呗,送东西送出了仇?
谁拿着一碗肉骨头羞辱他们,他们举着双手欢迎!
一个女知青笑着上前,将碗接过来,“池知青不乐意吃,我们就厚着脸皮接了,明早用鸡汤给大家伙下面条吃。”
“等江知青跟小卞同志订婚的时候,我们都帮忙。”
另一个女知青也笑问道:“对呀,江知青,晚饭的时候你是跟村长一家商量订婚的事去了吧?”
“拿出什么章程来了吗?咱们都是知青,互帮互助,有什么需求你尽管开口。往后我们麻烦你的地方多着呢。”
男知青们也纷纷问话。
江子实笑着坐下,跟大家说话,“是去说了订婚的事情。我爸妈有工作来不了,不过我哥哥住在附近的农场,都说长兄如父,让他出席订婚也可以。”
“虽然这里是卞家庄,是小卞同志的家乡,而且她的父母兄弟都在这里。不过,我想将订婚和婚礼都在咱们知青点办。”
“再者,”他迟疑下侧头看向池芸儿住得小屋子,还是说道:“我是个大男人,得靠着自己的努力给未来的一半幸福。”
“所以,我想带着小卞同志一起住在咱这里,可……”
女同志还没说话呢,男同志们就纷纷点头:
“这是应该的,虽然江知青无奈在这里结婚,但咱男子汉大丈夫,没道理住在岳父岳母家里,那不是入赘了?”
“不光你爸妈面子上不好看,别人怎么看我们男知青?”
“这地主大院很大,咱们人又多,随便收拾一间屋子,都能够你们小两口住的。”
女知青们忍不住撇撇嘴,插话道:“你们说得怪轻松,当初咱们收拾屋子的时候,费了老牛鼻子劲了。”
“要是真能多收拾出几间屋子,咱们这么多人还用挤在一起,转身都跟打架似的……”
男知青们不服气了:“我们男知青人数多,让着你们女知青。你们人数比我们少一半,占得房子比我们还多一间呢!”
“对呀,池知青更是自个儿睡一个屋子。你们女同志稍微挤点,怎么就不能腾出个小房间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下,忍不住侧头看向窗户紧闭,点上煤油灯的屋子。
一个女知青小声道:“要说你们去说,我们可不敢惹那小祖宗!”
男同志们也摆手,“说不得,说不得,我们一句重话她不得哭一天?”
众人又纷纷看向江子实。
“江知青,这事还得你亲自解决。池知青最听你的话了,我们是没有意见的!”
反正房子不是他们的,与其让池芸儿独自霸占,他们更愿意瞧着池芸儿跟自个儿一样的待遇。
约莫众人内心都有些阴暗的想法,一个生活优越的人,突然从高处坠落,啧啧,那情景但凡想想就让人莫名激动。
更何况,以后江子实娶了卞玉敏,卞玉敏、村长媳妇和池芸儿,三个女人一台戏,知青点得多热闹呀!
话题揭过,他们纷纷询问江以华的事情。
“江知青,你哥哥真要来呀?”
江以华是个优秀到无法蒙尘地步的俊杰,几乎是走到哪里就成为人们口中传颂之人。
在昭阳农场他是风云人物,周遭的知青们也略有耳闻。
江子实笑着点点头,只是笑意并不入眼底,“我是他亲弟弟,我的订婚宴他肯定会来的。”
他明明不喜欢兄长比自己优秀,其光华将他彻底笼罩住,家里家外都成为彻底的小透明,直到哥哥去上初中,人们才开始注意到他。
不过,大家伙仍旧会给他冠个,江以华弟弟的头衔,要么就是句什么哥哥这么厉害,弟弟肯定也不普通。
但是,这不耽搁他将哥哥当成炫耀的资本,时常会同知青们说自家哥哥多么优秀。
“江知青,我听农场朋友说,你哥哥原来是京都那一届初中生高中联考状元?高中毕业后直接被帝大破格录取?”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人,能够无视普通人面对高考被取消,与大学隔江相望、逃脱不掉平庸命运的绝望与无奈,直接被对岸派出飞机接过去!
“不过,他怎么又跟咱们一起下乡了呢?”
这类的问题他们反反复复地问着,恨不能从细节将人给刨析透彻,说不定自己顿悟后也能迎来辉煌的人生。
江子实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说着:
“对啊,我哥哥从小脑子就好,记东西特别快,数学题更是搭眼一看直接说出答案,比我们拿着算盘都不一定能比得过他……”
“我哥哥曾经谈过一个对象,是市中心大院的高干子弟,那位女同志长得好、脾性好、知书达理……”
“不过,那女同志家里遭到牵连,父母被送到偏僻山村牛棚改造。我哥心疼人,就让出了自己的工作机会……”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脑海中江以华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
池芸儿推开窗户,吱呀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和谐。
她声音略微沙哑,“子实哥,我忘了跟你说了,以华哥哥下午来过,说你订婚的时候他来不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9)
江子实紧握着拳头,诧异地问道:
“怎么可能?”
“我哥来了,他没见到我的面就走了吗?”
“我订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他听说了?”
“既然听说了,怎么还不腾出时间来参加?”
“我明明已经将时间安排到秋收之后了……”
原来被拂去面子的尴尬,被他道成了委屈。
好好的俊杰成为不顾家、对亲情淡漠的人,而他则是崇拜哥哥的小可怜!
池芸儿歪着头,“以华哥哥跟我说了几句话,还给我送了补身子的吃食。他急着赶回去上工,就托我告诉你声。”
“要知道子实哥反应这么大,我说什么也要将以华哥哥留住。”
“说起来,平时子实哥都没跟我聊过以华哥哥的事情,我也不好揣摩你的想法呢。”
“不过子实哥,我保证下次再见到以华哥哥的时候,帮你带话给他。”
说到这里她一副十分懂的模样,瞧着江子实笑意有些僵直,继续好心地为众人给解读道:
“你们男人嘛,有心口难开,很多矛盾都是因为憋在心里没有表达出来。但是你们不说,谁清楚你们真实想法呢?”
“我想以华哥哥肯定也是这样的,一听到你订婚的消息,来不及等你去通知,就巴巴过来亲自托我给你捎话……”
“以华哥哥说,秋收忙完他得马不停蹄跟车,去蒙内送粮食呢,肯定不能参加子实哥和小卞同志订婚宴。”
“不过他说一定不会错过你们的婚宴。”
众人已经被她一大堆的话呀、说呀给绕晕了,但是他们也捕捉到江以华并非如同江子实抱怨的那般对家人淡薄。
而是他很忙,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将大家和小家都顾全。
江子实背后的手紧紧握着点点头,内心清楚哥哥这是向自己表达不满呢。
从江以华看到池芸儿跟着自己下乡开始,这位正义感爆棚的哥哥,没少私下警告他对人真诚、负责任些。
呵,江以华自己愚蠢奉献出自己的工作,结果被人找上门甩,说不定一辈子都要扎根农场了。
一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对他说教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池芸儿紧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他不舍得让女人伤心,略微回应下,没有破了池芸儿的身,已经够客气了,还想怎样?
“好,我知道了,”他失落地点点头,“哥哥永远都是先顾集体、顾别人、顾面子,而自己的小家总是排在最后一位。”
“这样的失望我都习惯了……”
大家伙忍不住纷纷安慰他,订婚是重要,但是组织分派的任务耽搁不得,以后时间长着呢,家人相处互相体谅……
池芸儿唇角勾着抹笑,这江子实能够将身上的皮给捂得严实,除了他对人心把握特别厉害,能够主导别人的想法外。
他还能很好地将真假结合起来,更容易欺骗人的认知与感情。
池芸儿刚要关窗户,就被人喊住。
那人也不同她说什么事,而是递给江子实一个眼神,压低声音道:“江知青我们大家伙都支持你,换房子的事情晚说不如早说,咱还能每天忙完回来再收拾下。”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家呢,你跟小卞同志既然要结婚,肯定得打一套家具提前放到屋子里……”
江子实面露不忍,可大家伙都纷纷点头给他加油打气。
他深吸口气,冲池芸儿招手:
“池芸儿你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池芸儿又不是耳聋,恰恰相反,自从那一场辨不出真假的梦境中醒过来,她的身体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往常她胸口总是泛着深深浅浅的沉闷,感冒发烧一次,咳嗽能够维持一两个月,可现在她明显感觉到那股痒意轻了许多,而且常年挤压在心脏的那股难受,消失了大半!
从她醒来到现在,烧水、做饭、洗澡后,身体情况并没有不适感。而且她五官灵敏许多,院子里每个人的话,都清晰地隔着门窗传入她耳中。
就好像随着她这一场噩梦的惊醒,身体被重置了般。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从未来而来,还是平白多了段真实的记忆,又或者她也并非是自己以为的自己?
池芸儿并没有纠结多少,人能活着就是莫大的幸事,纠结那么多干嘛?更何况她多的记忆与健康的身体,也算是自己重生的金手指了!
池芸儿怎么不知道,他们要寻自己说什么事情呢?
人也是喜欢欺软怕硬的生物,上一世她表现出强烈的抵抗情绪,并没有人提起这个茬。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江子实主导的。
这次是他先察觉到池芸儿的态度软和,所以他往前迈了一大步,利用众人来逼迫她退后。
这一步只要成功,往后池芸儿只有步步退让的份。
池芸儿不情不愿地熄灯,关好门窗出来,已经有男知青给她让了个座位。
她淡淡地说了句谢,刚坐了下来,眸子微微闪过抹狡黠笑意,开始咳嗽起来。
这事她拿手啊,别说咳嗽了,现在她装疯卖傻都能将专家唬住,更何况一群门外汉了。
池芸儿的咳嗽不仅听着像是她在撕心裂肺、病入膏肓、下一秒闭气,就是听得人喉咙也不由地跟着犯起痒意!
他们内心免不得嘀咕,这病会不会传染,实在是太过吓人了。
哪怕不传染,同住一个屋子里,光是这吵人劲谁受的住?听说咳嗽的人到了晚上更厉害呢!
刚才还想要替江子实撑腰打气的人,尤其是可能被安排与池芸儿同住的女知青们,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也不是多长的时间,约莫得半分钟,池芸儿绯红着小脸,眼里含着泪泽,平息了好大一会儿,才虚弱地看向江子实:
“子实哥,你有什么话要说?”
江子实紧紧盯着她,小姑娘额头布着细密的汗珠,眸子水润带着些病蔫的无精打采,却在自己看过来时,努力打起精神。
他无声地叹口气,这还是那个跟他一起长大,被保护好得没有一点心机、真正身娇体弱的傻女孩儿。
他怎么会觉得她的咳嗽是故意的呢?
哪次她生病,不都要拖许久。
她身体太虚弱了,很多时候生得病还不如并发症严重呢。
江子实只能暂时放弃,让她搬离耳房,与其他人同住的想法。
哪怕他想,其他人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阻隔。
既然成不了的事情,他不会败坏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好感。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你怎么还咳这么厉害?”江子实带着担忧和心疼地问道,“要是明儿个你咳嗽还不见好,我带你去镇上的医院看看吧?”
池芸儿抿着唇叹口气,“子实哥,我身体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夏天里我都吃不得西瓜、喝不了白凉开,更何况我落入水里十来分钟,没掉了半条命,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太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从来不拿人的生命开玩笑,但是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话。”
“说起来,可能你们都不相信,我手劲小,压根做不来推到人的动作。如今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卞婶子恨死我了,而子实哥也注定要不得已娶小卞同志。”
“我只希望子实哥幸福,接受一个人就接受她的全部,不管是善良的一面,还是嫉妒丑恶的一面。”
“一辈子很长,我愿子实哥每一个决定都不悔。”
池芸儿因为说得急切,又开始咳嗽起来。
她眸子里氤氲着恨意。
她清楚以前的自己有多么的骄纵、不讨人喜欢,可她却属于刀子嘴豆腐心,自己作自己的,从来没损害别人的利益,更别说谋害人性命了。
是卞玉敏故意在桥上拦住她,说了些捅人心的话,趁着自个儿气得抬手指人的时候,身体往前一怼,再猛地往后退去、越过栏杆坠入河里,造成她池芸儿怒极推人的假象!
说起来江子实和卞玉敏确实很般配呢,不知道这一次,没有她这个炮灰的贡献,他们又能过上怎样圆满幸福的日子呢?
江子实深吸口气,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池芸儿,你怎么又旧话重提了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管是谁的错,没有人看到你们的小动作,这事说不清楚。”
“结果是,你在桥上站着,而小卞同志落入水里,还腿抽筋差点溺水。你觉得,我相信你,大家伙都相信你,但是卞家庄的村民和村长一家会信吗?”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这就是现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芸儿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话题又被他轻飘飘地踢回来了。
江子实却彻底放下心来。
他就说嘛,池芸儿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洗刷冤屈呢?
又怎么可能乖乖巧巧不哭不闹,接受他要另娶的事实?
估摸着她是被吓到了,开始改变策略、以退为进了?
池芸儿本就没有报丝毫希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口头上她根本占不了便宜,对他的打击也显得轻描淡写,还容易打草惊蛇。
且让他张狂着,等她釜底抽薪后,再瞧瞧他是否还能笑出来!
她没有再争辩,而是咬着唇瓣,小脸上遍是委屈、不甘和些许不敢发泄的愤怒。
江子实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纸袋,递过去:“这是我下工去村长家之前,一路小跑拦下乡里卫生室的医生,给你开的止咳药。”
“既然你不想去医院,那就乖乖吃药,快点好起来。”
“我跟小卞同志,都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这也是村长和婶子希望看到的。”
他故意在村长和婶子上咬重,提醒她中午俩人说的话。
池芸儿接过来,紧抿着唇瓣耷拉着脑袋,哦了声。
江子实微微叹口气,“池芸儿,你抓紧养好身体,我让村长叔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
“不能下地,但坐办公室、写稿子、念稿子你总可以胜任吧?”
“你之前学习也不错的,次次都能拿到挺好的名次。”
池芸儿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学校的时候也是一枚美女学霸,成绩一骑绝尘,甚至有人暗地里喊她“女以华”!
毕竟江以华是创造历史记录的,而她与他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她眸子里像是坠入了星辰,璀璨而明亮,笑容清甜又娇软凡尔赛道:“对呀,在乡下一年多,我都忘了,以前的我可是咱们学校年级第一呢!”
“江湖人称女以华……”
江子实受刺激地额头青筋直跳,为什么他努力学习拼搏,得不到的荣耀却能被江以华和池芸儿轻松摘得?
池芸儿这么蠢笨、固执、骄纵、自私、虚伪又做作的女人,凭什么拥有这么好的天赋和家世呢?
院外正要叩门的江以华动作一顿,脑海中抹了满是墨汁的小花猫脸凭空跳出来,娇软又傲气,连带着那些墨渍都褪去了些威力。
他本来回到农场上工,但是想起小姑娘的娇弱,以及江子实的心狠手辣,心神颇为不宁。
江以华生怕自己错过江子实的订婚一事,被江子实迁怒到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的小姑娘身上。
哪怕一丁点的可能,他都不希望如此美好的生命染上污点。
不知道怎么的,他没管住脚竟然一路迈到了这里。
听着院子里小姑娘的声音,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他长长松口气,又无奈地揉揉额角。
男人再冷硬、铁汉直肠,也有想女人的时候。
人抵不住生理需求和排解,也抗不住男女天生的吸引力。
至少,从卞四奶奶说池芸儿是他对象的那刻起,他原本关闭的心房,似乎有了透气的打算。
小姑娘的音容相貌显得格外让人欢愉,哪哪都可着他的心意长。
起码他对她生不出一丝的反感与排斥来。
江以华低笑声摇摇头,没有再敲门,转身离开了。
人们对漂亮的小东西总是投入更多的喜爱和关注,他怕也是基于这种情况吧?
毕竟池芸儿太漂亮了,所有华美的辞藻都不足以描绘出她的惊人之姿。
天工造物,不过如此!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0)
池芸儿的余光撇了下门外,心跳快了一拍。
她竟是能凭借着脚步声,能够辨别来人是谁!
只是这么晚了,江以华来这里干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门口不进来,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夏日晨光熹微,丝丝缕缕清凉的风夹裹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将屋子里的闷热驱散大半。
池芸儿满足地醒来,身体是从来没有过的舒适感,这对一个常年胸口沉闷、走路都像是拖着一袋水泥的体弱之人来说,真得是一种新奇又欢愉的体验!
她眉眼弯弯,虽然自己经历了那么不堪和凄惨的一世,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太多的怨愤与仇恨。
她会为原来的自己讨回公道,却又不会让这一切成为自己生活的主旋律,更不允许自己折损其中。
美好的生活刚开始,她有太多的遗憾需要认认真真去完成……
院子里已经有人起来挑水砍柴做饭了。
她端着自己的东西晃悠到厨房,兑了点温水洗漱,仔细地打理着自己。
厨房里是个姓汪的女知青,她刚烧完水正准备做饭,见了池芸儿便轻笑着问道:“待会我们吃鸡汤杂粮面,池知青要一起吃吗?”
池芸儿想起昨晚那一碗鸡汤,嘴角微微一抽,轻笑着道:“汪知青谢谢你,我肠胃弱清早起来喜欢吃清淡的。不过,你需要我帮忙吗?”
汪知青摇头,“不用了,就等水开放面条倒上鸡汤,撒把葱花的事情。那,池知青待会自己做?”
池芸儿嗯嗯着,想起江子实的话,说道:“我在家里等着子实哥给安排工作,可以帮你们熬点绿豆汤,送过去解暑。”
不知道江子实这次又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好心地给她安排工作呢?
汪知青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真是太谢谢池知青了。你是不知道呀,地里的活多繁重,最主要的是天气太热了,不管带多少水,都很快喝完。”
“问题是喝了也不管用,唉……”
池芸儿作为闲人,只是弯着眉眼,没有接话,洗漱完便回屋了。
知青们起来后,除了当值的两位,其余的都急匆匆先上早工,然后回来吃过饭继续扛着家伙什干活。
现在知青们不管男女,一个个又黑又瘦,哪里还有一点城里人的辨识度?甚至他们没有家人帮衬,又不特别适应高强度的劳作,有些瘦脱了相,还不如本地人好看呢。
不过这里面,没怎么下过地的池芸儿、被她养得油光水滑的江子实以及本事大的江以华除外,他们并没有受太多影响。
等所有人走后,池芸儿才拎了些东西出屋子,熬煮了一碗浓稠的米粥,配上两个鸡蛋,一小碟用焯过热水的黄瓜调制的咸菜。
吃完饭,另一个灶上的绿豆汤也煮开花了。
她熄了火,端着盆子和脏衣服去小河边。
农忙的时候,这里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拖着沉重的盆子,给家人洗衣服。
池芸儿眨巴着眼睛,发现了昨天给自己送蛋羹的小姑娘禾苗。
那小禾苗冲自己笑着招手,拖着盆子从小伙伴身边挪过来,“池知青来洗衣服?”
池芸儿笑着点头,下意识摸了下口袋,避着众人的视线,往小姑娘那塞两颗奶糖。
小禾苗眼珠子转了下,笑着收起来,小声地说:“池知青,我收了你的奶糖,待会给你送篓子河虾。”
“这时候的河虾特别好吃,不管是炒着、过油炸还是水煮,味道都不错呢……”
池芸儿眸子晶亮地点头。
其他小姑娘见俩人低声说说笑笑,好奇、惊艳又羡慕,手里的衣服洗得都漫不经心了。
小禾苗继续小声地跟池芸儿咬耳朵:“我奶说江叔叔,就是农场那位江知青,咱们知青点江知青的哥哥!”
“江叔叔呐,他一清早跑来,留在我家两只下蛋的母鸡,还给母鸡留下了口粮,让我奶帮忙养着,让给你补身子。”
“我家鸡舍可隐蔽了,没人发现我们家多了两只母鸡。”
“等母鸡下了蛋,我奶隔三岔五做成好吃的给你送去……”
“我奶奶会做得吃食可多啦,什么鸡蛋糕、鸡蛋卷、鸡蛋饼……”
池芸儿一愣,连连摇头:“这可不行,无功不受禄,不管是以华哥哥给的,还是你奶奶养的,我都不能要!”
小姑娘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池知青,都是江叔叔交代的。”
“我奶奶是个老顽固,认死理的,你要是不吃,她就是放坏了也不允许别人碰呢。”
“不然你先吃着,回头遇见了江叔叔再给他钱?”
奶奶说了,要想关系好就得勤来往。
江以华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他如果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小子,卞四奶奶也能厚着脸给他说媒。
问题是江以华从京都来,还是全国最高学府的毕业生,前途好着呢,十里八乡除了样貌出挑、同样来自京都的池知青外,就没人能配得上他!
老太太在家里太清闲了,比起同龄的来,只是在家里带孩子做个饭,完全不能满足一个劳作一辈子勤劳妇人的忙碌心。
所以她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撮合小两口,一清早就指使着家里的一个小辈,背着竹篓去寻江以华,说最近家里有喜事,需要宰杀鸡,想再多养两只正在下蛋的母鸡备着。
江以华都没有询问,不知道从哪里拎来了两只,还附带了一麻袋的麦糠。
老太太呢转头将母鸡,算在池芸儿头上,帮着江以华喂养媳妇儿。
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池芸儿吃个两三次肯定就不好意思了,想着从其他方面回谢过来。
谢人不得谢到源头上来?
江以华是大方的主,这次收了谢礼,下次也要多加一倍给出去。
小两口一来一往,关系可不就越走越近处上了?
池芸儿在这方面还真没有拒绝的经验,只能笑着点头,“那回头我也做了好吃的给你们尝尝。”
她的衣服不多,夏天的衣服每天一洗,很快就洗完了,便要帮着小禾苗洗。
小姑娘连忙抓住她的手,笑着道:“池知青,我也很快就洗完啦,待会跟小伙伴们摸点河虾回去。”
池芸儿也不勉强,叮嘱她不要去深水区玩耍。
刚回到院子,她便看到在厨房洗手和脚的江子实。
院子里没有外人,江子实喊得比较亲昵:
“芸儿回来了?衣服放在门口我洗就行,你身体弱,受不住河里的凉水吧?”
池芸儿轻笑着摇头,“以前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子实哥有对象了,我又不是你真得亲妹妹。有些分内的事,我自己也能行。”
别人看着是她对着他死缠烂打,丢了一个姑娘的矜持,还没脸没皮拿着父母的钱票养着他。
实际暗地里,江子实对她几乎做到事事亲为了。
池芸儿不好意思,只能从其他地方对他好。
而她有、可以拿出来的,也就是钱和票,以及一片痴情!
恐怕任何一个正常的姑娘,面对长得好、会哄人、各方面还不错的男人,也难以抵抗这种攻势吧?
更何况这个年代的人们对待感情含蓄、深沉而炽热,小姑娘一头栽进去很难出来。她又是个倔强固执的!
江子实面色微沉,看着她艳丽如国色的容颜,突然想起来,如今被他定义为蠢笨、骄纵的女孩子,其实性格慢热,自己也是哄了好久才让她对自己彻底放下戒备心。
可是现在他感觉到她慢慢又要回到最初的状态,与他之间产生了不可修复的隔阂,内心抽疼一下。
他有些茫然,自己做得一切真的就是他内心想要的吗?
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后悔曾经的决定?
池芸儿转身去晾晒衣服,“子实哥你回来了正好,我在锅里熬了不少绿豆汤,你喝点消暑,再给大家伙捎带些。”
江子实走上前,要给她搭把手,却被她躲开了。
他紧抿着唇瓣,脸色铁青:
“芸儿,我们一定要这样生疏吗?我一直拿你当妹子的,以前和以后不会有太多区别。”
池芸儿差点没气笑出来。
呵,他披上人皮难道认为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所有人必须降智,就不能拥有基本的礼义廉耻吗?
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让丈夫再继续照顾,曾经当妹妹对待的小青梅!
偏偏池芸儿小脸上带着浓重的委屈,满足他大男人的虚荣心,暂且稳住他:
“子实哥,你不要再对我好了。不然,不然我怕自己会做坏事,恨不得拆散你跟小卞同志。”
“子实哥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反正我也是没人要的小可怜,谁会在意呢?”
江子实盯了她一会儿,到底是看了十来年的模样,再好看也没有别人见到她时,那种第一眼震撼的冲击感。
一感受到女人又想要将自己扒拉入怀,他刚才心里的不舒服再一次消散。
江子实觉得,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偶尔能够让他失去理智,被左右感情。
“好吧,如果我稍微远离下你,能让你好过些的话。不过,你以后遇到困难,千万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哪怕出于同乡情谊,我也不可能对你的事情坐视不理。”
“再者,玉梅比咱们想象的大度,不会计较这些的。”
池芸儿期期艾艾地点点头,继续默默地晾晒衣服。
江子实抄着口袋站着看她,良久似是下定决心,才缓缓地开口:“我跟明磊叔说了你工作的事情。他清早忙完就去公社联系了。”
“工作不容易找,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月十来块钱的临时工都能抢破头。”
“不过池芸儿你条件不错,正好公社办的砖厂最近在做季度报表,很缺会计方面的人手。不然你去试试?”
池芸儿抿着唇,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可是,可是砖厂距离这里不近,就我这小身板怎么来回嘛?”
“总不能让人天天接送吧?”
“而且,砖厂里都是大老粗,我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岂不是羊入虎口?”
江子实小心翼翼地劝道:“芸儿,适合你的工作本来就不多,这也是明磊叔托了不少人、又递了两盒好烟才说来的。”
“要不是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这样的工作也没有,容不得咱们挑选。”
“主要是我怕没有我护着你、帮衬着你,时间久了,你躲在屋里什么都不干,会被人扣上大帽子。”
“去砖厂也挺好的,明磊叔帮着你打听过了,财务室里有俩女同志跟你作伴。你是咱们村的知青,他肯定要负责你的安全和名声负责。”
“再者,砖厂距离农场很近,我去找我哥问问,看能不能给你腾个小房间来,省得你每天来回赶不安全,也累得慌。”
“砖厂的工作只是暂时的,咱们再慢慢寻摸更适合你的,行不行?”
池芸儿低垂着头,拽着衣角,轻声地问道:“子实哥,你就那么希望我去砖厂那上班吗?”
“因为我碍着你跟小卞同志的事情了?”
江子实微微叹口气,“傻丫头,我这是在保护你。”
“玉梅的娘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没文化,很多道理我们跟她说不清楚。哪怕我拿着钱堵了她的口,可她,她希望我们俩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没有本事,抗争不过村长一家,只能将你托付给我哥了。”
池芸儿装作极为伤心,眨巴下眼睛,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砸向土地,哽咽道:“既然是子实哥希望的,那我就去,再也不回来了!”
“正好给你们腾出房子,做婚房……”
说完她抹着泪捡起搪瓷盆飞奔回屋了。
江子实怔在原地,低垂着脸慢慢浮上阴狠之色。
池芸儿的存在,会一直提醒着他以前摇尾乞怜的丑态,这对于自尊心强的大男人来说,不亚于被钝刀一下下地磨着。
先不说卞玉敏落水的事,真得是池芸儿受到冤枉了,她的世界非黑即白,早晚要掰扯清楚。
就是池芸儿对自己的占有欲,也绝对不希望他跟卞玉敏离开这里去省城念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1)
不能怪他心狠,将池芸儿给推出知青点,实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已经在卞玉敏和池芸儿之间做出了选择,那么他不可能为自己留下后患和污点!
所以池芸儿留不得,远离知青点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江子实微眯着眼睛,在外人看来,他将池芸儿托给了哥哥照顾,那么以后池芸儿出了事,只能是江以华没有尽到责任,而他江子实却能完美脱身!
只要想想哥哥要被背负着一个女人的不幸,遭受众人的职责、池家人的怪罪;池芸儿被销毁,从他通往前途的路上,彻底挪开,不再具有威胁性,他可以继续维持往日的体面。
江子实浑身都激动地微微颤抖。
他会去省城念大学,再慢慢刷池家两口子的好感度,让他们助力自己返回京都,凭借着江以华的愧疚,家里的一切资源都只能是他的……
回到屋子里的池芸儿关好门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溢出抹冷笑。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过程从来都不重要,而她的结果必然要如江子实和卞家的愿吧?
池芸儿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般重要,重要到让他们不要良心也得将她给按入泥潭中。
她抚摸着自己滑嫩的脸蛋,前面是死局,而她却没有选择。
往前迈一步,说不定她还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但是她表现出抗拒,那么江子实绝对不会让她多逍遥一秒!
池芸儿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奶糖,慢悠悠地拨开糖纸,空气中立马飘散着淡淡清香却格外醇厚的奶香气。
她将米白色的糖块塞入嘴里,左右含着玩,任由那糖块将自己的脸颊鼓出包来。
日子苦的人格外喜欢甜食,似是吃到嘴里的甜,能让生活都变得美好积极起来。
池芸儿好歹是被拴在这里二十多年,熟知很多的事情,那砖厂就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
是,财务科有俩女同志,但一个是厂长媳妇,一个是副厂长的侄媳妇,都是有背景的人。
不仅别人动不得,她们有时候还为了点蝇头小利,做起拉媒保纤的活,硬生生给人办成喜事!
可她池芸儿一个白皙水灵漂亮到,让人看见就禁不住热血沸腾的小姑娘,但凡迈入厂里一步,就有一群只长力气不长智商、由着自己的下半身操控一切的光棍汉们,在一旁虎视眈眈。
不知道有多少女同志遭了毒手,被他们轮流拉回家做媳妇。
业务熟练的他们,又能允许池芸儿保留清白多久呢?
砖厂又是盖在偏僻的地方,哪怕距离农场近,中间也隔着百米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幽暗的林子。
而且厂内面积很大,处处安置着几米高的砖垛,随便拉着人捂上嘴躲在哪里都没人能察觉……
池芸儿紧抿着唇,一下下咬着奶糖,思考着如何破局。
女人,尤其是她这种手无寸铁之力的女人,要想在男人堆里保全自己,真的很难。
要么她有着别人惧怕的硬本事,要么她有别人不敢招惹的背景,否则只能沦为玩物!
她没有硬本事,只能寄希望于后面一种。
池芸儿突然想到了江以华,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这真是一场豪赌,如果江以华跟江子实狼狈为奸,那她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但如果江以华表里如一,真如同传言般是个顶天立地有担当正直的人,那她爬出泥潭不是梦。
不过呢,池芸儿觉得前者的概率更大些,毕竟他们俩是亲兄弟。
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她得先探明下江以华的态度。
江子实将工作的事情说了,便去厨房舀了绿豆汤喝了碗,什么都没有添加常温的汤,带着他不喜的豆腥气。
他只喝了两口,就将其他的舀入两个陶壶中,拎着去给地里的知青们送去。
等人一离开,池芸儿便开始在屋子里转悠,琢磨着以什么接口去寻江以华,又带什么去。
没等她纠结出结果来,小禾苗拎着一篓子的河鲜上门了。
小姑娘黝黑的小脸上布着汗珠,但是她笑得灿烂,牙齿都带着闪光,极为喜人。
池芸儿赶紧将人拉入屋里,笑着去后院井里,将自己吊的一罐子绿豆汤拿出来,倒入瓷碗中。
“喏,我洗衣服之前吊在井里的,现在喝温度正好,不会太凉,又能解暑消渴。”
禾苗笑着放下东西,手往身上蹭蹭,斜觑了池芸儿眼,见她笑意浅浅没有丝毫嫌弃,便暗暗松口气,欢喜地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着。
绿豆汤果真清凉爽口,还有甜丝丝的味道,哪怕碗底的绿豆都带着沙沙糯糯的口感,所有的燥热一下子褪去,味与感的结合已经超出小姑娘对美食的认知,好吃又舒坦得她禁不住叹口气。
“待会你拎着给你爹娘兄嫂送去,不过别跟人说是我煮的,”池芸儿轻笑着低声说,还拿话堵了小丫头的拒绝:“毕竟这是你拿着一篓子河鲜换的,我怕别人说我欺负小孩子。”
小禾苗被逗得咯咯笑,“怎么会呢,我若是说出去,池知青门口肯定要有一群孩子们,捧着河鲜等着跟您换呢!”
“都是河里不要钱的东西,我们随便下篓子,不出半晌就能满了……”
池芸儿也笑着一本正经地点头,“那你更要替我保密了。”
毕竟她给知青们熬煮的绿豆汤一点都不走心,煮出些绿豆味就倒在一旁,留下小半锅继续中火熬煮、不停地搅拌,又放入冰糖、薄荷,起了沙的绿豆汤放到井里镇着。
小禾苗大大方方地捧着陶壶,“池知青,待会我给你送壶来……”
说着她就跑远了,要去跟家人分享美食。
池芸儿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篓子的河鲜上,活蹦乱跳的小河虾中还参杂着零散的小鱼、小蟹。
厨房里的调味品种类少、数量也不多,她索性直接洗净上锅蒸,再用辣椒、蒜头、酱油和些微的荤油做料汁。
池芸儿烙了几个丝瓜鸡蛋饼,留下一碗河虾当调味品的酬劳,其余的用碟子装好放篓子里,又拎着另一陶壶绿豆沙汤,带着斗笠、围好裸露在外的脖子锁好门,也没避讳下地干活的众人去了农场。
从卞家庄到农场是一条较为宽敞的土路,左右田地里人们热火朝天地收割麦子,一眼望去全是麦浪滚滚,闪着耀眼的阳光,当真像被金子铺满,处处是丰收的喜悦!
池芸儿脸上带着笑,却没有太多感动,人是复杂的动物,憨厚老实下并不一定就是纯良友善,也可能是蛮横愚昧。
她上一世一次次想要逃离这里,若不是这些乡亲们的“好心帮助”,她又怎么可能被困二十来年,四处伸张无望,直到生命终结呢?
池芸儿的心门被紧紧关闭。
这一次她不会做大恶之人,但也绝对善良不起来了!
农场据离这里不远,她也走了快一个小时了,走走歇歇,才看见昭阳农场的木牌子。
“同志您寻谁?”见路上一个身段柔美纤细、娉婷多姿的姑娘,累得汗唬住眼睛的汉子们,觉得散去的力气又回来了,笑着高声喊道。
“我猜是寻江知青的吧?也不知道大家伙白天累得这么很,咋传消息的速度这么快呢?”
“可不,咱们去蒙内途径京都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飞出去,从昨晚到现在,让江知青他们帮忙捎带东西的人,络绎不绝……”
池芸儿抬起头,那白得晃眼的肌肤、水汪汪的眸子,跟摄魂塔般,将看过来的众人定在原地。
她抿唇笑笑,已经习惯大家伙第一次见自己、被这副容貌欺骗的震惊,轻声问道:“同志,我确实是来寻江知青的,不知道在哪里能寻到他?”
被她看过来的男知青,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黝黑的脸红得紧,头都快垂到胸前了,吭哧半天说不出话,就伸手指了个方向。
旁边回过神的人们,不自在地一遍遍瞅向池芸儿,“同志,江知青在开拖拉机,你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就能寻到他了!”
农场建在偏远的山区,这里虽然被绵延的山给围绕着,但是有大片平坦肥沃的土地,却没有多少当地居民开垦。
是以知青们被分配过来,以人力和机械结合方式,硬生生将这里打理成如今的模样,早早实现自产自销,还能有不少余粮支援蒙内同志们。
在乡下拖拉机手是很拉风,又体面的工作,不是人人能够胜任的。
池芸儿谢过众人,继续沿着土路往前走,约莫十来分钟,才隐隐约约听到拖拉机发动机转动独有的突突声。
等她寻过去的时候,地里人们已经将话接力到了江以华跟前。
“江知青,你媳妇儿来找你了……”
“江知青,你行呀,啥时候闷不吭声结婚了?”
“听说很漂亮,还挺着肚子慢吞吞辛苦地走着来给你送饭……”
江以华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无奈地道:“同志们,你们不要道听途说,我连对象都没有呢,怎么可能有媳妇和孩子?”
“没有道听途说,人已经在来的路上,很多人都瞧见了,比电视和海报上的明星还漂亮!”
别人这话让江以华脑海里第一时间,就跳出了那只俏皮的花脸猫儿。不过想想俩人生疏的关系,他随即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可能是某个女同志托我捎带东西。”
众人听了遗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江知青年龄不小了,又这么优秀,真该考虑下人生大事。”
“咱们这片优秀的女知青不少,我们没有多少选择,但是江知青也没有瞧中,想要一辈子厮守的对象吗?”
江以华好笑地摇摇头,“我自己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既然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安稳富足的生活,还是先不考虑……”
还没说完,他眸子一眯看到摇曳而来的女人,竟然真是她!
也对,从昨天下午他说服了车队,来回都从京都绕行,就有不少附近的知青拎着东西拖他们捎带。
普通的人不可能让众人如此另眼相待、激动传话,人还没到呢,众人的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到他跟前,也只有池芸儿如此惊艳岁月的佳人才有的能耐!
江以华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将把手让给另一人接替自己的班。
他脱了手套,用车身上挂着的塑料桶里的水,简单洗了手、脸、脖子,才大步从田垄走到小道上。
俩人离得越近,他们彼此之间心跳越发快起来。
江以华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站定,眼眸幽深地看了她两秒钟,将她胳膊上沉甸甸的竹篓拿过来,低沉道:“我们去那边说话。”
他指指前面洒着阴凉的老树,下面是几个刚会跑的孩子们在逗蚂蚁玩。
池芸儿面上本来就升腾着热意的绯色,看到男人脸、脖子和胳膊上滚动的水珠,如今更添了几抹艳丽。
她抿抿唇,“村支书家的小禾苗说,你托卞四奶奶养了两只母鸡,下了蛋给我补身体?”
江以华呼吸一窒,被口水呛到,手握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好大一会儿。
他就说村支书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每次见到他恨不得将家底都掏空,以表达他对村支书的救命之恩。
这次怎么会反常上门要两只母鸡呢?
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卞四奶奶给自己来这么一手……
江以华偏偏不能否认,不管是顾及到村支书家的面子,还是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
他笑着点点头,“你身体弱,又不会照顾自己,所以我托村支书家,对你多看顾着些。”
池芸儿笑着微微低头,瓷白的手指指他手里的竹篓,“我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以华哥哥为我做这么多,我没啥能拿出手的,就借花献佛,用小禾苗捕捞的河鲜,给您做了点午饭。”
江以华挑眉,揭开捂得严严实实的小棉被,里面调味品的香气溢出来,煎得香酥泛黄的丝瓜饼、清蒸河鲜、搭配的蘸料,还有一罐子绿豆汤。
他余光里不远处的几个小屁孩,成为碍眼的存在。
他头一次小气得,不愿与别人分享吃食,哪怕两三岁啥也不懂的孩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2)
“你在这里等我下,我去跟大家伙说声,咱们回基地说话,”江以华又看了眼往嘴里捡羊屎蛋吃的娃们,果断做了决定。
跟池芸儿说完,他拎着东西踩着地垄多走了几步,高声与人打了招呼,在众人暧昧笑容中,无奈地摇头转身。
农场基地距离这里不太远,俩人一路无话走了约莫七八分钟,才隐约看到那接连成片的房屋。
江以华忍不住低笑声:“小池,你既然来跑一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这个人不喜欢猜人心思。”
池芸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身边的男人是典型的北方汉子,人高马大的、腿又长,一步能赶她两三步。
可这会儿他为了配合她的步子,一步一挪走得好不委屈。
池芸儿抿唇也跟着笑,“没什么呀,子实哥给我找了个工作,就是在农场旁边的砖厂当会计。”
说到这里,她委屈地撅着嘴巴,“我觉得是他见不得我在跟前碍眼,所以想把我远远地打发走。”
“我心里有点不大舒服,就跑来了,想问问以华哥哥,农场还有床位不,我想住在这里。这样来回上班也方便些。”
江以华面色突然一变,转身看向池芸儿,女人眼睛水润明亮,像是一潭碧泉容纳了天地,洗尽铅华后的纯净;又似是没有沾染尘埃的山间清泉,不带一点烦忧。
“江子实让你去砖厂?”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确认。
男人面容俊朗,清冷带着肃杀,别人说他外冷内热,往常他都是用面无表情示人,偶尔扯个嘴角应付笑笑。
像是他这般隐含怒火的模样,让下巴的疤立马显得突兀和狰狞起来,似是要跳下来的凶兽。
池芸儿禁不住后退两步,低垂的眸子里装着困惑,不过她轻轻点头,小声说:“子实哥说,他以后跟小卞同志结婚后,没法顾我周全。一天两天我闲置在家还行,时间久了,大家伙儿会有意见。”
“与其等到我被人扣了大帽子,不如主动找个轻松的活干。”
“我脑子还算聪明,虽然比不上以华哥哥一眼瞧出结果,拿着算盘也能打得劈里啪啦,不带出错的!”
她骄傲地抬着下巴,接着她微微颓丧道:“要不是我没弄明白子实哥的心思,还在京都的话,说不定我能入医院,当个挂号收费窗口的小干事,或者进入财务室跑腿……”
池芸儿路上琢磨了很久,决定不动声色探探江以华的态度。
他住在农场,多多少少跟砖厂的人打过交道,再不济也能听到些厂里的事情。
如果他跟江子实是一条船上的人,又或者他不愿要帮忙,听到她的话,不会有太大的反应,顶多送上个恭喜,甚至还夸夸这个工作的好。
要是江以华不想扪着良心,而为她出头,那是最好不过得了!
池芸儿吃过太多这方面的教训了,弄不清敌我,很容易让顺利出逃计划破产。
不过此刻瞧来,江以华对江子实的事情不赞同。
那是不是他算是半个友军?
池芸儿接着便开始向他展现自己的优势,暗示自己家世不错,有利益可图。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哪怕血缘关系的人相处,也会因为利益而发生争执,更何况萍水相逢的俩人。
没有利益牵扯,人的关系反而并不稳固。这是很现实的事情!
人不怕被人图谋,而是该害怕自己没什么地方可供人图谋的。
江以华紧绷着下颌,微敛着眸子里,藏匿着怒色。
砖厂距离农场很近,不少知青受不住高强度的劳作,暗地里想要调个轻松体面的工作。
农场里知青太多,后勤上的活指望不上,他们就将主意打到砖厂上。
砖厂的领导们特别会打太极,男知青还好,除了财物往里面打水漂似地扔掷,水花消失后没一丁点动静,他们认清自己被人耍着玩后,忍气吞声安安分分继续下地干活。
但女知青们就不同了,她们有些人为了前途,不惜牺牲女人珍贵的东西,结果便宜被人占了遍,仍得到一句回去等着的空话!
甚至一个女知青没多久肚子鼓起来,疯狂闹腾一番,最终绝望地投河自尽。
就像是池芸儿所想,砖厂在基地不仅很有名,而且名声特别臭,那就是一条地头蛇,让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厂里领导们见遮羞布被扯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妄想将基地当成他们的温柔乡。
是男知青们扛着家伙什,组成巡逻队,才让女知青们暂时免于入虎狼之口。
现在池芸儿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只身入砖厂,那还能剩下骨头吗?
他不信江子实在这里呆了一年,没听过砖厂的臭名。
呵,他也完全能想象到,池芸儿被人欺负后,江子实会无辜地将责任推给卞家和自己这个就近负责的哥哥身上。
“你在这里坐会,我,”江以华刚才那么一丁点的旖旎消失得无影无踪,面无表情地说,随即他想到基地对于池芸儿来说,也是陌生之地,改口道:“算了,你跟我一起走,见见基地负责人。”
他从房间里拿了两双筷子,放到竹篓中,拎着东西,带池芸儿往基地办公室而去。
池芸儿乖巧地点头,没有多问,跟小媳妇似的走在他身侧。
江以华微微叹口气,庆幸与后怕让他后背更加湿濡。
他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没有提前跟池芸儿打招呼,或者她没有心里难受跑来寻自己,等待这小姑娘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但凡他略微一想,内心暴虐因子就禁不住要冲破牢笼,有一种将恶人全部绞杀的狠劲。
江以华没有心情去思考,自己如此紧张、愤怒为得是什么。
他平息了会,才声音略微柔和地问道:“小池,你说你比较擅长什么?”
“我想着你与其去全是男人的砖厂,倒不如来咱们农场。”
“普通辛劳的活你做不了,但我想着你家庭条件不错,不指望工分吃穿,工作选择的面反而大些。”
“而且还有一些专业性强的工作,竞争力小。”
池芸儿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就像是一颗冬日正午的太阳,不那么炽热却隐含着暖人的温度,驱散人身上的寒冷,又似一艘在大海中漂泊的邮轮,任由外面暴风雨肆虐,被其塞入船舱护佑的人,安全无虞!
只是微微恍惚一下,池芸儿微低头看着沾染了薄薄尘土的布凉鞋,眸子里是异常的清醒。
她轻笑着说:“以华哥哥,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呢。”
“我知道你很优秀,被奉为学神。我虽然比不过你,但在同届中,也是无人能匹敌的学霸!”
“我初中、高中经常给报刊期刊投稿发表些豆腐块文章,文字表达能力还算可以。”
“我爹每个月都查阅医院的账目,任务繁重不得不拿回家继续加班。这时候我就帮着他打算盘……”
“我在学校那会儿担任播音员……”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诉说着自个儿的辉煌,鲜活又张扬炫目!
江以华实在不能理解,江子实怎么能对这样的小姑娘下狠手的。
他脸上带着浅笑,不住地点头,等到了办公楼前,就让池芸儿在树下面乘凉,而他则放下竹篓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快要吃午饭了,基办主任在地里溜达一圈,浑身是汗地回来,这会儿正打了一盆水拿着毛巾洗脸呢。
“唔,小江来了,快进来坐,”那主任热情笑着招呼道,拿着毛巾擦拭了下脖子,就去给人倒茶水。
江以华赶忙拦住他的胳膊,“齐主任不用忙,待会就要吃午饭了,您这是让我灌一肚子水给您省粮食呢?”
齐主任笑着点点他,“行,我不跟你客套了,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要寻到我这里来。都要吃午饭了,你跑来别说跟我唠嗑的。”
江以华迟疑下,想到自己该以什么身份替池芸儿办事。
砖厂是人心险恶之地,但基地里光棍汉的男知青也不少,一个个跟饿狼似的想要高娶呢,急切地脱离穷困艰难的现状。
即便以后他们在返城之时,没能占到女方家庭的便宜,但婚姻一事中,他们本身就是受益者。
江子实就是其中的楷模,有个现成的例子,那池芸儿来了后不就成了香饽饽,人人乐意献殷勤?
他不想池芸儿刚爬出虎穴又入狼窝!
而且,他但凡想象池芸儿被男知青献殷勤,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
是以,他记起来卞四奶奶的话,含含糊糊地简单介绍了下情况:“齐主任是这样的,我们家邻居的妹妹池芸儿同志,就在卞家庄跟我弟弟一块当知青。”
“原本有子实能看顾她,但是现在子实要结婚了,再继续照顾小池同志就不合适了。所以我想着,咱们基地还有适合女同志的活吗?”
“将她接过来,我,我好就近照顾。”
“她体质弱干不了重活,刚托关系谋了个砖厂财务室的临时工。您能忙我们看看,用这临时工能换个什么岗位?”
“小池同志家里条件不错,不指望赚多少工分,就想着多多少少给组织做贡献……”
说完,江以华就微微低头,任由齐主任畅想自己跟池芸儿的关系。
齐主任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下他,见自己的这一员大将脸上的别扭,忍不住笑着问道:
“我在地头听说,那小池知青来探你的班?”
“你们好事也不远了吧?你这小子平时闷不吭声,只知道做实事,自己的事情一句话不透露。”
“要不是人家女同志寻来,怕是你得拖到需要我盖章批准材料的时候,才会和盘托出吧?”
江以华无奈笑着,“主任,我,我是有这么点心思,但是人家姑娘说不定很快就返城了。我没能力给她未来之前,只能先照顾着,其他的就随缘吧。”
“主任,这事还得您多上心。她入职也就这两天的事情,您也知道砖厂里风气不大好,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齐主任收起脸上的笑容,点点头:
“应该的,小池同志算是咱们基地半个家属。不说其他,就小江你对咱们农场的贡献,我也得答应下来。”
“哪怕我让出这个位置给小池同志坐,也绝对不会让她羊入虎口!”
江以华郑重地给他鞠躬,“主任,谢谢您!”
“你现在说谢太早了,等我将事情办好了,你们小两口结婚的时候,请我当主婚人。那时候再谢也不迟。”齐主任笑着摆摆手,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换岗的事情了。
谈妥这件事情,江以华微微松口气,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小姑娘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上,晃荡着两条腿,唇角含着浅笑微眯着眼伸着手指逗弄着阳光。
他抄着口袋站在不远处瞧着,都不舍得打破这唯美的景色。
还是池芸儿似有所感,侧头发现他出来。
小姑娘站起身,轻笑着跑过来,“以华哥哥忙完了吗?饭菜都凉了。”
江以华点点头,带着她寻了个开阔的阴凉地,递给她一双筷子。
天气热,饭菜倒还有点余温,河鲜虽然凉了,却并不腥气,配着秘制蘸料,入口咸香鲜美、肉质滑嫩软弹。
南瓜油饼、绿豆汤很多人都会做,可池芸儿能将普通的食材,做出不输于肉蛋类的美味,却十分难得。
江以华的脸色越发柔和,眸子里盛着是他都不自知的柔情。
女人第六感很灵,池芸儿哪怕没有看过来,也能感受到男人若有若无炽热却克制压抑的目光。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从还不会说话起,就深知得寸进尺。
敌强我弱、敌退我进,池芸儿低垂着眼睑,眸子里闪过抹异色,很想瞧瞧江以华是什么样的人呢。
吃过饭后,江以华带着池芸儿回到自己住的一排宿舍前,麻利地洗刷完碗筷,往竹篓里放了清早散步时掏来的两窝二十来颗野鸭蛋。
他拎着勾着唇角道:“我送你回去,明儿个清早我再接你来。”
“咱多追着点进度,说不定明后天就能将你换岗的事落实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3)
池芸儿抿唇背手轻笑着点头,就俏皮地倒着走,好奇地问道:“以华哥哥,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你个问题?”
她上一世坠入河里溺亡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时间似是相隔许久,又恍若昨天。
身体的鲜活,让她的心也跟着复苏。
而且她心里在刚才冒出个念头来,或许有一种法子能够一劳永逸呢!
江以华掀起眼睑撇了她一眼,“如果是别人,那我会说,既然知道是冒昧的问题,就不要问。”
池芸儿愣了下,顺着他的话说:“为什么是别人呢?我,我与别人不一样?”
江以华嗯了声,“我现在心情不错,允许你冒昧。”
这话让俩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子暧昧起来。
池芸儿觉得午后的太阳过于热烈,脸颊带着微烫的温度,不过她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以华哥哥是帝大高材生,毕业后有的是工作单位要你。为什么您还来了这里呢?”
江以华没有任何的诧异,几乎听到他传闻的人,在略微熟悉后,都会忍不住询问这事。
他轻笑着说:“因为变天了,我需要到屋檐下躲雨,所以顺势将雨伞递给了别人。”
他说得隐晦,可是池芸儿却准确抓住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个年代四处动荡不安,有本事的人不一定活得比普通人好,或许优秀反而成为显眼的靶子,任由羡慕嫉妒恨的人往上面刺扎。
“那以华哥哥说得别人,是你的,前女友?”池芸儿紧握着拳头,又继续提了个尖锐的问题。
江以华侧头看向她,挑眉淡淡地开口:“你对我就这么好奇?”
其实人人对他这个传说中优秀到无人匹敌的人,都好奇。
但是他给人好奇问到跟前的机会不多,她是极少中的一个。
池芸儿点点头,大方地承认:“当然了,我想取取经嘛。”
“取什么经?”江以华四个字一出来,难免让俩都生了那么一丢丢心思的人想歪。
他立马低咳一声,补充道:“取如何甩男人的经验吗?”
“所以,以华哥哥贡献出工作后,被人甩了?”池芸儿更好奇了,俩人分手的原因,真得仅仅是那个女同志势利眼吗?
会不会人家发现江以华,其实跟江子实一样,是个伪君子?
这会儿俩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四周全是金灿灿的麦田,一望无际美得震撼,懒洋洋拂过灼热的夏风中,都是醉人的麦香。
江以华忍不住扶额,“小丫头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如果,”他认真地看向她,轻笑着说:“如果我真喜欢上了哪位女同志,是不会给她挣脱的机会,又怎么会让自己落入众人口中狼狈的境地?”
“不过呢,”想到自己那怪病,他整个人突然阴沉下来,跟六月的天般毫无征兆地来回变换。
不过也就一瞬间,他又恢复到俩人昨天刚碰面的时候,那种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模样。
望着漂亮到发光的女孩儿,他喉结上下滚动,有些想法越压抑越会忍不住往上冒,甚至能够影响到他的理智。
江以华从没有这一刻般,厌恶自己的病症。
他紧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开,淡淡地道:
“不过,我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娶妻生子。有人曾说过,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担负起多重的责任。”
“我注定要将自己奉献给组织,没有多少时间能挪给家庭。与其我当个甩手掌柜,让妻子瘦弱的肩膀扛起一切,那我还不如不结婚,误了另一位女同志的幸福。”
池芸儿那好奇心在他纵容之下,如疯草般乱长,“以华哥哥,你不会是在感情上受过伤,所以心灰意冷准备单身到底?”
“我可没听说哪个厉害人物,或者哪个行业的同志们,人生只有奉献、工作,连组建家庭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呢。”
江以华紧绷着脸,“夫妻之间是相互的,可能我要求比较高,不想让未来妻子承受太多。”
池芸儿点点头,轻笑道:“如果谁成为以华哥哥的媳妇,那就幸福了……”
“我说过我不会结婚的,”江以华强调道。
池芸儿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以华哥哥,你还年轻着呢,时间会让你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所以年轻人,一辈子的事情可不要轻易说出口哦。”
江以华忍不住笑出来:“丫头,说的好像你多大年纪了般。”
“对,你说的不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以前池芸儿是自个儿不想走,如今她有了回城的念头,池家夫妻俩肯定会尽快运作将她调回去。
他们俩还能相处多久呢?
江以华从记事起就在充实自己、不停地学习和努力,哪怕来到农场他也没有一刻清闲,不是在干实事,就是与本地各个经验丰富的老者学习。
他在感情方面与其说是空白,不如说他深知自己的病症,用忙碌来麻醉自己,忽略他这辈子都不能拥有完整的人生。
这样的日子孤寂又带着丝凄苦,谁不眷恋黑夜里独独为他亮起的那束暖光?尤其池芸儿这如此满足他对另一半所有幻想的人出现!
他决定顺从内心的渴望,放肆段时间,也算是在情感上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所以,以华哥哥你的工作让给了谁?”言归正传,池芸儿继续满足自己的八卦,笑着问道。
江以华瞪了她一眼,知道今天他要是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说不定以后见面她次次都会提起。
“就是我妈同事的女儿,两家有意撮合我们。不过我明确拒绝过了,长辈们没再提起来,她偶尔来家里做客。”
“有次我晚上回家,在桥上看到她要跳河自杀,就因为她要到这个艰苦的地方下乡,被旁人口里探听到的话吓到,一时想不开。”
“我正巧想要报名下乡,索性就将工作名额给了她,替她来到了昭阳农场。”
池芸儿撇撇嘴,“以华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其实她是故意卡着你出现的点,假惺惺地上演场自杀的闹剧,只为了让你主动让出工作?”
江以华笑着点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我也没吃亏,工作不是让出去,而是卖给他们的。”
“我的单位比较好,工资福利也不低,所以卖了个好价。”
听到这里,池芸儿有些替他忿忿不平:“以华哥哥,那关于你被她甩的传言呢?我不信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见她跟炸毛的小白猫儿似的,江以华手有些痒。
他将手抄到口袋里,好笑地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被人利用、不知道争辩的傻子?”
“你想想舆论到底偏向谁?”
池芸儿眨巴下眼睛。
江以华不由地弯着唇角,自己跟她在一起脸上表情也都跟着丰富起来,笑容由内而发。
以前他不相信截然不同的男女之间,除了让人一时沉迷的男欢女爱外,有什么刻骨铭心、非你不可,以及书中一见钟情从何而来。
年轻时不论多激情热烈,最终要被平淡漫长而消磨掩埋殆尽。
但此时此刻,他体会到俩人仅仅并肩走在麦浪中,已然是极致的浪漫,看着身旁软萌清丽的女子,这一切都足够他余生缅怀了!
他低咳一声拉回思绪:“我是不是有些小气、卑鄙、记仇?”
“我将工作让给了她,哪怕是卖了钱,但我偏偏谁也没卖,唯独卖给了她。”
“那家人以为我怜香惜玉,为了将他们女儿跟我凑到一起,便四处散播我与她俩人好事将近的谣言。”
“而且所有人还都信以为真,连我父母都前前后后问了我三四遍!”
“或许在那家人看来,我暂时下乡很快就能回来,而且我能力出众,前途注定光明,是特别合适的女婿人选。”
他耸耸肩,给池芸儿表演了下历经生活凄苦、被人抛弃的怨夫表情:“不过呢,当大家问到我跟前时,我就这样苦着脸叹口气,说工作多难找啊,我下乡没有归期,哪能耽搁人家小姑娘?”
“你也知道人们传话的功力,俩字能最后硬生生给你扩充成一部戏。”
池芸儿被他逗乐了,“所以,那家人虽然将你跟他们家闺女是对象的谎言散播出去,可同样的那位女同志也得了势利眼的名声?”
“是的,”江以华点点头,“他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池芸儿抿抿唇,轻笑着迈步。
一时间俩人沉默下来。
江以华眼见快到卞家庄,开口说:“小池,哪怕明后天你的工作落实,我也建议你抓紧跟家里联系调回去。”
“以前你是跟着子实下乡,如今他娶了别人,你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乡下还是比较乱的,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将你看顾好。万一你有个闪失,别说池叔池婶寻我算账,就是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小池,你是个好姑娘,别赌一时意气,悔恨终生!”
池芸儿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的,以华哥哥,这次我托你捎带的家信里,就说了这件事情。”
“我觉得我爸妈肯定时时刻刻给我准备上工作了,只能着我回心转意呢。”
江以华笑着说:“那就好,不知道等你回了京都,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池芸儿歪歪头看向他,“现在又不是古代,出行很方便的,只要人有心,哪怕天涯海角的距离,也不成问题呀!”
“对,你说得对,”江以华紧握着拳头,站定将竹篓递过去,“我还要回去干活,就不送你进院子里了。”
池芸儿接过竹篓,那竹篓瘦长,中间吊层竹篾编制的隔断,倒是个小巧素雅的双层饭盒。所以竹篓上面的把手比其他的小而短了些,俩人交接的时候,难免会碰触上。
他们浑身一颤不由地齐齐松手,又惊吓地上前抓竹篓。
结果竹篓那小调皮太重,没等他们接到就自己滚落在地,江以华跟池芸儿却直接抓上了。
一只手大而宽厚,温暖又充满了无尽地安全感,似是能撑起一片天地,让人此生无忧。
大手包裹的小手纤细滑嫩,带着些微的肉感,一触上瘾。
江以华还醉心于这两秒钟美妙的触感,一股熟悉难耐的感觉顺着手往全身窜去!
他低垂下眼睑,自己的手背已经起了细密的小疙瘩。
江以华很自然地收回手,弯腰捡起竹篓,拍打去上面的浮尘,递过去。
这次俩人都很小心,顺利完成了交接。
“明天我七点来接你,”他轻笑着道,示意她往回走。
池芸儿点点头,抱着竹篓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她笑着冲他挥挥手,才一路小跑回了院子。
刚迈入门槛,她抬头就看到院子里坐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的俩人。
见到她回来,江子实下意识先往旁边迈了一步,随即他板着脸对池芸儿说:“大中午的,你去哪里了?”
“你这动不动生气乱跑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还好村里人都认得,等你去了砖厂,那岂不是很容易出事?”
池芸儿抱紧竹篓,静静地看着虚伪的俩人,一个为了男人陷害她谋人性命,一个为了能顺利拿到工农大学的名额,不惜将她推入狼窝。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各个用软刀子一下下生磨人脖子!
凭什么他们能够双宿双飞,毫无罪恶地幸福过日子?
而她必须为了小命提心吊胆,随便一句话都要琢磨半天才行。
她像是看到了前一世,这俩人锦衣还乡,特意到她面前刺激下,生怕她疯得不够彻底。
池芸儿微垂下恢复清冷的眸子,上天有眼让她重生回来。
他们不是喜欢往上攀爬吗?
那她就要让他们尝尝从高处摔下来的滋味!
她瞬间内心下了好几个决定,装作生气地冷笑声,抱着东西回了屋。
江子实无奈摇头叹口气,低声跟身旁的卞玉敏说:“玉敏你先回去,我好好劝劝池芸儿,尽快将她打发去砖厂。”
“她离开后,知青点腾出一间小房子,我每天收拾下,置办些东西,等双抢结束咱就领证结婚!”
卞玉敏脸上的难堪褪去,羞涩笑着点头:
“我听你的,虽然现在条件艰难了些,但我相信咱们有手有脚,努力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一定能红红火火的!”
江子实自尊心很强,不愿被人说他是入赘女婿,所以坚持俩人婚后住在知青点。
在他看来,不论是城里还是知青点,能拥有间独立的房子,已经不错了。可在备受村长一家人宠爱的卞玉敏眼里,就成了条件艰苦!
他遮去内心的不快,捏捏她的手,转移话题,声音暗哑道:
“敏敏你整天在我跟前晃荡,我是一天都等不及了,恨不能,恨不能现在就狠狠地欺负你……”
卞玉敏羞地跺跺脚,“子实哥你说什么呢?你太坏了,我,我不理你了!”说着她捂着脸跑走了。
等人一离开,江子实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的情深不悔!
他走到池芸儿的屋前,低咳一声,“池芸儿,我进去了?”
说着他推门走进去,见到人低头摆弄着坛子里的野鸭蛋,眉头微蹙,“谁给你的?”
池芸儿托着下巴微微鼓着腮帮,“以华哥哥呀。”
刚才竹篓落在地上,让塞满小坛子的野鸭蛋破了好几个,她一一挑拣起来,准备坏得晚上给安排上!
“我哥?”江子实一愣,“农场不忙吗?他专程只给你送野鸭蛋?又没来看我!”
池芸儿嘴角带着抹笑意,空气里似是都飘散着酸甜,“嗯呢,以华哥哥说,以后你结婚再照顾我就不方便了,让我有事寻他呢。”
“我不知道子实哥没下地,不然就请他进院子了。”
江子实紧紧盯着她漂亮的小脸。
他享受她为自己而喜怒哀乐,可如今有另一个人牵扯着她的情绪。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突然窜出一抹邪火,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拽着她的手腕将人给拉扯入怀:“池芸儿,我要结婚了,你似乎并不难过?”
池芸儿的双手顶住他的胸膛,愤怒和害怕交织在一起。
她太知道男人的劣根性了。
他可以不要你,但你绝对不能表现出一点迫不及待离开他!
“子实哥,你别这样我害怕,”她胆怯地小声说。
“害怕,呵,”江子实嗤笑声:“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到跟我一起下乡?你想要跟我结婚做夫妻的事吧?”
“池芸儿,”他气息开始变得粗重,手也不大老实地从她的腰间往下滑。“现在不是古代,人们恋爱自由讲究解放思想。”
“很多女人的那层膜都贡献给了自行车,而且女人为了返城,什么事做不出来?可她们回城后,不照样有工作,寻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过得很幸福?”
“芸儿,你不要太迂腐。虽然现在我没法娶你,却能带你体会下当女人的滋味……”
池芸儿猛地将藏匿在袖子里的剪刀,狠狠地捅向他不安分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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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一章呦~请小可爱们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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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票撒起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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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关于女主为什么不携带记忆重生:任务者穿越那么多世界,能力很强,本身就是很大的金手指,满级大佬闯入新手村既视感,会降低挑战度。而且剧情设置成女主觉醒,让主角代入感强些,被现实、人性一层层枷锁束缚,等待着她破茧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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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女主也有金手指呦,比如厨艺,比如身体属性得到加强,会点三脚猫功夫。而且每个位面还有其他金手指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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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这一世:会开锁、仿写以假乱真、计算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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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女主要摆脱男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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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4)
可惜江子实察觉到她的动作,下意识一下子捏住了她的手腕,可也因为外力的加入,致使剪刀轨迹发生改变,虽然没有刺中他的手,却从他胸前划过,瞬间血蔓延浸湿了他的白衬衣!
伤口不算深,但是疼痛感也让江子实疼得浑身抽痛下,松开她后退两步。
他捂着伤口不置信地看向她,面目狰狞咬着牙说道:
“池芸儿,你不觉得现在晚了吗?”
“是你招惹我的,如果不是你太没有情趣,一下都不让我碰,我怎么可能舍弃你而选择别人?”
“男人女人之间不就那么点事?你喜欢我,难道不喜欢我碰你吗?”
“有时候欲擒故纵、矜持过了,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说着他又要往前扑。
池芸儿拿着剪刀抵在胸前,神色清冷道:“我只是对自己负责,没有婚姻作保,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到?”
“也亏得我自尊自爱,抵住你的甜言蜜语,死守着底线,否则,我现在会恨不能杀了你!”
“毕竟,”她勾起唇角,“谁让以前我那么喜欢子实哥呢?”
“爱极生恨呐,子实哥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只是情难自已……”
这会儿已经有人下工回来,江子实面上有些不甘。
等池芸儿去砖厂上工,那一身细软滑嫩的身子不知道便宜哪个。
在此之前他先享用,有什么不好?
“会有你跪着求我的时候!”他咬咬牙丢下一句,又从口袋里掏出砖厂工作调函拍到桌子上,“明天你就去报道。”
说完,他趁着知青们还没回来抓紧回屋擦洗伤口。
等人一离开,池芸儿微微吐口浊气,这几天是最忙的时候,大家任务繁重,跟老天爷抢时间,就连晚上都要抹黑上会工。
不过地里的活马上做完了,这样全天候全员出动上工的情况,也就再一两天了。
她想趁着下午的时候行动,将老鼠窝给掏了!
池芸儿擦洗掉剪刀上的血迹,继续收拾着坛子,把坏得挑到碗里,其余的擦拭干净放到竹筐中,再去清洗坛子。
她一直呆在自己屋子里,耳朵专注地听着院子里的声响,时不时就在本子上写画几笔。
知青们回来洗漱吃饭,小歇一会儿,又拖沓着沉重的身体往地里走去。
摸了一上午鱼的江子实不好继续偷懒下去,哪怕他胸前有伤口,但他也不能呆在院子里,这会损伤他勤奋苦干老好人的形象。
惹得知青们更加眼红,对他拿到工农大学生名额不利!
所以他也就比其他知青晚了十分钟,锁好门窗,略微含胸驼背往城镇而去,准备找大夫看看伤口,抹点药好得也快。
他还想顺带着买点吃食,将卞家母女俩给哄开心了。
等所有人彻底离开了,池芸儿拿出自己的一个发卡放口袋里,戴上手套、将头发包裹严实,身上的浮沉也轻扫一遍后,穿上江子实晾在外面的鞋子。
她背上一袋子沉甸甸的书,才推开门慢吞吞往江子实所在的宿舍走去。
地主家的房屋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又经历过前些年众人的摧残,已经破败不堪,可其到底是青砖碧瓦而建,经过收拾主院倒也能住人。
这里距离后山不远,怕有野兽下来攻击人,知青们利用农闲的时间,用碎砖块、瓦砾和石头垒了一人高的院墙。
这会儿倒是隔绝了过路人和住在附近村民们的窥探!
江子实住在正屋的左侧那间,半旧的木门上,挂着磨得锃光瓦亮的铁将军,个头不小看着挺唬人的。
池芸儿微眯着眼,捏出发卡往锁眼里不过捅了几下,清脆的响声后,锁弹开了。
她打开门把锁随手挂在锁鼻上,往屋里看去。
屋子面积很大,砌了两个炕,上面凌乱着摆放着不少东西,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男人们邋遢的酸臭味。
她捂着鼻子走到江子实的床铺前,没有立刻上手翻腾,而是仔细地打量着。
他有一个一米长上锁的木箱,上面搁置着不少的书籍,墙上的布兜里装置着杂物,旁边的位置堆放了被褥、衣物、鞋子和洗漱用品,简单地似是一目了然。
池芸儿勾着唇角,走到一侧的炕洞前蹲下,手往里面摸索着。
知青们讲究,其他地方都能凑合,但是睡觉休息的地方起码要干爽舒坦,为了避免蛇虫鼠蚁的驻扎,炕洞是用请青砖垒起来的!
江子实这人太自负了,上一世跟卞玉敏衣锦还乡,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时不时来探望疯癫的她。
没人的时候他甚至说出不少秘密来,就包括他怎么在七八个人住的宿舍里藏匿巨款的,俨然将她当成了垃圾桶倾诉,寻找更多的优越感。
他压根没想过,当时的她被刺激地暂时清醒,一字不差地将他的秘密记下来,也没想过她还能重生归来,让他一切谋算都成空!
池芸儿果然摸到一块锋利的石头,使劲将其拽出,旁边的青砖没有了挤压支撑,滑落下来,被她一把接住。
她再探手进去,青砖后面有一拳大小的洞,若是不明情况的人,肯定以为这是老鼠洞或者蛇洞,心生胆怯不会再继续好奇探索下去。
池芸儿先后拽出三个用油纸缠裹结实的圆柱体物件,没立即查看,而是将青砖归于原位。
拍打去身上的浮沉,池芸儿走到江子实的床位前,记住所有物件摆放位置,还有箱子缝上插着预警用的、不易让觉察到的两根头发丝。
她动作麻利地将书搬下来,熟练地开锁将箱子打开,先往里面看了眼,记住大体的摆放情况后合上。
池芸儿将箱子给侧放,没意外地发现箱子底也贴着三个包裹严实的纸包。
江子实冬天外衣口袋中放着不算多的零花钱,箱子角还有一卷用皮筋套得整齐的钱票。
她不客气地统统全部收刮干净,才心满意足地将东西快速归位,上好锁离开。
等回到自己屋里脱下装备,池芸儿的心跳得厉害,没了刚才沉稳冷静的模样,一股兴奋舒爽荡及全身。
她将战利品在桌子上摆了一排,一一拆开来。
她父母工作好福利待遇高,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娇女,是以每个月都给她邮寄不少钱票、零食、衣物等。
每个月的现金起码有五六十块,约莫是她母亲的基本工资了。
而江子实则以家里情况困难为由,从她这里借二三十块,说等他工作后一一还上,甚至还“实在”地给她算上利息!
以前的她特别傻,人家借二三十块,她还心疼地给到三四十块钱,附带上不少稀罕的票据,平时的开销也都是她出。
只要江子实说几句好话,她头脑发胀对人掏心窝子地好,具体表现在自己省吃俭用,从父母那里得来的东西,几乎全用在了他身上。
花钱的地方由她来,江子实这只家鼠不就被养得肥硕,还攒下了可观的余粮,欢欢喜喜在村里攀高枝呢。
这堆钱票中,有这次她给出的八百九十三块钱、一些票据,还有每个月江子实攒下来的九百多块钱以及诸多票据!
她怀疑江子实偷偷把从她这里得来的东西,以邮寄回家为由,拿到黑市销货,不然他也积攒不出这么多来。
一千八百多块钱和票据数量可观,池芸儿数清楚后,重新包裹起来塞入喝完的麦乳精罐里,又塞入棉花,感受下其与昨天江以华送来的那罐的区别,一点点地改进,最终达到重量、敲击的声响、晃荡时的手感一致。
她掏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粘鞋子的胶将麦乳精封口,等胶干了后,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
池芸儿再各方面审视下,确保这罐假的麦乳精,没有一点穿帮的细节后,很随意地塞入橱子里。
傍晚轮值的知青们跟江子实是先后脚回来的。
池芸儿眼睛、鼻子泛红地走出屋子,幽怨地看了眼江子实,一声不吭端着东西去厨房做饭。
她塞给汪知青一把水果糖,笑得勉强道:“汪知青,我再用厨房两次,这些糖果算是我用水用柴和猪油的费用。”
“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一年多来都是你们让着我。我却没给大家做出什么贡献来。”
汪知青一愣,“池知青要去哪里?”
江子实握紧拳头,平时的池芸儿就是个小透明,她不会主动寻别人说话,别人也难挖出她个人的事情。
他打一开始给她寻了这个工作,就没想过被其他人提前知晓。
“池芸儿,我去城镇给你买了份糖炒栗子,”他递上一纸袋原本给卞玉敏买的,喷香还带着些微热度的糖炒栗子,然后笑着对好奇看来的汪知青俩人,含糊道:
“我不是要跟玉梅结婚了,怕没法再照顾她,就将她调到农场去了,让我哥就近帮衬着她。”
说完,他暗暗警告地看向池芸儿,皮笑肉不笑用大拇哥蹭了下唇瓣,问:“池芸儿,需要我替你一一剥开吃吗?”
说完他靠近些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池芸儿,在哪里工作都不好找,你明天去单位报道后,再回来跟大家伙说。”
“不然我怕有些人嫉妒你,让你失去这份工作。下一次工作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乖,中午是我冲动了,谁让,谁让我心里有你,却不得不娶卞玉敏呢?听见你跟我哥,关系越来越好,我吃醋嫉妒了。”
“我不甘心以后,不能正大光明继续当你的护花使者。”
“行为上有些冒犯你,我给你道歉。你可千万别跟我赌气,浪费了这次工作机会。”
“只有我们彼此都好好的,才对得起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
池芸儿低垂着眼睑,恶心到不行,实在想象不到,爱情、婚姻在他眼中到底是什么。
以前她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听到这话肯定又要掏心掏肺回应一番。
可如今,她像是在看跳梁小丑般,除了厌恶,哪怕是恨都剩不下多少了。
这种狗东西,不值当她耗费太多心神!
池芸儿没再说话,而是乖乖坐在一侧给汪知青烧火,等人用完灶台,才忙活着给自己做饭。
她做得简单,就一碗野鸭蛋烧豆角疙瘩汤,做好后在众人眼巴巴中,一路飘香地端到屋里慢慢吃。
有个直肠子的男知青撇撇嘴,“咱们跟池知青认识一年多了吧,还以为她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娇女,没想到人家做饭这么好,真是深藏不露。”
“可惜咱们没有福气,尝尝她手艺如何。”
另一个人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口馒头,大家伙肚子里油水少,本就馋肉、馋蛋,而她做得又这么香。
他的胃似乎比往常又扩大三分,一个馒头下去,都没半点感觉!
“她手艺能多好?”他自欺欺人道:“做饭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一天天三顿熬出来的。她做饭好吃,用得着吃别人随便煮的东西?”
“换做是你,你能憋着?更何况是她了!”
随便煮东西的江子实……
他也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三和面馒头、蒜蓉拌豆角、荤油炒小白菜,还有一碗南瓜米汤。
这样的菜式已经很不错了,却被院子里经久不散的蛋香给比成了渣!
江子实无奈地耸耸肩:“池芸儿在家里从来没进过厨房,估摸着看到咱们做饭学了两手,也不知道她将面疙瘩煮熟了没有。”
“她脾气还是这么倔,亏得以后有我哥照顾她,不然我真怕她哪一天将自己饿着。”
也是,池知青脾气倔得紧,哪怕吃亏也不乐意旁人插手,只有江子实有当骑士的殊荣。
娇滴滴的城里独生女,烧火都是刚摸索会吧,怎么可能做出可口的饭菜来?
众人注意力立马转移,八卦地问道,“池知青要调去农场?那里才人杂事多呢,你哥哥都不一定能将人看住。”
“对呀,池知青这样貌和脾性,太容易吃亏了。”
要不是以前江子实跟池芸儿形影不离,他们也会忍不住对人死缠烂打的。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结果江子实要结婚了,他们还以为自个儿的春天要来了,结果,这鹿要迁徙了……
“江知青,你这就不对了。你结婚了,不方便照顾池知青,这不是还有我们这么多同志吗?”
“之前我们提议轮流替她干活,领点口粮的事,绝对有实施的可能性。咋还不能将人照顾好?”
“农场的人各个都是人精,池知青这只小白兔去了,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都做了一年多的同志了,我们还比不上农场那群人?”
开口的全是男知青,英雄都难逃温柔乡,更何况他们这些粗人。
池知青有各种不好,可人家长得太俊了,哪怕在眼前坐着不动,都是一副让人心神愉悦的美景。
他们夜夜恨不得她都来入梦!
没法跟人谈对象,还不能允许他们平时狠狠地多瞅几眼吗?
江子实笑笑,内心却对他们明目张胆垂涎池芸儿,升腾起浓浓的不悦,“她长时间不劳作,会惹人闲话。而且以后玉敏跟咱一个院子,她们俩人见面难免会闹矛盾。”
“农场人多地大,肯定有适合她的工作。”
“时间不早了,你们忙了一天不累?”
“休息会,晚上咱们还得干活呢!”
众人意犹未尽地将饭扒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池芸儿无声地笑笑,吃完饭后,出门将碗筷洗刷好,烧了一锅热水。这时候大部分人去上工了,她兑了一盆温水,舒服地洗了个澡。
擦拭着头发的时候,她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哪怕那人足够小心翼翼,可池芸儿还是从其脚步与呼吸中,分辨出了他的身份。
整个知青所房屋聚集在一起,她微眯着眼睛,能从无风的夏夜中,听出还有谁没上工。
农忙的时候是累,但是相应地工分也高,只要指望田地生活的人,都不忍错过赚工分的大好时机。
所以几乎整个知青所里的知青们都出动了,哪怕负伤的江子实也怕别人不满,跟着一起下地。
只有身体不舒服的郑知青,以及门外刚刚装作睡沉没跟大部队离开的男人!
池芸儿只记得他姓黄,平时是不显山露水的一位,鼻梁上挂着厚厚的黑框眼镜,身上的衣服干净却磨出了白絮,平时他能不花钱就不花钱,每天拼死拼活也要拿满工分,分了粮食先往家里邮寄了大半……
如今他静静地候在门外,打的是什么主意?
池芸儿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头发,女人仅仅是漂亮,在这样的时代中,本身就是将自己置于极度危险之地!
她吃过太多容貌带来的亏,可女子爱美,重来一次她不仅不讨厌自己绝盛的模样,反而想要堂堂正正地活,让容貌只起到点缀她的人生、锦上添花的作用。
擦干头发,池芸儿挖了不少锅底灰,撒入水盆里搅拌均匀。
她突然拉开门,不等门外的人有反应,一盆子污水浇了上去。
“啊,”她自个儿却先惊慌地尖叫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5)
那拔高的声音惹得在屋子里休息的郑知青,不顾身体难受,套上鞋子就往外跑。
“怎么了池知青?你是遇上老鼠,还是遇上蛇了?”
等她风风火火赶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就见池芸儿瑟瑟发抖地缩在厨房里,而门口杵着个黑影,连她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她从黄知青标识性的眼镜上,辨别出他的身份。
见人浑身是水地站在厨房门口,郑知青禁不住颤颤巍巍小声地问道:“是黄知青吗?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平时咋咋呼呼地,没什么心机,所有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经常被人当枪头使。
这会儿她也觉察出来不对劲了。
黄知青迟钝地摘下眼镜,用同样湿濡的衣角擦拭一番,重新戴上,低头看看身上沾满了锅底灰,再抬头阴郁地撇了池芸儿一眼。
他让开厨房门口,淡淡地说:“我刚才睡过头了,想来厨房洗把脸,没想到里面有人。我估计着被池知青当成坏人了。”
郑知青长长松口气,拍着胸口笑着对池芸儿说:
“池知青,都是误会,你洗完澡了吗?洗完了抓紧出来,让黄知青冲洗下,别耽搁他上工。”
知青点所有人都知道黄知青是工分狂魔,耽搁他挣工分,那就是要他的命。
池芸儿点点头,麻利地涮好盆子,端着脏衣服走出来。
她看向冲自己傻笑的郑知青,抿下唇也轻笑着低声问:“郑知青身体不舒服?”
后者立马蔫蔫地点点头,“我来那个了,实在撑不住劲,索性请假歇一晚上。”
“对了,池知青你还有红糖吗?我上次喝完忘了补上了。你看我下次买了还你,还是用饼干抵上?”
郑知青家里条件也还算不错,每个月都能收到父母邮寄的钱票,隔三岔五也能收到不大不小的包裹,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池芸儿余光瞥见回屋拿换洗衣服的黄知青,又看着难受地将脸皱在一起,模样还算清秀的郑知青。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随着知青一批批下乡,却很少有回去的,众人心里的希冀越发暗淡,一年又一年地盼啊盼,渐渐地,有些人撑不住了,开始与当地人结婚,或者知青之间搭伙过日子。
若是没有刚才那回事,黄知青和郑知青在两个月后,跟江子实与卞玉敏一同举行婚礼,又在明年早产下一个女儿,并不会让人多想什么。
池芸儿五官灵敏,很清楚黄知青刚才在门外站了很大一会儿,甚至其在脑海中不知道想什么,呼吸格外粗重!
如果黄知青不是有所图谋,他会在双抢挣工分的档口,犯睡过头的低级错误吗?只能说留在知青点,他能得到大于工分的好处。
而这个好处,上一世是郑知青,这一世他转向了自己这只肥羊?
池芸儿点点头,“有,以华哥哥昨天还给我捎了一袋呢,我没有拆封。你先拿去喝着,回头买了再去农场还给我。”
郑知青一愣,傻傻地问:“池知青,你不怕我赖账吗?”
“这有什么?”池芸儿笑着领着她往屋里走,“就冲刚才郑知青毫不犹豫冲出来的架势,我就是给你一袋红糖,也没什么。”
“如果你真贪我一袋红糖,看似你占了我便宜,实际上我又何尝没看清你的为人处事?花钱买教训,我觉得很值得。”
郑知青也乐了,“池知青,我如果说刚才我跑出来,只是为了看你的热闹呢?”
池芸儿耸耸肩,“是又如何?难道我真遇上了蛇,你会只看热闹,不伸出友爱之手?”
郑知青笑着点头,“确实,有时候热闹也不是那么容易看的。”
进了屋,池芸儿没有避讳她,直接从满当当的橱柜里拿出一包红糖。
郑知青大大方方地说了声谢,然后她迟疑地压低声音,“池知青,以后你洗澡的时候,还是趁大家伙都在的时候吧。”
“虽然吧,我觉得黄知青不应该是那种人,可谁让你长得太好看,就是我一个女人对你一身细皮嫩肉都喜爱得紧。”
“万一他脑袋发胀,做出什么让你后悔的事情来,到时候就晚了。”
“唉,以前是我想差了。你有江知青鞍前马后地伺候,我还以为你特别难相处呢。没想到私底下,你这么好玩。”
池芸儿眉眼弯弯。
她这种笑容,给人一种乖巧软萌的感觉,杀伤力百分之二百。
“我也没想到跟炮仗般的郑知青,有颗侠义心肠。”
郑知青连连摆手,“您可别抬举我。什么侠义心肠,我爸妈说我是憨憨,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
“有些事情我脑袋还没想清楚,就已经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以前我挺看不惯你的,觉得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你与我们唯一的差别,就是有对疼你宠爱你的父母,还有个对你掏心窝子的竹马。我们苦哈哈地下地干活,你在院子里风花雪月,谁看了心里好受?”
池芸儿耸耸肩,叹口气道:“没办法呀,我有心无力,只能让你们化悲愤为力量,默默为你们加油。”
郑知青瞅了她好一会儿,小声地问:
“池知青,你真没推卞同志?”
池芸儿挑眉:“我说没有,你信?不怕我骗你?”
郑知青摆摆手笑道:“这有啥的?那些谣言有几句是真得?当时不是说没人看见吗?”
“就是江知青也都说站的角度不对,只看到你伸手,也不清楚你是要推人,还是想要拉人。”
“结果传来传去,变成了你吃醋将小卞同志给推下桥。”
“我就纳闷了,咱们小池知青长得好,又跟江知青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还怕一个长得勉强过眼的村姑吗?”
“有谁手里拿着白面馍馍,还想吃地瓜窝窝?更何况江知青对你殷勤的劲,那可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哪怕你推了她,肯定也是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刺激你呢!”
“这里毗邻大河,孩子们不管男女,夏天里都去河里游泳。那桥下的水不深,都能看到青石,桥也不高,推下去又怎样?”
“村长家大惊小怪,不就是想要空手套个城里女婿?反倒是连累池知青成了冤大头坏了名声。”
这郑知青打开话匣子,就开始说个不停了:
“晚上我们女的躺在床上也说来着。那谣言压根立不住脚,刚开始大家伙可能想要瞧热闹,恨不得事情越大越好。”
“但是谁也不是傻子,热闹瞧瞧就行,谣言稍微琢磨下,也能辨别点真伪……”
池芸儿笑着给俩人冲泡了两杯浓郁的麦乳精,推到郑知青跟前一杯。
郑知青嘿嘿端起来,也没客套不顾烫意抿了口,“舒坦!”
“其实吧,我觉得你跟江知青没成也挺好的。大家都说江知青好,池知青配不上。可是我觉得恰恰相反,江知青是在巴结你呢。”
“这样不对等的感情能维系多长?古代不也有啥陈世美?”
“江知青就是咱们现实版的陈世美,为了前途,抛弃旧人!池知青,你别为了个不值当的人伤心难过。说不定有更好的男人,等着你呢!”
池芸儿诧异地挑眉,“郑知青说得好有道理呀。”
“嘿嘿是吧?我是性格冲动了些,往往行动在脑袋前,又不是真傻。我妈让我睡觉前将每天发生的事情细细琢磨下,日积月累也能琢磨出点东西来,”郑知青陶醉地一小口一小口品着麦乳精。
这可是好东西,普通人家除非给上司送礼,谁家舍得买麦乳精?
红糖就是她家顶配了。
越喝着,郑知青越觉得池知青是个好姑娘,大家全被池知青拒人千里之外的表象给欺骗了。
这么漂亮娇软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俩人说了会话,大多数都是郑知青在说,在池芸儿晶亮带笑的眸子里,得到了鼓励,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恨不能对池芸儿掏心掏肺,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部倾倒出来,听到院子里知青们回来的声音,还意犹未尽呢。
“唉,我真是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小池知青明天就要走了吗?”
池芸儿点点头,“是啊,子实哥说让我明天就去报道。”
郑知青挎着肩膀,但她还是叮嘱了池芸儿几句,就像是她离家的时候,父母对她说得话般,真是处处都操心上了。
池芸儿忍不住抿唇笑,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郑知青跟以前的她挺像的,一旦被其划为自己人,就恨不能掏心掏肺对其好。
“等我去了农场,郑知青有空也能去寻我玩。”
郑知青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答应。
农场耶,那可是知青里拔尖的一群人才能去的地方,大家见证了其从一片荒野,变成今日遍是麦田、稻田、果林,是创造奇迹的地方。
大家对农场好奇又崇拜,能正大光明进去参观一番,谁不乐意?
郑知青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拎着沉甸甸的红糖,越发觉得池芸儿的好。
想了很久,她在大家伙洗漱完快睡觉的时候,走到男知青屋门口,将江子实喊出来,小声地将厨房门口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江知青,你对池知青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不过呢,现在你抛弃旧人迎娶新人,就一点都不管池知青了?”
“池知青明天都要离开了,最后一班岗你都站不好!”
江子实紧抿着唇瓣,握紧拳头气呼呼地寻黄知青算账。
要是长点脑子、想要大事化小的女同志,都该拉住他,让他多注意着点。
毕竟池芸儿离开后,她与黄知青就没什么交集了,女同志们私底下警醒点,没必要将事情拿到明面上来,闹得大家伙面上都不好看。
但是呢,他江子实得拿出态度来,毕竟与卞玉敏的这段婚姻里他是被迫的,不能跟池芸儿继续走下去,但也要在婚前继续护犊子吧?
可是郑知青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丝毫没有拉架的模样,腿迈得比他还欢实。
江子实硬着头皮走到隔壁,黑着脸喊道:
“黄知青出来,我有话问你!”
黄知青身形一顿,托托眼镜框,走了出来。
他还没反应呢,就被江子实冲着脸狠狠地打了过来,颧骨闷疼得紧,牙齿磕到腮帮上,口腔顿时充斥着浓郁的铁锈味。
他摸了下溢出来的血丝,也气得紧,阴冷地看了眼郑知青,摘下眼镜往窗台一放,冲着江子实而去,“疯子!”
俩人下一刻就扭打在一起。
他们内心都有郁结,正愁没地发泄呢,这会儿拳头上的力气丝毫没保留地往对方身上砸去。
一年的劳作让他们练就出一身蛮力,拳头可劲锤下去,能疼的人呲牙咧嘴。
郑知青刚才被黄知青那眼神看得一哆嗦,脑海中浮现的是隐匿在草丛里的毒蛇,平时不吭不响,一旦扑上来能将人毒死!
她是脑袋转得慢,但她不傻,明白自己将人彻底得罪死了。
郑知青装作自己被吓到了,一点声响也不发。
江子实和黄知青互相发泄怒火。
他们都是不会骂人打架的,互殴起来那是认真地打,你来我往、拳头各个向肉向骨向脸皮,这种闷闷的声音,在屋里两三个知青大嗓门说话中,显得格外无声无息。
等有人出来上茅厕的时候,俩人都当沙包扛了三四分钟了,已经达到鼻青脸肿猪头的标准了。
大家伙连忙将人拉开:“你们这是做什么?”
池芸儿也听到声音,披着衣服走出来。
江子实远远地就快步走到她跟前,低声问道:“我刚听郑知青说了,你没事吧?”
池芸儿后退一步,嗤笑声,“与您比起来,他是小巫见大巫。”
“你,”江子实捂着开裂的伤口。
他本来就受伤了,耗费了好久才止住血,刚才被黄知青给锤中,那阴险玩意听到他声音的不对劲,就专门冲着他胸口锤,哪怕他护着,又被锤了三四下!
俩人打得时间短,可他们下手狠。打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只有滔天愤怒指使着拳脚,这会儿停下来,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他咬着牙用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池芸儿,你就这么缺男人吗?勾搭了我,却吊着不将身子给我,想要便宜谁?我哥、黄知青,还是哪个乡下汉子?”
“我娶卞玉敏只是权宜之计,我心里一直都是你。你看看,没有我护着你,你这身细皮嫩肉差点连一个晚上都护不住。”
“你只要跟了我,以前的日子怎样舒坦,往后一样不会有变化。”
池芸儿呸了他一声,“江子实,你别来恶心我。以前我真是眼瞎了,怎么看上你这么个狗东西!”
江子实冷笑,“好,池芸儿你最好倔到底,我倒是瞧瞧你能撑多久。”
说完他冷着脸走回来,“黄知青,我为什么打你,你心知肚明。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同志,我希望你收起你那龌龊心思,否则下一次,我绝对让你将局子蹲穿!”
黄知青摸着脸上的淤青,阴冷地从郑知青、江子实身上划过,落在了走过来的池芸儿身上。
他背着众人嘴角勾笑,随即茫然地问道:“江知青,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江子实磨磨牙,“你非得让我将话挑明白,让大家伙都看你笑话?”
“看谁的笑话?”黄知青无辜地笑笑,“江知青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果然还没当村长家的女婿呢,已经有靠山,可以在知青点随便谴责别人吗?”
江子实被气得握紧拳头。他做这么多事情,不就是想要跟大家伙维系好关系,不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拖自己的后退吗?
结果黄知青一句话,就将他摆在了知青点对面了。
他看了眼池芸儿,眸子里划过抹可惜,咬牙道:“池芸儿在厨房洗澡,你站在门外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郑知青及时赶到,你想做什么?”
大家伙都震惊地扭头看向黄知青,一副没想到他是这种人的神情。
黄知青微眯下眼睛,轻轻叹口气,“好吧,我对池知青负责!”
众人一愣,就连江子实都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池芸儿淡淡地看向黄知青,明白这个人想要效仿江子实,利用舆论的力量将自己和他凑成一对,然后正大光明享受来自岳家的物质和人脉支持。
“为什么负责?你不过是站在厨房门外太久,吓到了我,有占我便宜的意图,却没来的及实施罢了。”
黄知青欲言又止,继续叹口气,“池知青,对不起我不是无意冒犯你的。虽然你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而且,你觉得你未来的丈夫真不介意,不介意你被其他男人看去?”
江子实怒道:“黄英卫,你什么意思?”
池芸儿紧握背后的手,静静地看向黄知青。
后者仍旧一副平日里老实憨厚的模样,“我睡迷糊了,爬起床来见你们都走了,就赶紧去厨房舀水洗把脸,哪里想到池知青没有内锁门,我推开就……”
没说完的话,让人浮想联翩!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6)
郑知青气得不行,“你胡说!明明就是你站在厨房外面,没进去门,就被人发现了。”
“黄知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卑鄙,没有得逞就往池知青身上泼污水!”
黄知青勾勾唇角,“郑知青,事情不能只用眼睛看。”
“我确实将池知青给看光了,是她吓得哆哆嗦嗦穿好衣服,愤怒将水泼到我身上,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对不对呀,池知青,你总不希望我将你身上哪里有胎记,公之于众吧?”
江子实捏住池芸儿的胳膊。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一方面他告诉自己,这是个被父母教养的草包美人,没有灵性,只是他的钱袋子,还不够格陪伴自己一生。
一方面他开始为自己的前途谋算,又舍不得放开她,正视其一身皮肉对自己致命的吸引力,很后悔自己怎么忍得住没早早下口。
江子实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理智的,为了让自己坚定不移地奔赴前程,他只能自断后路。
自己得不到的人,毁了也绝对不让别人得到。
可他受不了池芸儿心里有别人,受不了别人真得占了她便宜!
“池芸儿,你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得,”江子实满眼通红,嫉妒的怒火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根本不需要他演,众人就已经能感受到他对她至今都深情不悔。
池芸儿挣脱不了他,直接不客气地上嘴就咬,一双漂亮的眸子怒视着他。
这一刻那宛若浴火重生的凤凰,耀眼灼目,美得让人忘却一切疼痛,又像是一副绝美的画卷突然拥有了魔力,变成了实景……
江子实怔在原地,直到一波接着一波更为尖锐被撕扯的疼痛袭来,他才下意识地松开手。
手上的皮肉已经外翻,血汩汩往下流,这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带着想要撕咬下一块肉的狠心?
擦拭去嘴角的血渍,池芸儿没再理会他,走到黄知青面前一臂距离之外,淡淡地道:“黄英卫,你看上我的容貌和家世,想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学江子实达成所愿?”
“可惜,江子实和卞玉敏俩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能成好事。咱们俩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谁身上没有胎记呢?”
“大家伙在下乡之前,都是去公共澡堂洗澡,你随便用点手段,不仅能知道我身上哪里有胎记,胎记的大小形状,也能说得一清二楚。”
“没有发生的事情,永远都成不了事实。别做上门女婿的白日梦了,年轻人要脚踏实地!”
黄知青不置信地看向她,自己唯一能拿捏她的事情,竟然被她轻飘飘给拨开了?
他惨然一笑,隐晦地往池芸儿身上某处瞥了眼,“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那块胎记长得位置太……我确实看到了,不能昧着良心配合你撒谎。”
“我觉得,你要面对现实,而不是否认我对你的冒犯。”
他太清楚谣言对一个女人的摧毁性。
池芸儿心里咯噔一下。
池家条件不错,卫生间里有淋浴,她娇气受不住澡堂闷热的氛围,自从池家分了大房子后她就没再去过公共澡堂。
以前她年纪小,澡堂里又都是烟雾缭绕的,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她妈都不一定记得她身上胎记准确的大小、模样和位置了。
可黄知青却能将视线准确投到她左胸口!
那里确实有一朵殷红色桃心型的胎记。
所以黄英卫怎么知道的?
突然池芸儿低垂的眸子微微颤动,她想到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黄英卫也重生了,拥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她前世被二流子给玷污了,那就是个从里到外肮脏腐烂透底的人,没有一点底线,哪怕娶了她,他仍旧能将当初玉米地发生的事情,当成炫耀的资本。
她身上的胎记,在整个村子,甚至城镇上都不是秘密了!
除了这种情况,她根本想象不到,他从哪个渠道知晓的。
毕竟她自己都能重生,难道黄英卫不能?
而且上一世也没有发生她被黄英卫惦记的事。
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再大,一些原则性的东西不会有多少改变吧?
池芸儿轻笑,内心警惕,面上却不当一回事,“随便你怎么说,对了,在场的女知青们,以后去哪里都要结伴而行,就是身体不舒服歇在院子里,也千万别一个人。”
“我怕某些人一次谋算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换个人也有可能。”
“毕竟攀着岳家,就能过上好日子,谁还想再老老实实地下地干活,苦哈哈地挣那么几个工分?”
众人看向黄英卫的目光带着不善的审视。
在他们看来,池芸儿再不好相处,也是个小姑娘,对名节一事看重得很,哪怕她跟江子实处对象的时候,俩人在屋子里,都是门窗大开。
行走在路上,他们并肩而走,也相隔半臂距离。
这样的女同志,怎么可能在被人瞧去了身子后,能够平静地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所以,只能是黄英卫撒谎,或者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以此威逼池知青!
“好了,今天事情就到这里,只要是咱们知青点的人,就一律不准将话传出去。否则,我们肯定要追究到底。”
“今儿个你将池知青的事情传出去,那么明天,你的事情也照样会被别人给传得人尽皆知。”
“底线不能破,我们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不能做毁人名声的推手!”
“池知青明天要离开去农场,走得有些突然,又是农忙的时候,大家伙没法给你办个欢送会,回头肯定补上。”
一个比较有威信的老大哥,开口做了总结。
不管以前大家相处如何,面对离别,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大舒服。
大家伙纷纷对池芸儿道:“池知青,往后有空回来玩,我们有时间也寻你去……”
“对,池知青,你将咱们这里当成你第二个娘家,如果你受了委屈,或者谁欺负了你,就跟我们说……”
甚至还有女同志回屋给她塞东西,什么亲戚从魔都捎来的丝巾、精美不舍得用的笔记本、自制头花等等。
池芸儿轻笑着收下,回屋直接粗暴地拎来一整包大白兔奶糖,挨个人分了点,当然避开了江子实和黄英卫俩人。
回到屋里,池芸儿将自己的东西打包装好。
池家父母疼爱她,每个月都要邮寄不少东西,吃穿用度的规格,与她下乡前没什么区别,可是她将绝大部分的东西都补贴给了江子实,所以她剩下的东西并不算多。
两床被褥,一箱子衣物,一些洗漱用品、日常用品,便是一橱子的吃食。不过屋子里的五斗柜、炕桌、炕柜、房间里的桌椅,都是她来到后托江子实寻老木匠做得。
这些她都要一件不少地带走,绝对不便宜任何一人。
收拾完了,她没有一点睡意,就透过不太严实的窗户缝往外看着。
天空黑而深邃,星子一颗颗零散又繁多,让仰头观望的人内心只剩下平静与祥和。
与浩瀚无尽的宇宙相比,人类真得太过于渺小,星子坠落还留下绚烂的弧度,可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却连个水花都不曾激起。
她马上要挣脱出一个泥潭,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池芸儿内心泛着些激动和期待。
她的目标真的不高,就是过普普通通的日子,没有那么多的坎坷与凄苦,平淡到寿终正寝。
可越是简单的目标,越难以达成,毕竟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
迷迷糊糊睡了会,她便听见敲门声。
“谁?”她慵懒带着沙哑的声音迷瞪瞪地响起。
门外的人顿了下,“是我,江以华。小池你醒了吗?”
池芸儿眨巴下眼睛,困意泄去,轻笑着说:“刚醒呢,以华哥哥你稍等会。”
她赶忙起身,换好衣服,就着昨晚盆里的水梳洗。
打开门,看到不远处伟岸的男人,她内心泛着些许说不上来的委屈。有些像是孩子摔倒后暂时的坚强,在见到亲人后控制不住泄洪般。
她特别想上前,扑到他怀里,寻找安慰。
池芸儿将眼里的泪意眨去,轻笑着冲他问好,将脸盆洗涮完,询问道:“以华哥哥,你吃过饭了吗?”
江以华递过来一个竹篓,“吃过了,今天食堂吃肉包子,我给你打了份。”
农场里知青待遇与分流到各个公社、大队、村子的知青不同。
农场刚开始条件艰苦,而且对知青身份卡得很严,要有较高的思想觉悟、较强的文化水平,还能吃得苦耐得劳。
不过他们却能每个月领生活补助,吃饭也是在食堂里,不需要单独开灶做。生活水平是其他知青不能比拟的。
农场成立后,每年也接纳新知青,可是条件越来越苛刻。
池芸儿笑着接过来,瞧着一个包子赶自己一个脸盘大,有些发懵,还傻傻地抱起来真跟自己的脸比对下。
江以华忍不住低笑出声,“知道你胃口不大,我就要了一个包子。”
池芸儿木着脸看向他,“以华哥哥吃几个?”
“这种四五个吧,包子里都是馅,没用多少剂子。不过每个人最多能吃三个,等你去了农场,我可以帮你消灭两个,回头给你兑换成硬货。”
池芸儿鼓着腮帮瞪他,“合着我还没去农场,以华哥哥已经惦记上怎么榨干我价值了?”
“互利互惠,”江以华强调说。
池芸儿哼哼着,狠狠咬着包子,食堂的包子皮厚实,里面的馅料也不少,但是蔬菜多,只能看见几个肉末。
可用荤油做出来的包子,本身就够香了,还带着余温,池芸儿的饥饿感爬上来,竟是将巨型包子给消灭殆尽。
她又喝了一碗撒了葡萄干的玉米糊糊,浑身满足地狐狸眼都眯起来了。
江以华低咳一声,不自在道:“农场里的大家都误会咱俩的关系,食堂舀饭的大爷,将锅底留给你,葡萄干都有半碗了。”
“你要是喜欢的话,回头我换个炉子,在宿舍里自己做点饭吃。”
池芸儿轻笑着挑眉:“误会咱俩啥关系?”
“以为,”对上小姑娘调皮水汪汪的眼睛,江以华直接说:“以为我们是对象。我想着先让他们误会着,等你父母将你工作办妥当,你调离的时候,再跟大家澄清。”
“我怕,你这么漂亮,到了农场会受不住男同志们的热情。”
农场里的男知青随便挑出来一个,搁在外面都是领头的那位,各方面十分优秀,各个都不输于江子实的存在。
难保小姑娘刚爬出个坑又栽进另一个,要死要活地不走了。
冠上他的名字,没人会招惹她的。
池芸儿撇撇嘴,“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你传闻中的前女友,又为了回城机会将你抛弃了?”
江以华被她逗乐了,哈哈笑着揉揉她的头发,那毛茸茸轻软的感觉,简直痒到他心底,哪怕熟悉的刺挠感袭来,他仍旧有些恋恋不舍。
不过俩人关系只是邻居家的哥哥妹妹,他也是一触即离,亲昵又不失了分寸,好像在他面前,她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池芸儿微微一愣,内心没有丁点排斥,只是略微不自在,脸上的温度有上升的趋势。
她侧头四处瞧着,“以华哥哥,你不会空手来的吧?我东西超多,因为要将来这里后打的柜子桌椅,一起带走呢。”
江以华笑着摇头,“你这是睡得多沉?我开拖拉机来的,给卞家庄分了几袋化肥,正好顺路接你。”
池芸儿眸子一亮,“以华哥哥,这么招摇会不会不太好?”
他又想揉揉她的脑袋,“怎么会呢?你不爱同人说话,咱换个方式告诉大家,你要去农场支援建设,而不是灰溜溜被人挤兑走的。”
这一刻,池芸儿眼眶泛酸,差点没泪奔。
二十多年了,父母虽然疼她宠她,可是她不愿要自己在泥潭中,还将年迈的他们扯进来。
所以,他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为她撑腰的人。
池芸儿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有几分真心,但她却放纵自己,享受这一片刻的感动。
是呀,江子实和卞家迫不及待将她推入火坑,知青点众人也仅仅是有些微地遗憾羡慕和担忧,过后就忘的那种。
在所有人看来,她为情所伤调走,甚至还是为了给卞玉敏腾出屋子来,狼狈地离开!
池芸儿把东西早就收拾好了,铺盖一卷就行。
大家知道她今天早上走,可昨晚他们就告别过了,既然有人来接,他们谁也不想耽搁赚公分,都扛着工具下地了。
江以华跟农场另一个青年,俩个人一趟趟地将东西往拖拉机上搬,而池芸儿也跟着忙碌地,将一些细碎的小东西搬上车。
三个人来回七八趟,才将屋子给搬空,里面真得只剩下一张炕了。
拖拉机突突地离开,池芸儿坐在箱子上,看着跟着跑了半个村子一群浩浩荡荡的娃们,田地里直起身子、撑着镰刀杆投来艳羡目光的农民与知青们,轻笑着冲他们挥挥手。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池芸儿有种脱离苦海的后怕和庆幸,不过这种感觉一闪而逝。
她太清楚自己因为这张漂亮至极的脸蛋,将会面临比别人多百分之二三百的危险与苦难。
后方是泥潭,前面荆棘丛生,她仍旧不能放松丝毫。
颠簸了许久,他们才抵达农场。
江以华直接将拖拉机开进宿舍区,停在自己宿舍前,“小池,你先住在这里,我跟大家凑合下。”
这边的宿舍区是后来建的,一排排自己烧制的红砖房子,跟城里的筒子楼差不多,一间宿舍不算大,入住一到四人。
江以华对农场贡献不小,所以他分得是单间。
他跟那青年将池芸儿的东西,又吭哧吭哧地一一搬入进去。
里面原本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实木床,以及窗户下放置着一套写字桌椅。
不过,池芸儿的东西搬进去后,立马显得满当当的,有了点家的感觉。
小姑娘对生活要求比较高,处处都能体现着精致与情趣。
等江以华拍拍青年的肩膀道谢、将人送走后,就认命地由着小姑娘伸着白嫩嫩的胳膊,指挥着他将东西重新调整下。
忙完后,他又领着池芸儿走出屋子,给她指食堂、澡堂、水房、厕所等等。
“你先接点水擦洗下桌椅,我给你打壶热水,”江以华低敛着眸子,视线虚虚地落在小姑娘的手上。
他犹记得之前那绵软若无骨的感觉,目光所至之地,白皙纤细却又带着可见的肉感,手指间一个个漂亮的肉窝,能让人稀罕到心底。
阳光在她肌肤上调皮底跳跃,江以华紧握着拳头,脑海竟然不受控制可耻地想到,她的脸蛋、脖颈、手和胳膊都如此精致完美,衣服包裹下的玲珑身段,又该如何妙不可言?
难怪古人也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惜他不是个正常人,否则,江以华浑身阴冷而绝望,否则他一定会排除艰难险阻,也要跟她白首到老,何苦只能眼睁睁瞧着鲜活漂亮的小姑娘,而不能彻底拥有呢?
第一百三十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7)
江以华从来没有这一刻,如此厌恶生出贪欲的自己,这是对小姑娘的一种玷污,可是这种念头越压制,越给了其反弹的力道。
他进屋拎了水壶,淡淡地丢下句话就离开了。
池芸儿端着盆子接了水,整个宿舍区都安静得不像话,大白天的都给人一种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诡异感。
她连忙快走进屋,拿着抹布擦拭起来。
在这样积极向上的工作环境中,人们懒惰点都能生出无尽地愧疚,从而郁愤撞墙而亡吧?
可是在充满热血的表面下,其实也藏污纳垢了许多,比如以前的她,又比如因为远离京都而遇上死劫的江以华……
江以华一会儿打水回来,一会儿给她搬来煤球炉,又送了趟一纸箱煤球、引火的木材和枯草。
这还不够,他见只有炉子没有灶具,就去食堂仓库里扒拉些锅碗瓢盆,硬生生凑齐了一套。
他又去后勤部,用工分兑换了扫把、拖把、簸箕等等,俨然是奔着过小日子,哪哪都想一次性给置办齐全了!
池芸儿已经坐下歇着,捧着一杯麦乳精小口抿着喝,瞧着他进进出出,眉眼弯弯好不惬意。
等他再也想不出来缺少什么,摸摸额头上的汗,江以华目光继续虚虚地落在小姑娘莹润的耳垂上:
“我去办公室一趟,看看齐主任将你工作与别人调换了没。”
池芸儿轻笑着站起身,拽住他白衬衣的衣角:
“以华哥哥您不累吗?一大早晨的,你就没有停歇过一秒钟,比那出去寻食的蚂蚁还勤奋,估摸着不少人暗地里看你的笑话吧。”
“哪怕正儿八经处对象,都没你这么殷勤,就是,”她笑容灿烂道:“就是子实哥,也做不到你这种程度。”
“就好像,”她抿着唇,禁不住笑着拿头抵住他胳膊,“我妈妈带着我投奔我爸,半年多没见的小夫妻终于迎来团聚的时刻。”
“那时我爸就跟以华哥哥般,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来来去去往家里搬东西。”
“哪怕没事情做,也得团团转上几圈,生怕我妈缺这缺那,看不到他赤诚的心,嫌弃条件艰苦离开似的。”
江以华浑身僵直,觉得自己的病非但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从池芸儿扯他衣服开始,他浑身就开始泛起痒至人想要揭皮的冲动。
可是他贪恋这一抹依赖、这一缕芳香、这俏皮的笑颜,硬生生在扛着毁天灭地的痒意,一动不动生怕伤了小姑娘的心。
真真是一半地狱,一半天堂。
“呀,以华哥哥,你是不是中暑了,脸怎么这么红?”
池芸儿抬头,看到江以华的脸红得不正常,忍不住踮着脚尖用手掌触摸他的额头。
江以华捏住她的手腕,紧绷着下颌,想要跟她说教,小姑娘要矜持,不能对男人,尤其是他这种单身已久,随时可能化身为狼的男人太近,太暧昧。
可是话道口边,却变了味:“你还有绿豆吗?不如熬煮些冰糖绿豆沙汤?”
“大家伙累了一天又热又渴,咱们虽然没必要请人吃饭联络感情,但是一碗绿豆汤,能提高大家对你的印象。”
池芸儿轻笑着点头,“好呀,我听以华哥哥的。”
江以华松开她的手腕,往旁边迈了一大步,颔首后跟被人追赶似的蹭蹭跑开了。
池芸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想起昨晚江子实不死心地在窗外说的话。
“芸儿,我是真喜欢你,可是我回不了城给不了你好日子,就不想耽搁你。如今我后悔了,去TM的婚姻和前程,我只想要你……”
“这世上没人比我对你更好了。婚姻不过是一张纸的事情,有我对你的爱,还不够吗?”
“没有我护着,你就是闪着光的珠宝,到处都是男人对你垂涎三尺。你肯定会后悔推开我的……”
江子实说得口干舌燥了,可是屋里的女人仍旧没有给一丁点回应。
他忍不住发狠道:
“你以为有我哥护着你,就万事大吉了?”
“呵,真是好笑,我也不怕你知道,我哥他就是个太监,从小就换了恐女症,压根不能碰女人一根手指头,不然浑身过敏,严重的时候能闭过气去!”
“哈哈,他这辈子都做不成男人,更不可能结婚……”
“优秀又怎么样,他TM就是个残废……”
“不然你以为他这么优秀,我爸妈会放任他继续单身吗?又怎么会便宜你这个徒有美貌的蠢女人?”
池芸儿地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手腕泛着淡淡红晕,上面还残留着男人手掌异于常人灼人的温度,命运总爱跟她开玩笑呢。
江以华逃似的出了院子,平息下呼吸,慢慢地往办公楼走去,身上的难受也随着夏日那一丝风,渐渐消退。
齐主任见了他笑着道:
“我正要去寻你呢,昨天你托我办的事情已经妥了!”
“你还记得余知青吗?”
江以华挑下眉点点头,“记得,就是跟下林村的人结婚搬走的那位女知青?”
“对,她嫁的是个军人,所以结婚后她享受军属待遇,不用继续下地干活,而是当了仓库管理员。”齐主任笑着说。
“不过呢最近她对象升职了,还分派了家属楼,家里人想让小两口团聚,所以这个仓库管理员的位置空出来了。”
“咱们农场只接受知青,而那家人又不愿意放过一次工作的机会,事情一直僵直着。”
“现在不是池知青来了吗?我们几个领导开会商讨了下,又寻来了余知青,让她跟家里人沟通,终于替你将事情给办下来了!”
说着齐主任将一个表格推过来,“让池知青填好申请表格,往后她就是我们农场的一份子。”
“当然了,她也将工作调档函给余知青,至于谁去上任,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江以华笑着感谢了齐主任,拿着表格往宿舍走去,看到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宿舍里,窗户里闪过的一抹倩影,无奈地揉揉额角。
何时后他这般儿女情长了?
说到底人再高级,也不过是偶尔被本能占据要地的可怜虫。
他低头看下申请表,还是硬着头皮敲敲门,也不往里面迈步,“小池,你填完这张表,再将工作调档函一起给我,”
“今天就能去咱农场的仓库上班了。”
池芸儿笑着点点头,浅浅欣喜还是不由地露了出来,接过表格。
就像是进行某场仪式般,她心怀着无限地虔诚,认认真真工工整整地将自己的信息填写上,恨不能用上两辈子的力道!
江以华拿着两张纸,忍不住叮嘱她两句:
“仓库里的工作不累,却也不轻松,你稍微坚持下,等你爸妈将你调走后就好了。”
“管理仓库的主任有点严肃,但她人不坏。她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少说多做没有错!”
“有在农场的工作经历,你返城去单位报道的时候,工作安排肯定会比其他人的更好些。”
池芸儿认真听着,连连点头,脸上流露出对回城后美好生活的向往。
经历过人生最黑暗的日子,池芸儿浑身上下已经竖起坚硬的盔甲,对谁都保持着警惕心。
她想哪怕自己以后回城,高拎的心也不会彻底放下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寻到了暂时的避难所,没想到避难所倒是有,只留了扇窗户,不给她开门进去呐……
“我熬煮好绿豆汤,就放到门口,你们下工后自己来取。”她笑着指指用小火继续咕嘟的绿豆汤。“记得给我留个锅底呀。”
江以华一愣,随即低笑声:“好,都给你留着。”
耽搁了一上午,江以华不好继续赖在这里,跟她说了平时自己的工作,确保她能全天候寻到他帮忙。
谁知道这丫头不光不领情,反而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会儿,以华哥哥又像是出门玩的孩童,巴巴跟家长报备自己的行踪,乖巧得讨要什么好处呢!”
江以华没好气地笑着回答:“我能向你讨要什么好处?”
可是他心底却给出了答案,男人对女人献殷勤能有什么呢?
他也是俗人一个,控制不住身体,恨不能,恨不能全身心都给了她。这种荷尔蒙冲动,让他欲罢不能,又无可奈何。
他回敬道:“那刚才你让我给你留锅底,难道不更像是惦记家里好吃的,又舍不得出门的奶娃?”
池芸儿眸子微微一转,虽然她前世一直被困在村子里,但是这里周围都是山林,有农场带着,后来又有组织技术和资金的扶持,全村人都开始种地的同时,也大面积地种植了果树。
水果的经济效益十分可观,品种只要选对,植株又好,以这边优渥的自然生活环境,众人但凡勤奋些,都发家致富盖起了一栋栋小别墅。
电器、电子产品一个个涌进来,池芸儿对外界发展的认知,是来自于电视机的。
她真正疯的时候比较老实,有些呆傻,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种状态在别人看来反而是正常的。
但是当她清醒的时候,就不会配合那些恶人做坏事,假装疯闹得紧,别说干活了,她不是摔砸东西就是咬人的。
如果将她关在屋子里、捆绑住,那她就撞墙、咬舌自残,又或者绝食。
要不是她造假技术太高,恐怕二流子一家人早就将她给撵出家门了。家里有钱,什么样正常女人寻不来?
后来他们发现打开电视的时候,她就会安静下来,甚至还会调台,这才筋疲力尽又无比庆幸地,让电视机来哄这个疯子!
池芸儿的世界都是黑暗的。
她向往外面的世界,就像是孩童一样,对什么都很好奇。
她从来不看浪费时间的电视剧、电影、娱乐节目,反而喜欢一些科教类的节目,其中就有一档节目是刨析人心理的。
这是她最爱看的节目之一了,里面就提到过各种恐惧症的治疗方法。
恐惧不是无由而生的,要寻到根源进行合理有针对性的疏导,而且还得配合有效的训练,慢慢直击恐惧。
想到这里,池芸儿眸子里闪过抹狡黠,嬉笑着直接扑上她惦记一上午宽阔的胸膛,软萌萌地冲着他喊道:“爸爸……”
江以华跟遭了点击般,浑身肌肤寸寸都似是起了火,痒意凶猛丛生,可不等他内心泛着惊惧去压制、逃避,就被池芸儿那俩字砸得外焦里嫩……
他知道自己比她大上那么几岁,但也不至于老到差辈吧?
这个小姑娘没羞没臊地喊他爸爸,啧,他想想都羞耻,更别说让他开口喊平辈的人这、那的!
“小池,你,这玩笑可不好笑,”他瞪了她一眼。
池芸儿瞧着他肿胀一圈的脸,抿唇笑着若无其事地松开,“好啦,以华哥哥我不闹你了。”
“耽搁了你一上午,你快点去上工。”
等江以华出了门后,感觉到身上刺痒的余波,他猛然顿在原地,刚才……
刚才他被池芸儿给抱了,似乎还不止三五秒钟,足足有半分钟吧?
记得上一次挤火车的时候,他与一个女人挨得近,大片面积的肌肤相贴,不过十来秒钟,他身上红疹子起遍了,而且呼吸急促、胸口沉闷的直翻白眼。
虽然他与池芸儿离得近也有不良反应,刚开始反应还极为剧烈,之后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却没再有太多耐不住的感觉。
江以华也不清楚,是因为自己对这种刺挠的痒痛感耐受性提高了,还是因为他对于池芸儿的感觉不一样,身体也做出不同反应?
可不论哪一种,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好一些。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刚才他,他被池芸儿抱了满怀,女子馨香柔软又饱满的身体,此刻无比具体地再现在脑海。
他浑身痒痛有着灼烈的趋势,心脏快从胸腔跳出来了。
江以华深吸口气,握紧拳头,自己快被池芸儿给折磨疯了,这世上果然人人都有克星的!
对于思慕到影响自己工作和生活,调皮又乖巧软萌的姑娘,不能打不能骂,甚至连严厉点说教都不可言,他除了受着又能怎样?
将绿豆汤熬煮好,池芸儿把锅搬到了窗户外面,收拾妥当自己,背上包锁好门窗向着仓库而去。
仓库不算远,也是一排红砖房子,只是纵横要多些,就是高度也不是普通宿舍能够比的。
“是池知青吧?”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子远远笑着迎上来,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果然是我们江同志看上的人儿,瞧着这漂亮神气出挑的模样,别说咱整个农场了,就是京都都难寻出来一个!”
池芸儿诧异地问道:“姐姐也是京都人?”
“那可不,”女子轻笑地跟她咬耳朵,“我叫陈新瑶,跟江同志不仅是同乡,更是高中校友呢。”
“我家里条件还算不错,自知吃不了太多苦,又不指望着多干活养家糊口,所以我打一开始没有被脑子里的热血蛊惑,直接来到仓库脚踏实地干活。”
“虽然拿的工资和福利不高,但是我不用面朝土地背朝天,每天累得半死半活,还把自己从花一般的姑娘家,磋磨成大娘大婶……”
“结果证明我太有先见之明了,现在那些被热血掌控的人,暗地里求爷爷告奶奶要调到后勤来,但是哪有那么多岗位安排他们?”
说到这里她还骄傲地抬头挺胸。
接着她又笑着道:“不过跟池知青比起来,我就差太远了。”
“你还没来报道呢,人家江知青就巴巴前来替你打头阵,不仅仓库里,就是办公楼那边都给嘱咐到了,生怕我们给你气受!”
“别得我们没瞧到,就看到江同志不苟言笑的脸变了天,嘴角快咧到耳朵根。”
“这哪里是跟我们打招呼,分明是昭告天下他对象来了。”
池芸儿微微张着嘴巴,对此也表示诧异。
她跟江以华的关系,没好到这种程度吧?
可也难说,男女之间的事情不能以常理来解释,之前他为自己搬家的事情忙前忙后,也不差这点了。
同样是江家的儿子,又同样对女人献殷勤,但是江以华跟江子实有着本质的不同。
她受不住陈新瑶的打趣,面色绯红抿唇轻笑,“以华哥哥为人热情大方。”
“啧啧,才不是呢,”陈新瑶笑着摇头:“他这个人瞧着是热情大方,但是涉及到私事上,那真是软硬不吃,三十六计都攻克不下。”
“江同志在咱们农场可是香饽饽,多少女同志盯着呢,有从咱们京都追来的帝大女大学生,有魔都娇娇女,有东北妞,有四川妹子。”
“她们有事没事就去寻江同志,不过呢,江同志看到她们远远就离开了,哪怕被堵住也冷着脸刺上几句,足够脸皮薄的女同志抹泪奔走。”
“哪怕有些女同志不怕他这一套,就像是那个帝大女大学生林秀兰,借着记分员的身份,整天在江同志旁边转悠,想要来个日久生情。”
“可江同志每次都要跟她保持至少一米的距离,她进一步,江同志退一步,那躲闪不及忒明显的态度,有几个人受的住?还不是无奈地按照江同志的规矩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8)
池芸儿轻笑着,从别人口中,了解更为完整立体的江以华,内心泛着丝甜意,又有些莫名地骄傲。
听着他对自己的各种不同,她免不住生出一种疯狂,那是一种赌徒的心态。
二十来年的阴暗经历,似是并没有剥夺去她对爱情的向往和执着。婚姻本就是一场豪赌,没有朝夕相处,谁也不清楚证件的本人是人是鬼。
就像是骆驼祥子中的主人公,原本多上进老实的人,硬生生被现实逼迫,紧绷得弦断开,彻底摆烂,这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因为江以华打过招呼,所以池芸儿报名特别顺利,没有被人为难。
不过大家伙看到她莫名地热情,都将她摆在江以华对象的位置上,以前他们接受过江以华的帮助,如今那股感激都倾泻在她身上了。
哪怕众人口中不苟言笑的钟主任,见了她都要抹出笑痕来,惊得众人下巴都要掉了,更是让陈新瑶扯着池芸儿的胳膊,一直念叨到食堂开饭。
池芸儿没有回宿舍,直接在后勤部领了属于自己的新员工配置福利,其中就包括饭盒、暖壶、茶缸等。
她用热水冲刷了下饭盒,就跟陈新瑶以及另外几个后勤部的同志们,浩浩荡荡往食堂而去。
昭阳农场很大,呈现回字形分布,中间是办公、生活区、广场,周围一排排的宿舍跟迷宫似的,一圈圈地外扩。
下工铃声也响了,疲惫劳作一上午的众人,放下工具,回宿舍简单洗漱拎着饭盒也急匆匆往食堂赶来。
与这些衣服上沾染了泥点子、灰尘、麦穗,脸被暴晒黑红的同志们相比,坐在办公室工作清闲的后勤部的员工们,就光鲜亮丽许多,那气质都似是一股清凉,让人鄙夷中又悄然生羡。
“听说江同志的对象来了,特别漂亮,比电影明星还好看好多倍……”
“真假?难怪咱们农场这么多女同志,环肥燕瘦的都有,可就没有一个入江同志的眼,原来人家有对象了啊。我要是他,很难抗住这么多女同志的攻势……”
“哈哈,谁不是呢,异地恋太危险了,是个男人都抗不住诱惑。不过,我听说,”一个男同志压低声音,冲周围几个人打了个手势,等他们都靠近的时候,才继续道:
“江同志不是男人,你们懂得,不然他怎么可能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结婚的对象,守身如玉这么久?”
“再漂亮管什么用,没有实际消受的,都是浮云!”
众人倒抽口气,“李子,你可别瞎说啊,这事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要是传出去,江同志怎么在农场里呆?”
江以华在农场太过优秀,被其闪耀的光芒笼罩之下,滋生了多少丑恶的嫉妒。
这样的嫉妒一旦成了气候,又有东风来助,那江以华就要接受舆论的暴力。
嫉妒的男人、被拒绝恼羞成怒的女人、正在追求感觉被恶心到的女人、结过仇的人,这些都是舆论的助长者!
开口说话的人得意道,“我是那种随便编排别人的吗?没有得到证实、确切的话,我从不往外说的。”
“之前有人不是好奇,夺了他工作又嫌弃他下乡的前女友,当初是怎么将他拿下来的吗?”
“于是那人就寄了封信回家,询问下怎么回事,结果事情就是这么巧,那人的亲戚在医院上班。”
“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纷纷摇头,心被高高吊起来,催促他不要卖关子了。
李子这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那江同志得了恐女症,知道啥叫恐女症不?”
“就是没法接近女人,一接近浑身起疙瘩直接抽搐过去。”
“你们说连女人都不能上的男人,他是男人吗?”
“我们要是少想点女人,不比他优秀,残缺的人才会努力证明自己!”
“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我不忍心池知青被他给欺骗。跟他结婚,那就是守了活寡呐……”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既然医院的人给出了证明,那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再结合江以华这一年多的表现,大家伙越发相信这就是事实!
一路走到食堂,众人很容易寻到皮肤白皙到发光的池芸儿,那妍丽至极的容颜,完全超出了大家伙对美的想象。
初见池芸儿,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端着碗盘的人,呆愣地撞到一起洒了一身;坐下来的人坐空连带着桌椅一起扒拉到地上……
池芸儿神色清冷,唇角的笑容收敛殆尽,美眸轻扫众人,最终落到刚进门的江以华身上。
她眸子中细碎的星点立马繁盛璀璨起来,唇边溢出浅浅的梨涡,那种纯美似是都染上了香气,格外诱色可餐!
江以华快步挤过众人,到她跟前,用健硕的身体遮挡住大家伙的视线,余光瞥见各种尚未清理干净的“惨案”,忍不住扶额。
原本池芸儿的容貌就十分出色,又被一群肤色黑了几个度的众人烘托,那都快成仙儿了!
看着大家伙过度的反应,江以华忍不住琢磨,自己让她调到农场来的决定,就一定是对的吗?
“上午工作还适应吗?食堂饭菜合你口味吗?”江以华看到小姑娘,内心就忍不住柔软成一片,嘴巴也不听使唤,各种他不认为自己能说出口的关怀,成串地往外蹦。
周围的人起哄:“哎呦喂,今天大厨师傅是不是打破醋坛子了,我怎么被酸的倒牙啊?”
“江同志哄对象可真有一套,要是我,我可说不出口……”
“不见得,要是你对象跟池同志一样俊,别说哄人了,端洗脚水都乐得屁颠屁颠的……”
池芸儿的头都快埋到胸前了。她还从来没被人如此闹过。
江以华冲大家无奈鞠躬求饶,逗得众人又是闹了会,不过他们也知道分寸,很快就散了去。
只是在这种热闹、羡慕嫉妒恨下,两股言论跟杂草遇到春雨似的猛长起来!
枯燥繁重的农活,磋磨得众人已经时刻处于崩溃边缘,急需要做些什么发泄一番。时时刻刻动嘴就能参与的八卦,成为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和精神食粮。
江以华就跟池芸儿说了两句话,怕耽搁她跟新同事相处,就笑着打了饭与旁人坐在一起。
吃过饭,池芸儿开始接触自己的工作。
仓库里放置着不少东西,像是各种粮食、器械设备、多余的家具、各种生活用品等等,东西种类数量都不少,而去农场里知青们很多,仓库里的东西每天都有大量进出账目需要整理。
可是仓库里算上池芸儿才四个人,工作量不小,整理账目、核查库存、负责后勤部批条的领取、登记分发农具等等。
她几乎坐下来后,除了上厕所,连喝水的空都没有!
池芸儿表示,自己当疯子的那些年,都没如此努力过……
忙了一天,她用脑过度,都起了静电,昨晚刚洗的头发已经毛躁起来,人也有些恍惚。
陈新瑶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芸儿呐,你一来就赶上双抢,这是除了季度和年度查账外,最忙碌的时候了。”
“你多适应下,习惯就好了。回去用热水敷敷手腕,活动下腰,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池芸儿夸着脸点点头,“要是农场的活好做,也不可能等我们回城后工作,享有优待了。”
陈新瑶笑着应声:“那可不,谁都不是傻子,来农场镀金,那是要被扒一层皮的!”
“说起来你还是蛮幸运的,以前在公社下面的大队当知青,现在转到农场,年限也跟着过来了,说是一年多,但在用人单位看来,四舍五入是两年,正好符合优待的标准。”
池芸儿抿唇笑笑,如果没有江以华的运作,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回到宿舍的时候,江以华已经打回来饭菜了,就站在门口端着等她。
男人高高大大的身影,被夕阳余晖拉得极长,镀了一层橘色的光,像是乘马而来的骑士,专门救她于水火中。
她小跑过去,距离他半臂的距离站定,背着手眉眼弯弯地小声说:“以华哥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不用你替我打饭。今天我没少被同事取笑呢。”
说到这里她抿着唇笑得欢实。
刚才江以华还有些遗憾她停住脚步,没有扑到自己怀里,这会儿他挑眉好奇地顺着她的话问道:
“怎么你被人取笑了,没哭丧着脸,还这么开心?”
“你,”他怀了丝希冀地问道:“被人将你和我凑做一对,很高兴吗?”
谁知道池芸儿点点头,在他心脏漏跳一拍时,笑着说:“他们说你这种二十四孝的对象,真得是掘地三尺的稀有品种,当人儿子也没这么伺候人的……”
说完她就咬着袖子笑得不可开交。
哎呦喂,从爸爸到儿子,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差……
江以华微眯着眼睛,扯着她的手腕往屋里带,开门关门,将人狠狠抵在门上,“池芸儿,谁是儿子?”
俩人离得很近,彼此呼吸交融,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将俩人紧紧包裹住。
他们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对方。
江以华的眸子从她漂亮失神的狐狸眼,顺着鼻梁下滑,停留在那微张似是在邀请他的朱唇。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浑身的燥热又痒又疼的感觉,就恍如提醒他不要做恶的诅咒般,将他放在了油锅上面烹煮。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后退一步松开了她,揉揉她的头,近乎叹息道:“傻丫头,以后这种话不许说了。”
“抓紧趁热吃饭,我去给你打水……”
望着人离开,池芸儿勾下唇瓣。
她听力不错,在下午分发工具的时候,听到熙攘人群中一点点荡漾开的八卦。
关于江以华的恐女症,以及她身上的胎记!
呵,在哪个年代,人们八卦传递速度都是不能忽视的。
这里没有手机和网络,昨晚她被人窥探身子,胸前有桃心型胎记的事情,已经在农场开始传开了。
池芸儿又一次感受到,来自众人的恶意。
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估摸着一会儿就有女同志,很热情地邀请她去澡堂了!
池芸儿抿唇轻笑,淡定地从包里取出来东西。
她是仓库管理员,仓库里很多东西都可以随便取用,只是丁点数量,完全可以登记为损耗,这是行里的潜规则了。
她倒了杯白开水,将东西捣鼓了一会儿,往身上胎记上涂抹,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原本殷红色的桃心型胎记,竟然消失了般!
哪怕她凑近镜子,也不能发现一丁点的痕迹,上手搓了下只有淡淡的灰泥。
池芸儿淡定地将领口拉扯回来,把东西收拾妥当,开始吃饭。
因为双抢很累,每个人跟陀螺似的全天候地劳作,连带着后勤人员都从早忙碌到晚上,所以食堂的伙食比往常要好太多了。
一份五花肉炒黄瓜片,一份豆腐皮炒豆芽,一个煎蛋,一个三和面馒头,以及一碗丝瓜蛋花汤。
池芸儿别看长得纤瘦,但是胃口也不小,又头次做这么多的活,早就饿得不行了,竟是将这么些饭菜全部塞到肚子里。
江以华打水回来,说了句明天继续帮她打饭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等池芸儿洗刷完饭盒后,一群后勤部的姑娘们端着盆子说说笑笑地走过来,见到她互视一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突然很热情地邀请道:
“池知青,咱们一起去洗澡呀,人多力量大,好抢占位置。”
“对呀,咱得快点去,洗完澡还有得忙呢。地里的人不回屋歇着,咱也要站好后勤岗位……”
“池知青你去拿衣服,我们在这里等你……”
那热情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
池芸儿迟疑下,在众人不断催促中,只能咬着唇瓣哎了声,赶忙放下饭盒,随便收拾了东西就端着盆子锁好门,跟大家一起浩浩荡荡往洗澡堂而去。
这个迟疑,在众人看来,是她害怕自己身上的胎记暴露。
不过呢,池芸儿估计也没想到,她才来农场第一天,谣言就已经席卷半个农场吧。
众人互视一眼,对着这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心里升起不忍来。
“咱们,咱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大好?”落在后面的一个女人小声地扯扯旁边的人,“女人的名声太重要了,要是池知青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我们可就是帮凶!”
两边的人都嗤笑声,“是她自己行为不检点,哪里怨得了我们?难道没有我们的邀请,她不去澡堂洗澡了?”
“怎么我们所有人都去澡堂洗澡,也没听说谁的胎记,被人口相传,啧啧,就唯独她刚一来,各种流言遍地飞?”
“对嘛,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江同志?好看又怎么了,我不信江同志是肤浅的人!等人老了,脸上都是褶子老年斑,谁比谁好看?”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她们不过是吃瓜群众,第一围观现场的人而已。
澡堂很大,门口是个小供销社,有两三个售货员,她们不仅管着澡堂里衣橱柜钥匙收发、维持秩序,还售卖些毛巾、肥皂、脸盆等相关用品。
领了标着号码的钥匙,池芸儿学着其他人般,将钥匙套在手腕上,往女澡堂而去。
刚掀开厚重密实的帘子,就是个木制的衣柜,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胸口发闷。
池芸儿眸子微微一转,揉着胸口蹙眉。
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便有人问道:“池知青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池芸儿轻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我好久没来澡堂了,小时候跟妈妈一起去过,长大后就都是在家里。”
“一进来有些受不住这闷闷的感觉,不知道是我身体弱,还是大家都这样。”
大家伙哈哈笑着:“习惯就好啦,大家都这么来的。”
说着她们就拿着钥匙寻到衣柜,打开门开始脱衣服。
夏天的衣服比较少,她们几下子就脱完了,然后端着盆等池芸儿。
然而这位姑娘蹙着眉头,用手帕一点点擦拭衣柜……
“池知青,反正脱下来的衣服要洗,可以垫在下面啊。”
“每天都有人用衣柜,脏不到哪里去的……”
大家伙无语地说道,更有人暗地里翻个白眼,装得真像,跟没去过澡堂似的,显摆什么,谁还不是从城里来的!
可她们说完,池芸儿呆怔在原地,颤颤巍巍重复一句:“每天都有人用衣柜?”
她看看衣柜,又看看众人,那种表情裂开的崩溃感,都在呆傻中,让众人精准捕捉到了。
好吧,看到她,她们终于想起来自己也曾经是城里姑娘,刚下乡的时候各种不适应,那股子矫情劲却被现实一点点磨去。
不等大家伙多说什么,池芸儿咬着唇瓣,故作坚强地闭着眼开始脱衣服。
众人瞪大眼睛齐刷刷望向她的胸部,不仅是跟她一起来的后勤部姑娘们,还有不少认出她的人,也磨磨蹭蹭绕路过来。
池芸儿心里在吐三字经,被几十个人明目张胆窥胸是什么体验?哪怕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也要暴走好吧?
可为了破除谣言,她还得继续演下去,将衣服口子一颗颗认认真真解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19)
可在大家伙看来,她是在故意磨蹭时间!
她们越发瞪大眼睛,脚像扎根在原地似的。
“你们在干什么?水管坏了,没有热水洗澡?都堵这里干嘛?”
一道清亮又严肃的声音响起,众人一个激灵齐刷刷看过去。
开口说话的女人蹙眉,“你们看我做什么?”
“现在双抢任务繁重,你们要提高集体意识,在这里多磨蹭一分钟,就是多占组织的便宜……”
大家伙早就习惯了她高高在上说教的姿态。
有人嗤笑声:“林大记分员,你在跟我们叨叨的时候,难道不是在占便宜。哦,不对,您一个帝大出来的大学生,当记分员多屈才呀。”
“那是小学生会掰手指头算数的人都能干的活,您得下地干活呀,这样不仅有机会接近江同志。”
“您收割得庄稼说不定也不一般,谁吃了脑袋瓜一灵光,也学习好,被推荐上大学了呢?”
大家伙忍不住都哈哈笑起来,反正人那么多,她林大记分员还能全记住?
只要她敢少给她们算分,那她们一起闹,就说她公报私仇!
不过她们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一边继续瞄着池芸儿,一边则欣赏着林秀兰的变脸。
大家伙早就看不惯林秀兰了,又不是正儿八经考上的大学,也不像是江同志一样因为优秀,被教授点名要的。
不就是家里有人嘛,追男人追到大学还不算,又跑到农场冲她们耀武扬威!
这时候池芸儿已经如大家的愿,将衬衣脱下来,小衣服也扯了一半,其肌肤白皙光洁细嫩得让女人们羡慕嫉妒恨到不能。
哪里有什么胎记,这样完美的身体,上天怎么舍得多添一笔破坏美感呢?
众人高拎的心这会儿不知道为何,重重落下来。
想到关于池芸儿的各种说法,她们有些生气。
人家池芸儿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娇娇女,听说她爸爸是京都总医院的副院长,人家分派的房子应该是二层小楼,自带淋浴室的,根本不用跟她们普通人挤澡堂。
既然如此,谁能瞧到她身上的胎记?
而将这个谣言传开的人,又抱着怎样的心思呢?
估计那人知道池芸儿不喜欢去澡堂,没人能真正看到她的身体,所以使劲地败坏人的名声,往人身上泼脏水。
更让众人愤怒的是,胎记事小,事大的是卞家庄有个男知青口口声称看了她的身子,还提到了胎记。
传到她们耳中已经具体到,池芸儿胸前有个红色桃心型胎记了!
可以说,只要今天大家伙看到她胸前真有胎记,那么池知青完全可以跳河明志了……
池芸儿受不住众人炽热的目光,拿着毛巾聊胜于无地遮挡着自己,面上泛着绯色,眼睛水汪汪的,那副娇柔似水、纯情天真的样子,尤为动人。
林秀兰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风景,目光一呆,随即她冷着脸看向池芸儿胸前。
显然她也听说了那个传言。
众人刚熄灭的八卦之火,这会儿又盛起来,哎呦喂,不得了了!
江同志现任对象跟追求者碰面了……
她一步步上前,冷嘲地上下打量着池芸儿:“你就是刚来半天,就将农场同志们搅得躁动不安的,那位池知青了?”
“澡堂里全是女人,你遮掩个什么劲,搔首弄姿给谁看呢?”
池芸儿惊诧不解又愤怒委屈地看向她。
林秀兰嗤笑声,“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到农场就要遵守农场的规矩。”
“池知青可真是面子大,直接空降为后勤人员。你何德何能?”
“这里可不是将你捧上天的卞家庄,由得你胡闹!如果让我知道你勾搭哪个男人,看我不第一个将你扭送到台子上,狠狠地批评教育……”
池芸儿后退一步,跟她隔开点距离,轻笑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同志您就是林大记分员,帝大的大学生,我以华哥哥热烈的追求者?”
“您自己都没脸没皮地追着男人跑,怎么还要盯着别人是否行得端坐得正?”
“我严重怀疑您,在今后的工作中公报私仇,不知道以前有多少同志受到您的欺负、压迫和威胁。”
“我一个新来的同志孤立无援,是不是特别好欺负?”
“我强烈建议您先停薪留职,经过组织严苛地审查工作。别因为您个人,影响大家双抢情绪。”
“如果审查结果是好的,那说明组织行事态度严谨,给了大家伙个交代,还了您清白。”
“如果您真被查出来哪里不妥帖,也好为了进步改正。我们总不会像您似的,不给人机会,直接拎到台子上,接受所有人的批评教育……”
这一段话下来,砸得林秀兰都蒙了,周围的众人幸灾乐祸不已。
林秀兰仗着自己学历高、跟江同志关系不一般,家里有点权势又不缺钱花,整天跟只孔雀般,冲着大家伙指手画脚,烦不胜烦。
偏偏她依仗着自己记分员的身份,众人是敢怒不敢言呐。
没想到刚来的池知青这么刚!
传言中,在卞家庄池知青就是脾气不好、娇纵孤僻,下乡一年多,硬生生没有一个同性朋友,全靠着江同志的弟弟跟前跟后地伺候。
不是要上纲上线嘛?
池知青的话比林秀兰的更站得住脚!
林秀兰有些恼羞成怒,看向池芸儿遮住前身的毛巾,眼睛一眯上前就要扯下来。
她到底要瞧瞧这个池芸儿胸前到底有没有那块胎记!
池芸儿一直盯着她呢,见她胳膊一抬起来,在即将触碰到自己的时候,装作受到惊吓往后退去,恰好不注意被东西给绊了下,在众人的惊呼中往后仰。
好在她手脚麻利,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另一个胳膊撑在木椅上,堪堪在臀部狼狈地亲吻冰冷地面之前,给止住了!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虽然她们都年轻,可是在澡堂平地摔骨折的也时有发生,而且以池知青这种姿态,很有可能会摔到尾巴骨的,那种滋味想想就酸爽!
更何况池知青这一身细皮嫩肉的,随便磕碰下都让人心疼。
“行了吧林大记分员,难道大家洗澡也要接受你监督嘛?我还不知道洗澡也要计入工分呢!”
“你对人家新来的同志咄咄相逼做什么?不就是情敌嘛,争男人各凭本事,冲着女人撒气干啥?”
“这事您平时没少做,大家忍让一番您还开始蹬鼻子上脸,当这么多人的面,您就要耍威风了?”
大家怒了,纷纷冲着她指责。
尤其是后勤部的女同志们,她们一见池芸儿身上没有胎记,直接将她归为好姑娘,所有的谣言都是对她的嫉妒和陷害。
她们心里本来就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而且人是她们带来的,又是后勤部的一员,怎么眼睁睁瞧着人被欺负?
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
林秀兰哪里接受过这种攻击,头发懵地看看四周,恨恨地瞪了池芸儿一眼,“好,就你纯洁,我倒是瞧瞧你能清高到哪里去!”
说完人扭身就冲入人群,澡也不洗了,直接羞愤跑出澡堂。
大家伙赶忙将池芸儿拉起来。
她们发现小姑娘受到了惊吓,小脸煞白,手按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池同志,您还好吧?”
农场同志们特别有意思,没接受的人或者觉得资格不够的新人,她们都轻飘飘地称呼人某某知青。
只有她们愿意结交的,才以同志或者名字相称。
池芸儿摇摇头,迟疑下有些忐忑道:“不是我不想跟大家伙洗澡,而是我是早产儿,打从出生起就有不足之症,一身都是不争气地娇贵病。”
“可能,可能我受不住澡堂水汽太大,喘不过气来。”
大家伙连忙道:“现在天气热,池同志兑了水在屋里洗也可以。”
“不是所有人都来澡堂的……”
说着她们就有人帮着她拿衣服。
谣言嘛,为了突出真实度,真真假假都有,关于她的娇贵病,众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她们没有太多计较,人家是真体弱,而且她们也查探过她胸前没有胎记,任务完成更不会为难好同志了。
当然了,还有人趁机凑近看了眼,人家胸前肌肤白皙滑嫩,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她受到惊吓,上面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更是诱人得紧。
女人们看了都觉得羞耻,瞥一眼就挪开了,冲外围的伙伴们微微摇摇头。
大家伙一直将池芸儿送到澡堂门口,若不是她坚决地拒绝,说不定她们还要选出代表亲自送她回去呢。
离开澡堂,池芸儿微微吐口浊气,低垂的眼睑里闪过笑意,关于自己身上胎记的危机解除了!
不过呢,她眯着眼睛,关于自己和江以华两人各自谣言的传播,肯定有江子实的推波助澜。
还有那个黄英卫,他到底是自个儿重生了,觉得她上一世轻而易举被二流子得手,所以他想要先截胡?
还是说,他背后另有其人?
“小池……”江以华气喘吁吁地寻过来,深邃的眸子急切地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才咬着牙问道:
“林秀兰寻你麻烦了?”
池芸儿蔫蔫地不答话,绕过他继续埋头往前走。
江以华心口一紧,握紧拳头紧跟上去,“小池,你,你受到欺负了?哪里不舒服啊,你跟我说,以华哥哥替你出气!”
可是池芸儿仍旧一句话不答,紧抿着唇瓣,反而加快了脚步。
江以华懊恼不已,自己本来想着将人放到眼皮底下,如何也受不了委屈。
没想到她的委屈,却是因为他!
俩人一前一后地横过广场,穿过大片地宿舍区。
池芸儿挎着盆开锁后进门,刚转身要关上,却被男人给挤进来了。
她瞪了他一眼,后者竟是露出抹傻气的笑。
池芸儿绷不住脸了,放下盆子,没好气地伸着手指点着他胸口:“江同志,您跟我进屋做什么?”
“我们孤男寡女的,难道您还想让人误会什么嘛?”
“您是个男人,压根不怕这事情,顶多身上披挂层可以炫耀的谈资,谁能指责您一句不是?”
“反倒是我这个长得跟小妖精似的坏女人,走到哪里勾到……”
这话没说出来,就被江以华给堵住了!
农场任务繁重,哪怕大部分人到点下工休息,也有一成的人轮值继续忙碌。
江以华耽搁了一上午,所以这会儿等到接班的人来了才离开,还没回宿舍洗漱,就碰到通风报信的人。
一听说林秀兰寻池芸儿麻烦,他一刻等不住直接找了过来。
他身上都是尘土,手上也不干净,总不能拿着手堵她吧?
而刚才她那张粉嫩的小嘴,吧嗒吧嗒说着让人心疼又气人的话,然后他脑袋一懵,就拿嘴去堵她的。
俩人紧紧贴在一起,又是呆傻地瞅着对方,都快成斗鸡眼了。
江以华从不认为自己心理有病,可是一碰触女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排斥反应,红色的疙瘩开始火速蔓延开来,瞬间就占据了全身。
但他是真真正正的男人,心爱的女人在怀,冲着他撒娇发脾气,此时此刻唇瓣上的柔软香甜,让他这两天跟苍蝇似的瞎使劲,终于寻到方向般,所有的欣喜、满足、欢愉有了倾泻口。
他没再犹豫,紧紧将人圈入怀里,去他的恐女症,去他的弟弟的青梅竹马。
他只知道,自己对她深入骨髓的渴望,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她!
江以华加深了这个吻,那真是拼着浑身过敏的红肿痒痛难耐、几尽闭气的危险,也要向她诉说自己对她的情不自禁,对她渴望到能突破所有障碍。
池芸儿身体不由地瘫软,攀附着他,承受着他霸道地攻城略池,那种寻觅一世终于寻到归处的委屈,不由地化作热泪唰唰留下来。
江以华浑身一颤,咬着牙松开她,眼睛通红满是对自己趁人之危的愤怒痛恨,“芸儿,对不起,我……”
他一直担心别人欺负她,可到头来却是他对她伤害最深。
他明明没法给她一个普通人的婚姻,却占了人姑娘的便宜!
池芸儿不管他怎么想的,直接扑到他怀里,紧紧圈着他,泪水大颗大颗往外涌着,灼烫了他的肌肤。
“以华哥哥你后悔了,想要抹嘴拍屁股离开?”
“反正我不管,你亲了我抱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还没哪个男人对我这样过,信不信我一个电报拍到京都,让江叔叔和我爸过来打得你满地找牙!”
江以华迟疑地,再次将人从怀里挖出来,捏着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池芸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婚姻不是儿戏……”
池芸儿撇着嘴打断他,“我怎么不知道,婚姻不是儿戏,难道亲嘴就可以当作儿戏不作数?”
江以华瞪着她,“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将……”
池芸儿轻笑着补充:“怎么能将亲嘴放嘴上?以华哥哥都敢做了,还不许我说?”
他无奈地道:“小池,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很想对你负责,只是我这种情况……”
望着小姑娘带笑的眸子,聪明如江以华,怎么看不出来其实她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感觉。
明明俩人都互相爱慕,而他刚又品尝到这辈子都不能凭空想象的美好,怎么舍得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不舍得看到她明亮的眸子里,染上被拒绝的伤痛和失落。
但是他现在的不忍,就是对她未来最大的残忍!
江以华将她轻轻推开,已经遍布红点的手,狠狠地锤向墙壁。
池芸儿赶紧抱住他的胳膊,瘪着嘴带哭腔问道:
“以华哥哥,你也听到流言了对不对?”
“昨天晚上,黄英卫谎称看到我洗澡,还说知道我的胎记长在哪个羞人的地方。”
“刚才大家伙让我去澡堂,其实就是看看我身上的胎记,跟卞家庄传出来得是不是一样。”
“我欺骗了她们,”说着池芸儿略微扯下衣领,露出雪白的肌肤,其实这在后世没什么,又没有漏关键点。
但是江以华侧着头,暗哑着嗓子:“小池,你将衣服穿好,我们有话慢慢说。”
池芸儿轻笑着,手指沾了点水,在胎记的上面搓了几下,殷红色的桃心就显现出来,像是怒放的红梅,让那片雪更为幽香惑人!
“我身上是有胎记的,我不清楚黄英卫从哪里听来的,想要败坏我的名声,然后趁机负责,当个舒服的入赘女婿。”
“我解释不清楚,所以故意将胎记涂抹了去,从根源上就将这谣言给掐住了。”
“但是,以华哥哥,你相信吗?”
“你会不会以为,我已经被人看了去,不洁了,配不上你了?”
江以华侧头看向她,可是她胸口的肌肤太晃人眼了,比屋子里刷的墙还要白上三分,尤其是看到那胎记。
他没出息地看直了,喉结上下滚动下,赶忙慌手慌脚将小姑娘的衣服给拉好。
“胡说什么呢?不管你如何,在我心里,你都是好姑娘!”
她是他愿意将全世界奉上的挚爱!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女配(20)
江以华以前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谁非谁不可,也不会有什么感情能炽热到人脑袋发晕。
可是情到深处的时候,他却觉得一切词语,都显得太过单薄和肤浅了。
有些人出现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其他人再出现,那都只是将就,而他不是个在感情上能容忍将就的人。
江以华眸子深邃,声音暗哑却坚定:
“但是,芸儿,你的人生还很长,比我优秀适合你的男人有很多。你没必要这么早就拴在我这棵树……”
“所以,以华哥哥还是嫌弃我了,对不对?”池芸儿红着眼侧脸紧抿着唇瓣,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儿童,努力瘪着泪。
“不是的,芸儿你听我跟你解释,”江以华微微叹口气,“我又何尝不想跟你白首偕老,一辈子以光明正大的身份,待在你身边,护你周全,不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可是,这世上不完美的结局很多,我们俩注定只能作为萍水相逢的存在。”
“芸儿,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江以华难堪地将自己的胳膊递到她面前,又探过脸去,以侧脸示人。
“我从小就不能与女人离得太近,否则身上会跟过敏般,全身上下都是这种细密连成片的红疙瘩,又疼又痒,连带着肌肤温度高。”
“或许我身体内也有反应,严重的话我直接能闭气过去!不能拥抱亲吻,也不能做最亲密的事情,往后更不可能有孩子,这样的婚姻,是你想要的吗?”
池芸儿一愣,“以华哥哥有没有寻医生问问,是你对女人过敏,还只是因为心理原因呢?”
江以华点点头,无奈道:“医生说没有查到过敏原,但也不能排除现在医疗水平落后,有些过敏原查不出来的情况。”
“我父母带着我将全国最大的医院都跑过一遍,不少经验丰富、医术高超的医生,倾向于我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
“孩子小记忆不深,很可能忘掉,但是心理受到的影响却不会随之消退,反而成为一种很难根除的心理疾病。”
“其他的病好医治,唯独这心理疾病太难了。起码我这个人意志比其他人强,压根不能被催眠,谁也不清楚我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
“寻不到根源,更不好针对性治疗了。”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后退,跟她保持了半臂的距离,“小池,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来守护。”
说完他扭身要走。
池芸儿气呼呼地抓起毛巾扔过去,被他扭身一抬胳膊接住。
“你走,你走吧,反正我被你抱过亲过,身体已经不干净了,与其被人传出流言蜚语,我,我还不如投河明……”
江以华气得紧,拿起毛巾捂她的嘴巴,“小池,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怕,怕你现在的冲动,将会用一辈子来后悔。”
“时间很残酷,你还年轻,不知道一辈子到底代表的是什么!”
池芸儿直接圈住他,哼道:“我不管,又不是我让你亲嘴的。你亲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亲完后如何吗?”
“我要后悔也是你招惹的,所以你更要对我加倍地好,不许我后悔!”
看着小姑娘无赖的模样,江以华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刚坚硬起来的心,又柔软成一片。
他本来对她就没多大的抵抗力,从他亲上她开始,其实就代表自己对感情对她的一种屈服了。
江以华一咬牙,紧紧圈住她,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池芸儿,你想清楚了?”
“我只给你这一次后悔的机会,往后你就是想要离开我,都不能了!”
池芸儿哼着:“你是在以进为退吗?吓唬我?”
“我又不怕这个,如果以华哥哥都能让我后悔,那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以华低笑声,暗哑道:“怎么办芸儿,我刚获得你对象的身份,就想要欺负你了……”
池芸儿浑身一僵直,抬起头来,那不置信的小眼神,让江以华觉得有些羞耻。
可他没有移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将人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让其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我虽然得了什么恐女症,但我是个男人,而你又是我心爱之人。”
“我是一秒钟都等不及,想要将你娶回家了!”
说着他不容她拒绝地,又吻上她。
听到屋外人们陆陆续续地回来,江以华才恋恋不舍放开她,不知道自己是意志力强大,所以抵抗住身体带来的所有不适。
还是说池芸儿对他是不同的,连带着他身体耐受性都得到了提高。
起码他们如此亲密,他竟然也能成下来,并没有晕厥过去。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时不时用鼻尖蹭蹭她的,小声地说着:“这次我去京都,先给池叔池婶说明情况,也跟我爸妈说声。两家人在一起商讨订婚的事。”
“咱们先订婚,然后你回城工作,我也很快会调回去的,那时候我们再结婚!”
等人离开后,池芸儿还有些晕乎乎地,这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随即她抿着唇瓣轻笑,没有对未来的惶恐,而是在脑海中勾勒了许多平淡幸福的画面。
不过,池芸儿眸子里带着丝凉意,在她离开之前,一定要让欺负自己的人自食恶果!
相信自己逃离出卞家庄,他们会迫不及待第二次出手的。
天色暮霭,卞家庄的众人急匆匆回家吃饭,等着一会儿上晚工。
这时候一个矮胖的男人骑着自行车进了村,直奔村长家。
低低敲了两下门,村长媳妇高嗓门不耐烦地问了句:“谁呀!”
能有什么急事,非得趁人吃饭的时候来?
“待会就上工了,啥事不能上工后说?你家不吃饭嘛?”
她声音不高不低地嘀嘀咕咕着,猛地拉开门,看到来人后立马消了声,随即她扭头冲正屋喊道:“娃他爷爷,快出来!”
说完她笑着将人给让进来,往门外探探头,见没人才松口气又把门从里面栓上了。
村长拿着个旱烟,披着衬褂往外走,见到那矮胖的男人,哎呦一声,“老张,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有啥事让小年轻的给我捎个话,我去你那里说。”
砖厂的名声早就传开了,因着里面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壮小伙,关系脉络在本地又发达,谁也不敢招惹。
加上他们伸手的对象,是些不明情况凑上去被宰,势单力薄又忍气吞声的人。
众人内心戒备着,却没有谁为这些懦弱的受害者伸张正义。
漠视、怕惹麻烦上身,并不代表他们喜欢周围的人,与砖厂的领导和员工走得近!
老张大大咧咧地坐在已经开始摆饭的桌前,挑眉道:“老哥咱们喝两盅?”
村长眉头一蹙点点头,吩咐儿媳妇再炒两个菜。
“把你那个知青女婿一起喊来,陪咱们爷俩喝两杯。”老张拿出一包烟,拍在桌子上笑着又道。
村长的视线从烟上划过,这是他之前送过去的好烟,是准女婿从京都托人捎带,专门孝敬给自己的。
他低头往旱烟里添烟丝,吩咐一个半大的孙子请人来吃饭。
这老张也不开口了,摸起筷子慢悠悠地吃菜。
等江子实赶来,老张笑道:“啧啧,果然是从大城市来的同志,这气派就跟咱们山沟沟里的不一样。”
“心眼多得跟煤球一样,耍得咱团团转!”
江子实一愣,看向村长,后者摇摇头。
“小江,这是砖厂的张厂长,”村长只开口简单介绍下。
老张摆摆手,“我一个大字都不认识的乡下汉,可当不起江知青一句厂长。”
江子实笑着说:“哪能呐,我一瞧张厂长就是个敞快人,不然您也不能将砖厂办起来,给咱们公社创收呐。”
“许多社员因为您,家里也都用上红砖碧瓦,过上城里人的小日子了。”
“您的贡献是板上钉钉的,谁瞧不见,您就甭在小辈面前谦虚了。”
“倒是小辈白读一肚子的书,却一点实事都没做,下乡后不还是跟大家伙一起拿起锄头种地?”
“书里有句话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我们。”
说到这里,他给老张倒了杯酒,自己罚了三杯。
老张被他说得舒坦,哈哈笑着道:“还算你们有点自知之明,不过你们文化人拍起人马屁来,就是舒坦,同样的话能说出花来。”
“不过,”他面色一冷,“你们城里人小心眼子多,拿着我们当傻子耍,这就不好了吧?”
江子实赶忙道:“张厂长,有什么话您直说就是了。”
“我们都被闷在鼓里,不知道哪里惹您不痛快了。之前我们是真心求您办事,可是,可是今天去报道的池芸儿同志,做了什么惹您不高兴的事情?”
“小丫头被人把脾气惯大了,您费心教导着她些。社会可不是家里,没人能无条件容忍她的娇纵。”
“不过,小丫头能有多厉害,您稍微吓唬她几句,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将这事给揭过去。她聪明好学,肯定能很快让您满意的。”
江子实这话含含糊糊说了一气,无非是让砖厂的矛盾内部解决。
十几年几近朝夕相处,江子实其实下意识还是将池芸儿,当成以前蠢笨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草包美人。
在他印象中,这丫头就是个纸老虎,只会虚张声势,那胆子还不如老鼠大呢。离开自己后,她每天只有抹眼泪的份了。
呵,不知道现在的她,会不会后悔拒绝了他呢?
老张呵呵两声:“小丫头片子能耐着呢,你们苦心巴拉替她寻了活,人家转身进了农场,跟其他人换岗。”
“原本我还以为能给厂里解决一个单身汉,结果招来个教导主任,刚来就给我们上纲上线。”
“我媳妇现在就在组改会蹲着呢!”
他的话一落,满院子都是倒抽气的声音。
组改会那就是个虎口啊,不管有没有问题,只要进去绕一圈都要被扒一层皮!
里面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互相监督软硬不吃,可以说只要厂长媳妇进去了,那么整个砖厂都面临着极大的灾难。
江子实的关注点,却是在池芸儿非但没有进入砖厂,反而因为自己的“好心”,换来了进入农场的资格!
呵,如果不是她对他的心意不够,他也不可能选择最艰苦的地方下乡。
现在她去农场镀金了,而他还要留在这里娶个村姑……
“我媳妇为了家里人,肯定不会连累别人。可我媳妇却是被你们连累的,所以,你们需要给我个交代!”
老张眼皮不抬地说道。
但凡聪明点的人,都知道这个交代可不是普通的交代,钱票要有,而且还要包括之前许出去的人。
村长一个眼神,他媳妇立马让大家伙端着饭菜会自己的屋子里。
“老张,你说得这事我们也是刚听说,谁知道那丫头这么不懂事!”
老张嗤笑声:“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也别推脱责任。你们要想保住面子,将这事给捂得紧紧地,就必须给我个满意的交代。”
“否则,你们信不信,明天十里八乡都知道你们翁婿俩,心黑地给知青保媒拉纤。”
“结果我们厂里的同志们,啥便宜都没沾着,还惹了一身骚。到时候,你说,大家伙会怎么想你们?”
见这俩人面色难堪,老张继续悠哉地吃着饭菜,“在我看来,你们就是想不开,事情敢做一次,第二次就扭捏上了?”
“咱们这不是有句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人家池知青又不是傻子,不然也不能连去厂里报道都没有,直接跟人调了岗。”
“你们还想在我身后当龟孙子?”
村长不是个会说话的,拿着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递给江子实一个眼神,意思是人是你求着去的,事情你解决!
江子实深吸口气,也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直接笑着道:“那小丫头片子咬人确实挺疼的,如果任由她继续蹦跶,恐怕咱们都落不着好。”
“我那哥哥最爱伸张正义了,这次的事情肯定是他插手的。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借故,掺和砖厂的事。”
“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自然不会让张厂长吃闷亏的。”
他跟张厂长你来我往几番,敲定了最终的赔偿方案。
他赔给张厂长二百块,然后还得将池芸儿亲自送上,让张厂长尝个鲜。
“这次总不能再出岔子了吧?”
想起人人口中传颂的美人,张厂长内心痒得不行,要不是农场对他们砖厂的人防备森严,他铁定早将人给掳走了。
江子实低笑着摇头,眸子里带着狠意,“不会的,秋收过后我哥跟车去蒙内,我与玉梅定亲,以我与池芸儿的关系,她肯定要来的。”
“到时候我灌晕她后,将人交给您随便处置!”
张厂长连连点头,“好,好,好!”
“只要这事成了,咱们往后生意细水长流,哈哈……”
等将人送走后,一直躲在厨房的卞玉敏才微松口气地走出来,抿着唇看向江子实:“江知青,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池芸儿是个小姑娘,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江子实淡淡地看向她。
在池芸儿下乡当知青之前,卞玉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一对又黑又粗的麻花辫,肤色是其他人没有的白皙,所谓一白遮三丑,更何况她眉清目秀的。
哪怕卞玉敏在同学之间,也都是漂亮温雅的,人人都说她就是城里人。
可是在池芸儿这朵富贵花衬托下,卞玉敏就被衬托为小丫鬟、路边小野花,全然没有一丁点出色之处,不被称作丑陋已经很难得了。
以前江子实只是想要摆脱吃软饭的头衔,又被池芸儿捧得太高,寻不到自己准确的定位,在奔赴前程的同时,并没有太多考虑其他。
如今瞧着女人身上的碎花衬衣,他心里一阵腻歪,忍不住嗤笑道:“卞玉敏,人呐不能太将别人当成傻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在桥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卞玉敏眼睛睁大,“你……你既然知道,还……”
江子实淡淡地道:“芸儿确实娇纵了些,但人并不算太坏,起码没胆量谋害人性命。我们相处十多年,人的好坏是能分得清的。”
“你掉入河里,又装得那么像,任由谁在这么人命关天的时候,会理智去想真假?”
“我确实救你上来,也抱了你,还愚蠢地给你做人工呼吸,将自己的婚姻给搭进去。”
卞玉敏不置信地看向他,“江知青你不该……”
“不该什么?”他有些烦躁低吼道:“我就应该温文尔雅不藏一点坏心思?你们将我逼迫到这种地步,要冲池芸儿下手了,还想让我怎样?”
卞玉敏后退半步,神情有些恍惚,随即她想到什么,目光又坚定下来。
她微垂着头,“对不起江知青,我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的婚事就取消吧,反正,与其强求来不幸的婚姻,我宁愿孤独终老!”
江子实眸光微闪。
他习惯将责任推给旁人,自己还能扒住纯善的皮,不过这次他是不是有些演过了?
?
?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文中的用法是错误的,江子实不过是说给张厂长听而已。
?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
其实这句要结合下文来看,实际上是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谁说读书没用呢?读书人的气度和风骨是一般人没有的,即使物质生活是贫瘠的,但是精神生活依然丰富~
?
亲们,明天一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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