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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传奇从重生开始txt下载     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49.人心大于天

    在聚香坊风雨飘摇的时候,一个南方人,可以率领自己的管理团队,留下来,和她同舟共济,给了胡丽丽极大的信心。

    她带着刘总和他的管理团队,去了楼下的商场,挨家挨户去看望商户,给他们鼓励。

    尽管,她也不敢保证,小商品城未来能不能保住。可她的出现,却增强了商户们坚持下来的信心。

    只是在四楼走了一半,她就走不动了。

    胡总亲临小商品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市场,商户们纷纷赶来了四楼,把她包围了起来。

    还有不少来商品城购物的顾客,也挤向四楼。他们想看看,这个可以搅动整个唐城商界的女强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商户们的热情和暖心的话,让胡丽丽信心倍增。

    她让周光远准备一个无绳话筒,连上商场里的播音系统,她要跟大家说几句知心话。

    无绳话筒很快连接好了,她拿着话筒,却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注视着她。从人们看她的目光里,她看到的,是对她的期望。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她终于说话了。

    贵为总裁的胡丽丽,从来没有守着这么多人,这满满一个楼层的人,还有楼下更多注视着她的目光,讲过话。

    她显得有些紧张。但最终,激动的心情战胜了紧张的情绪。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她说,“有你们如此的厚爱和支持,我胡丽丽就什么也不怕!聚香坊不是泥捏的,高董走到今天,为咱唐城做了多大贡献,大家也有目共睹。黑的不能变成白的,白的也不能随便就可以抹黑,这天下不能没有公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高董不会有事,小商品城更不会倒。聚香坊在一天,小商品城就在一天!如果小商品城倒了,我就从这楼的最高处跳下去,来给你们谢罪!”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那就是要和小商品城同生死共患难。

    她的话,也很快通过顾客和媒体,传遍了唐城。人们开始重拾信心。特别是唐城量具附近住着的人们,买东西一定要去小商品城,不管贵贱。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小商品城没了,他们居住的这个地区,会失去繁华,他们赖以生存的职业,也会就此消失,他们会失业。

    同时,商户们也主动降低商品价格,来回报顾客对他们的支持。

    这种良好的互动,很快让小商品城恢复了生机。那些关门的商户,又逐渐开始进货,恢复了正常营业。

    关门的商户,大多是南方来这里做生意的。刘总说南方人血管里,流淌的是利益,不是没有所指。

    他在南方从事商业管理许多年,一向是把利益最大化做为管理目标。这样的管理模式,往往是缺乏人情味的。

    这样的管理模式,往往就是把上下所有人的思维模式,都固定在利益上。员工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工作,商户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奔忙。谁动了谁的奶酪,都会是鱼死网破,毫无人情可讲。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都过于自私。管理层因为调和所有人之间的利益均衡,牵扯了巨大的精力和时间,使得管理效率大大降低,反而严重影响了利润。

    他也试图用人情管理的方式,来改变这种局面。比如设立人情部门,在员工或者商户生日的时候,代表公司送生日蛋糕和祝福。

    但他最终的管理目的,仍旧是利益。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明白了他的小把戏,根本不把这个当一回事了。

    朴实无华的唐城人,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都有心,人心换人心。你用真心去对待每一个员工和每一个商户,甚至是每一位顾客,人家也会用真心来回报你。

    通过小商品城这个事例,他好像抓住了些什么,但具体是抓住了什么,以后他应该怎么来带管理团队,要注入些什么精神和什么管理手段,他还无法完全想明白。

    所以,他要搞明白这些新的想法,就不能离开唐城。

    他向胡丽丽表态,只要小商品城一天不倒,他就一天不离开唐城。他要在唐城,研究出一套全新的管理方法来。

    胡丽丽却苦笑。

    现在的聚香坊,马上就要面临资金链断裂的严重后果,她已经没有能力来支付刘总管理团队高昂的费用了。

    “没关系。”刘总说,“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你同舟共济。我的管理团队,协议到期他们可以回去,但是我会留下来。那时候,我会向现在的管理策划公司辞职,申请加入你们,成为你们的一名员工。不过我要应聘的职位,还是小商品城的总经理,工资标准你定。”

    胡丽丽就真心地笑了。所谓患难见真情,也不过如此。

    但是,聚香坊的危机,并没有就此过去。银行方面的催款通知书,已经摆在胡丽丽办公桌上了。

    她亲自给银行朱总打电话。

    “朱总,我希望你有机会去小商品城看看,看看我们的商户,看看我们的顾客,再看看我们的市场。这么一个大有作为的市场,就因为你这个草率的决定而无法继续经营,你于心何忍?”

    朱总早就洞察一切,也在为了聚香坊的续贷在拼命努力。高崎待他不薄,关键时刻他不能对不起高崎。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他是冒着被摘掉乌纱帽的风险在活动。这样的事,他不敢跟胡丽丽讲。他只能狠着心,让下面的支行,把催款函发给胡丽丽。

    元旦的第一天,孙立海去聚香坊大酒楼上班,走到后厨的时候,就看见儿子孙继超了。

    “你不好好上你的班,跑这里来干什么?”他冷着脸问儿子。

    这个儿子对厨艺有自己独到的理解,是最有希望继承他衣钵的。可惜,他的心思没在这厨房里。

    “我辞职回来干了。”孙继超淡淡地对他爹说。

    孙立海就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好你这些师弟,这个时候,一个错都不能出。”

    他在厨房里转一圈,给儿子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倒背着手出去了。

    儿子重情义。在高崎出事的时候,放下他最喜爱的厂长工作,毅然回来主持聚香坊大酒楼的后厨。他是怎么想的,孙立海心里明镜似的。

    患难见真心啊。儿子能这么干,他心里踏实了。

    与此同时,在岳帆健身中心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岳帆正在召集大家开会。到会的,是他那帮兄弟,赵迷糊、老虎、梁超,都围绕在岳帆的老板台跟前坐着。

    在座的还有另一个人,崔喜妹。

    岳帆说:“我这新年第一天,大早上的把大家招呼到这里来,为什么?大家应该心里都明白。你们都是称钱的主儿,其他不称钱的,就不叫了。”

    赵迷糊扔了手里的烟蒂,看着岳帆说:“说吧,得拿多少钱?”

    岳帆说:“关键不在你能拿多少钱,而是我们能做些什么,让聚香坊不倒。我问过了,我所有的资产加起来,可以贷一千二百万。我打算贷这笔钱,都交给胡丽丽。实在不够,我把别墅卖了,和我老爸老妈租房子住去。”

    赵迷糊就笑了说:“帆哥大款啊,真特么称钱。我的车队暂时不能动,动了海鲜市场会出麻烦。剩下的,除了老婆孩子不卖,别的都可以卖。”

    梁超就接话说:“这个我和老虎都可以做。我们都和老婆商量了,就是住大街也得先保住高哥。不过我觉得吧,胡姐先还银行贷款这个办法,太被动了。按咱们道上规矩讲,不成了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吗?会越走越被动。”

    岳帆就看看他问:“那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

    梁超就看看老虎说:“我说不明白,让老虎说。”

    老虎也不客气,接过话来说:“胡姐的意思吧,是在这个关键时候,高哥一点信儿都没有,咱们千万不能再违法,给高哥增加罪名。所以,她要先按照约定,还银行的贷款。

    可是,聚香坊的所有固定资产,都用来抵押了贷款,才建起小商品城的一期工程来。如今,还贷款没那么多钱,所以才想着求咱们帮忙。

    可是,咱们把钱都还了贷款,就都没有流动资金了,不仅咱们经营会很困难,聚香坊也会因为没钱,没法正常运营,这不还是没法保住聚香坊吗?”

    岳帆就问:“那依着你的意思呢,咱们怎么办?”

    老虎说:“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梁超一起琢磨的。与其咱们这么被动挨打,倒不如咱们先拿出些钱来,想办法把高哥给捞出来。只要高哥出来,他一定就有办法,让聚香坊度过这个危机。”

    “有个屁办法!”岳帆忍不住发牢骚说:“老早我就和他说,别和司老大这种人走的太近,他就是不听!怎么样,褶子了吧?他要不是我兄弟,就冲他和司老大称兄道弟那个熊样,我特么才不管他!”

    然后他就面对老虎说:“你说的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我把能用的本事都用上了,也没打听出他到底给弄到哪里去了。照经验推断,高崎这回犯的事不小,怕在唐城有人救他,估计是给弄到外地去了。异地审判,你们听说过没有?”

    直到这时候,小崔才怯怯地问:“帆哥,这异地审判,能严重到什么程度啊?”

    岳帆就重重叹息一声说:“不死也得脱层皮。到这个程度,保住命就不错,这辈子恐怕就别想出来了。”

    “啥?”老虎立马就蹦了,“高哥能有多大罪过,还给弄到这个程度了?特么的真要这样,老子砸牢劫狱也得把他给弄出来!”

    岳帆就火了,“砰”地拍一下桌子骂:“你瞎叫唤什么?就你那点本事,还砸牢劫狱,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坐在一边的崔喜妹,已经呜呜地哭开了。

    “我哥要是出不来,我也不活了!老虎哥,砸牢劫狱,也算我一个,我跟你去!”

450.老娘不还了

    岳帆盯着崔喜妹,半天都没说话。

    这女子平时看着弱弱的,说话都没有大声,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就可以称得上奇女子了。

    “你真敢去?”他问崔喜妹。

    “敢!”崔喜妹回答的干脆利落,“为了我哥,我命都可以不要,有什么不敢?”

    “好,说干就干!”岳帆说,“我也算一个,有种的就跟着我走!”

    说完他就从老板台后面站起来。

    老虎和梁超也站了起来。崔喜妹竟然没有犹豫,也跟着站了起来。

    赵迷糊就懵头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嗨嗨,你们干什么呀,还嫌不够乱是不是?”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岳帆,“帆哥,江湖上都知道帆哥有勇有谋,可没有人知道帆哥是个莽汉。”

    岳帆就咧咧嘴。他不是真要去砸牢劫狱,他只是想试试崔喜妹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

    这还真是个奇女子。

    他这辈子,就是喜欢有情有义的奇女子,碰到的却都是些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烂花瓶。

    罗小嫚敢想敢干,快意恩仇,在他眼里,算是个奇女子,可人家有王利。想不到,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崔喜妹,也是个奇女子。

    你说当初她和刘进不对付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可爱,横着插一杠子呢?

    夺人所爱的勾当,历来为帆哥所不耻。不过,小崔和刘进分手的那段时间,他去追小崔,就不算夺人所爱。可那时候他也没发现小崔这么可爱呀。

    这世上除了高崎,还真没有能找着后悔药的地方。可惜高崎找着后悔药,还是弄了个一塌糊涂。

    岳帆要是知道这个,非让高崎给气死不可。这人要笨死了,重活一遍还活不明白,活个什么大劲儿呀。

    “都坐下!”岳帆恢复了常态说:“劫什么狱呀?逗你们玩呢。高崎到底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上哪儿劫狱去?”

    “那怎么办呀?”老虎梗着脖子不坐,看着岳帆问。

    “先凑钱让聚香坊活着,等高崎有了信再说。”他说的十分冷静,“真有那么一天需要去砸牢劫狱,也得由我领着头干。”

    “我也把我能抵押的资产都抵押了,能弄多少钱就弄多少钱,都给胡姐,救聚香坊用。”小崔哭着说。

    岳帆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对大家说:“我今天叫大家来,不是让大家都去抵押资产。我的意思,是让大家回去商量,看各自都能拿多少钱出来?然后我再汇个总,去和胡丽丽商量,看咱们凑这些钱,到底能干什么,能起到多大作用?等商量好了,我再和大家说该怎么办。”

    这天晚上胡丽丽下班的时候,还是照例去办公大楼地下车库里,去开自己的宝马。

    聚香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休息了。公司里好多员工,也选择不休息。就算没有什么事儿,也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坐着,随时准备着上级给自己分派任务。

    胡丽丽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处理当天的问题,安排明天的工作计划。这些事情,下班之前她已经做完了,就是不想离开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闭着眼睛,回想这一天处理的事情,哪里还有不到位的地方,需要补救。然后就想明天的工作安排,哪里还欠妥当。

    这是她一天里,能够集中精力思考工作,不想其他事情的唯一时刻。因为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四周都静悄悄的,她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高崎被抓之后,她表面上极力保持着常态,心理上还是受到了影响。不利用这个安静的时刻,把做过的事和将要做的事都过一遍,第二天就很容易出错。

    处在她这个位置,是不能出错的。出了错就是大错,再设法弥补,损失会更大。

    直到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她才从办公室出来,关灯回家。

    外屋的王曼曼和男助理,都知道她喜欢一个人呆着思考的毛病,也不去打扰她,早早就离开了,给她留出静静思考的时间来。

    这个办公大楼里,除了聚香坊总部,还有其他很多公司。有些一个人的皮包公司,就在这里租一间办公室,吃住睡就都在这里。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车库里还有不少车,也不时有人进出,胡丽丽也不害怕。

    她进了自己的车,开车出了大门。刚走到街口准备拐弯,后面就传出一个声音来。

    “别急着回家,我在路上和你说点事。”

    胡丽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一脚就踩了刹车。

    那个声音就又响起来:“继续走啊,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胡丽丽这才缓过神来,开车拐上大街,问那个声音说:“你怎么跑我车上来的?”

    那声音说:“我一直在你车边上猫着等着你啊,谁知道你这么晚才下来?你开车门,我就从后门上来了呗,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了。”

    胡丽丽脑袋里想着一堆杂七杂八,又哪里有心思注意,她身后还有一个蹭车坐的。

    “你这个状态可不行啊,一点警惕心没有。万一是坏人进了你的车,就麻烦大了。”那声音劝告她说。

    “你就是坏人!”胡丽丽没好气说,然后就问他,“你这阵子躲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接你什么电话啊?幸亏我早有准备,给你的不是工作常用的号码,要不然,非让你坏了事不可!”

    “怎么啦?”

    “你说怎么啦?我怎么起来的你不知道吗?高崎出事了,我能跑的了?你一个劲儿给我打电话,这不是等于给人家送证据吗?”

    “那高崎被抓了,到现在一点音信没有,我能不着急吗?自己人里面,就你是公安系统的,我不找你找谁呀?”

    “得得得,不说这个了。怪不得高崎说你最难缠!”

    “他说我难缠,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的?”

    “你还有完没完了,还说不说正事儿了?”

    胡丽丽就闭嘴了。

    来人是胡波。他不再等胡丽丽问,就开始介绍情况。

    “上面来了一个调查组,这个调查组权力很大,不受省和地方管辖,却有调动地方警力的权力。司志国能量很大,调查组刚到,他就得到了消息,故意拉着高崎谈生意,给调查组一个他完全不知情的假象。

    生意谈到一半,他借口上厕所,中途跑了。这样一来,调查组就对高崎产生了怀疑,把他带走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胡丽丽着急地问。

    “还在唐城。”胡波说,“不过事情越来越复杂,调查组也不会完全相信高崎。事情没有确切结论之前,他不能回来。”

    “他会有事吗?”胡丽丽又问。

    “不知道。”胡波说,“调查组过来之后,新来的市高官,也带着班子过来了。他们还在调查,要弄清所有情况,还需要时间。昨天,我的事情才算有了结论,允许复职工作。我怕你沉不住气,就赶紧抽时间过来找你。”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胡丽丽问。

    胡波说:“如果按照调查组这种工作方法,没有明确目的,逮谁查谁,任何错误都不想放过,不管调查谁,都不会有清白的。照这样闹下去,高崎就危险了。”

    “那怎么办?”

    胡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只有把事情闹大,搞的更复杂,才能让新来的书记和调查组醒悟,改变他们现在的工作思路。”

    胡丽丽就不出声了,她在思考胡波话里的意思。

    “你觉得,怎么才能把事情搞复杂呢?”胡丽丽问。

    胡波说:“高崎人缘不错,特别是在唐城量具一带,威信挺高。唐城量具一万多工人,下岗了三分之二。要不是有高崎的海鲜市场和小商品城,这些人上哪儿吃饭去?

    我觉得,民心可以利用。至于怎么利用,你要好好想想。总之,要让上面意识到,查高崎,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说到这里,胡波就说:“好了,不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事不要给我打电话,找不是聚香坊的人,去中心医院找我老婆。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在路边停车,我得走了。”

    这一晚上,胡丽丽又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十点,胡丽丽才红肿着眼睛来公司上班。多事之秋,连和她关系最好的王曼曼,也不敢问她干什么去了,怎么眼睛都熬红了?倒是胡丽丽先开口说话,让助理通知高层,下午上班她要开会,所有高层不许迟到,不许请假。

    然后她就对王曼曼说:“帮我看着门,我在里面睡一会儿。”说完了就直接进里屋自己的办公室了。

    她进去没超过十分钟,岳帆就来了。这可是大哥级的人物,王曼曼不敢阻拦,只好自己先敲门进去,通知胡丽丽。

    岳帆是来告诉胡丽丽,他们几个已经定下来了,可以为聚香坊拿出两千万来。

    胡丽丽吓一跳。

    “两千万,你们不过了?”

    “这个你不用管。”岳帆说,“我说能拿出来就一定不会食言。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用,我好给你筹钱。”

    胡丽丽就点点头。高崎这些兄弟,倒是真的可以为他两肋插刀。

    “不用了,现在不需要钱了。”她对岳帆说。

    “什么?”岳帆吃惊地看着她问,“你真打算卖了小商品城来偿还贷款?”接着就喊,“这可不行!高崎出来之前,聚香坊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少!要不然,我对不起自己兄弟!”

    胡丽丽说:“我当然不能动聚香坊,要不然我也没法跟高董交代。”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岳帆就有些糊涂了。

    “银行的贷款,老娘不还了!”胡丽丽咬着牙说,“有种就把我也抓起来!”

452.老厂长的田园生活

    清明前的天气,乍暖还寒。

    唐城量具厂区北边的山上,种的多是刺槐,这时候还是光秃秃的,一片萧瑟。

    山里林间小道边,背阴的地方,还残存了一小段一小段的积雪,没有融化。行走间,偶尔望去,石头下面,坑洼里,便时长泛出白色。上午阳光照射在上面,晶莹剔透的,似要融化,又没有真的融为雪水。

    许书记在曹秘书长陪同下,就在这蜿蜒曲折的小道上,向着山顶攀爬。

    小道狭窄,颇具坡度,许书记攀爬的颇为费力,嘴里呼呼冒着热气。

    曹秘书长想着过去搀扶他,被他拒绝了。

    “当年我陪同曹部长来唐城量具视察的时候,跟着他爬过这座山。”他喘息着,站在林间小道上,抬头往山上看。

    “那时候啊,曹部长和我现在这个年纪差不多,可比我身体好多喽。那时候我才二十几岁,几乎就跟不上他。”

    曹秘书长就在他旁边站着,这时候就接话说:“他在这一代打过鬼子,整天和鬼子在这山林里绕来绕去,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许书记就点头说:“是啊,只要有机会,他就喜欢回到这里来。他不仅熟悉这里,对这里也有感情啊。唐城量具,就是他一手创建的。”

    “嗯,”曹秘书长就说,“他跟我说过多次了,要我在这里找块地。等哪天他去世了,要把他埋在这里,和他过去打游击牺牲的战友在一起,也和唐城量具在一起。”

    许书记就接话说:“所以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曹部长一手创建的工厂,就让高崎这些人给蚕食掉!”

    曹秘书长就没有接话。

    “走吧。”许书记又说,“歇差不多了。你说这个伍厂长,今年差不多得有八十了吧?还能天天爬到这山上来种地?”

    “七十九了。”曹秘书长回答说,“不过身体相当结实,说话声音依旧响亮,很有底气。”

    说着话,两个人又沿着山路,往山上爬去了。

    许书记今天来,就是要来拜访那位唐城量具的老厂长,当年给曹部长当警卫员的伍树全。

    只是,这位伍厂长退休以后,就喜欢上了唐城量具后面的这座大山。特别是老伴走了以后,几乎就天天在这山上呆着。

    后来,和山上看林子的人家混熟了,人家就在山顶给了他块地,种些蔬菜瓜果,高粱、玉米。

    地不大,就是山头上没法长树的空地,有不到二分的样子。这里过去都是砂岩,土壤很少,树栽下去扎不住根,也不活。

    伍厂长得到这些地的时候,那些砂岩风吹日晒久了,上层差不多都风化了。他如获至宝,把大的砂岩一块块破碎开,砸成粉末,又从坡下挖了土来掺进去,用一年的光景,愣是把这石头山顶,变成了一块小平地,颇有当年建苦奋斗,建设唐城量具时候的那股精神气。

    变石头山头为平地之后,伍厂长就开始了他的耕种锄刨,算来已经十几年了。

    上午这段时间,伍厂长一般是在山顶上拾掇他的地。要想找到他,也只能到这山顶上来。

    两个人到了山顶的时候,就见一个留着短发茬,穿了蓝工作服的人,正迎着阳光,挥舞着撅头,在地里挖出一道道的沟槽来。

    地的周边,用酸枣枝扎了一道半人高的篱笆,只有靠山路这边的一道小门可以进去。篱笆上爬满了已经干枯的枝蔓。

    这些枝蔓,都是前一年种的南瓜、葫芦、丝瓜,摘掉果实以后留下的。

    那刨地的人中等个头,看着很壮实,头上的发茬还没有全白,倒是黑的多,白的少。再看他挥舞撅头的那个劲头,很难想象,这已经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

    老人身上穿的,是唐城量具过去发的那种帆布工作服,已经洗的有些泛白了。如今的唐城量具,恐怕得有十年不发这种工服了。

    现在的工服,都是浅蓝色的,不再是帆布,而是迪卡或腈纶做的,又薄又软,也精致了不少,胸口还印了厂徽和厂名,但远远没有这纯棉的帆布工作服穿起来舒服,更不结实耐穿。

    曹秘书长就隔着篱笆冲老头喊:“伍爷爷,你看谁来看你啦?”

    老头停了手里的撅头,拄着它转回身来,这才看到他们两个。

    他就向着他们走过来,端详许书记一会儿说:“许书记吧?比以前胖了不少,我都不敢认了。”

    许书记就露出惊喜来说:“伍厂长,你还记得我啊?”

    伍树全就实话实说:“要是在大街上看到你,我肯定认不出你来。是平安跟我说你要来看我,我才敢认你。”转头就埋怨曹秘书长,“你怎么把许书记给领这儿来了?不是和你说嘛,许书记要来,提前跟我打招呼?”

    曹秘书长就一脸冤枉说:“伍爷爷,你连个手机都不会使,我上哪儿找你去啊?”

    许书记就插话说:“不怪曹秘书长,是我想着爬爬山,顺便过来看看你。这老是坐着不动弹,身上噌噌长肉,锻炼一下也好嘛。”

    伍树全右手里一直拿着撅头,许书记没法跟他握手,也只好在那里干站着。

    “走,咱们回家。”伍树全说着,要从地里出来。

    “不忙。”许书记就说,“上来一趟不容易,也让我们参观参观你老的地。”

    伍树全就打开篱笆门,把两个人放进来,嘴里说:“这地里脏,别把你们的鞋给弄脏了。”

    许书记就抬抬脚给他看,然后说:“我换了运动鞋,这鞋就是跑步爬山的,不怕脏。”

    伍树全瞅一眼许书记脚上的鞋,就笑了说:“堂堂地方大员,就穿这带补丁的鞋,不怕人家笑话你啊?”

    许书记也笑了说:“这是儿子的鞋,破了不穿,我看着扔了怪可惜的,就补了补跑步穿了。”

    伍树全就点头说:“不错,还保留着老团长传下来的家风,是咱老百姓自己家的官!”

    许书记没接这个话茬,而是问伍树全:“这山上还有人偷你的菜吗,你圈这么一道篱笆干啥?”

    伍树全回答他说:“不是为了防人。我种了地也吃不了这么多,上山的人过来,我还白送他们。我种的菜和瓜果、庄稼,可都没有农药化肥,是真正的绿色食品。

    这篱笆是为了防动物。现在封山育林,不让打猎,山上这动物越来越多了。山鸡、野兔,还有獾呢。要没这道篱笆,我种这点东西,都得让它们给我祸害喽。”

    说着话,大家都进了篱笆,许书记四下里瞅瞅,就问:“你锄这么多沟干啥?”

    伍树全说:“这山上的土贫呀,没多少养分。我自己搞肥料,冬天里怄熟了,这开春化了冻,我刨出沟来,把肥料倒进去,再整平了。先施一遍底肥。等种上东西长的才欢实。”

    “你这肥料哪里来的?”许书记就问,“你不说不施化肥吗?”

    伍树全就笑了说:“这可是我自己的肥。”

    “自己的肥?”许书记一脸不解。

    伍树全说:“你看地东头那个石棉瓦搭起来的小窝棚没有?我在山上上厕所,就在那里。攒多了就拌上土晒,晒干了弄成堆。太阳一晒,很快就发酵变肥料了。”

    “就你自己的,这点肥料也不够啊?”许书记说。

    “怎么是我自己的呢?”伍树全说,“这早上好多人爬山锻炼身体呢,我都认识他们,他们也知道我。他们上来,都在我这里方便,给我积攒肥料呢。我也不白要他们的肥料,谁下山的时候,想吃我种的东西,割把韭菜,捎俩南瓜,摘个棒槌,这叫互通有无。”

    说到这里,他就嘿嘿一笑说:“我每天在家里拉尿的肥料啊,也没浪费,都让我背山上来啦。”

    “啊?”曹秘书长惊讶说,“这多脏啊?”

    “这是肥料,有啥脏的?”伍树全就不高兴说,“你吃进嘴里的食物,也是这些东西变的,你怎么没嫌脏?”

    曹秘书长差点让他给说吐了。

    许书记就笑了说:“伍厂长,这山这么陡,你再背这些东西上山,不安全啊。”

    “没事儿。”伍树全说,“我这身子板还行,爬这点山如履平地。当年攻山头,我跟着老团长,这种山都是小跑着上来,中间不带换气的。”

    许书记就又四下里看看,问他说:“哎呀,这山上我怎么没看着水源呢?你这种菜种地,水从哪儿来啊?”

    伍树全回答他说:“大部分靠天吃饭。你看西北角那个池子没有?那是我挖的,让二小子给我背一袋水泥上来,漫在外边。下雨的时候,积下的水,够我浇好几天地。”

    “要是碰上干旱不下雨,你咋办?”许书记问。

    伍树全说:“我每天上山,还用咱们盛花生油的十斤桶,挑两桶水上来。就是这地下边是砂岩,这东西渗水,浇上干的快。要不是这样,我这地长的还好。”

    “啊?”曹秘书长就又吃惊喊“这么陡的坡,你还挑二十斤水上来?”

    “那有啥?”伍树全说,“我还挑着肥呢。要不是我那二小子嫌我留屎在厕所里,厕所里味道太臭,他受不了,只许我留尿,我挑的还多。年轻十年的时候,我挑两桶水,百十斤上来都大气不喘。现在不行了,挑不了那么多,挑个二三十斤还是没问题的。”

    许书记就问:“你家老二现在干啥?”

    伍树全说:“在厂里干车间主任。这小子不好好学习,从工人一路干上来,也就干到顶了。我家大闺女出息,现在在美国呢。叫我去我不去,离不开这个地方了。去了没啥事干,活着就没意思了。”

    许书记就好久没说话。

    这是个为了国家贡献了一辈子的人,甘心在这山上过普通老百姓的田园生活,却从来不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为自己谋任何个人利益。

453.忆往昔

    三个人说会子话,许书记和曹秘书长脱了外套,帮着伍树全往地里弄粪。

    “嗨!”伍树全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们可是有身份的人啊,怎么能干这个呢?”

    许书记边干边说:“这话可不对。咱们工作是为人民服务,哪来的什么身份?旧社会那些官僚才讲究身份。要说贡献,你老为新中国流过血,比我贡献大吧?你能干得,为啥我就不能干得?”

    曹秘书长也接话说:“伍爷爷,你这话要是让我爷爷听见,准得说你变修了。”

    伍树全就住下手里的活,站在那里,感慨一声说:“唉,要是老团长活到今天,他该有多么高兴?咱们国家真正富强了呀,这是他奋斗一辈子,最想看到的啊!”

    许书记怕勾起他的难过情绪来,赶紧用别的话岔开了。

    看看快到中午,三个人才收拾了下山。

    伍树全住的,是八十年代厂里建的老楼。五十几个平米,进门一个窄窄的,黑黑的走廊,左手是厕所,不足五平米,一个坐便器就占了一半的空间。

    厕所里果然就有一股尿骚味,进门就能闻着,那是让他积肥给闹的。

    左手再往前,就是厨房了,也就六七平米。一个水泥台子加一个水泥水池,再放一张盛碗盘的厨子,人进去也就刚刚可以转过身来。好在这厨房连着一个后阳台,用铝合金窗子蓬起来,在阳台上做饭,厨房里才算宽敞些。

    走廊尽头,是个八平米的小卧室,过去给闺女住的,儿子只能住客厅。

    客厅在走廊右手第二间,有十几平米的样子,放了一个茶几,一个三人沙发,北面墙边放了个小矮橱。然后茶几两个短头,东面是电视机柜,西面放个木头圈椅,屋里就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挨着客厅,进门的走廊右手是大卧室,也有十四五个平米,放一个双人床和一个写字台,外加一个六七十年代流行的“大立橱”,也是满当当的。“大立橱”上面的半身镜子已经斑驳了,基本照不出人影,透出一股年代感的沧桑来。。

    屋里的墙面都黑乎乎的,不知多少年没有粉刷过了,显得屋里光线愈发黯淡。

    “你就住这样的房子?”

    许书记有些吃惊。按理说,像伍树全这样,解放前参加工作的,工资应该挺高了,完全有能力让自己住的舒服一些。

    伍树全就回答他说:“这房子就不错,这可是八四年的时候,厂里建的干部楼呢!按说我这级别,可以分个四室一厅,大一些的房子。可我要那么宽敞干啥?那时候好多年轻职工结婚,连间平房都解决不了。我有这个两室一厅,闺女、儿子一人一间,够住了。你那话,咱干一辈子,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自己住宽敞房子,让老百姓住不上房子,不脸红啊?就是住这个房子,我这脸都觉着没处搁。要不是老伴逼着,这房子我也不住!”

    许书记就叹息一声说:“伍厂长,你这话说的,让我都觉得脸红啊。我家房子比你这宽敞三倍都多!唉,有工夫啊,我得常来看看你,跟你学习呀。省的有一天在马克思那里见到曹部长,让他骂我个狗血淋头!”

    伍树全就嘿嘿笑了说:“我是说八十年代,那时候不是条件不行嘛。我现在吧,老伴早没了,二小子在城里买了房,不跟我住一块儿。我一个人凑付着住,这房子就足够了。”

    说着话,让两个人洗了手去客厅沙发上坐着,他到客厅矮橱那里,拿起固定电话来打电话。

    打电话他得现翻电话本,戴上老花镜看半天号码,然后照着电话本,一个号一个号地按键,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这时候,就看出他的年龄来了。人老了,眼花,脑子也不好使,记不住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他就亮着高嗓门说:“继超啊,给我弄两个你拿手的菜,四菜一汤。你有空没有?有空你给我送过来,你亲自过来。”

    听到他要菜,许书记就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伍厂长,我们不能在这儿吃。”就和他商量,“要不,咱们一起去外面吃吧?我请客。”

    伍树全挂了电话,转回身来看着他说:“干啥?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中午吃我一顿饭也犯纪律?咱可事先说好,我拿你们当亲戚朋友,可没拿你们当官,我也不求你们办什么事儿,这不犯纪律吧?”

    许书记倒是让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看我们过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带点啥东西。”

    伍树全就打断他说:“啥也不用。我一个老头子,国家给这么高的退休工资,想要啥都买得起,啥也不缺。你们能跑来看我,我就知足了。坐下,都坐下。”

    曹秘书长已经端了茶几上的玻璃茶壶,去矮橱上找茶叶去了,然后就去厨房里烧水。他做事轻车熟路,应该是没少到这里来。

    屋里就伍树全和许书记坐着,说些过去的往事。

    待曹秘书长烧开水,泡上茶,重新坐回沙发上去的时候,许书记已经成功把话题说到了高崎身上去了。

    对高崎,伍树全还真有不少话可说。

    “这小子过去是唐城量具工模量具分厂的维修工。”他说,“他入厂那会儿,我早就退休了。不过这小子在厂里挺有名的,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是打架出的名。他把厂里最有名气的一个调皮孩子,给揍到医院里面去了,从那出的名。还因为这个,得了个漂亮媳妇儿。”

    这个许书记倒是不知道,他就问:“是不是从那会儿开始,他就混社会了?”

    “差不多。”伍树全说,“听说他打架挺厉害,反正听我二小子说,厂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都怕他。”

    许书记心想,这就对上号了。历来混黑的人,都是先靠打架出名的,司志国这样,高崎也是这样。然后,随着国家搞活经济,这些人就开始想办法捞钱,最终形成了黑恶势力。

    “那他最后怎么就变成商人了呢?”许书记就问,“是不是靠搞非法经营,没人敢管呢?”

    伍树全说:“这个我不太清楚。可是他到唐城量具来租房子搞那个海鲜市场我知道。”

    许书记就不再插话,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说。

    “许书记你也知道,这唐城量具是我老团长一手搞起来的!我又在这里干了一辈子,我热爱这个工厂。眼看着高崎拿着厂房当市场,又在周边建小商品城,这不要把唐城量具给挤垮了吗?他那儿工资高,挣钱,好多工人都辞了职跟着他干。工厂里没了工人,那就离倒闭不远了!”

    然后,伍树全就又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忆里面去了。这人老了,都喜欢回忆往事,伍树全也不例外。

    许书记跟过不少那个年代过来的老领导,自然也理解他们的这个习惯。因此,他并没有嫌伍树全啰嗦,而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讲。

    就听他继续说:“四五年那会儿,我跟着村里的马车去城里送货,半路碰上遭殃军,硬生生从马车上把我拖下来,给我头上扣个青天白日钢盔,就把我拖战场上去了。

    我这种新兵,整天得受那些老兵油子欺负,给他们铺被子洗衣服,稍不满意就拳打脚踢。他们那边当官的,就更不拿士兵当人看,官大一级压死人,动不动抬手就打,张口就骂,受老罪了。

    四六年打四平,那帮王八蛋拿我们当炮灰,督战队在后面跟着,谁后退就打死谁,逼着我们冲锋。

    我被炮弹震晕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就被老团长他们那个团俘虏了。他们看我太小,不收我,给我两块大洋,让我回家。

    我知道,现在待着的这个地方,已经离老家很远很远了。到处炮火连天,我怕回家路上再让他们抓回去,不敢回家。再说我也看出来,解放军当官的和遭殃军不一样,不欺负士兵,待人和气。

    我就赖着不走。负责遣散俘虏的教导员拿我没办法,就把我带老团长哪儿去了。老团长看看我说,行,留下吧,给我当通讯员。

    就这么着,我加入了四五八团,成了老团长的通讯员兼警卫员。”

    大家就随着他的回忆,思绪渐渐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啊,我知道了啥叫官兵平等,啥叫人民的队伍。大字不识一个的我,跟着老团长,慢慢学会了识字,能看得懂报纸上的文章,还能自己给家里写信了。

    再后来,家里分了地,村里还照顾军人家属,分好地。

    跟着老团长,我懂了好多的革命道理。我当兵打仗,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为全天下和我一样受苦的老百姓。只有打跑遭殃军,推翻压在老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咱们老百姓才能翻身过上好日子!

    所以,在遭殃军里当兵,我想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在咱自己队伍里打仗,我想的是拼命打,早一天赶跑那些反动派,就早一天过上好日子。”

    ……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的旗帜高高飘扬。

    ……

    伍树全的思绪,完全融入了那血与火交织起来的战场,不由就哼唱起了那首著名的进行曲,把许书记和曹秘书长也唱了个热血沸腾。

    “我们一路打进关内,打到南疆,我也由一个小通讯兵成长成了革命干部。

    五八年春天,老团长找到我,让我专业。我想不通,部队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那时候,老团长已经是师长了,可我还是习惯叫他老团长。

    他跟我说,现在,江山咱们打下来了。打下来以后咱们怎么办?得建设她呀!咱们得把她建设的更美好,更富强,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才能过的更好。建设国家也是为人民服务,和保卫国家一样重要!”

454.这小子有种

    五八年的时候,唐城量具这一带,还是一片乱石岗,除了荒草,什么也不长。

    伍树全的老团长,带着伍树全他们脱下军装,来到这里,就在这片乱石岗上安营扎寨,开石修路。

    选择这里建厂,就是考虑尽量少占耕地。因为那个时代,粮食还是制约国家发展的一个重大因素,大多数人都吃不饱。

    老团长告诉大家,过去上百年,咱们为什么老是受外国列强欺负,连个弹丸小国都敢侵略咱们?因为封建的帝王统治,咱们落后了,没有自己的科技和工业,所以咱们才总是挨人家的打,咱们的人民才受尽屈辱。

    现在,***领导着咱们浴血奋战,建立了新中国,咱们得建设自己的工业,把这个落后的农业国家,建设成强大的工业国家。

    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再不受列强欺负,为了咱们的人民生活的更幸福,咱们这一代人,就得牺牲,就得付出!

    现在咱们一穷二白,搞工业连个测量零件的尺子都不能自己生产,还怎么搞?为了这个国家的富强,咱们就得当先驱者,就是拼上性命,也要把厂子建起来,生产出咱们自己的测量工具来!

    那个时代,没有挖掘机,也没有汽车、吊车这些运输吊装工具,一切都要靠人力。

    为了国家的富强,大家埋头苦干,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工地上劳动。

    一年以后,厂区和宿舍区就在这些人的肩扛手抬之下,愣是相继建起来,从全国各地迎来了工人和技术人员。唐城量具开工投产,老团长也成为了这个工厂的第一任厂长。

    后来,老团长调走了,伍树全留在了这里。

    临走的时候,老团长嘱咐他,咱们打江山,不是像过去那些帝王将相一样,贪图做个开国功勋,从此荣华富贵,子孙万代。咱们是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过上幸福的日子,为了咱们中华民族从此强大起来,不受欺负。今后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干什么工作,这个宗旨不能变,要把人民利益和国家利益,永远放到第一位。

    伍树全就是牢牢记着老团长这个嘱托,在唐城量具奋斗了一辈子。后来,他也成了厂长。

    再没有谁,比伍树全对唐城量具有感情了。市场经济以后,看着唐城量具一天天衰落下去,眼看就要散摊子,他心里比谁都难受。这就好像是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病入膏肓却又束手无策一样啊!

    就在这个时候,高崎跑回来,直接就把好好的工房变成了海鲜市场,他心里的愤怒,就达到了极点。

    他去厂里找老总告状,要求厂里赶走高崎,拆除海鲜市场。去的多了,老总拿他当疯子。他是老革命,老总不敢惹他,只好躲着他,让他儿子回来给他做工作,别老跑厂里来找麻烦。

    找老总找不到,他就跑到模具分厂里来闹事了。

    你搞改革我不反对,可你也不能把机器拆了,把工房送给小混混!你知道我们当初为建这个工厂,流了多少血汗,牺牲了多少好同志吗?他们一个个都是国家的功臣!你这是犯罪!

    孙继超也不敢惹他,也得躲着他。

    后来,还是工人委员会里的老工人想了个办法,邀请他参与到工人委员会里来,帮着孙继超管理分厂。

    伍树全当厂长的时候,这些老工人都跟着他干过,他总算给了他们面子,地也不种了,天天跑到模具分厂来上班。

    “我五十岁的时候就不当厂长了。”伍树全对许书记说,“自己文化底子薄,对新事物和新观念理解不了,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对工厂和国家都不是好事,就退出来,让年轻人上去干。

    这去模具分厂一上班,重新接触工厂和工人,这才发现,这世界真的大变样了。唉!”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一口气,才说下去。

    “十年混乱,让咱们和先进国家比,又落后了一大截。咱们现在用着的机器设备,人家早就淘汰了。咱们生产的东西,怎么和人家比呢?可是,计划经济那会儿,工厂只是给国家生产产品,买个啥设备,搞个啥项目,都得跟国家打报告,写申请,国家拨款,咱们才有钱搞。

    现在,工厂里没钱,买不起先进设备,只能用老设备勉强生产。挣的那俩钱,也就够给工人发个工资。有时候算计不好,工资都发不下来。倒是人家那些私企,可以贷款,有钱买新设备。咱们跟人家,现在就倒过来,人家成了现代化工厂,咱们成了技术落后的土作坊了。

    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说,就是明明知道有更好,更先进的设备,可以创造更大的利润,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可工厂欠了一屁股债,整个唐城量具欠银行好几个亿了,人家银行也不肯再贷款给工厂,工厂还怎么生存下去?

    当然了,欠银行这么多钱,跟刚刚经济转型那些年,大家没有经验,摸着石头过河,造成的损失有关系。也跟部分干部思想腐化,挖工厂的墙角有关系。

    可是,不管跟什么有关系,工厂到了这个地步,连养活工人都做不到了。

    孙继超这小子有种,敢成立个工人委员会监督他,看他贪不贪公家的财产。说实话,他不贪。我参与了他的所有管理活动,这个没法弄虚作假。为了模具分厂这四百多号人吃上饭,他家都不要了,吃住在工厂里,真有当年老团长那股子精神。

    可是,他就是这么不要命,也只能利用工厂原来的这些设备,养活百十口子工人。剩下的那小三百人,他还是没有办法。”

    许书记也在工厂干过,像孙继超这样的工厂负责人,他还真没见过。这倒是一个可以培养的人才。

    他就问:“这个孙继超,还在分厂里当厂长?”

    伍树全说:“你听我慢慢说。模具分厂不还是有小三百口子让没饭吃吗?怎么办,让他们下岗?可唐城是个工业城市,下岗的人那么多,他们下岗了,也很难找着合适的谋生手段。前几年,社会上流传那么多下岗工人的故事,好多不可信,可也不见得里面没有真事儿。

    孙继超这孩子啊,心善,他不忍心让大家下岗,可又养活不了他们,他就去找高崎了。高崎过去是他的工人,那时候在城里做生意,见了世面,他想找他给出个主意。”

    听到这里,许书记的脸色就严肃了。

    伍树全没有管他脸色的变化,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高崎生意做的不赖,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愿意掺和厂里的事儿。可架不住孙继超死皮赖脸地求他,他就想了个主意,在分厂这里弄个海鲜市场,把下岗工人都弄到市场里来,卖海鲜。这一下子啊,就把孙继超这边这些没饭吃的工人,都给利用起来了。”

    许书记的眉头就皱起来,寻思半天问:“你的意思,是高崎解决了这些下岗工人的生计问题?”

    “是啊。”伍树全说,“这个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去海鲜市场看看,好多都是唐城量具出去的工人。”

    “那就是说,你冤枉高崎了?”许书记又问。

    伍树全就笑了说:“反正到那个时候啊,我心里已经不怎么恨高崎了。”

    许书记就没接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伍树全就自顾自说下去。

    “在模具分厂待了一年,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不去了,继续去山上种地。

    我是来年的春上,又去山上种地的。到那里一看,嗬,好家伙,我的地都给种上了。韭菜、西红柿,茄子、辣椒,还有莴苣,地里还还弄了塑料矮棚子,把菜都罩起来了。

    我还以为是看林子的老乡种的。过去一问,人家说,开春来了个大个子,说是我忙,没时间来,他来替我种地。他也不会种啊,老乡就教着他种。也别说,这大个子蛮力气不小,种这么二分地根本不在话下,还从山下弄来了塑料布,把地给蓬起来。这么着,好多菜就可以提前种上,变大棚蔬菜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许书记:“你猜,这大个子是谁?”

    许书记上哪儿猜去?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等着他公布答案。

    “这大个子啊,就是高崎。”伍树全说。

    这一下,许书记吃惊不小。

    “这种混混,他肯下这个力气?”他不由问。

    伍树全说:“说他是混混,你就太主观了。我当初也把他当混混,可说实话,他还真不是混混。他就是看不惯混混,专门跟混混做对。”

    当下,伍树全就把高崎当混混的时候,干的那些事儿,挑着跟许书记讲说一遍,把个许书记给听了个目瞪口呆。

    然后他就问许书记:“你说,他打那个外号叫老摩托的赵国栋,该不该打?他跑到刘群生偷偷开的厂子里去为薛雪要账,讨还公道,这账该不该要?借着混出来的名头,来厂里找那个小组长要工人应得的工资,该是不该?替蒋秀英出气,去收拾那个供应处长,该不该去?”

    许书记就长长出一口气说:“这个高崎,还真做了不少好事。不过劣迹也不少,要账、医闹的事儿也没少干。”

    伍树全就说:“这些呀,在你们公家人眼里,到底怎么评价,我就不知道了。可在我眼里,这小子有种!”

    许书记就略过这个话题问:“他为什么要替你种地呢?”

    “讨好我呗。”伍树全说,“他知道我能量不小,真能和上面说上话,怕我出去编排他。”

    坐在一边的曹秘书长心里就说,他要有这个脑子,也不至于现在还出不来了。

    这个,当然是曹秘书长替他出的主意了。

455.图个啥

    从此以后,高崎就死皮赖脸地缠上伍树全了。

    他从伍树全那里学怎么种地,收拾菜园子,也顺便给他讲自己的故事。

    慢慢的,伍树全就不排斥他,也给他讲自己的故事,两个人倒成了忘年交。

    伍树全说:“高崎呀,他跟我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

    “什么话?”许书记就问。

    他说:“高崎说啊,伍爷爷,你们这代人为这个国家奋斗一辈子,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我搞这么多买卖,让没有生计的下岗工人有地方挣钱,不也是为了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吗?现在这工厂啊,咱们没钱搞。等哪天咱经商挣了钱,咱还要搞工厂。到时候啊,我再还你一个现代化的唐城量具,你看划算不划算?”

    许书记听到这里,轻轻“哼”一声。心想你说的好听,可最终发财的是你自己。

    就听伍树全继续说:“他搞小商品城那会儿,咱们北方人不知道这个东西挣钱,可南方人见识过,挣着跑来租店铺,有人还掏大钱,一下子要买十几间铺子。可高崎不肯卖啊,他惦记着给厂里那些困难户留下一些。

    那时候我就问他,你留给那些困难户,反而要少挣钱,图啥呢?

    他说我不图啥。我爹娘都有退休工资,生病有医保,用不着我操心。我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要那么多钱干啥?我是寻思着呀,能帮大家伙一把,就帮大家伙一把。这做好人好事吧,上瘾,做了好事吧,心里宽敞,舒坦。

    没想到,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好多工人也想租铺子。可是这做买卖,也得有原始资金吧?可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身无分文就能发财。就是电视里,不也得安排个大老板帮穷主人公,主人公才能发财吗?

    工人凑不出租铺子的钱来,高崎就想个主意,凡是下岗工人租他的铺子,租金便宜10%。可工人还是租不起。就是有钱租铺子,也没本钱进货做买卖啊。

    眼看着小商品城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工人拿不出钱来,商铺还在那里空着。那阵子把他给愁的啊,好多南方人追着他屁股后面给他送钱呢,连他公司里的员工都埋怨他犯傻。

    有一天和我一块种地,他就跟我说,伍爷爷,麻烦你给我办件事儿呗?我说啥事儿啊?他说,你有工夫啊,就帮着我打听打听,咱这宿舍区里住着的,哪家最困难,哪家的男人没有工作?我说你打听这个干啥啊?他说你别管,你只管打听,打听的越多越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不光托我打听啊,还托孙继超那个职工委员会的人打听,别人他信不过。他把打听来的消息,都认认真真记在个本子上。

    后来,他说够了,人再多他就管不过来了。然后,他就又央告我,和他一家一家地去这些人家里,看情况属不属实,和人家唠嗑。”

    说到这里,伍树全就问许书记:“你猜,他要干什么?”

    赵书记仍旧不猜,只是看着伍树全不说话。

    伍树全就说下去。

    “他啊,是要借给这些人本钱,让他们去他那里租铺子,做生意!”

    这句话,让许书记吃惊不小。

    看来,冤枉高崎的不是伍树全,倒是他了。

    就听伍树全继续说:“小商品城最困难的时候,仍旧可以不倒,跟这些人有关系啊。这人啊,都是人心换人心。那些买铺子和租铺子的南方人,遇到困难就抽腿,才不管高崎死活。可他帮助过的这些工人,愣是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许书记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孙继超提着个大木头食盒子,敲门进来了。

    伍树全就给许书记介绍:“这个呀,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孙继超。”

    许书记就又吃一惊问:“你不是在唐城量具干分厂厂长吗?怎么又做起厨师来了?”

    孙继超见了许书记这么大的官,竟然一脸冷漠,更不紧张。

    他冷冷地回答许书记说:“我原来就在聚香坊做厨师,这个厂长,是高崎花钱运动来的。他出事了,我也没资格做厂长,还是回聚香坊做厨师吧。”

    这一天,孙继超也留下来吃饭。许书记和曹秘书长,一直在伍树全家里待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地和他告辞,回了市里。

    高崎一直被软禁在唐城一个小镇上。这小镇上有个小旅馆,工作组给包下来,做为临时办公用地。

    胡波也在这里被关了半个月,他是知道高崎在哪里的,可他不敢告诉胡丽丽。

    高崎那些兄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真要知道高崎在哪里,再干出点出格的事儿来,可真就把高崎给害了。

    高崎在这家小旅馆里,除了不能出去,倒没受什么委屈。除了接受询问,就是吃喝睡觉,时间久了,搁别人早就受不了了。

    可这家伙一来心里早有准备,二来他就是个闷声不响,喜欢心里想事的性格。待在这里,没有人打扰,他倒想明白了好多事情。

    王曼曼去他家里那天晚上,他和司老大在茶楼里喝茶,期间也没说什么紧要的话题,只是谈些生意上的事情,主要还是探讨如何在城西把地给批下来,如何筹集到建小商品城所需要的资金?

    关于这些,高崎当然是知无不言。他盼着司老大去弄小商品城。这家伙不是做生意的料,投入越大,死的越快。

    和他争海鲜市场的时候,没了刘小军,他搞了个乱七八糟,最后只能把市场便宜卖给高崎。

    可是,海鲜市场的占用资金还是太少,那一个生意赔了,不足以撼动他的老本。这家伙暗地里的黑生意,几乎遍布了整个唐城,包括郊外的乡镇。他每年从这些生意里抽份子,就是一笔巨款。

    建小商品城,这个资金就占用大了,到那时候他赔了,估计就离死不远了。

    这时候,高崎丝毫没有意识到司老大是在利用他打掩护,准备跑路。

    茶喝到一半,司老大说去上个厕所,然后就没了踪影。后来,他等不及,去厕所里看,哪里还有人影?

    打司老大的手机关机,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可也没往深里想。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东西太多,谁知道又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了?没准儿让仇家给盯上,弄走了吧?

    他结账开车回家,到了自己家门口,刚刚下车,就让警察给包围了。

    先是在经察大队待了一晚上,逼问他司老大去了哪里?他哪里知道?但他已经明白了,司老大这是耍了个阴谋。

    他已经知道被盯上了,这才故意把高崎给约出来,谈小商品城的事情。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生意根本就没有希望。地没有,资金也不好找。

    他明面上那点资产,抵押不出几个钱来,总不能把黑生意用来抵押吧?

    高崎随即就想到,司老大知道的消息,恐怕还不止如此。最起码,他知道是高崎举报了他,所以他才会拉上高崎,用来麻痹警方,放松对他的警惕。

    试想,谁又可以想到,举报人和被举报人坐在一起亲密无间,被举报人心里会想逃跑的事情?

    茶室在商业广场那里,晚上的客流量实在太大,不适合抓捕。警方肯定是想,要和抓高崎一样,待他们喝完茶,再偷偷跟上他们,就像在高崎家门口抓捕高崎一样,抓司老大。

    可是,从茶室里出来的,却只有高崎。

    高崎知道上了司老大的当,但这时候百口莫辩,说的越多麻烦越多,还不如什么也不说,一口咬定啥也不知道。

    第二天,他就被带到了这个小旅馆里,从冬天一直到春天,年都是在这里过的。至于外面怎么样了,在专业人员面前,他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眼看清明节就要到了,他重生回来,已经九年了。反正出不去,就躺在旅馆的床上,慢慢回忆这九年都干了什么吧。哪些做的对,哪些不对?说不定这次完了,自己还能再重生一回,见到活蹦乱跳的陶洁呢。

    这天上午,一辆小车驶入了旅馆的后院,许书记在相关人员陪同下,来到了小旅馆。

    他已经听了工作组负责人的汇报,这个高崎,很难对付。你说他不配合吧,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某年某月给谁送过一颗大白菜都能交代。可交代的都是没有用的。

    需要着他说的,他反而不说。除了没干过就是不知道。他好像知道,他不说的,工作组也没有直接证据。

    工作组的人也不白给,就和他耗着,磨他的耐心。让他写自己的历史,怎么从厂里辞职出来的,怎么做生意的,每一个生意都是怎么做起来的?试图从他的自述里,寻找他的破绽。

    他还真听话,让写什么就写什么,可最终差点把工作组的人给逼疯。

    组长拿着他写的材料给许书记看,气急败坏说:“书记你看看他写的这叫什么玩意儿?这字连三年级小孩写的都比他强,你说谁能看的懂啊?费半天劲,把错别字和他不会写的,画的圈儿给他添上,改过来,可又语句不通,前言不搭后语。总算弄明白了,还是一堆鸡毛蒜皮,全是他和老婆怎么过日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书记拿过那一大摞高崎写的材料来看,只见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还真不如小学生写的好看,还连涂加改加串行,黑乎乎一片。

    许书记就笑了。

    这个高崎,就这点文化水儿,能做出这么大个公司来?要不是伍树全夸他,他也亲自跑了好多现场实地调查,他还真不敢相信,这家伙不靠强买强卖能做好生意。

456.空手套白狼

    看见许书记笑了,组长就很不高兴。

    心说我们都快让他给折磨疯了,你还好意思笑?这可是你非要整个大案出来的。

    “我看,不给他上点手段,恐怕他不会说一句有用的话。”组长就说。

    许书记摇摇头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他谈谈。你带我过去,我想单独见见他。”

    组长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按理说,单独和嫌犯谈话,是违反纪律的。

    许书记已经看出来组长为难了,就说:“查不出问题,就说明没有问题嘛,这个案子,我看可以撤了。”

    组长就糊涂了,心说你刚来的时候那个狠劲,恨不得把高崎给吃了,这会儿怎么又改主意了?

    组长想想,还是说:“许书记,就算案子撤了,你单独见他,还是不合适。”

    许书记就有些不高兴说:“你们不是有监控设备嘛,我和他谈话的内容,你们也可以听到,看到。难道,你还怀疑我给他传递什么消息啊?”

    组长就解释说:“许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有所不知,这个高崎身上有功夫,平时三五个壮汉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我是怕你单独见他,发生危险。”

    许书记就点点头说:“你不说我倒忘了,他在唐城出名,就是因为他一个人干趴下十三个南方混混吧?他在这里反抗过?”

    组长否认说:“那倒没有。是我们调查他过去做过的事情,知道他功夫不弱,而且是实战功夫。”

    许书记说:“这不就结了?既然他对你们从来没动过手,就说明他愿意配合你们,对我也不会怎么样。放心吧,没事。”

    组长再想阻拦,见许书记脸色不好看,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让人把许书记带到高崎屋里,同时把组里几个功夫好的同事叫过来,随时准备防范意外。

    高崎住的那间屋子,显然经过了改装。十五平方左右的一间小房子,里面除了一张铁制单人床和床上的被褥,其余什么都没有,却在屋顶的四个角上,都装了摄像头。

    许书记过来,陪同的人员才搬一个单人沙发进来,放在门边不远处。

    陪同人员刚要介绍许书记,就被他摆手拦住了说:“好了,你出去吧。”

    许书记坐进沙发里,看着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的高崎,看半天问他:“在这里,你就整天睡觉?”

    从对方的气势上,高崎也可以猜出来,来的是个官,而且级别不小。

    他回答说:“哪能呢,我刚做完晨练。”

    “噢?”许书记挺意外,问他说:“这么大点地方,你怎么晨练?”

    高崎说:“床上可以做仰卧起坐,地板上做俯卧撑,然后围着屋子碎步小跑。”

    “伙食怎么样?”许书记问。

    “不错。”高崎回答,“早上稀饭、馒头、咸菜,中午晚上有菜,偶尔还有米饭。”

    “你为什么要举报司志国?”许书记突然就转了话题问。

    高崎说:“这个我都说了不下一百遍了,为了我老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知道,那起车祸就是司志国指使的。你们让我写交代材料,我不都写了吗?我和我老婆的感情,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比。他敢动我老婆,我就和他没完!”

    许书记终于明白,高崎写的那些材料,说十几页和他老婆怎么怎么好,都怎么过日子,把工作组都给整烦了,怀疑他避重就轻,对抗询问。其实他就是为了告诉工作组,他举报司志国的动机。

    这家伙的思路还真是清奇。

    许书记已经懒得询问和案件有关的问题了。以唐城过去的营商环境,高崎把公司搞这么大,完全通过正规渠道,根本就不可能。但他也的确为唐城做出了贡献,为这个老旧的工业城市,在工业体系转型的前夜,承担了更多压力的同时,繁荣了唐城的市场经济。

    有这一条在,其余只要不出格,也就没必要揪着不放。

    “我听伍树全老厂长说,你跟他谈过,你还想着把唐城量具给重新振兴起来,有没有这回事?”他转了话题问。

    这时候,高崎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也意识到,这是一个他可以出去的机会。

    “是。”他就回答说,“可是得先有钱,才能再次振兴唐城量具。唐城量具在全国都名声响亮,这么一块量具行业的招牌,其自身的品牌价值,就无法估量,倒了实在可惜。就像过去的百雀羚护手霜,美加净一样。咱们民族品牌的东西,咱们自己不去保护,最终反倒让外国资本买了去,封存起来,空出咱们的市场来推销他们的品牌,现在想来,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咱们唐城量具,不应该再走这样的悲剧路子了。”

    嗬,这思路蛮清晰嘛,这也不像个没文化的啊?

    许书记现在都开始怀疑,高崎写的那些材料,是故意把字写那么难看,还改来改去的,难为工作组了。

    他不是难为工作组,他是在拖延时间,希望有人可以救他。

    那个救他的人,会是谁呢?

    “如果你有钱了,你准备怎么振兴唐城量具?”许书记又问。

    高崎就严肃了说:“把现在的唐城量具地盘卖了,搬到更远的郊区乡镇去。”

    “等等,为什么要卖现在的地盘?”许书记打断他问。

    高崎问他说:“你去过唐城量具没有?”

    “去过,还考察了你所有的生意。”许书记如实说。

    “那就好办了。”高崎又问他说,“你看不出来吗?唐城量具周边,有我的海鲜市场和小商品城带动,已经成了商业繁华区,成为唐城东部的中心区域了。将来小商品城二期,甚至是三期都起来了,那会是一个什么格局?整个东部,会成为这个城市新的商业中心。餐饮、商店、商务、办公、住宅,会以小商品城为中心,迅速向外拓展。而唐城量具的厂区,正好就在这中心区域。

    你想想,这中心区域,到那时候的地盘,得多少钱一亩?用这么贵的地盘来开工厂,这不等于是在黄金底座上垒石头玩吗?

    我为什么要先搞商业?就是要让唐城量具这个地方的地值钱!等这地值钱了,把地一卖,卖来的钱,就够唐城量具还银行的贷款了吧?不但够,还能给那些工人把拖欠的工资和下岗费给了。这些人手里有了赖以生存的本钱,才好去自谋生路。你现在让他们离开工厂,他们连活命的钱都没有,这不等于是往死路上逼人家吗?”

    “你等等说。”许书记的脑子,直接就跟不上高崎的思路了,“你说半天,都是说怎么让工人有活路,这个我不反对。可是,你也把唐城量具的地盘给卖了,唐城量具没了。你不是说要重新振兴它吗?”

    高崎就笑了说:“我不就是只卖了个地盘嘛,还有设备呢,将来设备也得都卖了。这些设备过于落后,已经不适合生产高精度量具了。可是,对一些小型机加行业来说,这些设备都是七八十年代产的,货真价实,皮实耐造,还是好东西,比现在咱们国家出的同类设备强的多,可以都卖给他们。”

    “你再等等。”许书记就又打断他问,“好家伙,你卖了地皮,又卖了设备,唐城量具上哪儿了,这不都让你给卖没了吗?”

    “你别急呀。”高崎说,“我卖了手里不就有钱了吗?然后我就先找地盘。你应该知道,现在考察干部,都GDP了是吧?那些偏远乡镇,没有工业,商业也不发达,上哪儿收税,上哪儿弄GDP去?这时候,我把工厂搬他们那儿,他们的GDP是不是会蹭蹭地往上涨?他们的政绩会不会也蹭蹭地涨?”

    这个许书记倒是明白,他就点点头说:“那又怎么样?”

    高崎说:“比如你是县长或者是区长,我跟你联系,想把一个大厂搬到你的地盘里去,你会不会求之不得?你的政绩都上去了,手里荒地又多的是,我搬厂子过去给你增加GDP,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地钱?肯定得白送给我啊,是不是?你不白送我不去你那里就是了,我再找别人。”

    许书记终于明白了说:“你小子这才叫空手套白狼呢,还想着套个大白狼!”

    高崎说:“我地也没白用,我给地方增加经济收入了呀?还可以解决当地的用工,对了还有政绩和GDP,这顶多就算双赢,互惠互利,怎么能叫空手套白狼呢?”

    许书记仔细想想,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妙计!唐城是个工业城市啊,不仅仅只有唐城量具一家大型企业。如果唐城量具这个路走通了,那么其他苟延残喘的企业,也就有了希望。

    不但是这些企业有了希望,关键是这个办法可以平衡地方的经济,解决整个唐城经济发展,城市远大于乡镇,经济不平衡的问题。

    城市发展第三产业,乡镇发展高新科技工业,城镇之间的固有不合理格局,将被彻底打破!

    “那下一步呢,你会怎么办?”他就问高崎。

    高崎就嘿嘿笑了说:“地皮钱,够安顿工人了,设备钱,也就够建厂房的,还是没有买设备的钱。下一步,当然就是你说的,空手套白狼了。”

    “哦,说来听听。”许书记越来越感兴趣了。

    高崎说:“我有了地,把厂房盖起来,我就用这些跟银行贷款啊,贷了款来买设备,生产出产品来卖钱,卖出钱来还贷款,这不就良性循环了吗?”

    许书记就又点头说:“嗯,这个白狼可以套,套的好!钱放在银行里不会生钱,只有流动起来,国家经济才能发展啊。”

    高崎赞同他的说法,但接着说:“只有这个还远远不够。万一产品销路不好,还是要陪进去。”

    许书记就看着他问:“你还有什么高招?”

457.回家的烦恼

    高崎的下一个高招,同样让许书记觉得新鲜。

    “我生产出更好的产品来,也不会立刻投入到市场上去。”高崎说。

    许书记就不理解问:“生产出好产品来,不投入市场,你生产它干什么?

    高崎这才解释说:“目前市场上,唐城量具的产品还有不少,可都是假冒伪劣。就因为咱唐城量具过去在全国名声响亮,所以这些不法商人,才会利用咱们的名号。同时也因为他们的产品价格便宜,质量太差,把咱们的市场占了,还把咱们的名声给毁了。

    不把这些假冒伪劣干掉,唐城量具这块招牌,早晚会让这些不法商人给彻底毁掉,失去所有的市场份额。

    有了全新产品之后,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官司。全国各地都派出打假小组去,谁敢生产假冒唐城量具的产品,我就告谁,最终把这些生产商给彻底告个倾家荡产,让他们再不敢假冒咱们的产品。然后,我在全国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络和代理机构,售后服务机构,严格监督销售和售后质量,收集客户需求数据,保证卖到客户手里的每一件产品,都是合格的正规产品。同时,根据客户提出来的意见,不断改善和增加自己产品的质量和品类。

    如果这个理想可以实现,唐城量具这个品牌,会像过去一样,再次辉煌,成为国内乃至国际的优质品牌,让世界上更多的人和国家,知道咱们唐城和唐城量具。这才是我心里的中国制造!”

    许书记竟也让他给说的心潮澎湃起来。

    唐城缺乏的,就是一个代表自己的品牌。原先的唐城量具,的确可以成为这个城市的名片。可是,市场经济之后,唐城量具已经完了。

    如果高崎这个思路可以变为现实,唐城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盯着高崎问:“你真的可以做到这个?”

    高崎就苦笑一下说:“做到这个,得需要钱。目前,我的实力还相差太远。所以,我得先发展商业,积聚力量才行。可是,我在这儿关着,外面我的生意还不知乱到什么样了,被封了都说不定,我上哪儿干去?”

    接着就叹一口气说:“可是,现在市场经济发展这么快,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干的越晚,市场留给我们的机会就越少。说实话,我在这里出不去,心里比谁都着急。可再着急也没什么用,听天由命吧。”

    谈话进行到这里,许书记就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

    他可不是个莽撞人,他得回去消化吸收高崎讲的这些东西,还得召集各方面的专业人员和市委其他领导开会讨论,看看到底可不可以把这些东西变成现实?

    一个星期之后,银行突然就通知聚香坊,重新上报续贷资料。这就意味着,银行准备给聚香坊续贷了。

    胡丽丽以为,是自己的抗争取得了效果,不由喜极而泣。聚香坊的难关,终于度过去了,她可以安心地等着高崎回来了。

    此后不久,工作组撤销了对高崎的调查。

    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在那家旅馆的那间房子里。

    在宣布决定之前,许书记又和高崎谈了一次话,还是单独和他谈。

    这一次,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当高崎知道,自己眼前坐着的这个人是谁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他只猜到这个人手里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却没有想到,这就是唐城新的一把手。

    许书记就告诉他说:“唐城量具现在的情况是,下放到省里,省里不敢接。给咱们市里,咱们也没这个实力把它管好,没准儿还要被它扯后腿。搞被动了,直接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我在市里开了半个月的研讨会,最后大家形成个一致的意见,就是要为国家解决掉这个困难,把它给接下来。

    可是,整个唐城,也没有哪家财团肯接手。所以,市里的意见,是把唐城量具交到你手里。你不是有办法吗?就按你那天和我说的,去做吧。”

    高崎就有些傻眼,半天才问:“许书记,您的意思是把它白送给我,还是让我去当老总?”

    接着就说:“当老总我可不干。手里没有生杀大权,羁绊太多,没法彻底执行我我自己的意志,解决不了唐城量具多年积累下来的弊病。”

    “你的意思,是白送给你?”许书记问。接着就高了声说,“你想得美!那是国家资产,你得掏钱来买!”

    高崎就差点哭了,也高了声说:“您这是什么馊主意呀?您这不是把您身上这块毒瘤,直接转嫁到我身上吗?合着我花钱买个破烂工厂,为您和唐城解决困难?您倒是钱也有了,困难也解决了,那我还活不活啦?”

    许书记差点让他给说笑了。他强忍着笑说:“你不是有办法嘛,这就叫能者多劳。”

    “可我没钱,光有办法有什么用啊?”高崎叫苦说,“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买您的唐城量具去?我现在搞小商品城二期工程,还捉襟见肘呢!”

    许书记不紧不慢说:“有困难,找我,找市委市府,只要合理,我们会全力支持你,帮你解决。不过,不许跟我提钱,我也缺钱。我还有服务设施、路政、财政一大堆事情需要钱呢,没钱给你。”

    “有困难找您,您说的好听!您不给我钱,我找您有用吗?”高崎不肯买账,“这不是几千万,是几亿都解决不了的大问题!您不给我十亿资金,我没法接手唐城量具。”

    许书记的脸就冷下来,问他说:“你还打算不打算从这里出去?想出去,就得把唐城量具给我接下来!要不然,我就给你换个地方。听说海城那边监狱里还有不少空房呢!你以为你过去做的那些事我真调查不出来?不和你计较就是了,还不知恩图报?”

    “您这是逼着我签不平等条约!您玩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行!”

    “少废话!我就问你一句话,接还是不接?”

    高崎终于回家了,愁眉苦脸地回去的。

    胡丽丽得到消息,急乎乎地跑到他家里找他。原本以为这家伙在里面关这么久,恐怕要憋坏了。可是见着他,却发现他一点那方面的兴趣都没了。

    坏了,他是不是让人家给折磨坏了身体了?胡丽丽吓一跳。

    当她知道高崎是怎么出来的时候,她也傻了。

    “这种事你怎么能答应呢?”她不由埋怨高崎说,“这不蛇吞象吗?把咱们聚香坊整个儿搭进去,也救不了唐城量具呀?”

    “那你的意思呢?”高崎就不高兴的问她,“还让我在里面耗着,把牢底坐穿?”

    “我不是那个意思。”胡丽丽就分辩说,“可你也得和上面说清楚,咱没那个能力呀?”

    “说的清楚吗?”高崎就不耐烦说,“我发现我就够不讲理的了,这姓许的比我还不讲理!哎呀算了不说了,你先陪着我去看看我妈。”

    胡丽丽有些犹豫,半天才说:“你妈过了冬以后,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怕我和你回去,又惹得她生气,她不愿意咱们俩在一块儿的。”

    高崎就叹口气。他已经去过医院,看到陶洁了,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希望都没有。

    原先只是家里这些糟心事,这回好,许书记又把他给逼到死角上,这真是不让他活了!

    “外面市里逼我,回家我妈逼我,这两头我总得解决一头吧?”他就对胡丽丽说,“我想来想去,还是我妈这头好解决。反正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咱们豁出去了,先把我妈这头解决了再说!”

    胡丽丽可不想惹他妈生气,万一气出个好歹来,高崎又得怨她。

    再说,她心里还憋着一个解决办法呢。只要把王曼曼推高崎怀里去,他妈这边就应该可以解决。

    现在先不着急,先解决了王曼曼入怀这事再说。

    她百般推脱,就是不肯和高崎回家。没办法,高崎只好自己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他妈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厨房里忙活锅碗瓢盆。

    以前陶洁好好的时候,这些就大多是陶洁来干,他妈在一边和陶洁说着话帮忙。

    他妈听见动静,以为是老高回来了,在厨房里边忙边说:“哟,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我这饭还没做熟呢。”

    高崎就走到厨房门口站下,看着他妈的背影说:“妈,是我,我回来了。”

    他妈一下就定格在那里不动了,然后猛然转身,扑向高崎,抓着他的胳膊喊:“儿子,儿子啊,你怎么出来的,事儿都说清楚了?”

    高崎就轻描淡写说:“高峰不是和你说了嘛,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就是调查需要些时间。”

    他妈说:“他一天到晚屁鬼儿撂荒的,我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接着就呜呜地哭开了。

    高崎就抱着他妈安慰。这么久没见着妈,他心里也不好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崎就抽抽鼻子说:“什么味儿?哎呀妈,你火上的菜糊了!”

    他妈也捯过闷儿来,母子俩赶紧跑进去关火,再看锅里的菜,都黑了。

    “这下好,不用吃了!”他妈懊恼地说,“都是你,回来就给我添乱!”

    高崎就嘿嘿地笑,然后说:“咱家开着那么多饭馆,你还做什么饭啊?以后我让聚香坊到点就给你送饭过来,再不要自己做了。”

    他妈就嘟囔说:“酒楼里本来就够忙的,我不想着给你添乱。再说你爸他都吃惯了我做的饭了,酒楼里的菜再好,也没我做的合他口味。”

    高崎调侃他妈说:“谁说的?我可没听见我爸这么说过。倒是每回都说你糊弄他,弄得饭难吃,跟喂猪差不多。”

    “放屁!”他妈就不满说,“难吃还把你们这俩小猪崽子喂的,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

    高崎就乐了说:“这不还是喂猪啊?”

    “滚,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他妈嘴里骂他,脸上带着的却是笑。儿子回来,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早乐开了花。

    “这回来了,就赶紧想想自己的事儿,跟胡丽丽妈也不反对,可她得答应,给我生个孙子才行。”

    “妈,你怎么又来了呀?我这才回家,你能不能让我消停一天呀?”

    高崎的脑袋就又大了。

458.到底被谁出卖的

    第二天早上,高崎没有去公司总部,而是直接去了聚香坊大酒楼。

    孙继超在那儿呢。

    他把车开到酒楼后院里,下车之后,黑着脸谁也不搭理,直接奔后厨。

    有孙继超在后厨管事儿,他爹孙立海就轻松不少,一般也就不来后厨。有时候也不用来上班,去城里转着,找他那些还健在的老哥们儿老姐们儿,主要是为了寻些过去菜式和面点一类的做法和配方。

    后厨里,孙继超正坐在他爹那把高椅子上人五人六呢,高崎就进来了。进来二话不说,过去就把他从椅子上给拖下来,拉着就走。

    “哎,哎哎,你干什么呀?我还没换衣服呢!”孙继超就喊。

    高崎这个气,也喊着说:“你还有工夫换衣服?我都快让你给整疯了!”

    他把孙继超给拉到二楼的会议室里,把门直接就插死了。

    “你说,你是不是已经见过许书记了,你到底给他出什么馊主意了?”他气急败坏地问孙继超。

    孙继超还在那儿装。

    “什么许书记啊,唐城量具书记姓周,没有姓许的。”

    “还糊弄我!”高崎就发脾气。“许书记要是没见过你,他绝对不会对你那个破分厂那么了解,还知道你那个什么职工委员会!啊,我说你这回怎么这么听话,悄默声地就舍得放下你那个破厂长不干,安心回来管你这班师弟们了呢,你原来在这儿憋着坏呢!干了坏事怕我找你算账,藏你爹跟前来了是不是?你诚心想让我不得安逸是吧?我告诉你,你把我往火坑里推,你也跑不了!我就是实在没辙,把那个破厂子接过来,这老总也得你来干!我让你也尝尝让人架在火上烤的滋味!看看三千多人问你要饭吃,到底是一个怎样壮观的场面!”

    孙继超不着急,坐在会议桌跟前,慢吞吞地说:“承蒙你这么信任我,让我来干老总,那我很荣幸啊。就怕我没这个能力,让你失望。”

    高崎就恼了,骂他说:“你脑子进水了你呀?这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架炮往里揍呢你?唐城量具有多大你不知道啊?我这点家当,拿什么收购这么大个工厂啊?你这是要让我把老本都给赔上啊!你就是干厂长上瘾,也不能这么坑你兄弟我啊?”

    孙继超就拿出一副非常诚恳的样子来说:“我真没给许书记出这么个主意。”

    “你不说你没见过许书记吗?”这回高崎反倒抓着把柄了,“哎我说,你这几年厂长干下来,怎么越来越不着调了,嘴里还有没有实话啊你?”

    孙继超只好说:“我这不是怕你赖我,不敢说实话吗?”

    “你还是见过许书记!”

    高崎那个眼神,简直就要把孙继超给吃了。孙继超再不敢糊弄他,只好把许书记去找伍树全的事告诉他了。

    “这主意是伍爷爷出的?”高崎疑惑地看着孙继超问。

    孙继超就说:“伍爷爷也没直接这么说,他就是想把你给捞出来,拼命跟许书记夸你呢。我琢磨着吧,人家许书记能坐到这么个位置上,肯定比咱们高明对不对?人家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高崎就不服气说:“他就这么个高明法?深思熟虑就是损人利己,坑我没商量啊?这都什么呀?”

    孙继超就劝他说:“你先冷静冷静。说实话,许书记人不错,这是他给我的印象。我相信,他让你去收购唐城量具,绝对不会是为了坑你。”

    “拉倒吧。”高崎才不相信。“他就是高估了聚香坊,认为我有这个财力。还不听我解释,独断专行!也怪我嘴欠,为了早点出来,不该跟他说那么一堆不着调的。”

    孙继超就看着他问:“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高崎说:“我被限制的时候,他过来和我聊天,我看出他是个大官,就想着显摆显摆自己的能耐,让他看在我是个人才的份上,别再难为我。我就把咱俩平时在一块儿琢磨的,那些怎么才能让唐城量具重新恢复过来的话,都跟他说了呗。谁知道他是市高官啊?”

    孙继超就笑了说:“你自己嘴欠你还赖我。”

    高崎就一个劲儿地挠头。

    “这可咋整啊?咱们根本就做不到啊。”

    过一会儿,孙继超就认真说:“其实吧,收购唐城量具,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就真的没法做到。咱们过去不是商量过吗?就是第一步难走,只要把厂子拿过来,卖地、卖设备,迁厂,后面基本就不用有太大的投入了。”

    “问题是怎么把第一步走下来?”高崎就接话说,“你不知道吗?咱公司所有的资产,都用来抵押了,抵押出来的这个贷款,是用来搞小商品城二期工程的。”

    孙继超说:“咱们可以先不搞二期,先把这个钱用来收购唐城量具嘛。”

    “你疯了吧你?”高崎就不满说,“这两三个亿,搞二期绰绰有余,可是用来收购唐城量具,根本就不够!你别看那个工厂到处都是一堆破烂,可仔细算起来,值老钱了。光这地皮吧,接近十公顷呢!这得多少钱?再加上那一大堆旧厂房,旧设备,虽然都是赔钱的货,白送都没人要。可你要真收购了,他就会给你估值,就得算钱。这么算下来,还不知道要投进去多少钱才能完成收购。收购以后呢?拆房子迁新厂,还是钱。咱们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孙继超说:“这个简单,设备可以卖钱,工房里拆的东西,包括砖头都能卖钱。卖出来的钱用来建新厂房。”

    高崎就瞪着大眼珠子看他,直到把他看得心里发毛,这才说:“我就知道,这馊主意就是你给许书记出的!我告诉你,不行!唐城量具这块地,绝对不能卖给别人!他在我经营的这片商业区的中心位置呢知不知道?这块地只能我惦记,不能让别人惦记了去。要不然,我忙活半天,将来地皮一升值,全替别人忙活了!

    所以,我的指导思想就是,先建二期,扩大小商品城的盈利,扩大固定资产,然后等我有能力和条件了,才会考虑唐城量具。这个原则,绝对不能改变!”

    孙继超终于明白高崎为什么着急了,他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点好处都不想落别人手里。

    他就叹口气说:“哎呀,你是宁肯自己撑死,也不肯分别人一口啊。要按市里的这个决定,唐城量具这块地,就还得你自己买下来。”

    “废话!”高崎说,“这么肥的一块肉,都到嘴边上了,我能白白送给别人吗?我原来是打算,暂时不动唐城量具,就让它那样不死不活着耗上几年,等我有能力了再吃。你可倒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整不明白,非得逼着我现在就吃,我吃的进去吗?”

    孙继超就反驳说:“哎,你怎么还赖我呀?是我逼你的吗?你自己都说了,是你自己嘴欠,和许书记胡说八道,你怎么不赖你自己呀?”

    到现在为止,到底是高崎自己嘴欠把自己给卖了,还是孙继超把他给卖了,这个问题,恐怕是真搞不清楚了。

    关键是接下来怎么办?高崎是和许书记有约定的,必须拿出收购方案来。这不比他和孙继超之间可以说了不算,这是他答应市高官的,这可开不得玩笑。

    两个人在会议室里鼓糗一上午,也没商量出个子丑演卯来。

    最后孙继超就说:“要不,咱还是去找曹秘书长?他文化高见识多,又会做官,比咱们有办法。”

    孙继超是通过高崎认识的曹秘书长,他那个分厂厂长的位子,也是曹秘书长做电视台长的时候,使手腕给弄来的。后来,他们之间也就成了朋友。

    高崎就摇摇头说:“这家伙滑头。帮咱们就得罪顶头上司,这种赔本的买卖他不会干。”

    孙继超说:“反正咱们又没办法,胡总他们又没搞过工业,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倒不如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死马权当活马医呗。”

    高崎就又摇头说:“曹秘书长相当于咱们最后一个资源,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咱们这么着稀里糊涂去找他,他一口回绝了咱们,以后真有困难,就没法再去找他张口了。”

    孙继超想想,高崎说的也对。

    “那你说,咱们不找曹秘书长,再找谁去?”他就问。

    高崎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说:“肯定得找他啊,可是不能直接去找他。咱们得事先想个招儿,让他没法回绝咱,非得跟咱们绑在一起不可!”

    孙继超就看着他,傻乎乎地问:“你怎么能让他和咱绑在一块儿啊?”

    高崎乐着反问他:“你觉么着,曹秘书长他平日里最怕谁呀?”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又傻乎乎地问:“他怕谁啊?”

    高崎就不耐烦说:“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我再问你,他平时最肯听谁的话?”

    孙继超还是不知道,摇了摇头。

    高崎就更不耐烦说:“他在唐城这些年,去谁那里去的次数最多?”

    孙继超这才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

    高崎见他明白了,就一脸得意说:“咱们啊,得给他演个苦肉计,把他给逼到死角上。到时候他帮咱们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然后,高崎就趴孙继超耳朵边上,跟他说了一个坏主意。

    孙继超听完了,就看着他坏笑说:“你可真够损的。”

    心说这小子刚才还说他做厂长学坏了。殊不知做这几年生意,他阴谋诡计学的更多,比他做那个厂长坏多了。

    还好意思说他学坏了,真是拿着不是当理说,明明就是你比我坏多了!

459.治大国若烹小鲜

    伍树全每天早上,还是早早地上山种地,并不担心高崎最终的结果。

    快八十的人,看什么事情都手拿把掐了。

    高崎和许书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这心都是热的。

    这人啊,只要有一颗善良真诚的热心肠,就不会坏到哪儿去。

    许书记跟着老团长不是一天两天,就跟他当年跟着老团长一样。不是对脾气,都有一颗火热的心,老团长也不能让他跟那么多年,专心去培养他。

    高崎也是一样,别看他表面上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一副冷漠的样子。你真正了解他了你就会知道,他心软,看不得别人受苦,也是有着一颗热心肠。

    两个都有热心肠的人,只要能好好谈谈,彼此了解了,就没有啥解决不了的问题。

    当然了,高崎要是真干了对不起良心的事情,谁也救不了他。

    可是他相信,以高崎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去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果然如他所料,这天早上,他到了山顶的时候,就看见高崎已经在他的地里了。

    他走过去,淡淡地问他一句:“回来了?”

    高崎也淡淡地回答他说:“嗯。”接着就说,“我买了一卷塑料布,还有搭棚子的竹竿、竹篾,都给你放厕所那边的地头上了。今儿咱们把黄瓜和茄子,还有西红柿、辣椒的苗都给育上,盖上塑料布,顶多一个星期就能发芽。还有,韭菜地也给蓬上,至少能早吃半个月的韭菜。”

    伍树全去厕所那边的地头看看,果然就有一卷塑料布放在那里,还有一捆竹竿和竹篾,十个十斤容量的塑料油桶,里面装满了水。

    竹子,肯定都是高崎花钱买的,他年年都买,以用来替换那些头一年在地里用坏了的。

    那卷塑料布少说有一百多斤,竹竿和竹篾也有四五十斤。

    公路只通到半山腰,从那里到山头这块地,还得爬五百多米的山道。也就是高崎人高马大有力气,能扛着塑料布和竹子爬上来,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高崎原先打算,和林场商量商量,他花钱修一条水泥路,直接通到山上来。林场也同意了,是伍树全不让修。

    修了水泥路,破坏了山上的植被不说,也没了爬山的乐趣。这上山的山道,是山下好多喜欢运动的人必走的道路。一路山道崎岖,山高林密,风景优美。

    无限风光在险峰。在伍树全看来,只有经历了艰难的攀爬,上得这山上来的人,才有资格欣赏这山巅的秀丽风光。

    修了水泥路,那些城里有私家车的有钱人,就会沿着道路,开了小车上来,美其名曰野游,实则破坏山上的植被,留下一地垃圾,没准儿他的菜园子也得跟着遭殃。

    高崎听着他说的有道理,这才打消了修水泥路的主意。

    “这时候育苗有点早啊。”看完了塑料布和竹子,伍树全返回来对高崎说,“万一再来场寒流,刚出的芽还不给冻回去?”

    “不早。”高崎就回答他说,我看人家山下种地的,都开始育苗了。咱先弄块小地,把苗育上,用塑料布盖起来。就算有寒流,这季节太阳毒了,也不会持续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不影响苗圃生长。对了,今年我弄了点西红柿的新品种来,就是市场上卖的那种小西红柿,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叫圣女果,其实就是野生西红柿,咱们家养西红柿的老祖先。不过,这东西富含维生素硒,比咱们家养的营养价值高。”

    伍树全就笑说:“你小子,还满是道道。这种地的本事,快赶上你做买卖的本事了。”

    高崎就说:“孔子咋说来着?治大国如烹小鲜啊。其实就是说,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符合自然规律。你只有了解了食材的性质,才知道怎么做可以发挥出食材所有优势,做出来的菜就好吃了。万物一理啊,这做买卖呀,也跟种地一样,你只有了解蔬菜的性质,跟着它生长的喜好来管理它,它才会长的好不是?说到头啊,这道家和儒家发展到最后,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我看也可以合并成一教,就叫效法自然教。”

    “嗬,你这学问不比大学生差嘛。”伍树全就夸他说。

    “那当然啦,”高崎就顺杆爬,“我没事儿也是参加各种学习班和企业管理班,学不少东西呢!”

    伍树全就点点头,没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要这小子肯用心学习,将来就一定会有大出息。

    他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团长,行军打仗之余,不也是每天都刻苦学习吗?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少年,逐渐就成长为了新中国的干部。

    这知识,只有让热心肠的人掌握了,才会对国家和民族有好处。所以,当年培养工农兵大学生,取消考试,他是赞成的。只是,那时候搞的,的确过于激进了一些,没找出一条真正区别好人与坏人的道路来就去实施,难免鱼龙混杂,让更多的坏人钻了空子。

    接下来,他就不无忧虑地对高崎说:“哎呀,按说这地种一回西红柿,第二年就不能再种了,得至少空两年才能再种。咱们这几块地,差不多都种过西红柿,没有超过三年的,咱们再往哪儿种呢?”

    高崎就一脸傲然说:“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为啥重复在一块地里种西红柿,第二年就长不好吗?”

    这个伍树全还真不懂。他只是凭着经验知道这个事情。不只是西红柿,香菜也是这个样子。肯定是地里什么养分被种的东西在头一年里都吸收走了,第二年地里就缺这个养分了,再种同样的东西,就长不好了。

    “你知道?”他就问高崎。

    “知道啊。”高崎就说,“这西红柿吧,对硒这个元素吸收最厉害,而咱们这种土质,硒含量本身就比较少。所以,种一年以后,地里的土质就缺硒了,第二年肯定就长不好。”

    这倒跟伍树全想的差不多。他就问:“那缺了硒咱们怎么办?”

    “补充硒呀。”高崎回答说,“我专门托人从南方的外资化肥公司里,买了不少硒肥来。这东西吧,咱国内化肥公司没有生产的。”

    伍树全说:“咱种地不能施化肥,这东西糟践地。”

    “你看你又不懂了吧?”高崎说,“咱们常说的化肥啊,是人工合成的尿素,乙二胺这一类,主要是补充氮肥。可是这些化肥里面,还含有很多有害物质,最终造成土质元素不平衡和有害化,毁了土地。咱们往土里面补充硒,我这个硒肥又是纯度最好的,对土质的影响很小,没有问题的。”

    “那还是有害。”伍树全就固执地说。

    “那也很小,至少在几百年里,不会造成土质退化,没有问题的伍爷爷。”

    “好好好,听你的。只许用一块地,用那个前年种过西红柿的。”

    爷俩拌着嘴,说着话,也不耽误干活。说话这工夫,高崎锄土,伍树全拿细筛子,把高崎锄来的土筛一遍,倒在育苗的畦子里。

    看看细土足够厚了,伍树全就把高崎带来的几种种子,都分片撒到细土上,浇透了水,又筛一遍细土在种子上面。高崎就根据畦子大小,去地头上裁了塑料布来。

    这时候,伍树全也把畦子四周打上地垄,又用竹篾条搭在地垄上做支撑筋,把高崎拿来的塑料布盖在上面,四周用石头压住,育苗工作也就完成了。

    爷俩不仅嘴上说话对脾气,这干活也配合的相当完美,这已经是他们在一起种地的第三个年头了。

    做完了育苗工作,两个人又合力去给地最边上的韭菜畦子搭塑料棚。

    这个棚子就需要搭高一点,可以容得下韭菜长到的高度以上,得半米来高。

    这个高度,用不到竹竿。那些长的竹竿,是等到黄瓜、豆角、芸豆一类的爬蔓蔬菜长出来,用来插到地里,搭成架子,给它们爬架用的。

    高崎抱来一捆一米来长的竹篾,把一头插在韭菜畦子一边的地垄边上,插结实了,再把另一端插在另一边的地垄边上。这样,竹篾就在韭菜畦子上方,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弧形。

    这个竹篾形成的半圆弧形,就是要搭建的,韭菜塑料保暖棚的一个骨架。沿着长长的韭菜畦子,要做十几个这样的骨架,然后把这些骨架同样用竹篾横向绑在一起,再把塑料布铺在骨架上面,拽紧了,四周同样用石头压住,一个简易的采光保暖棚子,就算完成了。

    爷俩搭建完塑料棚子,又给韭菜畦子灌了水,收拾好了种地用的工具,太阳就快升到头顶了。

    高崎就对伍树全说:“伍爷爷,今天咱们早点下山吧?我让孙哥做了你爱吃的几个菜,笋尖炒肉,蒜爆肉片,鱼肚参汤,辣炒肥肠,还有一样炒蛤蜊,咱们爷俩,加上孙哥,一块儿喝两盅。”

    他说的孙哥,就是孙继超了。

    伍树全就问他:“你这才出来,事儿肯定挺多。和我种一上午地,下午再和我喝一下午酒,不耽误你事儿啊?”

    高崎就嘿嘿一笑说:“我也不卖关子,我是有事儿得求你。这个忙你要是不帮,许书记就得把我给送海城监狱里去了。”

    伍树全当然能猜到,高崎刚出来就有工夫陪着他种地,肯定是有事儿找他。可是他也不说破,得等着高崎自己跟他说。

    “那好,咱们下山,边走边说。”他就说。

    这一回,他们不用走着回宿舍区。高崎又是弄塑料布又是弄竹子,还带十桶水上来,肯定得把车开到半山腰上。

    一路下山,高崎就把许书记放他出来的条件,都跟伍树全说了。

460.见识太短

    听了高崎的诉说,伍树全就说:“你呀,怎么那么容易被他给吓着?连我这老头子都能听出来,许书记那是吓唬你,你听不出来?”

    高崎心说,得,老爷子年纪虽大,这脑袋一点不糊涂,看来这苦肉计还真不好演。

    “我知道他不可能真那么干,”高崎就说,“可如果我不按着他说的话去办,他肯定不高兴,对我就不满了。他是这唐城的青天大老爷啊,只要他不高兴,想点别的办法收拾我,我也受不了啊。他收拾我还不跟捏死个蚂蚁差不多嘛。”

    伍树全边走边说:“他让你把唐城量具给买过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厂里这帮领导,这心思根本就不在怎么把厂子搞好上,都是为了个人利益,在那里糊弄,最终肥了他们自己,苦了工厂和工人。还真不如就把厂子交给你来经营,这兴许是保住唐城量具的唯一办法。”

    高崎就分辩说:“我不是不想要厂子啊,是我没有那么多钱。唐城量具辉煌的时候,有一万多职工啊,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我这点家底,连一半也收购不起呀。

    许书记呀,准是高估了聚香坊的财力,以为我手里还不知道称多少钱呢!实际情况你还不知道吗?为了让更多的下岗工人有事做,我得拼命扩张我的生意呀。这些年下来,我那点钱,都投到扩张生意上面去了。就是模具分厂,要不是我借钱给孙哥,他也玩不转呀。”

    说着话,已经到了山腰的水泥路上,两个人坐了高崎的越野车,沿着山路下山。

    到了伍树全家,高崎就把能诉的苦都跟他诉了。

    说着话的工夫,孙继超也提着食盒到了。

    伍树全看看他俩,就说:“你们俩这是商量好了的吧,一起跑我这里来?”接着就严肃了说,“实话对你们说,我是党员,不能去通过私人关系,影响许书记,这是原则。这个忙,我不能帮你们。”

    孙继超就笑着说:“没说叫你帮我们,我们不没辙嘛。不过有一个人,绝对应该有办法,我们就想让他给出个主意。”

    伍树全看看他们俩问:“你们说平安吧?这可不行,他是我老团长的孙子,我不能让他去违反原则。”

    “不是让他违反原则。”孙继超解释说,“曹秘书长比我们有文化,有见识,做事也,这个,比较能做到领导心里去。我们就是想着啊,让他给我们参谋参谋,看看这事儿该怎么操作?您老不是不知道,我和高董这文化水儿,我们俩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个人不是?”

    “那你们直接找他不就行了吗?”他就说。

    高崎就撇嘴说:“老爷子,你不知道市委秘书长是多大的官啊,你以为还是他在电视台那会儿呢?我们都是平民百姓,找得着他吗?就算找着他,他官架子一拿,直接把我们给回绝了,我们可就彻底没戏了。这我都答应许书记了,要收购唐城量具,回头我再办不到,许书记青天大老爷再一发怒,我这聚香坊就甭打算干了!”

    伍树全犹豫半天,看着他们两个问:“我咋有点上了你们当的感觉呢?”

    高崎心说要坏,老爷子要捯过闷儿来,赶紧说:“伍爷爷,我们跟你可不是一年半载了,我们啥时候糊弄过你呀?我们就是想让你逼着曹秘书长给我们拿个主意,又不是让你逼着他犯错误。我可跟你说,聚香坊要是完了,你那唐城量具,可真就一点希望没有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终于劝动了伍树全。

    他拿起电话来,给曹秘书长打电话。

    高崎知道他眼花,拨号费事,想着过于替他拨,孙继超就用眼神把他给制止了。

    这时候过于殷勤,反倒会让伍树全起疑心。老爷子也是扛过枪,当过官的人,心思比一般老头缜密多了。

    打完电话,伍树全就转过身来对他们俩说:“平安听说你们俩都在,挺高兴的,说马上就过来。”接着就说,“赶紧的吧,把我这茶几收拾干净,把继超弄来的菜摆上。酒你们就不要找了,平安说他自己带,政府特供的梦之蓝,这酒我喝过,比茅台强多了。”

    孙继超就嘿嘿一笑说:“这回呀,菜我都带的是生的,怕炒熟了带过来凉了。不着急,等曹秘书长到了,我去厨房现炒。”

    他说着话的时候,和高崎对视了一眼。

    曹秘书长听说他们在老爷子这里,还这么痛快地答应过来,这说明他也在等着他们去找他。也许,许书记那里,早就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办,要通过曹秘书长告诉他们。

    两个人在一起狼狈为奸许多年,相互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也就不用哄着伍树全去逼曹秘书长想辙了。

    曹秘书长很快就过来了,和高崎见了面,还拥抱了一下,显得很是热情。

    拥抱的时候,他还在高崎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谢了。”

    这句话,恐怕只有高崎可以听得懂。在接受调查期间,高崎似乎忘记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起他。

    接着,孙继超去厨房里炒菜,高崎给他打下手。

    菜都是在聚香坊大酒楼里事先准备好,码好了盘,这时候只是炒一下而已,并不费事。

    说不费事,各种炒菜需要的佐料,伍树全这里也不全。孙继超也想到了,顺便也就从酒楼里带过来。

    酒楼的后厨里,要准备三口大锅,分别常年煮着猪、牛、羊的腿骨和脊椎骨。煮出来的汤,年岁久了就叫“老汤”。炒菜没这个“老汤”,靠味精或鸡精提味,那就差着档次了。还有各种不同佐料熬制的油,麻油、辣椒油一类,普通家庭做饭也很少准备。

    所以,想把菜做到聚香坊大酒楼的水准,一般家庭是根本做不到的。谁没事儿干弄几个大锅,常年煮骨头汤玩啊?

    要按着聚香坊的标准,一般家庭的厨房,最少得扩大个两三倍,炒菜的空间才能够。

    高崎和孙继超在厨房里炒菜这个工夫,伍树全就和曹秘书长在客厅里说话。

    既然已经猜到曹秘书长会主动给他们传达许书记的意思,他们也就不怎么关心伍老爷子跟他说什么了。

    伍树全做干部多年,讲话自然不同于一般老百姓。他希望曹秘书长给高崎帮忙,也不会直接说,而是只说聚香坊对于唐城量具这个地方的重要性。

    聚香坊是绝对不能倒了的,倒了恐怕要引发连锁反应,导致这个地区的第二次失业潮,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说的第二点,就是聚香坊这些年之所以扩展迅速,是因为高崎把所有的盈利都投入进去,用来发展。所以,高崎手里并没有多少钱。以他的实力,收购唐城量具,恐怕不太现实。

    说到这里的时候,曹秘书长就冲伍树全摆手说:“伍爷爷,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是这小子笨,见识太少。我今天过来,就是让他长见识的。”

    话说到这里,伍树全就知道,曹秘书长过来的意图了,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费工夫。

    果然,菜都上桌,酒过三巡,曹秘书长自己就把话题扯到收购这个事情上来了。

    “唐城的发展,主要就是被这些老旧的工业区束缚着,已经远远落后于全国其他三线城市。”

    他首先来了一段开场白。

    “如何解决这些老旧工业区的现代化改造,既不伤害到老百姓的生活和生存,又要彻底让老旧工业区成功转型,这是许书记没上任之前,就在苦苦思索的问题。他计划着要分几个步骤来走,要投入多少的资金,想了好多好多。但无论怎么走,都十分困难。资金有困难,群众安置有困难,改造更困难。为这个啊,许书记可谓是伤透了脑筋,几乎是彻夜难眠啊。”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对高崎说:“可是,和你谈第一次话,你就给他描绘了一张不一样的蓝图,让他看到了希望。按照你这个思路发展,好多改造项目,你比如说,商业化改造,几乎就不用公家投入大笔的资金。就像你的小商品城一样,靠商业营销手段,就可以把主要资金,筹集到手了。而且,还可以解决大量失业者的就业问题,也不用公家再去投入。而且,以此为中心,可以打造一个更大的住宅和营商综合经济圈,从而带动整个地区的现代化改造。这可不得了啊,把许书记犯愁的难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高崎听着就咧嘴。

    曹秘书长看到他的表情了,就说:“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虑。”

    都到这份上了,高崎也不顾忌了,就直接说:“他倒是都解决了,可是都解决到我身上来了。”

    曹秘书长看着他笑,然后颇有深意地说:“纵观全国各个地方,经济发展,都得有一个带头人先干起来,从而带动了整个地区经济的发展和城市的现代化。许书记把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高崎,高董事长,你知足吧。”

    “我知足什么呀?”高崎倒急了说,“按照我们聚香坊制定的发展思路,的确是用小商品城这样的商业中心,来带动周边经济逐步发展。可那也得一步一步地走,慢慢地启动。许书记未免太心急了,想让我一口吃成个胖子,他倒不怕把我给撑死,可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聚香坊就这么点财力,维持了小商品城可以,把整个唐城量具给吞了,我上哪儿弄钱去啊,这不要难为死我吗?”

    曹秘书长就笑了说:“你呀,还是见识太短。你只考虑你的资产都抵押贷款了,没钱再搞别的。你就知道个抵押贷款,你不知道还有个借贷呀?”

    高崎说:“我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借贷?可这不是借几百万几千万,这是要借十亿!这么大的一笔资金,谁肯给我担保啊?”

461.你要组织一个推介会

    胡丽丽一直在思考着,小商品城的二期工程,要不要启动的问题。

    地是和一期工程一起拿下来的,建一期只用了一半。

    这是高崎的主意。他在一期开始建设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建二期了。只是当时资金有限,没法同时建设,这才分了个一期和二期。

    二期建成之后,会和一期融合到一起,只在中间留一条街道,楼上用通道走廊连接到一起。

    他是怎么判定一期一定会成功,一期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要,必须建二期的?这一系列的问题,按理说在一期实际营业之后,需要进行一个科学的统计和调查,才能决定是不是要建二期。连南方管理团队的刘总,都觉得高崎这个决定太草率,太冒险。

    可是,人家高董只有一句话:不必。然后就又说一句: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行了。

    可现实就真如他预料的那样。如今看来,二期必须建,而且是建的越早越好。否则,无法缓解一期巨大的客流量。

    关键是大家看到一期的效果了,都知道这里是风水宝地。再建二期,每一个铺位的价格,恐怕不止要翻一倍,会给聚香坊带来巨大的利润。

    至于高崎的神预测,胡丽丽连想都懒得想了。这家伙就是这么神奇,没有预估,没有科学统计,可说出话来就是比科学准确一百倍,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如果二期建起来,正好就把多买的土地占了,不多也不少。

    要不说这大佬不是一般人可以当的呢,人家高崎就是有这本事,不服也不行。

    不止如此,高崎后面还有规划。二期完成以后,下一步就是要收购市建安公司,取得甲级资质,成立自己的房地产公司,自己建,自己卖。

    二期后面,还是工厂用地,再买过来,建精品服装街,取个绚烂一点的名字,叫意大利风情街,招揽所有国内外时尚品牌,在那里开专卖店,把小商品城的整体档次,给提上来,真正成为唐城的购物中心。

    然后,以小商品城为中心,两边还要建设美食街,娱乐城,南边还有好多的空地,建住宅楼。

    人们跑来购物,不得吃饭啊,女孩子们不得吃零食啊?各国快餐,当地美食,从烤地瓜到烤鱿鱼,鲜榨甘蔗汁到奶茶,冰糖葫芦到煮玉米,料理、烧烤、海鲜、麻辣烫……这些东西,都能弄个小铺子经营,这得多出多少就业机会来?

    然后,歌厅、咖啡屋、酒吧、洗浴……一条龙的娱乐城就有市场了吧?

    这些东西都全了,谁还不愿意在这附近住着啊?这房地产就得提上日程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建这些东西,没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和房地产开发公司,行吗?肯定不行!

    他想的挺美,却料不到会让人家给抓了去蹲三个月。

    这一下,别说他想的那些东西了,连聚香坊现有的资产都差一点保不住。

    总算盼的银行同意续贷,他也出来了,可又给逼着收购唐城量具,他的那些梦想,恐怕还得泡汤。

    胡丽丽就考虑,高崎说如果他不听许书记的话,许书记要把他送到海城监狱里去,恐怕不太可能。人家一方诸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怎么能跟高崎一样不靠谱呢?

    真要想送进他去,开始就不会放他出来。

    倒不如干脆就赌一把,先把二期工程启动了,把钱投上。

    反正我的钱都用来干正事儿了,没钱鼓捣收购乱七八糟,你爱咋滴咋滴吧。

    跟高崎在一块儿混久了,她的思路也偏向赌这个思维了。扛着不还贷款,她赌赢了,这就更增加了她赌的信心。

    她心里这些想法,得先和高崎商量了才行。没商量,取得高崎的同意之前,是不能向外泄漏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正想给高崎打电话,告诉他晚上去他家,高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这俩人还真有夫妻缘,高崎正好也是想让她过去,有大事要和她商量。

    是不是,他也想到放开许书记那头不管,启动二期工程呢?

    胡丽丽心里就想。

    可现实让她打脸了。

    高崎喝多了,满身酒气,说话都不利落了。她刚进门,他就一把把她给抱怀里了,身上的酒气差点把她给熏晕过去。

    和陶洁一样,胡丽丽最讨厌男人喝酒了,喝了酒以后还试图酒后乱性,就更讨厌!

    她拼尽力气,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天的好心情就让他给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喝酒以后不要碰我!”她发怒了,“要是陶洁好好的,你敢喝酒以后碰她吗?你连让她看见都不敢!我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高崎不放她走。

    “我不对,对不起,我不碰你,我保证!我是真有大事和你说,明天不行。我回来三天了,还没和岳帆他们聚过呢,明天再不去找他们,他们该骂我了。还有小嫚、小崔她们,我也得去看看,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这说话都快前言不搭后语了,还商量个屁大事!胡丽丽想半天,吼他说:“洗澡去,先把自己弄清醒了再说!”

    高崎还真听话,乖乖去洗手间洗澡去了。

    胡丽丽在沙发上坐下,想想又站起来,去给他泡一壶浓花茶,放在茶几上,等着他从洗手间出来,喝了醒酒。

    十几分钟以后,高崎打着哆嗦就从洗手间出来了,然后光着屁股跑自己卧室里去了,弄得胡丽丽莫名其妙。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倒不在意他穿不穿衣服。有时候她在这里洗澡,也不会在意高崎,照样光着出来。

    只是,这屋里暖气还没停,又不冷,他干吗打哆嗦呢?

    待高崎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她才问:“你怎么那么冷啊?”

    “废话!”高崎没好气说,“我洗的是凉水澡。”

    胡丽丽就更奇怪了,问他说:“淋浴器坏了吗?”

    “跟淋浴器有个毛干系?”高崎继续用不高兴的语气说,“你不是不愿意看见我喝多的样子,不愿意闻酒味嘛,我用凉水洗澡,不是容易醒酒吗?”

    胡丽丽哭笑不得。

    “你,你也不用光屁股出来,先把脱下来的衣服穿上再出来,省的冻感冒了。”她好声好气地说。

    “废话!那衣服上有酒味儿,穿上了酒味不又沾到身上了?”

    “早知道你别喝那么多不就完了?哎,原先你喝了酒以后糊弄陶洁,就是跑回来洗冷水澡吧?”

    高崎就看着她不说话。

    胡丽丽知道,这就话又戳他肺管子上了,不敢再往下说。

    “好了,说正事儿。”高崎喝一口茶几杯子里,胡丽丽给他凉好的酽茶,改了话题说,“先说收购唐城量具。”

    胡丽丽心里就是一震。

    洗了澡以后的高崎,倒是看不出有多少醉态来了,可说的话还是有些不着调。

    因为在胡丽丽心里,收购唐城量具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她还以为高崎和她想到一块去,要启动二期工程呢。

    “那二期工程呢,怎么办?”她就问,“咱们也没有那么多资金啊?”

    高崎就回答她说:“二期工程现在就可以启动,唐城量具也要收购。不止如此。繁荣唐城经济,促进唐城现代化,改变唐城在全国排名落后的局面,刻不容缓啊,同志!

    所以,在搞这两个项目的同时,我们还要同时展开下一步的土地储备工作。小商品城后面,是唐城量具的物流仓库,除了一堆破房子和大院子,连个像样的运输车辆都没有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在收购之前,我们得提前运作,先把这个物流仓库拿下来再说,争取和二期工程一起启动,建意大利风情街。”

    “你要疯啊?”胡丽丽直接听不下去了,“一个唐城量具都搞不定,你还要两个项目一块儿干,还把两三年以后要做的也提上来?你今天这是喝了多少,喝糊涂了吧你?”

    高崎就嘿嘿地笑了。笑完了说:“你看看,你这见识不行了吧?还得好好学习呀,同志!”

    胡丽丽看他半天,不像是喝糊涂了的样子啊?

    “你让我学习什么啊?”她就问,“学着怎么凭空来钱,还是学炼金术,拿点废铁垃圾什么的,放到炼丹炉里就能炼出金子来呀?”

    “一点都不虚心。”高崎就评价她说,“你好好听着我给你说。”

    然后他就说:“咱们不能老是盯着拿咱们的实物资产去抵押贷款这一条路,咱们得想办法空手借钱。”

    “怎么个空手借钱?”胡丽丽立马就问,“没有相应抵押资产,银行又不傻,肯白白把钱借给你?你找谁敢担保你借这么大一笔钱?就算人家肯担保,也得有相应的实物抵押才行。谁有这个能力?”

    高崎说:“让你别着急听我说,你偏偏不听话。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知道没人敢给咱担保?”

    胡丽丽就冲他摆手,然后说:“好好,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听着都是醉话!”

    高崎就问她说:“一期那么多商铺,指望咱们本地这些商家,能全卖出去吗?”

    胡丽丽说:“当然不行啦。我不是聘请了策划团队,到南方各个商业城镇去做推介会吗?要不然小商品城里,哪来那么多南方老板啊?”

    高崎就说:“这回啊,你还得组织一个推介会,不过这个推介会,要比原先弄的那个要大,理论上要更严密,要更有吸引力,要准备面对各相关方面的专家和学者。”

    胡丽丽就让他说迷糊了,问他说:“不是,你想干什么呀?想着搞民间集资来筹措资金?”立刻就说,“这可不行,这个违法。”

    高崎就不耐烦说:“哎呀,你想哪儿去了,你怎么这么笨呢!”

462.只管做好我们自己

    敢说七窍玲珑的胡丽丽胡总笨的,也只有高崎高董事长了。

    但放弃了对她的尊重和敬重,骂她笨,也恰恰说明,高崎再不拿她当姐姐,而是真正拿她当妻子了。

    所以,胡丽丽并不生气。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说:“我本来就不聪明。”

    “好吧,那我就给你开开窍。”高崎就接话说,“你闭上眼睛仔细想想,站在许书记的位置上想想。他来唐城,想还唐城一个河清海晏不假,他还得解决唐城一直落后于大多数三线城市,这个根本问题吧?这个根本问题怎么解决?怎么把唐城这个老旧的工业城市,变成一个现代化城市,迎头赶上去?这是牵扯到他的政绩问题。”

    胡丽丽果然就闭上眼睛,按着高崎说的思路想下去。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如何彻底解决唐城量具的话没有?既不能让这个上世纪中叶全国的明星工厂没了,又不能让那么多工人没有饭吃,除了我那个办法,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听到这句话,胡丽丽就把眼睛睁开了,看着他说:“唐城不止一个唐城量具,重型机械厂,机床厂,开关厂,太多太多了,从业工人就不下十几万!”

    高崎知道她开始入门了,就笑了一下,继续说:“许书记恐怕是急于拿唐城量具这个地方搞试验,想着探寻一条解决这个工业城市根本问题的路。”

    胡丽丽就点头说:“所以,你跟他吹的牛,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你变了他的救命稻草。”

    “一点不假。”高崎说。

    这个在后世的城市治理中,叫“腾笼换鸟”,是一种高崎知道的模式,只是胡丽丽不知道而已。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咱们没钱收购唐城量具有什么关系?”她又问。

    “你这脑子怎么不转弯呢?”高崎说,“他想把唐城搞好对不对?可是他的办法都不现实,咱们有办法解决他的困难呀。可是,咱们没钱。

    当然了,我当初跟他说的那些,只是一个大体的思路,没有具体的执行细节和措施。可是就是这样,也一语点醒梦中人,绝对震撼到了他。”

    胡丽丽就撇嘴说:“你就吹吧。这两年我发现你别的本事没长,吹牛的本事倒是天下第一了。”

    “这怎么是吹牛呢?”高崎不服气说,“我说的那些东西,可是和孙继超讨论了好多年,才形成的一个思路,都是精华。”

    胡丽丽就不耐烦说:“好了好了,你赶紧说,怎么能弄到钱?”

    高崎说:“你别急呀,听我慢慢说。我只是说一个大体思路,就能让许书记这样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个内行。唐城能遇到一个内行的父母官,不容易啊!我这么随口一说都能吸引他,如果你搞一个大型推介会,把我这个思路具体成执行细节,是不是更具有说服力?到时候,咱们就先给他一个人汇报一下这个推介会,会不会更加吸引他,让他立刻就下这么干的决心?

    我对你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搞出一个让他完全满意,并且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推介会来。”

    胡丽丽就纠正他说:“那个不叫推介会,那个叫文案。给许书记汇报,要用文案宣讲的模式。把咱们公司最厉害的宣讲师拿出来,说动许书记,绝对没问题!”

    高崎就乐了说:“哎,你这就慢慢入道了。得把他给说的抓耳挠腮,跃跃欲试。这时候,你一定要学会打住,立马要转换话题。”

    “转换话题?”胡丽丽疑惑地看着他问。

    “对!”他就回答说,“你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公司财务状况再给他汇报一下。嘿嘿,这蓝图不错吧?可惜我们没钱,没钱啥都是白扯。蓝图也只能是蓝图,空中楼阁。”

    说到这里他就问:“我的意思,你明白没有?”

    胡丽丽想想说:“不就是把一块大肥肉放狗嘴边上,狗以为是给它吃的,馋的直流哈喇子的时候,你把肉一收,说这肉不是给你吃的,你哈喇子白流了。”

    高崎就皱着眉看看她说:“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粗糙呢?你就不能找个文明点的例子啊?”

    胡丽丽说:“文明点的例子,你也得能听得懂啊?我这也是跟你学的。你就说说你,啥时候文明过了?”

    “好好好,”高崎赶紧打断她,要不然又要开始嘟囔,就跟陶洁没区别了。

    这女人怎么都好嘟囔呢?

    “话粗理不粗,你说的对。”他赶紧打断她说,“就要这个效果。”

    说到这里,他就又问胡丽丽:“你猜,到这时候,许书记会怎么办?”

    “怎么办?”胡丽丽傻傻地问。

    “他得给咱们想法弄钱呀,这还用问嘛。”高崎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那意思还是嫌胡丽丽笨。

    “对许书记来说,弄钱就比咱们容易了。”他解释说,“他只要把市委、区委,还有金融系统的领导,再加上一些相关专业人员召集在一起,再听你讲一遍那个蓝图。在他主持下,你还担心没有人给你担保,还担心借不到钱吗?”

    胡丽丽的眼中,就流露出光芒来。

    “我擦!这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她兴奋地问。

    高崎就冷眼看她说:“又爆粗口。你记好了啊,你将来可是聚香坊集团公司的总裁,爆粗口养成习惯,可是要给聚香坊丢人的!”

    胡丽丽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他的调侃了,皱着眉思考着说:“哎哟,这一下,借十亿出来,都有可能了。”

    “十亿?”高崎就不屑地说她,“你格局大一点好不好?这一回,咱们要把预算扩充到一百亿!”

    胡丽丽让他吓的,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一百亿!你要疯啊你?十个聚香坊搭进去也赔不起,光将来产生的利息,我们就还不起!”

    高崎说:“你着什么急呀?你预算到一百亿,他就真给你那么多了?买个菜还得讨价还价呢,他能给咱们八十亿就不错。有这些钱,我就不只收购唐城量具,连建安公司一块拿下来,成立咱们自己的地产公司,趁着地便宜,把唐城量具周边的地都拿下来!”

    胡丽丽就犯愁了,半天才说:“这么多钱,万一赔了怎么办,咱们不得坐牢啊?再说,照你说的这么搞,得铺多大一个摊子啊?我这水平,能管得了吗?”

    高崎看她许久才说:“你当初跟着我卖服装的时候,会想到咱们有聚香坊这么大一个事业吗?那时候,你也担心你没这个能力。可是,你现在是整个唐城的一面旗帜。”

    胡丽丽就不说话了,屋里一下子就沉寂下来。

    过好一会儿,高崎幽幽地问她说:“丽丽,你相信命吗?”不待她回答,就自己说下去。

    “我这一辈子,都在拼命地和命运抗争。当混混,不是我愿意做的。可是,事情就那么好巧不巧的逼着我,不得不去做。我不去打老摩托,就怕失去陶洁。我不得不去打,不得不下狠手,不得不在唐城量具落个混混的名声。

    我不去结交岳帆,岳帆这辈子,恐怕永远也只能做个混混。我怕他把命搭进去,就不得不参与他搞的那些事情,结果就是我不想在混混里出名,最终还是要出名。

    我只想弄个服装店,够吃够喝,和陶洁过一般老百姓的日子。可是,不做水饺店,蒋师傅的命运就会很凄惨。办海鲜市场,也不是我想做的。可是,我不去做,孙继超就不会救活模具分厂,他的命运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还有,我知道司老大不好惹,不愿意惹他,可他偏偏要和我搞竞争。最终,鱼死网破,他毁了陶洁,我就得给陶洁报仇!

    我就是被命运这个大潮推着,不情愿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这与我当初的愿望,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我用了我所有能做的一切,就是要陶洁好好的。哪怕穷一些,哪怕多少受一些辛苦,辛苦由我来承受,只要陶洁好好的。可是,我依旧是说了不算!”

    说到这里,高崎眼里有了泪,声音也哽咽了。

    胡丽丽听出他对陶洁的爱,依旧一如既往,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陶洁除了漂亮,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女子,远远没有她对高崎这样好,可以迁就他许多的缺陷,比如这个喝酒。有时候,陶洁对高崎,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严厉的。可是,他心里的最爱,仍旧是陶洁。

    胡丽丽心里酸酸的。可是,眼前的高崎,就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她之所以爱他,就是因为他有情有义。

    她何必吃一个活死人的醋呢?她早就想开了,只要高崎对她好就行,其余的她也不去计较了。

    这时候,就听高崎又说下去。

    “丽丽,我觉得,我们都没必要和命运抗争。是命运把我们推到了唐城改革的风口浪尖上,我们就没有必要考虑太多,坚定地做下去就是了。命运要我们青史留名也好,要我们遗臭万年也罢,我想,我们没必要非要去抗争,和命运过不去。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别的,把它交给命运,不好吗?”

    “好。”胡丽丽说的很平淡,但眼神却逐渐坚定。

    “就像我,我这辈子也没有想到,将来会和你在一起。陶洁那么好,谁又会想到,她会出事?就按你说的,我们只管做就好我们自己。我召集公司各方面的精英,成立一个策划团队,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拿出一个严谨和有吸引力的文案出来。”

    胡丽丽不知道,她严肃起来的时候,在高崎眼里是最可爱的时候,也是最美丽的时候。

    这时候的高崎,早就被她给弄得心猿意马,再没心思听她说什么了,一下就扑过去,把她给抱在怀里了。

    原本以为,胡丽丽会激烈反抗,想不到,她竟然变得愈发温顺,顺势就躺进他怀里去了。

463.中年之苦楚

    第二天上班,胡丽丽就开始了她一系列的会议。

    先是以高崎的名义召开董事会,跟所有董事传达高崎的意思。

    董事会也就是蒋师傅、孙继超还有她三个人。高崎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根本就没来上班。孙继超早就知道高崎要干什么,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蒋师傅从今年开始,已经像孙立海一样,兼个连锁店副总的职务,渐渐脱离了管理层,只是有空去各个连锁店里看一下,监督一下质量和服务,其余也就都交给年轻人做了。

    听说要收购唐城量具,由孙继超来管理,她当然一百个赞成,她信得过孙继超的能力。

    令胡丽丽奇怪的是,听说要借那么多钱来扩张公司,她竟然丝毫都没有担心有风险。

    要知道,她现在小日子过的可很不错,在唐城也算是小富婆。公司借超出偿还能力接近十多倍的钱,万一经营失误,她也会跟着失去所有资产,甚至是失去手里所有的财产,还有可能要担负债务。

    可是,胡丽丽警示大家有这个风险的时候,蒋师傅竟然一点都不担心。

    连胡丽丽都担心,她为什么不担心呢?

    “没有高崎,我本来就一无所有,还负累累,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我闺女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我就更不担心了。我相信高崎的眼光,更相信继超可以把唐城量具搞好。

    那个工厂,对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为它奋斗了大半生的人来说,曾经就像我们自己的家一样。我们爱那个工厂,也很怀念在厂里的那些岁月。可惜呀,这些年工厂让那些蛀虫们,给捣腾空了。我们接过来,有继超领着干,肯定比那些蛀虫们干的好,工人也少受点罪。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干?”她说。

    这个理由,倒是勉强可以接受。可是,把话说这么痛快,恐怕连胡丽丽也做不到。

    胡丽丽肯干这个事情,是因为高崎。如果处在蒋师傅的位置上,为了自身利益,胡丽丽肯定会反对,即使反对不成,她也会根据公司法,为自己谋求个万全之策。可是,蒋师傅没有这么做。

    胡丽丽是为了高崎,蒋师傅又是为了谁呢?

    外面有些流言,说是蒋师傅和孙继超关系不一般。蒋师傅如今的这个态度,胡丽丽倒有些相信了。

    蒋师傅的年纪,其实并不是很大,只比胡丽丽大了四岁,刚刚人到中年。她皮肤白皙,也不是很显年纪。而孙继超今年四十一岁,只比蒋师傅小了两岁。

    孙继超在最落魄的时候,妻子玩网恋,背叛了他。那时候,他女儿还小。为了孩子,他没有和妻子离婚,但已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了。

    妻子知道自己辜负了他,也真正悔改了,可孙继超也属于那种倔强的男人。这些年来,无论妻子怎样去做,都不能感化他。他只是为了女儿,维持着那个家。平时守着女儿,和妻子说话,就跟一家人似的,甚至偶尔还能守着女儿秀个恩爱。背地里,却再没有和妻子亲近过一次。

    蒋师傅就是因为男人有酒瘾,得了尿毒症才负债累累的。有了水饺店以后,还了债,有钱了,男人的尿毒症也治好了。

    可是,常年做透析的人,即使好了,不用再做透析,肾脏功能已经严重受损,想跟正常人一样,再过夫妻生活,已经是做不到了。

    正是虎狼年纪的两个人,这些年过来,实际上却都没有了夫妻生活。两个人过去在同一个车间里工作,彼此熟悉,后来也经常见面,凑到一起去,也属于正常。

    胡丽丽也一个人过了许多年,知道人到中年孤独的苦楚,还是理解他们的。

    这事高崎也知道,但他装不知道。

    蒋师傅的男人他也认识,是个好人。蒋师傅和孙继超凑到一起去,难免要毁掉两个家庭。人到中年,不仅要为自己考虑,更要负担起自己对家庭的责任来。他心里,是不赞成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这话又不好明说,只能装作不知道。

    今天蒋师傅的表现,倒是让胡丽丽更加相信,蒋师傅和孙继超绝对不是单纯的关系了。因为蒋师傅在说那些话的时候,眼光始终是落在孙继超身上的。

    后来她和高崎说这个的时候,高崎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一句:“还是那句话,做好我们自己吧。”然后就没有话了。

    为了孩子,孙继超把家庭一直维持到现在。为了给丈夫治病,蒋师傅不惜出卖自己。两个人都不是没有责任感的人。

    兴许,他们在一起,就像他和胡丽丽在一起一样,只是互相慰藉。既然是这样,他又何必管那么多呢?

    董事会开的很简短。既然所有董事都没有意见,胡丽丽就开始召集公司里的精英,准备着手实施高崎的计划。

    财务总监孙小敏,市场总监王曼曼,小商品城刘总,人力资源部朱总,都被她召集到会议室里,由她和孙继超轮流详细介绍高崎这个计划,然后大家开始讨论文案的具体细节,分成几个部分,都由谁来负责每哪一个部分。然后,就是抽调调查人员,文案来具体操作。

    好在从开始搞小商品城一期工程的时候,胡丽丽就按着南方公司的模式,着重培养调研和文案人员。到这时候,聚香坊组织个策划团队,已经可以轻车熟路了。

    给几个负责人开完会之后,再组织各部门抽调的人员开会,任命各部门负责人,分配任务,腾专门办公室。这一些列的动作完成下来,一个星期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王曼曼暂时负责团队的文案前期格式审核,暂时倒是不忙。

    高崎出来了,她又惦记着原先和胡丽丽商定的,李代桃僵的事情了。

    原先高崎拒绝她,没有希望的时候,她也不觉得什么。可胡丽丽出的这个主意,让她看到了和高崎在一起的可能,她反倒有些安耐不住了。

    其实,不想辛苦工作,找个大佬养着,纯粹就是借口。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大公司的市场总监,她要还是没有一点的工作欲望,没有一点的成就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有了成就感,并且逐渐喜欢上了自己的工作。在这样一个情形下,还要去追求懒惰颓废的生活,寻找一个养自己一辈子的人,是根本不符合逻辑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真爱上高崎了,就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可是,高崎不肯和她在一起呀,而且,高崎有胡丽丽。那么,她只能继续寻找那个过去的理由,来糊弄胡丽丽,试图让胡丽丽来帮她。

    在她的观念里,像高崎这样的大佬,有两个女人甚至是多个女人,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能者多劳嘛。看看其他知名的大佬,有一个是守着结发之妻过一辈子的吗?比起胡丽丽来,她年青,更有优势。只要高崎和她在一起了,她就不信她争不过胡丽丽。

    当然了,她也不会去排挤胡丽丽,她没那个本事,公司还得靠胡丽丽来撑着呢。她就是想分一杯羹,这辈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至于什么是她想要的样子,到现在,恐怕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胡丽丽原本的设想,就是利用工作,羁绊住王曼曼,不给她接近高崎的机会。王曼曼对工作有成就感了,喜欢工作了,就会产生独立意识。如此一来,这个对她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忽略了高崎没有后代不行,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就是再爱高崎,也不能放下公司不管,去给他生孩子。再说她这个年龄,再要孩子已经有危险了。孩子生出来,能不能继承她和高崎的优良基因,也很难确定。毕竟,她早就过了最佳生育年龄。

    这个时候,她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和王曼曼合作。不过,她得先忙公司的大事,最近可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事情。

    看着高崎回来以后,胡丽丽绝口不提李代桃僵这回事,王曼曼的小心眼儿又开始活动了。

    胡丽丽是不是反悔了,不肯让她接近高崎了?还是她真的很忙,没有时间顾及这个事情?

    你忙你也是白天忙啊,我又不占你白天的时间。难道,你忙起来就连夫妻的事也不做啦?再说你忙高崎不忙啊。这个大爷,就是一个标准的甩手掌柜的,就知道累自己的女人。胡丽丽累个半死,他可倒好,整天在外面优哉游哉,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也就是胡丽丽肯这么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要是她,恐怕早就和高崎急眼了。

    其实,她不知道,高崎并不比胡丽丽轻松。想实现收购唐城量具的计划,就算这计划是许书记想让他做的,他不提前去疏通各个环节,胡丽丽就是忙死,把文案做的再好,也没什么用处。

    眼看着策划团队组建完成,大家开始有序地工作,胡丽丽不那么忙了,王曼曼就沉不住气,主动去找胡丽丽了。

    我就是晚上去代替你一下,又不是让你亲自操劳,累不着你不说,还让你多休息一晚上,你用不着拿你忙来推托我吧?

    胡丽丽可不这么想。这事儿做起来不难,可事后产生的各种麻烦,还得她来处理。

    高崎发现自己上了当,两个女人合起伙来整治他,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万一不接受,就是个大麻烦。还得她出面,来慢慢做高崎的工作。

    王曼曼哪天要是怀上,后面怎么办?是把王曼曼藏起来,她假装怀孕来改变未来孩子的归属,还是直接就把王曼曼给半公开化更好一些?这些还要取决于高崎的态度去随机应变。

    胡丽丽年纪大,想到的事情就比王曼曼多。所以她认为,这个时候是不合适的。

464.自艾自怜与疑窦重重

    王曼曼向胡丽丽提高崎的时候,说的十分委婉。

    “丽丽姐,反正我现在工作还不是很忙。要不,我再去高董那里试一试?”

    胡丽丽当然明白她指什么,想一下说:“最近咱们事情太多了,再等一段时间吧?等咱们这个文案策划完成,市里有了回复,神经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吧?”

    王曼曼脸上带了笑容说:“行啊。哎,丽丽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没羞没臊啦?我其实是担心他在外面横生枝节。他给咱们画个大饼,把咱们给拴住了,然后他就不知跑哪里快活去了。万一他再给领回一个来,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胡丽丽就笑一下说:“你呀,还是不了解他。他真要那么随便,这时候外面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呢。你在听泉山庄的时候,和他认识好多年,他不是也没和你在一起吗?放心吧,啊?他在外面,也不是快活去了。他有他的事要忙,绝对不会比咱们轻松。这个啊,你以后就知道了。”

    王曼曼再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胡丽丽嘴里说的“以后”,自然是她和高崎成了以后,才会了解到更多他的秘密。

    照这么说的话,胡丽丽开始的主意并没有改变,这样她心里就稍安一些了。

    看到她要走,胡丽丽又喊住她说:“对了,最近我没有时间去医院看陶洁,你有空的话,就过去看看她。那些护理的交接班记录、按摩、饮食、起居、大小便记录,都要看一遍,看看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

    王曼曼点头答应了,又问她说:“干吗把个护理工作给弄得这么麻烦呀,跟管咱们公司似的?”

    胡丽丽就严肃了说:“你别小看这些记录,有一项她们不认真去做,就会危及陶洁的生命。”

    王曼曼就又回来了,趴在胡丽丽的办公桌上,看着她问:“丽丽姐,你真就希望陶洁这么半死不活地活着吗?”

    胡丽丽愣一下,才回答她说:“陶洁是个善良的人,我们在一起许多年,彼此感情很深的。”

    “可是,只要她活着,高董就不可能娶你。”她突然说。

    胡丽丽淡淡一笑说:“做人不要太自私,这可是姐的良言相告,你得给我记住了。”

    王曼曼就不说什么,又转过身去准备走。

    胡丽丽就在她身后说一句:“陶洁是高董的命根子,她不在了,兴许他会崩溃。特别是在公司有大动作的这个关键时刻,陶洁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意外,你明白吗?”

    王曼曼就站住了,并没有回头,只说四个字:“我明白了。”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王曼曼就直奔中心医院的康复中心。

    陶洁那里她去过多次了,护工也都认识她。

    和护工打了招呼,她就直奔床头橱去了。

    那里墙上有四个本子,都是胡丽丽让人做的表格,详细记录陶洁一天的所有信息,医疗、起居、理疗等等。

    王曼曼绷着脸,挨个本子地翻看,还偷眼瞅瞅护工。如果她们在表格上做假,她们脸上的表情就会不自然。

    这些管理下属的本事,是她从胡丽丽那里学到的。

    所有表格看完了,她就指着按摩表格那一栏问护工:“这里,上午九点到十点,和下午三点到四点,笔记一样,用笔力度一样,上下表格中填的字,对这么整齐,显然是一次填上去的。你们俩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

    两个护工百般狡辩,她就烦了。

    “我是省立大学文学系毕业,现在是聚香坊的市场总监,做的就是文案审查工作,手底下管的都是大学生。连那些大学生都骗不了我,就你们俩还想跟我捉迷藏?你们问问自己,有那个本事吗?说,到底怎么回事?”

    最终,护工不得不承认,上午做完按摩护理之后忘填表格了,下午一起填上去的。

    王曼曼不听她们两个解释,直接就打电话告诉胡丽丽了。

    这时候,两个护工就想起来,屋里是有监控的,就求她去看监控,她们真的没有偷懒。

    这是远程监控,王曼曼看不到,只有到高崎家里才能看到。为保持血液流通舒畅,陶洁是不穿衣服的,按摩的时候会把被子掀掉。高崎不可能在病房里装电脑,让别人看到他老婆这副样子。

    胡丽丽才不管有没有冤枉她们,回过话来说:“不认真填写记录,一人罚款一千。如果监控发现她们撒谎,扣半月工资!告诉她们,不想干现在就可以走人。”

    胡丽丽说话的时候,王曼曼的手机,是打在免提上的。听着胡丽丽严厉的话语,俩护工就没脾气了。

    王曼曼看看她们,冷着脸说:“都听到了?你们暂时出去回避一下,叫你们再回来。”

    俩护工就老实出门了。

    目送她们把外屋门关上,王曼曼这才走到陶洁的床头,慢慢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陶洁,她就叹息一声。

    “你有福啊。”她感叹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陶洁说话。

    “护工一个小失误就要扣一千块钱,少按摩一次就扣半月工资。可就是这样,那俩人也不敢说辞工,可见她们的工资得有多高了。这两年,高崎花在你身上的钱,估计都是天文数字了!

    你都这样了,他对你还是这么好。可放着我们一老一小两个活蹦乱跳的大美女,他都无动于衷。哎呀,你到底好在哪儿呢?”

    说到这里,她有心伸手进陶洁被子里,抚摸一下她。可一下子就想起来,这屋里有监控了。这要是让高崎看到她戏弄陶洁,非跟她急了不可!

    她不由向着屋角上方看一眼。好家伙,四个监控,一个屋角一个!

    “哎呀,”她不由又感叹,“无死角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呀。为你花那么多钱,请最好的营养师和护工,还是不放心,还是要随时随地可以看到你。我们两个大活人,都没有你一个活死人重要啊!”

    过一会儿,她就又嘟念:“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活着,对他却是一种折磨。为了你,他不肯娶丽丽姐。为了你,他连孩子都不要。偌大一个聚香坊,就是因为你,连个继承人都没有。这份情意,你用什么还他呢?为什么你的命就这么好,可以拥有这么痴情而有钱的男人呢?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知足了。为了他,要么醒过来陪他一辈子,要么就直接死去,还他自由……”

    就在她发泄着心中怨气的时候,陶洁眼皮下面的眼球,上下左右动了好几次。只是,她只顾着自艾自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

    这时候的高崎,正和胡波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商量事情。

    胡丽丽打过电话来,告诉他护工记录不对的事情。他立刻就撇下胡波,跑到卧室里去,查看电脑监控记录。

    还好,护工没有撒谎。

    他告诉胡丽丽:“给我狠狠罚!再出现失误,让她们滚蛋!”

    他在卧室呆的时间久了,胡波就在外面喊:“看个监控,用的着这么长时间吗?”

    他就在屋里答:“我得调前几天的一起看看,看她们是不是每天都按时给陶洁按摩了。”

    胡波就叹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司老大完了,包庇他的势力,也基本被许书记挖掘一空,胡波也用不着和过去一样,不敢公开见高崎了。

    可是,司老大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直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前几天,孙耀辉自杀的案子,有了重大进展。

    有上级支持,胡波就去海城那边交涉,取回了当时案件里的许多资料。

    当年案发时,唐城警方并没有与海城警方沟通,要求参与这个案件的调查。胡波只是凭着私人关系,试图参与进海城的调查。

    在这样的情形下,海城那边就不可能让他得到整个案件的资料。

    如今,许书记过来,唐城公安系统领导班子,也做了重大调整。胡波还是没有忘记这个案子,立刻就申请介入,重新调查。

    有了上级支持,海城那边也就把关于孙耀辉这个案子的更多资料,与胡波这边共享了。

    其实,海城当年办案的时候,也怀疑孙耀辉是他杀。他们的技术分析室,从孙耀辉的胃液残留物里,提取到了一种毒药成分。这东西叫“听话水”,无色无味,可以兑在水里或者酒里,人只要喝入少量药液,就会失去神智,听别人指挥。

    这“听话水”,当年在国内还很少见到有人使用,海城方面也只是怀疑孙耀辉胃液里有类似成分,并没有最终下结论。

    胡波却从这个疑点上,看出了重大线索。

    孙耀辉跳楼之前,是喝过不少酒的。

    他就大胆猜测,孙耀辉在海城大酒店住宿的时候,肯定是和凶手在一起喝过酒。喝酒过程中,凶手趁其不备往酒里投了毒,然后指挥着他跳楼自杀!

    那么,只要找到这个凶手,案子也就破了。

    同时,他也把这个案子,和司老大的神秘失踪联想到了一起。

    司老大失踪,依靠他自己恐怕办不到,应该是有人接应。

    那么,这个接应他的人,是不是就是毒杀孙耀辉的那个人?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司老大手下,还活着的另两大金刚,曹宽和蒋怀志,都已经被警方控制。可是,他们都不承认谋杀了孙耀辉。

    如果他的这个推理成立,且凶手又不是曹宽和蒋怀志,就说明司老大在四大金刚之外,还有一个非常知根知底的亲信。他利用他杀了孙耀辉,也利用他帮助自己成功逃脱了警方的抓捕,躲了起来。

    可是,他那些爪牙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已经全部落网。

    如果这个凶手在落网的这些人里面,司老大就不可能凭空失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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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介绍:
“高崎,你说说,咱们怎么干,才能让工厂重新振兴,让大家伙都吃上饭?”
“嗯……把工厂院墙和大门都拆了,把厂房里的设备都卖了,利用卖回来的钱,进海鲜,在厂房里,办个海鲜市场……”
“啥?!”
高崎每一个主意,都能把大家吓死。
可就是这些吓死人的主意,成就了一个了不起的传奇……传奇从重生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传奇从重生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