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守株待兔
赵鑫磊在这个深山里的村子里,买的这座房子,离着从外面的公路通向村子里的,唯一的那条水泥小道不远。
也就是说,开车的话,可以沿着水泥小道,直接开到他的房子附近。
他又在院墙大门和水泥小道之间,修了一条可以通小车的水泥路,开车过来,可以直接通过水泥小道,把车开进他家的院子里。
只是,水泥小道十分狭窄,仅仅允许一辆小车通过。
那年代,山里人很少有私家车,那水泥小道也不是为了让小车走才修的,而是为了村里人出村方便,因为那是这个小山村,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道路。
小路从公路到村里,有差不多十里地,山村里的村民,或步行或骑自行车,到大山以外去赶集、打零工。
原来这路就是一条黄土路,坑坑洼洼,遇到夏天下大雨,山上山洪暴发,经常被冲毁。后来唐城搞村村通公交工程,这才修成了水泥的。
可即便修了水泥的,公交车也没有通到村里来。
这路修的过于狭窄了。村里没钱,乡里也没有这么多钱。村里男女老少全体出动,乡里竭尽所能提供帮助,把路垫上石子,铺上水泥,加固了容易滑坡的山体,垫实了经常塌陷的路段,才有了今天的水泥小道。
这已经是可以取得的最大成果了。
可是,路还是太窄。别说公交,就是两辆小轿车,倘若在小道中间碰上了,其中一辆就得往后退,且不知要退多久,才可以找到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方,让两辆轿车相错而过。
就是这么个情况,哪个公交车司机,也不敢开车进这个小道。
乡村依旧交通不易,依旧封闭。村里人在山上种个果子,想要卖掉,也得肩挑人抬地,把果子挑到十里地以外的公路边上,人家收果子的商贩才肯要。
也恰恰因为交通不易,却使得这深山里的村落,和外面繁华的唐城隔离开来,平时鲜有外人进山,风景异常原始古朴,也异常秀丽,宛若世外桃源。
赵鑫磊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别人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他会把老婆孩子藏在这深山的村落里。
此刻,他正沿着水泥山路,向着村落走来。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摸到自家大门跟前。
大门居然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锁。
他也没有起疑。
山里人朴实,很少有惦记别人东西的。
这里好多人家,院门就是几根树枝绑起来的框架,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他们刚买下这房子的时候,附近人家都过来嘘寒问暖。刚搬来啥都不凑手,需要什么,到他们家拿就是。一时不能开伙,就去他们家吃。
只是后来,他建起了高高的围墙,安上了山里人从来没见过的监控,屋里购买来山里人从来没见过的家具电器,墙面也不再是石灰刷的,山里人才不和他来往了。
山里人自卑。赵鑫磊明显和他们不是一路人,面容上也带着敷衍,他们就不来自讨没趣了。除了村长有时候不识抬举,还不放心跑来问问情况,其他山民就再不来了。
不过,在这里住着,就算深更半夜开着院门,院子里也不会少一根柴草。
在这里住着,需要防备的不是人,而是山里偶尔跑出来的野兽。
赵鑫磊推开院门进院子,院里所有房间都黑乎乎的,没有灯光。他养的那两条藏獒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跑出来迎接他,或者把铁链子挣的哗哗作响。
他感觉到不对劲了,可是已经晚了。
身后屁股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虽然身体强壮,却没有架住这一脚的大力,一下就扑倒在院子中央。
这时候,院子里的灯亮了。灯光之下,就见正屋门口有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个人,眯着双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身后的大门也关山了,一条大汉就站在他身后。
身后是谁,他没顾上看清楚。可借着灯光,他看清了前面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
赵迷糊!
他脑袋里就“嗡”地响了一声,赵迷糊是高崎的人!
这么高的院墙,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心里纳闷。
可接着他就不纳闷了。
这唐城还有赵迷糊开不开的锁吗?这家伙是干这个的高手。
“特么的,这小子磨磨蹭蹭,害得老子在外面等了他一个小时,冻死我了!”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
他又听出来了,梁超!
我擦,梁超在,老虎一定也在!
这俩爷,他一个也惹不起!
高崎和岳帆呢,怎么没看见?
赵鑫磊这时候就有点鬼迷心窍了。梁超和老虎他都惹不起,他还惦记高崎和岳帆。
就在他脑子里飞快旋转,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赵迷糊就开口了。
“赵地雷,知道爷为什么在这里吗?”
赵鑫磊还想问呢,特么这是我的家,你们好好的闯进来算怎么回事?
可是啊,赵迷糊是怎么知道他这个窝的呢?
“赵迷糊,咱们兄弟往日井水不犯河水,你好好的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他强装镇定,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论单打独斗,他心里还真不服赵迷糊,连梁超他都不服。他虽然个不高,可身体结实,抗揍,下手狠,打架很少吃过亏。
可是,今天这架势,梁超和老虎应该都在这里,没准儿高崎和岳帆也在。这都是唐城打架打出名来的人物,真动武的,一个岳帆就能收拾他。
这就叫流氓会武术,神都挡不住。他凭的是一股狠劲和蛮力,人家岳帆是武术教练出身,四两拨千斤啊。
“赵地雷,都特么到这份上了,你还嘴硬!”赵迷糊就开口了。“你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你觉着高哥能和你算完?”
赵鑫磊站在那里,不说话。
在看守所里,面对着胡波,他可以打死都不认账。可对道上这些人,这一招没用。只要高崎认定车祸那事儿是他干的,分辩的结果,就是挨更多的揍。
“走吧?跟着我去见高哥。”赵迷糊就又说话了。
“我老婆孩子呢,父母呢?”赵鑫磊就问他。
赵迷糊就又笑了,对着他身后的梁超说:“哈,这小子好像倒过闷儿来了。”
梁超就在他身后说:“这个,你去和高哥说吧。走了,别不识抬举,让我揍趴你,拿绳子捆着你去。”
山村里,年青一代都搬了出去,剩下些老人,他又为人不怎么样,平日里不和人家来往。估计这时候,就算这里闹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过来。
关键,还是山村的房子,都隔的不近,这大晚上的,动静小了,其他村民也不会听见。
这时候,梁超就在他身后不远。如果他想闹动静,引起别人注意,估计梁超有办法把他一下打晕。
都是做这个的老手,这一点人家肯定早有防范。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试图反抗,什么也别做,乖乖跟着他们去见高崎。
“高哥,在哪里?”他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赵迷糊回答他。
“好,我跟你们走。”他说。
“别动,举手。”赵迷糊命令他。
他依言做了。
赵迷糊过来,搜了他身上,没有搜出可以抵抗的物件来。
在赵迷糊搜完了他前身,让他转身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养的两条藏獒,为什么没有动静了。
前面院墙靠着门的地方,砸上了两个铁橛子。每个铁橛子上,都挂着一个精光溜滑,长溜溜的东西。
那是他被扒了皮的两条藏獒。
他惊诧地看着那俩被扒了皮的藏獒,嘴巴张的老大,直接说不出话来。
可那是两只大藏獒啊,凶悍程度,不亚于猎豹!
梁超冲他嘿嘿一笑说:“哦,忘告诉你了,你这两只狗挺肥,看着挺馋人的。本来我没打算给你弄死,可等你一下午你也不来,这俩熊玩意儿叫的我心烦,迷糊哥想吃狗肉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嘿嘿。”
说着,他就做了个拿棍子打狗的动作,不说了。
这两只大藏獒,是他花高价从西北的藏獒园里买来的,接近纯种血统的品种,十分凶悍,发起怒来,连他这个主人都不敢靠近。
周边村民们不和他来往,也跟他养了这两只凶狗有关。
看梁超那表情,打死两只豹子一般凶悍的藏獒,根本就不叫事儿。恐怕在他眼里,这俩藏獒跟两只肥羊也没多少区别。
院子里的水泥地,显然是用水冲过了,那是冲走杀狗的时候,留在地上的狗血。
想想梁超一人杀两只藏獒的情景,赵鑫磊都有些不寒而栗。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就算穷凶极恶之徒了,现在他总算明白了,自己这号的,跟梁超比起来,屁都不算。那高崎和岳帆……
这一下,自己落到高崎手里,下场,会不会还不如那两只藏獒啊?
想到这里,他感觉腿肚子开始转筋了。
梁超打开门,一辆微型面包车就开进来。
赵鑫磊终于明白,老虎也来了,一直在面包车里。
看来,人家根本没拿他地龙当回事,用不着严阵以待,把所有人手都用上。
也是,藏獒在他们眼里都是肥羊,他赵地雷还真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赵迷糊临走,也没忘了两条狗,连狗皮都没忘了带上。
特么的,这么凶悍值钱的藏獒,在这混蛋眼里,就是肉和皮!
老虎把车停在院子里,下了车,和梁超一边一个,就把赵鑫磊给架起来,接着就反绑了他的胳膊。
赵迷糊不知从哪里弄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一下就给他套在头上,眼前就变的黢黑一片了。
344.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面包车在路上一直颠簸着,走的应该不是公路。
具体往哪里去,赵鑫磊根本闹不清楚。
到了这一步,他也就不在乎了。
这辈子,该做的恶差不多都做过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他已经不怕死了。只是,他得保住老婆孩子,他得留个后,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老婆是他还是个不出名的小痞子的时候,有一次到市一中去玩,看上的。那时候她恰巧坐在一间教室靠窗子的地方,恰巧被他看见了。
他迷上了这个那时候还在上高三,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他追的她无处躲藏,连学都不敢上,最终还是没躲过他的魔爪,被他据为己有。
老婆品学兼优,是可以考上大学的料。结果却不得不放弃了一切,早早给他当了老婆。
为这个,岳父母家到现在也不认他这个女婿,连闺女都不认了。
最关键的是,他强行占有老婆的时候,老婆是真的黄花大闺女。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体验过的女儿身,其余都是残花败柳。
有时候突然良心发现,他也会觉得,这辈子挺对不起老婆的。所以,他这辈子唯一心疼的,也只有他老婆,连父母都不如老婆重要。
他爹对他唯一的教育方式,就是打,狠狠地打。
第一次偷人家东西,是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家住的,还是厂里宿舍的平房。他偷了邻居家男人的皮鞋,拿去换钱了。
事情败露以后,他爹用皮绳把他吊在房梁上,皮带都抽断了。
再后来,他因为在公交车上偷盗,被拘留了十五天,学校把他给开除了。
那一次,他爹把他用麻绳捆结实了,拿烧红的捅条烫他的大腿。
撕心裂肺的痛啊,痛里带着冒气的蓝烟和焦糊味。
这些挨打的痛处,并没有改变他什么。他从里面唯一学到的经验,就是要有强壮的身体。他爹比他强壮,他打不过他爹,所以要挨他爹的修理。
后来,他渐渐强壮,他爹渐渐老去,打他不过了,他无论做什么,他爹都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这个切身体会,也再次证明了他的经验的正确性。
这世界,想得到什么,就得比别人强,比别人狠。只有这样,别人才不敢和他抢,他想要的东西,才会属于他。
老婆就是这么抢来的。
同样,人家比他强,他就得服人家,要不然就会像他小时候挨他爹揍一样,让人家给白白收拾了。
司老大比他厉害,他就得服,甘愿给他当小弟。
高崎也比他厉害,他也得服。为了个按摩女,高崎让他拿五千块,他就得乖乖拿。
外乡人比他狠,他也得服。乖乖送上门去,让人家狂虐,连老婆都得让人家白玩。
这都是因为他不如人家,他得忍着。有一天他比人家强了,他可以再把这个仇报回来。这就是他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落到高崎手里,他只能见机行事。司老大他不敢出卖,因为这家伙比高崎还黑还狠。那就只有自己扛着了,大不了把自己这条命搭进去。
面包车在路上颠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终于不动了。然后,就是老虎和梁超这俩壮汉,把他从车里弄出来,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拖着他进了一个地方。
赵迷糊把他头上的东西弄下来,周围仍旧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是老虎还是梁超,打开了手电,手电用红布蒙着,这样手电不会照亮远处,只会让周围的景物显出模糊的影子。
赵鑫磊观察一下四周,好像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周围的墙壁是水泥的,挺粗犷的那种,像是浇筑的,有些破败。
屋里不冷,至少比外面暖和的多,有个十来度的样子,空气里有一股子霉味。
梁超打着蒙了红布的手电,照了照墙角,对赵鑫磊说:“去那个墙角坐着,困了就睡觉。”住一下又警告他,“别打逃跑的主意。外面有狼,没准儿还有豹子,小心给它们当了口粮!”
赵鑫磊就求梁超说:“那你把我手上的绳子给解了吧?”
赵迷糊就在他身后说话了。
“想什么呢?你地龙是个什么角色以为我们弟兄不知道?”他就吩咐梁超,“让他坐下,把他脚也给绑上。这家伙狡猾地狠!”
赵鑫磊坐在墙角上,梁超和老虎一边一个坐在他身边,赵迷糊则坐在刚才进来的地方,守着出口。
“我晚上还没吃饭呢。”赵鑫磊就嘟囔说,“你们谁带着饭了,给我点行不?”
“饿着!”赵迷糊没好气说,“你特么还想吃饭,吃饱了有力气跑是不是?你特么不知道你这回闯的这个祸有多大?你还吃饭,待会儿高哥来了,你特么就是饭!”
看来,高崎是认准了就是他制造的车祸。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并不知道高崎和胡波的关系。
“那高哥啥时候来啊?”他就问赵迷糊。
“等着!”赵迷糊依旧没有好气。“你最好省下心思来,好好想想,高哥来了你怎么回答他。”
在车上的时候,赵鑫磊头上套着东西,什么都看不见。凭着面包车的一路颠簸和发动机的声响,他判断出来,车是往更深的山里在开,而且又走了好长时间。
这里黑洞洞的,没有电,屋里还不冷,有潮湿的霉味。
他就在想,这是到了哪儿呢?
这深山里,据说有个当年日本人留下的地下储备仓库,很大很深。后来,国家利用这个仓库,在这里建了一座兵工厂,厂房就是日本人留下的地下仓库。
这山里的工人,只在入冬以前,派卡车去城里拉冬储蔬菜,平时很少出来。
市场经济开始的时候,山里没了军品可干,工厂就倒了,工人也都搬出了深山,兵工厂也就荒废了。
看这周边的环境,还真像是在地洞里。难不成,赵迷糊他们把他给带到这个深山里的兵工厂来了?
他只是听说过,深山里曾经有这么个工厂,具体在哪里他并不知道。
这里早就荒无人烟了,高崎让赵迷糊他们把他弄到这里干什么?恐怕是不想让他活着出山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免有些悲凉。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思来想去,他也只有把命搭进去这一条路好走。
高崎这种人,别看平时一副商人模样,人五人六的,骨子里却是和司老大没什么区别。司老大不也是要洗白自己,黑老大变成功人士吗?
自己把高崎老婆给撞成了植物人,而且目的是要弄死他。如今,高崎知道了,不以牙还牙,把他弄死才怪!
这里也的确适合杀人。周围都是荒山野岭,一年还不知道来不来一回人。把他弄死,就埋在这地洞里,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为了活命,出卖司老大这个事情,做不得。司老大能量恐怕比高崎还大,就算自己出卖了他,也不见得就可以把他给搞倒。风声过去,司老大不会放过他。
他见识过司老大对付叛徒的手段,想想都不寒而栗。
前两年,北新桥开砂场的,并不是范学增范老大,而是宋开喜。宋开喜是司老大干拆迁公司的时候,就跟着他混的,也算是他手里的一员干将。
国家政策转向了,司老大不开拆迁公司了,就让宋开喜带一帮小兄弟去开沙场。手法,和让赵鑫磊干赌场差不多,名义的老板是宋开喜,其实幕后老板还是司老大。
宋开喜喜欢小算计,看着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大头都变了司老大的,心里不舒服。他开始在进出账上闹鬼,截流一部分盈利,偷偷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被司老大发现了。其实,有那个狗头军师刘小军,宋开喜手底下的人里面,肯定会有刘小军暗中布置的奸细。
宋开喜先是把沙场卖给了范学增,说是到南方做生意,然后就全家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范学增也是司老大的人。
这些兄弟在外面混,司老大都定的有规矩的。原始资本他给出,剩下的全靠自己打拼,没本事拼不出来他另换别人。
还有,就是不许背叛他,出事不许找他。能帮忙的,不用说他也会帮忙,不能帮忙的,说也没用。
所以,范老大才会那么怕岳帆和高崎。和混混闹矛盾,司老大是不会给他们撑腰的。有本事你弄死人家,没本事就叫人家弄死你。
宋开喜说是去南方发展了,其实是一家人都让司老大给弄死了。
赵鑫磊之所以知道这个事情,是因为他参与了。他之所以会参与进去,是因为他也是司老大放在外面的一个负责人,司老大要杀鸡儆猴。
那一次,司老大并没有出面,出面的还是刘小军。刘小军告诉宋开喜,老大对他截流盈利很不满意,决定不用他了。但是老大有情有义,看他为老大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打算赞助他一笔资金,让他去其他城市发展。
赞助的钱是真给了,生意也是宋开喜自己去南方城市考察过,亲自选定的。只是在南方那个城市筹备买卖的过程中,宋开喜和他老婆都失踪了。
刘小军带着另外两大金刚,还有赵鑫磊,把他们重新绑架回了唐城。
就在司老大三楼那间密室里,司老大原形毕露,历数宋开喜背叛他的一笔笔罪证,最后,当着宋开喜的面,赵鑫磊虐待、杀害了他的老婆,宋开喜恨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赵鑫磊不敢不做,因为他和宋开喜一样,也偷偷截流了资金。不做的后果,他就是第二个宋开喜。
他只有做的更加惨无人道,才能换取司老大的充分信任,保住自己的小命。
345.出口恶气
虽然司老大只字不提赵鑫磊截流资金的事情,但赵鑫磊心里明白,司老大一定知道,只是不说。
要不然,为什么不叫别人参与,单独叫他呢?
说是信任他,其实就是杀鸡儆猴。
这也是“投名状”。有这个事情在,赵鑫磊还真不敢出卖司老大。出卖了司老大,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还真叫胡波蒙对了。
那是赵鑫磊这一生当中最胆战心惊的日子。不只是担心司老大随时会像干掉宋开喜一样干掉他,那杀人作恶的场景,整日在他眼前晃动。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宋开喜老婆那哀求他放过她的眼神,就会在他眼前出现。他当着人家丈夫的面,糟蹋并掐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宋开喜那要吃掉他的眼神,也时常会出现在他的噩梦里,挥之不去。
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他晚上不敢闭眼睡觉,不是困的实在撑不住,根本就睡不着,也不敢睡。
不是他不想放过那个女人,也不是他就想侵犯她。他不那样对她,就得跟他们两口子一起死啊!
那个时候,他真的是后悔混黑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真的不如个普通人。不如从小老老实实的,就算脑子不开窍,没本事上好学,将来做个普通工人,或者到建筑工地上去干力气活,穷是穷了些,也娶不上如花似玉的老婆,可心里过的踏实,不用像现在这样,整日过的提心吊胆。
他不知道高崎是谁吗,不知道这爷不是他能惹的吗?
可司老大让他去干掉高崎,他敢不去吗?不去的后果,没准就是先被司老大干掉。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赵鑫磊依在墙角里,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在看守所里,让胡波那帮手下天天轮番轰炸,疲劳战术。出来第一天,跑十里地进村自投罗网,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屋里有了亮光。一个储电瓶被搬进来,电瓶的两极上连着电线,电线的尽头,被固定在屋顶上埋着的一根铁吊环上。
在那个铁吊环上,还挂着一个才出的节能灯。灯管一拃来长,好几根都固定在屁股上的半圆座子上。
这灯发光效率极高,就这么相当于几十瓦电灯泡的一个节能灯,就把整个屋子照的雪亮雪亮的。
这的确应该是一个地洞里的屋子,而且是个小型的机加车间。
屋子也就两米来高,墙壁和屋顶都是混凝土浇筑的,面积有一百五六十个平方,地上还有放过机床的痕迹。
放机床的地方,地面上留有高出地面的地脚螺栓。屋顶上也有一个个的,成排的生锈螺栓。估计那些螺栓是用来固定通风管道的,后来工厂废弃,机床被拖走,那些通风管道也被拆除了。
这房间里,留有三处放机床的痕迹,只有他们昨晚休息的地方,是空着的,估计是放工具橱或者是做更衣室用的。
房间里的地面明显被打扫过,挺干净。
看到干净的地面,赵鑫磊就想到了,高崎早就在算计着把他给抓来了。
想到高崎,他就看到高崎了,还有岳帆。
高崎正向着他走过来,把穿着的薄呢子风衣脱下来,递给了老虎。
赵鑫磊把头低下去,不看高崎,看着地面。但高崎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知道。
高崎在他身边蹲下来,解开了他手上和脚上的绳子。
“我妻子陶洁,如花似玉,性格温柔,孝敬公婆。”高崎开始说话。
“这么好的媳妇,这世界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出事的时候,她还怀着孩子,是个男孩。”
高崎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诉说。
“我就搞不明白,我和你哪里来这么大的仇,你非要把我媳妇撞成这样?你给我一个理由。”
赵鑫磊沉默好久,依旧低着头说:“高哥,我要说这事儿不是我干的,你也不能相信。要杀要刮,你随便吧。只是,这事儿跟我的家人孩子都没关系,我求你放过他们。”
“呵呵。”高崎冷冷一笑,问他说:“你放过我的老婆孩子了吗?”
赵鑫磊无言以对。
高崎这句话说出来,就证明他的老婆孩子还有父母,都在高崎手里了。
“高哥,我真没有伤害嫂子的意思,那是误伤。”吱唔半天,他解释说。
“误伤也是伤!”高崎的声音仍旧平淡,平淡地让赵鑫磊害怕。
因为平淡后面,往往隐藏着疾风骤雨一般的狂怒。
“要是那天你伤的是我,我都不一定找你。可是,你伤了我老婆,只给她留下半条命,我的孩子也没了。这个仇,赵地雷,你琢磨着我会不会报?你这条贱命,能买我老婆的命不能?你们一家子都搭进去,我这个仇都不算报了,只能算出口恶气!”
“高哥,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把我家灭门,你也跑不了!要不然这样,我赵鑫磊自杀,不连累高哥你和诸位兄弟,你放过我的家人,行吗?”他开始激动起来。
“哈!”高崎就笑,“你特么也算条命!我告诉你赵地雷,老子不但要你的命,还得亲自活剐了你,才能出我心头这口恶气!你看看,我都带什么家伙事来了?”
赵鑫磊这才抬头看远处,这一看,直吓得他浑身一个劲打哆嗦。
原来,和高崎说话这个空挡,梁超和老虎已经抬了一个长条案子进来了,那是杀猪的案子。案子上,各种尖刀、长刀、牛耳刀,连杠刀的杠铁都摆放好了。
灯光下,那案子上的道具放着寒光,格外显得阴森刺眼。
“听说过古代的碟刑吗?”高崎冷冷地问。
赵鑫磊身体哆嗦着,不回答。
“千刀万剐!”高崎告诉他说,“我技术不好,不过在你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割你个百十刀,估计你死不了。而且,为了能让你多活一会儿,我还带来了强心针和止血粉。这样的话,就能让你感受二百刀没问题了。”
赵鑫磊见过司老大怎么处理宋开喜夫妻的尸体,直接用强酸给化成水,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顺着下水道就都冲走了。
这些黑心的黑老大,正因为他们凶狠,没有人性,别人才不敢惹他们。
开始的时候,他还琢磨着高崎只是吓唬他,但看到那案子和刀具,他觉得高崎不怎么像吓唬他了,这时候就真有点害怕了。
就在这时候,高崎就又说话了,说出来的话让他不寒而栗。
“不过,在剐了你之前,我得守着你,让你亲眼看着,我把你老婆,你爹妈,都一个个在你眼前,活活弄死,我也得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高崎话音刚落,赵鑫磊猛然坐起来,脑袋向着后面的水泥墙撞过去。
他想好了,只要他死了,高崎失去了他这个唯一的观众,兴许就没有兴趣弄死他的亲人了。
他的头还没挨到水泥墙,就被一股大力,薅着袄领子给拽了回来。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耳边传来高崎的声音,“不让我折腾够了,死你也没有权力,知道吗?”
高崎擅长认穴的功夫,一只手抵在他后腰上,立时就让他浑身酸软,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从昨晚就没吃饭,这帮孙子连口水都不给他喝,又绑了他这么久,手脚都麻了,本来他也没多少抵抗能力。
就算他精神充足的时候,也不是高崎这种技击高手的对手啊。
赵迷糊过来,又重新把他捆上了。这一回是五花大绑,两只手分别从腰后和脖子后面绕过去,给绑到一起。这是公安经常用的手法,绑上之后,手臂一动就疼,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赵迷糊年轻的时候没少让公安这么对付过,他学的倒是有模有样。要不他怎么能开锁开那么溜,主要还是脑子好使,就是不往正道上使。
赵迷糊拽着他身后的绳子,逼迫他不得不面向高崎。
“说吧,喜欢先看着谁死,你父母还是你老婆?”高崎问他。
他不回答。
都是他的亲人,就算他爹小时候对他不好,他不待见他爹,可也不愿意看着老头死在他跟前啊。
“不说是吧?”高崎就又说话了,“那我就随便选了。”
说到这里,他就回头喊:“老虎,先把他妈拖进来,扒光了绑在案板上!”
又转头看赵迷糊:“赵哥,我看你扒狗皮手法挺棒的。待会儿就你先操刀,把这小子他妈跟扒狗皮一样,给她来个活扒皮怎么样?”
赵迷糊还没说话,赵鑫磊就喊上了:“高崎,你特么不是人,王八蛋!”
高崎抬手就给他一个嘴巴,登时半边脸就肿了。他就瞪着眼看他,然后说:“对待你这种不是人的,老子特么也不是人!”
又回头喊老虎:“快去呀!”
老虎转头要出门,让赵迷糊给拦下了。
他跟高崎商量说:“一个老太太,身上净褶子,看着怪恶心人的,咱就别扒皮了吧?”
高崎说:“他妈不怎么老,也就五十多岁吧?身上都是肥肉,撑的皮都发亮,应该没有褶子。”
“我操你妈,高崎,你不得好死!”赵鑫磊破口大骂,就又换来高崎的一个大嘴巴。
这会儿高崎根本不想搭理他,正一心劝着赵迷糊活扒他妈的人皮呢。
“你们是一群畜生,畜生!我操你们大爷的!”
“啪”的一声,又挨高崎一个嘴巴,很快那张大胖脸就变了猪头,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尽管赵鑫磊喊的撕心裂肺,大家也没人去制止他。
这地道和外面隔着好几道门,当年兵工厂在里面生产的时候,机器轰鸣,外面都一点声音听不见,何况赵鑫磊闹这点动静?
赵迷糊按着赵鑫磊,让他无法挣扎,嘴里还在跟高崎商量。
“五十多也是老太太了,我可没兴趣。”他说。
高崎就和他对付。
“你都四十出头了,不就大你十来岁吗?又不是让你上她,你就权当她是一条狗不就完了吗?”
“我操你大爷高崎!”
赵鑫磊嗓子都快喊哑了。
346.唬人的技巧
高崎让胡波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再释放赵鑫磊,自然就是为了准备对付他。
他顶了个混混的名号,却不去真做司老大那样的缺德事。
但唐城的混混,都知道高崎和岳帆的名号,也都拿着他俩当大混混看。
在大多数人眼里,你再是什么企业家,什么人大代表,你在混混堆里混过,你就还是个混混。
既然你们那么希望我是个混混,那我就拿个混混的样子出来,我吓死你!
其实多数混混,都是靠恐吓别人活着。
记得唐城刚开始兴游戏厅那会儿,游戏厅老板都喜欢雇混混来看场子。
唐城有个叫张海龙的混混,给他的小弟一人买了一把喷子,在游戏厅里看场子。
这家伙出道晚,唐城的大佬都不待见他。但他长相凶恶,又敢斗狠,有不少大佬就栽到他手里。
他看场子的时候,司老大看不惯他,派孙耀辉带着几个兄弟故意去游戏厅找事儿。当时孙耀辉带了十几个兄弟,拿着砍刀铁棍,张海龙只有五个人。
看着孙耀辉带着一帮人到了,张海龙不慌不忙,和四个兄弟一起把喷子掏出来,背靠背围成一个圈。
他对着孙耀辉高声喊:“谁上来就冲谁开枪,有种你们就上来!”
孙耀辉和十几个兄弟,愣是给吓的没敢往前凑和。双方对峙十几分钟,孙耀辉认怂,带着兄弟们撤了。
为了这个,司老大把孙耀辉给臭骂一顿,扬言自己亲自带人去会张海龙,结果也没敢去。
那时候赵红兵还在唐城,他也不服。不过赵红兵胆子比司老大壮,他竟然单枪匹马去闯张海龙的地盘,试图收服张海龙跟着他干。
张海龙根本就没鸟他,直接抽出喷子来,顶在赵红兵脑门上。
承认这地盘是我的,我放你离开。不承认,直接就轰了你!
赵红兵屈服了。
赵红兵回去以后,带了百十号兄弟,杀奔游戏厅,张海龙早逃之夭夭了。
他知道那一招只能暂时唬住赵红兵,赵红兵前脚走,他后脚也就带弟兄们溜号了,再去其他城市唬去。直到赵红兵被抓,判了死刑,他才敢重新回来。
上一世的高崎,陶洁死后,他就真的不怕死了。他遭遇过张海龙,直面过他的喷子。不过,没等张海龙开枪,他的两根棍子就把张海龙双手给打断了。
后来张海龙服了,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告诉高崎,当时他也没想开枪,就是想唬住高崎。真想立刻开枪的话,高崎的棍子不会比枪快。
可他发现高崎唬不住,真想开枪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高崎的棍子太快,根本不给他这个犹豫的时间。
再后来,张海龙和唐城另一个老大火拼,当场拿喷子杀了人,也步了赵红兵的后尘。
曾经有一个电视剧,里面的故事情节,有好多就跟张海龙的故事相似。
高崎是见识过黑道好多的事情,也懂得黑道的“唬”字秘诀。
在赵鑫磊放出来之前,他就想好了唬住他的办法。
他先去找了赵鑫磊老婆,按照胡波的推理,拿着推理当真事说,把赵鑫磊甘心为司老大顶罪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
他老婆也不知道赵鑫磊为什么要替司老大顶罪,但她的想法和高崎差不多,就是赵鑫磊怕出卖了司老大,司老大会对她和孩子进行报复。
赵鑫磊挺疼老婆的,他老婆也不愿意男人为司老大顶罪,当时就答应配合高崎,还主动担起了劝说公婆,一起配合高崎,糊弄赵鑫磊的责任。
没他老婆配合,高崎也不会知道赵鑫磊在山里还有个房子。
高崎和赵迷糊在赵鑫磊面前对话,实际就是在演戏唬赵鑫磊。
这两个人可谓是江湖老油条,演起戏来,标准就是俩又残忍又混蛋的大混混,赵鑫磊不当真都难。
赵鑫磊都骂累了,这俩人还挺有耐心。高崎要给他老婆报仇,越残忍越好,赵迷糊却嫌高崎的主意过于恶心。
“算了吧,高哥。”他不紧不慢地劝着高崎,“跟个满身褶子的老太太你较什么劲呢,想点弟兄们愿意干的事情不行吗?”
“什么你愿意干啊?”高崎就问他。
赵迷糊说:“你瞧,这不明摆着吗?他媳妇又年轻又漂亮的。”
高崎立刻就接话问:“先剥他媳妇?”接着说,“也成。反正今天你们弟兄们得一人剥一个,最后把这小子留给我。”
赵迷糊说:“你怎么老想着剥人皮啊?那玩意儿血渍呼啦的,多恶心呢?”
高崎恨恨说:“不把他们一家子生吞活剥了,我出不来这口气!”
赵迷糊就说:“你看高哥,我的意思吧,是他媳妇挺漂亮的,就这么给弄死了挺可惜的。我是说吧,咱就把他媳妇先弄进来,就在这小子眼前,把小娘们儿弄到这案板上,剥光了让弟兄们挨个快活一下。当然你不好这一口,你就摁着这小子,让他好好看着我们怎么玩他媳妇。这个惩罚,估计比剥人皮也差不到哪儿去。
完事儿了呢,咱们也不剥人皮了,直接守着他,把他一家老小活埋了就行了。至于这小子,你不解气,把他零剐了就是。只要你下得去手,我们弟兄也不拦着。你说这么着,行不行?”
赵鑫磊在一边听着,就把赵迷糊家祖宗八代给问候了个遍。
当年司老大对付宋开喜,可不就是赵迷糊这个路子吗?他可是亲手参与了的。
这真是现世报啊!想不到,他当年干的恶事,会原封不动地反报到他身上!
赵迷糊这个主意,其实也是演戏前商量好了的,想不到正戳在赵鑫磊的痛点神经上,让他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时候高崎还装着犹豫不决,不怎么想同意赵迷糊的主意。
他没法同意。这一切都是演戏,他总不能同意了,真让这帮家伙把赵鑫磊媳妇拖进来干了吧?
他们就是设计个争论的场面,在赵鑫磊跟前反复争论,一会儿剥皮,一会儿干他媳妇,反复刺激他。
看高崎不同意,赵迷糊就喊岳帆:“帆哥,帆哥你过来给拿个主意。”
岳帆就过来了,看看赵迷糊又看看高崎问:“你们干吗啊?快点把这事儿办了,咱们下山放松放松。”
赵迷糊就说:“咱用不着下山放松,在这儿就能放松。”
岳帆就不解的看赵迷糊问:“这儿荒山野岭的,待会儿还得宰人,怎么放松啊?”
赵迷糊就把刚才他和高崎争论的事情,跟岳帆学说一遍,然后说:“帆哥你说我这主意怎么样?可高哥非得坚持要剥皮,那血渍呼啦地,这是剥人,不是剥狗,晚上要做噩梦地!”
高崎就不服说:“就好像你剥过人似的,你做过噩梦啊?”
岳帆就插话说:“高崎你一开始说这话我就觉得不妥当,迷糊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当时我看你眼珠子都红了,就没敢拦着你。其实迷糊这主意挺高明。你看我、老虎还有梁超,这都算壮汉吧?再加上迷糊这个四十如虎的老色鬼,老当益壮的。你放心,待会儿准能把他媳妇给玩惨,玩死她都没问题,让这小子亲眼看着,这事儿比剥皮差不到哪儿去……”
岳帆话还没说完,赵鑫磊就喊上了:“特么高崎,要撞死你的是司老大,又不是我。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我干嘛要撞死你?你猪脑子啊你,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啊?有本事你找司老大去,你整治我干什么呀?”
三个人偷偷互相对视一样,赵迷糊就忍不住要笑,在岳帆严厉目光的瞪视下,这才好容易把笑忍回去。
本来三个人都是蹲在地上商量,这时候高崎就站起身来,踢一脚赵鑫磊骂:“你特么不本事大吗,你硬抗到底呀?这时候你说是司老大了,特么晚了。”
他冲着门口喊:“梁超、老虎,把他老婆给我弄进来,别让他以为我只是吓唬他。我同意迷糊哥的主意了,你们就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婆给我活活玩死!”
梁超和老虎欢快地答应一声就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就把赵鑫磊老婆给架了进来。
赵鑫磊看到自己老婆,再也不敢不相信高崎是玩真的了。
“高哥,真是司老大要弄死你,不是我呀!”他嘶哑着嗓子喊,“我不去干,他不放过我呀!”
这一回,他的语气就变了哀求了。
岳帆就蹲在他跟前问:“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的我们相信了,我们自然会找司老大算账。别人怕他,我们弟兄怕过谁?只有他司老大怕我们的份儿,你明白不?”
赵鑫磊就说:“去年年底的时候,孙耀辉找我,要我制造个车祸,把高哥给撞死。至于为什么,他不说我也不敢问。我的生意,明面上是我的,其实大头是司老大的。孙耀辉发话了,我不敢不去干。再说我不干,他们一样不肯放过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他就看看岳帆,看看高崎说:“帆哥、高哥,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出卖的司老大,要不然,我们一家子还是没有活路啊!”
怎么掌握证据,怎么把司老大的罪名坐实,这些高崎和岳帆都不擅长,还得胡波来办。
高崎就说:“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个,你去找胡波,跟他说去。”
赵鑫磊就看高崎,眼神里有些迷茫。他好像有些明白,胡波为什么要放他了。
高崎多鬼呀,看他眼珠子乱转,就明白他要拉啥屎。
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个MP3来,按开按钮,里面放的,正是赵鑫磊刚才出卖司老大的话。
高崎就看着他笑。
“你想反悔?现在晚了。我只要把这个MP3交给司老大,你就死定了!”
赵鑫磊的脸就一下子又白了。
“高崎,你特么忒损了!”他有气无力地骂。
347.自己投案
正月十六下午的时候,胡波正在外面办案子呢,家里的同事就给他打电话。
“胡队,你赶紧回来吧。那个赵鑫磊回来了,就在你门口赖着不走呢,我们谁说都没用,打死都不走。”
胡波挂了电话,扑棱一下脑袋。
这才把赵鑫磊给放出去不到两天,这么快就回来了。高崎这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给吓成这样,直接不敢在外面待着?
他交代了手下两个干警,让他们继续侦查,自己就回刑警二队的办公室了。
办公室里,一个干警奉了他的指示,正陪着赵鑫磊坐在里面的椅子上。见胡波回来,两个人就都站起来了。
胡波上下打量着赵鑫磊。心说高崎这小子还真不是东西,这一会儿工夫,就把赵鑫磊给收拾成这样了。
“哟呵,这两天不见,怎么自己就回来了,想我了?”
赵鑫磊肚子里这个气,心说我吃饱了撑的我想你?一辈子看不见你才好呢!
“这么会儿工夫,这脸怎么变猪头了,谁打的,下手这么狠?”他还不忘调侃一下赵鑫磊。
“谁打的你自己不知道啊?”赵鑫磊气呼呼地说,“你们警匪一家,合起伙来整治我,知法犯法,你还好意思说你。”
胡波就不高兴了。
“少给我扣帽子。你要这么说,为避这个嫌疑,我还不管了呢。滚,别在这儿耽误我工夫,我时间金贵。”
赵鑫磊只好换了笑脸。
“那什么胡队,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谁跟你开玩笑?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我有事儿,我交代。撞高哥那事儿,是我指使赵立伟干的。不过我不是主谋,主谋是司志国司老大!”
胡波脸色就严肃起来,吩咐一边的干警:“去审讯室,调整好设备,准备笔录。”
在审讯室里,赵鑫磊终于交代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在那个地下兵工厂的车间里,赵鑫磊骂高崎损,要不是他老婆在场,高崎又得赏他几个耳光子。
就高崎那大巴掌,非得把这小子给打残了不可。
可守着人家老婆修理人家男人,总有点不好意思。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来,高崎成不了穷凶极恶之徒。还活剐人家,剥人家家人的皮,那就是吓唬人。
可不好意思打他,骂他总是好意思。
“你特么的混蛋!还我损,我这是救你你不知道啊?司老大这事儿你就是烂到肚子里不说,司老大就能放心你?他不放心你怎么办?在监狱里买几个人,制造点事故,弄死你才最保险。你琢磨着,他会不会这么干?”
赵鑫磊就傻了。这事儿对司老大来说,恐怕一点不难!他一定会这么干的!只要他从看守所转到监狱,他的死期就到了!
高崎为什么知道?上一世岳帆为了司老大进去,司老大就是这么把岳帆给弄死的!
“你现在想明白了没有?”看着赵鑫磊脸上的表情变化,高崎又说,“在唐城,不怕司老大的,就是我们这帮弟兄。你的老婆孩子,父母,我只要张口给你护着,司老大就不敢动他们一根寒毛,你信不信?你呢,你只要和胡波合作,胡波就会保护你,司老大就没法在里面弄死你。也只有这样,你才能保住你的家人,保住你的命,你明白吗?”
赵鑫磊将信将疑地看着高崎,好半天才问:“高哥,你真能保护住我的家人?”
一边岳帆就说话了。
“你特么这叫废话。他司老大是过气的凤凰不如鸡你不知道啊?高哥才是现在江湖扛把子的。你琢磨着,他司老大敢和高哥硬掰?他要是敢硬掰,为什么悄没声的就退出海鲜市场了?为什么不敢和高哥硬杠,指使你玩阴的?我们这一回,就是要玩死他司老大,你明白不明白?”
赵鑫磊“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只要高哥和帆哥答应保护我老婆孩子,你们说什么我做什么。”
岳帆就笑了说:“你特么就是一没经验的混球。你以为把你老婆孩子藏到山里,就能瞒得过司老大?你要瞒不过呢?山里没几个人,真要被人家堵在那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这不是作死吗?”
赵鑫磊想想,还真是的。赵迷糊带着梁超和老虎把他堵在家里,他就一点办法没有,任凭他们摆布。
高崎说:“你放心吧。我已经答应你老婆了,保护他们母子安全,也保证你父母安全。不信你问你老婆。”
这时候,他老婆就过来了。
“高哥找我,把你的事儿都跟我说了。我觉得高哥说的对,不和他们合伙,把司老大给弄进去,咱们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顶多就是以后没那买卖,再说那买卖也不合法。高哥说了,这事儿过去了,咱们可以跟着他干,也饿不着。你就听高哥的吧?”
赵鑫磊上下打量老婆半天才问:“他们没欺负你吧?”
他老婆就不高兴说:“你以为高哥是你们这些混混啊,人家是大企业家,对我们可好了,好吃好喝招待着我们,拿我们当平等的人看。”
高崎就插话说:“赵地雷,当着你和你媳妇的面,我答应你,只要你和胡波好好合作,把知道的都告诉胡波,在你出来之前,我就一直替你养着你的家人,绝对不会比你在的时候差。你可以一个星期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亲口告诉你他们活的怎么样。另外,以后判了,允许探监了,我会让他们按时去看你,你可以当面问他们,看我有没有履行诺言。我高崎是说到做到的汉子,不是司老大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
就这么着,赵鑫磊乖乖来找胡波了。
不过,高崎的做法也提醒了他,高崎只是以为他不肯出卖司老大,是怕司老大报复他的家人,并不知道他有更大的把柄,落在司老大手里。
杀害宋开喜两口子的事儿,可以瞒过去不用说,说不定他的小命还能保住呢。
去年十二月份,孙耀辉就找赵鑫磊商量事儿,要他想办法制造个车祸,把高崎给撞死。
赵鑫磊想问问为什么要撞死高崎,孙耀辉直接就不耐烦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让你怎么干你怎么干就行了。知道的多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知道吗?”
赵鑫磊就不敢问了。
可怎么撞死高崎呢?孙耀辉也没有准主意,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线索。每逢重要节日,高崎都会和家人在一起,有时候会在他爸妈家,吃完了晚饭才会开车回去。而他从他爸妈家开车回自己家,中心路是必经之路。
剩下的,孙耀辉就不管了,让赵鑫磊自己想办法。赵鑫磊哪有什么办法?毕竟高崎可不是一般人。撞死他容易,想脱身就困难了。
以前刘小军在的时候,要他干什么事,都是把具体怎么干告诉他,他不用动脑子,只按着刘小军的吩咐干就是了。这孙耀辉可倒好,只下命令,不管细节,动脑子的事让他自己干。
看来,私下里大家传的还真是一点不假,刘小军就是司老大的脑子。刘小军死了,剩下这帮,都是没有脑子的。
司老大离日薄西山不远了。
无法摆脱干系的事情,赵鑫磊也不愿意干,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地敷衍孙耀辉。
孙耀辉看出来了,就敲打他说,你特么睡觉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你赵鑫磊有今天,是谁给的?养条狗还能看门呢,养你有什么用?你对得起老大对你的恩情吗?你不仁,到时候可别怪我不义!
宋开喜两口子临死时候的惨状,就又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
赵鑫磊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礼拜,也没想出什么可以安全脱身主意来,干脆就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开车去撞高崎。
顶多自己醉驾撞死了人,在里面关个几年。用这个换老婆的安全,也算值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认识的朋友,托他去山上的采石场讨债,他去了马洪光那个采石场。
马洪光是铁了心搭上自己的性命,给老婆孩子留下挣来的钱了,赵鑫磊那套唬人的把戏,没起作用。
要账无果,和几个弟兄下山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辆自卸王。
原本他的想法,是开走那辆自卸王顶账的。可那是辆报废车辆,同去的手下有懂车的,就告诉他,这种报废车上不了牌,值不了几个钱。而且,周围采石场都关停了,没人再需要这种报废车辆,卖都不好卖,只能当废铁拆着卖,很麻烦的。
听着手下介绍,他就放弃了打那辆车的主意。
可接下来,一个手下的话,让他脑袋里突然灵机一动。
手下告诉他,欠他们账没还的那个赵立伟,原来就是在这里开这种报废车的,马洪光同样是欠了他的工钱不给,他才没法还赌场里借的钱。
和几个弟兄一边慢慢走着下山,他一边思考主意。等到了山下,他就想好了一个既可以撞死高崎,自己又可以置身事外的好办法。
赵立伟欠他的账,利滚利的,他已经还不起了。这时候答应他把账一笔勾销了,还能让他挣个几万块钱,他说不定就肯冒险。
他就先去找孙耀辉,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告诉孙耀辉,雇人得花钱。孙耀辉就问他需要多少钱?他狠狠心,说是要十万。
没想到,孙耀辉答应的挺痛快。没问题,钱马上就给你。
孙耀辉不怕他敢拿了钱不办事,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当时赵鑫磊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他用不着给赵立伟十万,给他个三五万,把高利贷给他销了,估计这小子就肯答应。
这么着一算,他里外里还能挣五万块,他当然高兴了。
想不到,这杀人的买卖,也能倒手挣差价。
348.互有失误
12月31号这一天,赵鑫磊给了赵立伟二百块钱,嘱咐他,下午的时候,不管找什么理由,都要找人出去喝酒。
喝酒的时候,要发泄对马洪光的愤恨,让一起喝酒的人知道,他打算喝完酒就去山上,找马洪光要钱。
吩咐完赵立伟,他又让一个兄弟去高崎父母所在的小区守着,看高崎开车出来,立刻打电话告诉他。他则开了一辆借来的小面包车,在进城的桥洞子那里,等着赵立伟。
他事先给了赵立伟一个对讲机,这样联系不至于被查到踪迹。
赵立伟从山上偷车成功,他就吩咐赵立伟去斜街那里等着。
他料不到高崎会从他爸妈那里出来那么晚,和赵立伟定的时间,就是十点半到桥洞那里。
这样赵立伟在斜街不会等待太长时间,以免引起别人注意。
两个人在桥洞那里取得了联系,赵立伟就告诉赵鑫磊,车里没油,得去加油站加点油。
赵鑫磊还担心赵立伟加油耽误了时间,错过了高崎回家的时机。不料一直到了晚上十二点,安排在高崎爸妈小区的兄弟,也没有打电话报告高崎出门。
他还以为高崎住他爸妈家,不回去了。
做这种要人命的大事,而且是要高崎这种混混界大佬,又是成功人士的命,如果不想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只能碰运气,不能强求。
强求的结果,就是他赵鑫磊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高崎那天晚上就是不回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选择放弃。
让赵立伟十点半以后到桥洞那里,其实也是在赌运气。
十点半以前的唐城主要街道上,车流量还挺大,让赵立伟逆行去撞高崎,说不定不等撞到高崎,就和其他车辆撞上了。
他只能赌他运气好,高崎是十点半以后,从他爸妈家走。如果他早走了,就和他不走住在他爸妈那里一样,他赌输了,再设法寻找下一次机会。
好在通过这次行动,赵立伟有了作案工具,那辆报废卡车,这就算就成功了一半。
只要在警方找到卡车以前,他可以逮到撞死高崎的机会,他仍旧可以成功。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只好再另想办法。
那天晚上,赵立伟加油之后,在他指挥下。,开车进了斜街。赵鑫磊则把他借来的面包车停在另一条街道上,步行穿小巷走到斜街那里,在赵立伟不远的地方猫着,和赵立伟一起等着高崎出来。
就在他失去希望,以为高崎今晚不会出来,准备和赵立伟去藏车的时候,手下弟兄打来电话,高崎的雷克萨斯出来了。
那年头开的起雷克萨斯的,太少太少了,只要高崎出来,就不会逃过监视他的眼睛。
仔细听完了赵鑫磊的供述,胡波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逼迫赵鑫磊雇凶杀人的,就只有孙耀辉一个人,司老大根本就不在赵鑫磊讲述的这个故事里面!
最后他就问赵鑫磊:“那么,你怎么就认定,雇凶撞高崎这个事情,主谋是司志国呢?”
赵鑫磊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说:“孙耀辉是司老大四大金刚之一呀,他让我撞死高哥,那不明摆着就是司老大吩咐他干的吗?”
胡波就没有说话,只是吩咐手下干警再去申请拘留证,把赵鑫磊重新送回看守所去,严加监控,不许任何人提审他,也不许他接触任何人。然后,他让其他干警迅速整理口供。
吩咐完这些,他就一个人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他只是一颗接一颗地抽烟,许久都没动地方。
赵鑫磊可以想当然地认为主谋是司老大,他不行,他是警察,办案子得讲求证据。
就算他亲眼看见这事儿就是司老大干的,没有可以证明的确切证据,也是白搭。
从赵鑫磊的供述当中,丝毫也看不到司老大的参与痕迹,他怎么把案子牵引到司老大身上?
司老大做这个事情的时候,肯定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所以,他不会让自己暴露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家伙真是相当狡猾,怪不得这些年别的老大都栽了,只有他可以安然无恙!
司老大比胡波想象的还要狡猾。
就在赵鑫磊正月十五那天,从看守所里被放出来以后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
凭着直觉,他明显感到这是一个阴谋。他让孙耀辉赶紧找到赵鑫磊,问问具体情况。
既然认定赵鑫磊被放出来是个阴谋,那他的手机肯定也会被监听。孙耀辉不敢给赵鑫磊打电话,只能暗中派人去找他。
司老大得到消息的时候,有点晚了。那时候,赵鑫磊已经回过家,也去过父母家,发现老婆孩子和父母都不见了。
赵鑫磊只是怀疑家人是被司老大控制了,却没有主动联系孙耀辉。
他留了个心眼儿,想先自己证明一下,这事儿是司老大干的,还是他老婆见势不妙,带着家人都跑到那个小山村里藏着去了?
被司老大绑架和自己藏起来,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他的家人都被司老大绑架了,说明司老大已经完全不信任他,他离着宋开喜的下场就不远了。
他不能自投罗网,自己跑去被人家一网打尽。
真是司老大干的,他就得用电话和司老大隔着距离谈谈了。放他的家人,大家还是兄弟。不放,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鱼死网破,他去找胡波,把所有的真相都供出来!
黑道上混的,除了自己,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这也是这一行里没有好人,被称作“混黑”的原因。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互相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他去了那个小山村,落进了高崎给他设的套里。
这边孙耀辉没有找到赵鑫磊,司老大就预感到这事儿不妙。
开赌场,放高利贷,这两样只要有一样罪名成立,赵鑫磊都不可能被轻松放出来。
胡波能成为重案中队的中队长,就说明他能力不一般。想定赵鑫磊的罪名,对他来说一点不难,他没有理由随便就把赵鑫磊给放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胡波放赵鑫磊出来,另有目的。这个目的,自然是和高崎被撞的交通事故有关。
这也是胡波和高崎失误的地方。
释放赵鑫磊,理由过于牵强,没法瞒过司老大。
而那个时候,胡波和高崎都没有想过要去瞒司老大。就那么短短一天多的时间,赵鑫磊就会重新回来,他们觉得司老大未必可以知道。
他们又一次低估了司老大的能量。
胡波在交警队呆那一段时间,明面上是什么进展也没有,可他提审过赵立伟,而且从他提审赵立伟以后,赵立伟就被另行拘押,再不许交警队与他接触了。
虽说案子还在交警队这边,但检察院那边却一直没有批准正式起诉,这里面就有些奇怪了。
当然,这些信息和分析,都不是司老大独立做出来的,是有其他人在不断向他提供信息,帮他分析。
从这些分析里,司老大已经能够判断出,胡波应该是掌握了一部分事实真相,开始了暗中调查。
果然,之后不久,赵鑫磊的地下赌场就被胡波以打黑扫黄的名义,给一锅端了。
要说赵鑫磊出事,跟赵立伟那边没有关系,打死司老大都不会相信。
胡波放出赵鑫磊来,要达到什么目的呢?自然是要赵鑫磊把他幕后的主使暴露出来。
司老大手里攥着赵鑫磊杀人的证据,赵鑫磊在里面,肯定不敢把孙耀辉供出来。
胡波拿不到赵鑫磊的口供,是因为胡波是警察,没法使用他那样的,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赵鑫磊。
谁可以像他一样去对付赵鑫磊,逼着他招供呢?高崎!
想到这里,他立刻叫来了四大金刚里面的老三蒋怀志和老四曹宽,让他们赶紧派人去打听,最近高崎干什么了。
打听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高崎竟然没有在医院里陪他老婆,而是和岳帆他们在一起,似乎是在谋划什么事情。
司老大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赵鑫磊出来以后,肯定是被高崎给弄走了!
黑道上是没什么道德底线的。赵鑫磊到了高崎手里,不问什么说什么才怪!
幸亏他没有把胡金川直接给宰了!
打发走老三和老四,他打电话给表演队的两个女孩,让她们上来去密室。自己也从那间正规的办公室出来,去了密室。
拉开外间衣橱里面的机关,走进密室,站在原地仔细打量这密室。这里有最先进的影视设备,比岛国片里都齐全的各类提高兴趣的工具,还有唐城许多有头脸人物的隐私。
赵鑫磊是知道这间屋子的,他就是在这里,参与了对宋开喜夫妻的杀害。
在高崎面前,他会不会把这里也供出来?这密室恐怕也保不住了。
不过,赵鑫磊供出这间密室,也等于是承认他杀人,等同于自杀。
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不会说关于密室的事。
这家伙胆大心细,是个可塑造之才,只是过于贪心,过于爱财了。
两个女孩过来,伺候他脱衣上床。他躺在水床上,抽着雪茄,闭目思考着对策。两个女孩则在他身边,一边一个,帮他按摩着。当然,这种按摩不同于一般的按摩,主要是针对隐私部位的。
据说,这种按摩方式可以延缓衰老,还有助于思考。
两个女孩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可以让司老大达到欲仙欲死的境界。
在两个女孩用身体各部位不断抚慰之下,司老大的喘息声音逐渐加剧,扔掉雪茄,把一个女孩的头部用力按在他滚圆的小腹之下。
另一个女孩只觉得胸一侧被他握的差点炸裂,疼痛钻心,汗珠直落却不敢大声呼痛。
司老大也就在这巨大的快乐里,找到了灵感。
349.有心有肺
胡波这个时候,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赵鑫磊的供词,从法律依据上来说,和司老大根本扯不上任何干系。
所有的事情,都是孙耀辉在指使他做。包括赌场在内,他接受的所有指示,都是孙耀辉下达给他的。
根据他这个供述,胡波只能申请逮捕孙耀辉。
像孙耀辉这种级别的混混,都是些久经沙场的亡命之徒,不是一般老百姓。他们对司法系统了如指掌,即便把孙耀辉抓来,没有证据,他也会什么都承认,甚至是反咬一口,说赵鑫磊诬陷他。
就算胡波在以后的调查中,掌握了赵鑫磊和孙耀辉之间从属关系的确切证据,孙耀辉也不会把司老大给招出来。
高崎那个交通事故,没有死人,孙耀辉就不会被判死刑。没有死亡威胁,他才不会买胡波的账。只要他不供司老大,他就有希望。
这案子,顶多判他个十五年。有司老大在外面关照着,他在监狱里也受不了罪,甚至会活的很舒服。过了不许保释的期限,司老大是完全有能力把孙耀辉给保释出来的,到时候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就算让高崎去活动一下,判他个死缓,结果还是一样。监狱是关不住这些有钱有势之人的。
所以,这时候抓孙耀辉,等于是告诉司老大,让他斩断所有胡波需要的线索,明明知道这事是司老大才是背后的主谋,也拿他毫无办法。
这时候的胡波,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了。讲求证据和正义的,他们这一代警察拼命维护,为之甘愿牺牲的司法系统,也不是那么完美,还是存在漏洞,可以让司老大这种人钻。
这要是放在十年以前,别说十年,就是五年以前,他都能有办法让孙耀辉把肚子里知道的东西,吐个干干净净。
可那样的办法,正是他们这一代警察不愿意看到的,那会制造更多的冤案。
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实在是过于理想化了。
思虑再三,胡波决定,不急于惊动孙耀辉,还是从掌握证据入手。
他从队里挑选精兵强将,组成一个侦破小组,分几个方面,进行调查和证据收集工作。
一个方面,要重新调查司老大的历史,以及他和四大金刚之间的关系,看这些历史里面,有没有可能找到与本案有关的相关线索。
另一个方面,暗中侦查与司老大和四大金刚有关联的所有生意。
从赵鑫磊的供述上,已经可以得出基本结论。司老大的生意,绝对不是仅仅只有一个盛世大舞台。按照高崎的说法,他那个盛世大舞台,早就入不敷出了。
赵鑫磊的供述,则解决了胡波心中的疑惑。既然盛世大舞台并不挣钱,司老大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呢?
原来,这家伙手底下,还有不少像赵鑫磊的地下赌场这样的,暗黑的生意。原先这些生意是老二刘小军管着。刘小军被房宽明杀死之后,这些生意就到了老大孙耀辉手里。
调查清楚这些生意,将来逮捕孙耀辉,审讯他的时候,可以用来做为击垮他的证据。同时,从这些生意当中,生意负责人,也就是表面上的老板,和孙耀辉之间的联系上,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司老大的漏洞,从而证明这些生意都是他的?
给侦查小组分派了任务,他则没事儿就把赵鑫磊弄过来,和他聊天,让他讲自己的成长历程,和司老大之间的关系,想起什么讲什么。
他是想从赵鑫磊讲述当中,发现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只是,这个希望有些过于渺茫了。
另外,有时间的时候,他还会去找高崎。高崎属于老江湖,知道不少司老大的秘密。兴许他可以从这些秘密里,得到什么启示。
还有一个他好奇的事情,就是高崎是如何让赵鑫磊心甘情愿招供的?
靠刑讯逼供?这个不可能。那天赵鑫磊也就是脸上有点肿,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像他这种整天打架斗狠的硬汉,那个根本就不算伤。
高崎整天担心着陶洁的安危,公司里的事情也不少,哪有时间跟他瞎胡扯?
过年之后,他还想筹划他心里的那个小商品批发城。
他不是没心没肺,媳妇那样了还有心思琢磨着怎么挣钱。是他过于有心有肺了,知道自己处在这个地位上,不去做些什么,良心是过不去的。
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没有在一个老工业城市生活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国营企业不行了,工人下了岗可以去私企或者乡镇企业打工嘛,再不济去城里饭馆给人家刷盘子,商店里做服务员,或者去干些力气活,怎么还不能养活自己?
这就是这些没经历过的人,那些幼稚的想法了。
试想,在一个靠老旧工业发展起来的城市里,到处都是老旧的工厂,一个工厂动辄上千人,像唐城量具这样的大型企业,最辉煌的时候上万人。
突然有一天,这些工厂都不行了,大部分工人都没了工作。这得有多少人?那时候城市的第三产业还处于雏形阶段,周边的乡镇企业和私企,规模有限,多是十几个人或者两三个人的小作坊,又能消化吸收多少人?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不到啊!
剩下的人呢,怎么办?
高崎的海鲜市场就在唐城量具的工房里,就在工人宿舍区附近。他每天到这里来,亲眼看到的和亲耳听到的,悲伤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有这个能力,他不能忍心就这么看着,他得想法让这些人都有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男人再不因为养不起家小而痛心疾首,女人再不因为吃饱肚子而抛家舍业,背井离乡,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孙继超为什么放着高崎给他的高薪不要,偏要回到那个明知没得救的工厂里去?因为他和高崎现在的想法一样,他得让那些曾经和他在一起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工友们,都吃上饭。
先不管什么幸福生活,能让他们生活下去,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可是,指望孙继超的办法,尽量去延缓老旧工厂倒闭的时间,显然是不行的。
社会要发展,吃上饭的手段也得发展,搞工业已经不是一条唯一的出路了。因为老旧的工业再也无法盈利,全新的现代化工业,投入巨大,不是高崎现在能够做到的。
他是重生者,见过以后的世界,第三产业将是必须的发展方向。
一个小商品城,可以让许多人租下柜台、店铺,率先过上幸福的生活。还可以消化吸收许多的人进来,做售货员、保洁员、管理员……
如果经营的好,还可以扩大建设二期工程,三期工程。那样,就会有更多的人有饭吃。
这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情,也是他一心想办成的事情。
即使陶洁不能醒来了,或者有一天他真的失去陶洁了,他也要把这个事情办起来,办好它!
陶洁是善良的,相信有一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再次相聚了,她会原谅他抛下她,不管她,去为更多的人争取生存和幸福的。
可是,毕竟胡波是当初他先把人家给忽悠过来,帮着他查车祸真相的,人家也是为了他在一心一意查这个案子,他还得给人家面子。
架不住胡波死缠烂打,他只好把黑道上的“唬”字秘诀告诉他,并把自己对付赵鑫磊的经过都和他说了。
胡波差点笑背过气去。
“高崎,你可忒损了。”笑完了他说。
高崎就“哼”了一声说:“对付损人,就得有损办法。”
“这个赵鑫磊还真是有点弱智。”胡波就笑着评价说,“你要活剐了他,还要剥他们全家的皮,这种事情,他也能相信。”
高崎却严肃了说:“你不要低估赵地雷,这小子聪明的很。他之所以相信,是因为我在他心里,就是地地道道的一个黑老大。”
看着胡波还有些迷惑,他就解释说:“混黑的人,良心都是被狗吃了的,特别是能成为老大的,很少有人性。
如果是一般人,用这种办法吓他,他肯定不信。可是我们几个,过去都是社会上响当当的人物。他心里,把我们当了和司老大一样的人,他不敢不信。”
胡波就严肃了,郑重点了点头说:“你这个话提醒了我,和赵鑫磊、司志国这些人打交道,要做最坏和最不可能的打算。”
高崎见他醒悟了,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做为警察,胡波和这些黑道人物没少打交道,他们的凶恶也没少见识。只是,他心存善良,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他领悟了这些人的本质,相信对他以后的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
接下来,他就对胡波讲了司老大那个盛世大舞台,是如何从南方人胡金川手里夺来的事情。
这些事情,已经发生好多年了,以高崎现在的年龄,他本来不应该知道的这么详细。可他是重生者,当年为了给岳帆报仇,他费了很大的工夫,把司老大给摸清楚。
他对胡波讲的这些,就是上一世里他了解的情况。
凭着警察特有的专业敏感性,胡波从高崎的讲述里,意识到了胡金川这个人的重要性。
这个胡金川,应该知道司老大更多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当司老大得知胡金川掌握了他许多犯罪证据的时候,会那么敏感。
他要弄死高崎,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胡金川说,把那些犯罪证据都给了高崎。
他真正担心的,恐怕是胡金川和高崎见面,让高崎知道他更多的内幕。胡金川势单力孤,没有扳倒司老大的本事,高崎却有这个本事!
那么,他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应该放在寻找胡金川上。
350.倒霉的日子要来了
胡波临从高崎家里离开的时候,高崎已经看出来,他有些疲倦了。
他心里有些不忍,就对胡波说:“反正就这样了,就算你把司老大绳之以法,把他给毙了,陶洁也不会再醒过来。你不要太拼命了。这个案子破不了,我也不会怪你。我知道,你尽力了。”
想想他又说:“我说的,是真心话。”
胡波才要跨出门去,听他这么说,就回过头来,严肃了脸色说:“我办这个案子,不是为你,也不是为陶洁。我是要还这个社会一个公正,这是我的职责。”
“死要面子活受罪。”高崎就说他,“你这个倔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改啊?”
胡波也感觉自己这句话有些过于正统严肃了,就笑一下说:“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这辈子改不了啊。”
高崎站在楼梯口那里,看着胡波晃悠悠地下楼,推开单元门,潇洒地去了。单元门反弹回来,“哐”地一声响。
这小子如果混迹江湖,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不知为什么,就这么想了一下。接着就摇摇头,关门回屋了。
胡波的调查思路无疑是对的,但他忽略了一点,这样的调查方式,过于耗费时间了。
得知赵鑫磊重返看守所之后,司老大就知道,他的猜测对了。
现在,恐怕胡波已经把他锁定在案件主谋的位置上了,只是他还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
危险,已经以看得见的速度,向他步步逼近了。
让两个女孩从密室里离开,他就躺在那张水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他从水床上坐起来,就那么坐着愣了半个小时的神,这才找到自己的手机,给孙耀辉打电话。
其实,孙耀辉就在楼下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刘小军在的时候,是这里的总经理,孙耀辉是副总兼保安部经理。刘小军去经营海鲜市场,孙耀辉就是盛世大舞台的总经理了。
司老大手下,就这么两个有头脑的可用之才。总体上来说,刘小军比起孙耀辉来,要精明很多。
可是,正因为刘小军过于精明了,司老大反而不如信任孙耀辉那般信任刘小军。他安排孙耀辉给刘小军做副手,就是希望孙耀辉可以从刘小军那里,学一些刘小军的本事。
可生就的骨头造就的命,孙耀辉跟了刘小军三年,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依旧只是个做副手的材料。
如今,刘小军没了,司老大是真的感觉到吃力了。
如果刘小军在,对付高崎这个事情,就不会搞得这么被动,被人家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搞到他头上了。
刘小军一定会有更高明的办法,不会留这么多的后遗症。
可惜呀,刘小军没了,他的脑袋还没有孙耀辉好使,当初竟然没有看出来,孙耀辉搞的这个行动,会有这么多的后遗症。
不过琢磨阴谋诡计他不行,如何甩锅给别人,玩金蝉脱壳他可是高手。
他得想好所有的细节,仔细想好,胡波到底有多少渠道,可以通过别人,追到他这里来。
直到完全想明白了所有细节,这才给孙耀辉打电话。
电话通了,他就说:“耀辉啊,今晚你上来吃吧,我找你有个事儿说。你打电话给江南濠景那边,订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放了电话,他就出了密室,到外间那个茶桌上坐着,从一边的橱柜里找来茶叶,开了桌上的茶具电源,开始泡茶。
孙耀辉这个土狍子,只喝茉莉花茶,其余不喝。这个爱好,源于他小时候家里有个姥姥,从年轻就喝茶,他也就跟着喝。
那个时候,老百姓家里都穷,喝不起好茶。他姥姥喝的,是一种叫做“干烘”的,最便宜的茶叶,味道又苦又涩。
为了抵消这苦涩的味道,姥姥在家里种了好多盆茉莉花,把开了的茉莉花采下来,放到茶叶里。于是,这“干烘”就于苦涩里有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现在,好多人虽然喝茶,却不知道,这喝茶和抽烟一样,也是上瘾的。
按照孙耀辉的说法,越好的茶叶,越是新的品类,什么乌龙普洱铁观音的,越不叫茶,因为喝那个不会上瘾。
他对茶上瘾,还是因为小时候跟着他姥姥喝加了茉莉花的“干烘”。
他姥姥喜欢用滚开的开水沏茶,沏出来的茶水,颜色都是黑红的。茶水稍凉一些,都会在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膜,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晕。
在他眼中,那样的茶才叫茶。现在时兴的这些茶叶,根本就不叫茶,没有茶的味道。
小时候,不知有多少次,他放了学直接跑到他姥姥的屋里,把他姥姥刚沏好的一壶浓茶,嘴对着壶嘴,给喝个底朝天,气的他姥姥跳着小脚骂他。
姥姥是缠脚的小脚老太太,但缠成尖尖荷叶的小脚,似乎也没有影响到她走路,依旧可以行走如风,甚至大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上山。
这些,都是他童年时候最美好的记忆了。
他也曾经有过美好的理想,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挣好多好多的钱,给姥姥买最好的茶叶。
姥姥虽然骂他,嫌他经常糟蹋了她才沏的茶叶,可是,姥姥最疼他,他和姥姥的感情也最深。
只是,他没有如愿以偿地实现自己的理想,靠好好学习来挣钱。
等他在社会上混出名堂,有了钱的时候,姥姥已离世多年了。
这是孙耀辉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没有让姥姥在有生之年,等到他为她买来这世上最好的茶叶。
姥姥在的时候,他的学习一直很好,是班里的优秀学生,每年都能评上三好学生。姥姥走了,他的学习也就一落千丈了。
也许,姥姥活着的话,他不会走上今天这个道路。
从姥姥那里继承来的,就是这喝茶,而且只喝茉莉花茶。
因为,现在市面上再也没有卖那种叫做“干烘”的茶叶的了,而只有茉莉花茶,才多少有些那种茶叶的味道。因为姥姥喝“干烘”的时候,总是往里面添加茉莉花的。
因为茉莉花茶可以和“干烘”一样,让人上瘾,也因为这种茶叶有“干烘”的味道,姥姥的味道。
所以,他只喝茉莉花茶。
司老大把茶刚刚沏好,孙耀辉就推门进来了,对他说:“饭我已经叫好了,清蒸芦笋,椰奶鲈鱼,爆腰花,凉拌海蜇爪,还有一斤醉毛蛤。一会弄好了他们给送过来。”
司老大就伸手招呼他:“来,先喝点茶。我特意为你买了点福建银毫花茶,六窨的,味道还不错,坐下来尝尝。”
孙耀辉就依言坐在司老大对面。
司老大拿起把大茶壶,往一个大玻璃杯子里,倒满了冒着热气的茶水。
孙耀辉喝茶,不喜欢用茶盅一点点地品,而是喜欢用大杯,一口气喝干。
在他看来,用小茶盅一点点地喝没意思。茶不是讲究什么香气,茶就是用来提神的,一口气喝干一大杯,那才叫过瘾,那也才能叫喝茶。学那些文绉绉的茶道,纯粹是瞎耽误功夫。
司老大这里的大茶壶和大玻璃杯子,就是单独为孙耀辉准备的。
司老大给孙耀辉倒的那一大玻璃杯茶水,也是浓浓的,黑红黑红的,宛若咖啡。
两个人在鸡翅木的茶桌跟前对坐着,慢慢喝着茶,司老大就开始说正事。
“看守所那边传出来消息,赵地雷又回去了。”他就对孙耀辉说。
“是胡波又重新把他给抓进去了?”孙耀辉问。
住一会儿,司老大才说:“才放出来接着给抓回去,这个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主动跑回去了。”
孙耀辉就奇怪问:“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自己跑回去?”
司老大就幽幽地说:“我是想啊,他跑回去,肯定是被逼的无路可走。你想啊,胡波和高崎可不是一般的关系。他抓赵鑫地雷,绝对不会是因为那个赌场,应该是因为那起车祸。胡波应该是把赵地雷雇的那个司机给拿下了,知道幕后雇他的就是赵地雷,这才以查赌的名义,抓了他。”
孙耀辉认可司老大的这个猜测,也就没有言语。
司老大就继续说:“胡波知道主使的是赵地雷,高崎也就知道了。赵地雷从里面出来,高崎不会放过他。这年头,在逼人开口上,混混比警察有办法。
高崎这人很有头脑。他一定是给了赵地雷两条道选。要么,老老实实回去找胡波,把知道的都说了。要么,他就要给自己老婆报仇。至于这个仇怎么报,他一定会把赵地雷给收拾的,比他遭遇车祸,老婆变成植物人还要厉害百倍,高崎才肯干休。
到这时候,恐怕赵地雷就只有一条道好选了,乖乖回去,跟胡波合作。”
孙耀辉思考一会儿问:“大哥你的意思,是赵地雷这次回去,会把我给招出来?”
司老大说:“我觉得,他一定会把你给招出来。要不然,胡波不肯收他,他跑出去,就还是要让高崎给收拾。他是宁可在里面把牢底坐穿,也不愿意落在高崎手里的。高崎是靠能打出道的,手段恐怕比咱们兄弟都残忍的多。”
孙耀辉就看着司老大问:“那大哥你的意思呢,咱们怎么办?”
沉默好一会儿,司老大才说:“这个胡波,是警察里很有能力的一个人,而且油盐不进,谁的面子都不买。他现在明明知道幕后真正的主使是你,却不动你,恐怕是在准备更多的证据。等他准备好了,来抓你的时候,恐怕就是要逼得你不得不把我也供出来。”
说到这里,他就长长叹息一声说:“耀辉,咱们倒霉的日子,恐怕就要来了。”
351.背后捅刀子
胡波的专案小组,根据赵鑫磊提供的线索,经过几天的辛苦努力,终于找到了两个司老大暗中经营的买卖,一个是北新桥范学增的沙场,一个是胜利三路北面,一家大型的卡啦OK练歌房。说是练歌房,其实就是个暗娼窝子。
按照赵鑫磊的说法,这些擦边球的买卖,背后的老板都是司老大。但司老大不会亲自出面经营这些生意,而是派个代理人来和这些买卖的负责人沟通。
这个代理人,原先是刘小军。刘小军死了之后,就是孙耀辉。
胡波就要求他的侦查人员,一是要搞清他们如何走账。
这些买卖,盈利以后,总得把属于司老大的那部分,交给司老大吧?
赵鑫磊这里,是孙耀辉每个月都过来查账收钱,收现金。
估计其他买卖,应该也是这么个形式。
这就是证据!可以证明司老大与这些买卖有关联的证据。
另一个侦查方向,就是这些买卖的负责人的个人情况,包括个人性格秉性,有什么弱点,家庭情况。还有,就是他们的违法行为,这个是重中之重。
他得拿住对方点什么,然后利用对方某些方面的弱点,把对方的嘴撬开才行。
只要撬开了对方的嘴,知道孙耀辉每月从这些买卖当中拿走了多少钱,他就立刻逮捕孙耀辉。
人家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啊?你这些钱都去哪里了?你说没给司老大,那这些钱总得有个去处吧?
你说不清楚,那你就慢慢在这里说吧。
当然了,找到这样的,司老大投资的买卖越多,资金越大,对孙耀辉就越不利,最终他就纸里包不住火,非得把司老大给带出来不可。
另外,这些买卖的负责人,当然是找到的越多越好,越多了就越容易让他抓住把柄和漏洞。
他就不信,靠一个孙耀辉,就能管理这么多买卖。这里面,没准儿就有司老大亲自掌握着的。
这种合伙买卖,分赃不均的事常有。说不定就有因为分赃不均而产生的恶性案件,说不定前几年的积案里,就有和司老大这个团伙有关的案子,只是当时没有找到证据。
按照这个思路做下去,就算没有高崎这个案子,司老大被揪出来也是早晚的事。
胡波办案子,就是喜欢旁敲侧击。先从侧面利用可以调查到的资料,击垮嫌疑人的斗志,然后再奔主题,让嫌疑人穷于应付,最终不得不彻底招供。
对孙耀辉,他也是采取的这个策略。先利用他管理之下的违法生意,把他逼到绝路上,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些买卖的真正主人是谁,锁死他和司老大之间的从属关系,然后再拿出车祸案来,让他再也无法推翻前期的供述,最终有口难辩。
他设想的很好,可是现实却很不给他面子。
二月底的一天晚上,他刚刚到家,侦查员就在电话里向他汇报说,孙耀辉失踪了。
“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着急问,“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多久了?”
侦查员小心着说:“从昨天晚上他回家以后,今天一天就再没见到他的人。”
“怎么搞的?”他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不是让你全天跟着他吗?”
侦查员就不说话了。
警队警力有限,侦查员也得睡觉吃饭,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一直跟着孙耀辉。他只能摸清楚他的活动规律,知道他每天都会大致去哪里,出现在什么地方。也只能白天跟着他,晚上孙耀辉回家,他也得回家睡觉。
胡波并不是不理解侦查员,他只是感觉十分懊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最近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如何突破孙耀辉的,一直不抓他,就是想更多的掌握一些他的证据。比如,他去那些司老大暗中操纵的生意那里查账收钱。再比如,他会去一些胡波不知道的,其他司老大的买卖那里去。如此一来,胡波就会掌握更多的资料。
突破的目标丢失了,胡波最近所做的一切,就算是白忙了,他岂能不懊恼?
他得赶紧赶回中队里去,布置所有可以用上的人,全体出动,去寻找孙耀辉的踪迹,挖地三尺也得把这家伙给挖出来!
“你通知在队里值班的庞副队,让他给所有在家的人打电话,让他们都回队部去,我要召开紧急会议,布置任务。让食堂现在就准备晚饭,最好是可以带着方便的饭食。”他给侦查员布置任务。
话说完了,迎头就碰上老婆幽怨的目光。
原来,他打着电话,竟然不知不觉到家,推门进屋了。
在老婆目光注视下,他竟然尴尬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吃了走还是立刻走?”老婆就问了这么一句。
“那什么,来不及了。”他嗫喏着说。
“晚上还回来吗?”老婆又问。
“恐怕,恐怕够呛。”他为难地说。
“好吧。”老婆说完这两个字,就转身往厨房走了。
他没有时间解释,只能狠下心来,转身出门。
“哎,注意安全。”老婆又重新转身了。
他也只得再次回身,满脸歉意,答应一声:“哎,我会的。”
孙耀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唐城消失了。胡波带着他的中队,撒下网去,忙活了一天一宿,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大家终于累的不行,只好放弃寻找,先补觉再说。
三天以后,一百公里外的海城传来一个消息,有人从海城大酒店二十五层的楼顶跳楼自杀,死者叫孙耀辉,唐城人。
胡波带着人去了海城。
孙耀辉就这么死了,从所有迹象上来看,是自杀,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
胡波绝对不相信孙耀辉会自杀。可他亲自去了现场,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海城警方几乎把孙耀辉在海城大酒店出现过的所有地方,都过筛子似的反复过了好几遍,也没有得到任何他杀的蛛丝马迹。
尸检结果也证明,孙耀辉体内没有任何毒素,身上没有任何搏斗或剧烈运动产生的伤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杀。
特别是,孙耀辉留下了一封遗书,详细叙述了自杀的原因。大致意思,就是说司老大待他如亲兄弟,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再造爹娘。
可是,因为高崎,也因为刘小军死后他接管了海鲜市场,造成海鲜市场彻底被高崎吞并。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司老大,也恨高崎过于阴险狠毒。于是,他利用赵鑫磊,策划了撞死高崎的事故。
之所以要弄死高崎,一个是因为他管理海鲜市场,败在了他手里,要杀他泄愤。另一个原因,就是为司老大除掉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报答司老大的知遇之恩。
遗书里反复声明,撞死高崎这个事情,和司老大没有任何关系,司老大并不知情。
如今,事情败露,为了不连累自己的恩人司老大,他决定以死明志。
所有的事件,都变得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漏洞。
但是,胡波还是不相信孙耀辉会自杀。
“那有这么写遗书的?”他在案情分析会上,激动地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老高。
“他老婆、父母都丝毫不知情他要自杀,甚至都不知道他离开了唐城。他临死能不交代后事吗,能不给老婆和父母留下话吗?可是你们看遗书里面,有只言片语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反复强调跟司老大无关,这才叫益盖弥章!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孙耀辉是被谋杀的,而且凶手一定是司老大,或者是他指使别人干的!”
队里许多同事也认可这个看法。可是,没有任何证据,猜测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这个线索断了,司老大就以为我查不到他身上?做梦!”
他开始布置下一步的工作。
孙耀辉虽然死了,他手下那些司老大暗中的买卖,查起来就会更加困难,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司老大一定会派人接替孙耀辉,而派的这个人,无非就是剩下的两大金刚之一,不是蒋怀志就是曹宽。
下一步,就是要死死盯住这两个人,要尽量加派人手,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控,争取从这两个人身上,发现司老大更多的暗黑生意。
另外,他还安排了寻找胡金川的下一步工作。
高崎对他讲过,这个人是司老大最早的对头,深受其害。他一定知道关于司老大更多的秘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开始劝他放弃调查了。熟人、同事、领导,都有亲自找他的。
这案子已经十分清楚了,就是孙耀辉干的,还有什么好查的?结案算了。就是你现在结案,从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里,挖出这么大一个案子来,已经是很大的成绩了。再查下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而且,再查下去,就有无中生有,沽名钓誉的意思了,反而要得罪好多人,稍有不慎,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胡波倔脾气又上来了,无论谁劝他,都坚决不听,非要一查到底,不把所疑点都搞清楚,绝不收兵。
很快,直接领导就亲自找他谈话了。
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案子已经很清楚了,你还查个什么劲儿?我们警力有限,资源有限,你不知道吗?你这是在浪费资源,在浪费纳税人的钱!
“我实话告诉你,案件的受害当事人都认可这个案子了,同意结案,你还给我闹腾个什么劲儿?”
领导最后就告诉他。
“什么,你说谁同意结案了?”胡波有一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案件当事人,高崎高董事长,他没有去找你吗?”领导就重复一遍。
胡波心里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
好你个高崎,竟敢背后里给我捅刀子!
352.高崎的口才
高崎连跟胡波说一声都没有,竟然同意结案了。
这个案子可是他主办的,他都没有下最后结论,谁有权利替他做主?
领导就烦了,梗着脖子说:“我!我现在就命令你,给我结案!”
最后时刻,胡波终于记起高崎多次对他讲的那句话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升到这个位置不容易,期间高崎不知道为他托了多少人,花费了多少。就这么和上司闹掰了,不值得。
从办公大楼里出来,回头看看院子里粉墙上“人民公安”那四个毛爷爷苍劲有力的大字,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双眼。
他擦了眼泪,走上街道,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
正是下午下班时间,街道上车来人往,马达轰鸣。
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开车,车还在公安局的院子里。
他这是要去干什么呢?去找高崎,质问他?为什么不和他商量,就同意结案?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高崎已经不是上高中时那个憨憨的,一根筋的高崎了。他内心里,似乎有了更多的东西,从而变得十分复杂,让他感觉根本没法看透他。
而他和高崎在一起相处,也似乎是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他的影响,变得可以沉住气了。
还是等着有合适机会了,再单独找他好好聊聊,听听他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现在干什么呢?
他停下脚步,思考半天才想明白,当然是回去开车回家啊。他手里又不是这一个案子,还有好多的事情等着他做呢。
趁今天这个难得的清闲,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他不香吗?干吗吃饱了撑得,非得跑去和高崎吵架,惹一肚子气生?
就在胡波回去开车的这个时间,司老大带着他剩下的两大金刚,正坐在聚香坊新租的办公大楼,高崎的办公室里,高崎也在。
司老大是来赔罪的,他对高崎解释说:“你看,孙耀辉干的这个事情,我实在是一点风声也没得到。但凡我知道一点风声,也不会出这样的悲剧。还是高哥大人有大量,亲自去找赵副局长,把这个事情压下来。
什么也不说了,高哥够意思!虽然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可是,孙耀辉是我的兄弟,这事儿呢,也是因我而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样吧,高哥说个数,我照办,算我给高哥赔罪了。”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坐在一边的蒋怀志,蒋怀志就从一个背包里,拿出十捆钱来,都码到坐着的,沙发跟前的茶几上。
司老大就继续说:“这十万块钱,不敢说是赔偿,权当我表达一份歉意。钱不多,实在不好意思,请高哥收下。”
司老大过来,当然不能只带着自己的兄弟。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他亲自登门,就可以化解高崎心中的愤怒。
他过来,是请了市委的吴秘书长,还有高崎的好朋友,市电视台的曹台长。
市台原来的台长去了市****干局长去了,曹副台长就顺理成章成了正台长。
高崎只是瞟了一眼那摞钱,接着就转移了目光,谁也不看,淡淡地说:“我老婆的命,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司老大就有些尴尬。
正不知道说什么好,曹台长就暗中捅了高崎一下说:“事儿都过去了,再说这事儿也的确不怪司董。怎么,我的面子不给,吴秘书长的面子也不给吗?”
高崎就笑一下说:“我哪儿敢?就是司大哥刚才又说这事儿,说的我有点难过了。”
一边的吴秘书长就接话说:“是啊,是啊,久闻高董夫妻情深,今日一见,果不虚言啊。高董性情中人,难得,难得啊。”
高崎就冲吴秘书长笑,然后说:“领导您叫我小高就好,您叫我高董,这个我可不敢当。”
吴秘书长也笑了说:“恭敬不如从命,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小高了。”
“哎哎,”高崎就答应着说,“您这样叫我,才让我感到亲切,也显得您吴秘书长平易近人嘛。”
吴秘书长就有些吃惊地看高崎,顿一下才说:“哎呀,真没看出来,小高你原来如此会说话,人才,人才呀。”
高崎就赶紧谦虚说:“领导夸奖,愧不敢当。”
“那今天这个事儿,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此为止,好不好啊?”吴秘书长说,“你和老司,可都不是一般人,是咱们市的优秀商人,都是精英嘛。咱们唐城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商业精英,才带动了咱们城市的发展,和经济的腾飞。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们这两位商业栋梁,互相闹不和,从而损害咱们市的经济发展。这可就不是个人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了。要向前看,顾大局嘛!我想,市委,市府领导同志们,也不希望看到这个结局。你们说,对不对啊?”
待吴秘书长说完了,高崎才赶紧接话说:“请吴秘书长和市委、市府领导放心,我和司大哥本来就没有什么矛盾。过去就都相互认识,来往,哪来那么多事情啊?”
就又转身对司老大说:“司大哥您这么大张旗鼓的,跑来搞这么一出,这不是要折煞小弟吗?咱们弟兄,除了生意上有些小摩擦,个人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不和。你这么搞,这不是让领导不放心吗?这个钱,你拿回去,我不能要。另外,我也理解司大哥你的苦衷,这事儿本来我就打算到孙耀辉这里为止的,没有其他想法。不然我也不会主动去找赵副局长,谈自己的看法。”
吴秘书长就夸赞说:“小高还真是深明大义呀。”话锋一转说,“不过我劝你呀,老司这个钱你还是要收下,要不然他心里总放不下,睡不好觉。就权当,是老司看望你夫人,给的慰问礼品吧?”
高崎就乐了说:“哈,看我夫人一次就给这么多,司大哥你可是吃亏了。”
就转头对吴秘书长说:“领导您说话了,我就只有遵命了。”
然后又说司老大:“欢迎司大哥以后常来。”
这句话,就把大家都逗笑了。刚开始时候的满天乌云,随着这笑声也就散尽了。
待大家笑过了,高崎就又埋怨司老大说:“司大哥你看你这事儿办的,就为这么屁大点的小事,竟然惊动了领导,让领导在百忙当中,还为咱们的事操心。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司大哥你。没有你的面子,领导也不会光临我这小地方,谢谢司大哥了。”
坐在一边的曹副台长,心里不禁暗暗感慨。他刚认识高崎的时候,高崎就是个木讷少言的愣头青。想不到,这短短几年,竟然锻炼的口才如此好了。这经商,还真是锻炼人啊!
这时候,就听高崎说:“二位领导能屈驾光临我这小地方,实在让我有些喜出望外。今晚,二位领导可不许走,容我好好招待一下二位领导和司大哥,还有蒋、曹二位哥哥。”
曹台长就严肃起脸来说:“市里有严令,你不知道啊?你这是让吴秘书长犯错误啊?”
高崎说:“就是吃顿饭,有这么严重吗?我就是开饭馆的,感谢领导关心,请领导品尝一下我们饭馆的菜,做点指示,这个也不行吗?”
吴秘书长就同样严肃着脸说:“真的不行。领导更应该起带头作用。小高啊,既然你和老司都说开了,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们在日后的经营和工作当中,多协作配合,团结一心,为咱们市的繁荣和发展,多做贡献。”
说到这里,就对曹台长说:“任务完成了,我看,咱们还是先撤吧?”
高崎就着急说:“别呀,二位领导我平时就是想请也请不来呀?这么着吧,我说个地方,不在本市,在靠近省城的地方。那里环境优雅,满室书香。咱们到那里去喝杯茶,顺便呢,我还有好多问题想向二位领导请示和汇报。咱们喝茶谈工作,这总行吧?”
司老大就顺口问一句:“你说的是听泉山庄把?”
高崎就问他:“司大哥你经常过去?”
司老大笑笑说:“有时候会去,到那里静静心。那可真是个好地方,房间布置的,仿古的,欧美的,忒文化了。还有那个招待……”
高崎怕他说出不雅的东西来,赶紧就接话说:“负责接待的茶室主人,是省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琴棋书画,文学典故,无一不精。我跟她学好多东西呢,现在说话也不像过去那般粗俗了。”
吴秘书长是中文讲师出身,倒是很喜欢有文化蕴含的地方。
听高崎这么说,他就问:“果真这么神奇?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我看我们倒是可以去参观一下,主要看看人家怎么搞,咱们是不是可以引进一下?”他后面的话,就是对曹台长说的了。
曹台长就回答说:“很有必要。咱们唐城是百年工业城市,缺的就是有文化底蕴的东西。”
高崎心说,你特么不知去了多少回了,这时候愣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就赶紧接话说:“对对,很有必要。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以把这个形式搬咱们唐城来呀!还是领导有水平,高瞻远瞩啊。”
就问司老大:“司大哥你说,咱们把听泉山庄在唐城复制一个怎么样?你想不想干,你不干将来我可就领先一步了啊?”
司老大心说,高崎今天还真是疯了。你当唐城是省城啊,有钱人那么多?复制这么一个烧钱的东西过来,你养得起吗?再说万一领导们爱上这种东西,天天来参观,赔都能赔死你。你愿意作死你干,我可不鼓捣这个。
他嘿嘿两声说:“我是个粗人,玩不了这个。你愿意干你就干,到时候我给你捧场。”
353.闹不明白
转眼之间,零六年的清明节就到了。
在这段日子里,高崎和司老大之间,似乎真的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邀请某些或是高崎,或是司老大熟悉的领导,搞一些娱乐活动,甚至会组织个沙龙或者论坛什么的,把唐城好多有头脸的人物,组织在一起,共同探讨唐城的未来和经济的腾飞。
在这期间,高崎在司老大的帮助之下,还成功阻止了南方一个财团的批地手续。
他们要利用那块城西的地皮,搞小商品城,把义乌模式搬到唐城来。
这本来是个好事情,可高崎早就在计划搞,自然不能让南方人抢了他看好的生意。
他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理由之一,是南方人投机取巧,知道城西都是荒地,拿地便宜。可是,唐城的旧工业区都集中在城东,那里才是人口密集区,在那里建造购物中心,才真正符合唐城的发展利益。
可城东都是工人老宿舍区,现在又不允许强拆,南方人要付出两到三倍的价格拿地,南方人也不肯干。
不干拉倒,你正好哪里凉快去哪里呆着去,省的过来添乱。
高崎的另一个理由,则是这买卖让南方人拿去了,巨大的利润就会被南方人拿到其他唐城以外的地方去花掉。让他挣唐城的钱,弄到唐城以外去投资,这不吃里扒外吗?咱们唐城会吃大亏。
当然了,他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理由,只要有上面支持,不是理由也是理由,没有上面支持肯定不行。
他和司老大联手,可以动用的资源就可观了,终于成功把南方财团给踢了出去。
同时,做为回报,高崎也帮着司老大,把市府土地局原来打算批给南方财团的那块地,成功搞到手,办海鲜市场。他还和司老大划定了利益分割线,城西的买卖,归司老大供货,高崎不会插手。
经过和高崎前番的争斗,司老大赔进两员大将去,也不敢再小瞧高崎,想着垄断整个唐城的海鲜市场,而是愿意和高崎利益共享了。
他和司老大走的这么近乎,连岳帆都看不惯他,喝醉了酒指着高崎的鼻子骂他不是东西,为了利益,连陶洁的仇都抛到脑后了。
高崎也不争辩,更不和岳帆一般见识。岳帆骂完了,第二天还是他的帆哥。
岳帆却对高崎有些冷漠了,他最瞧不起没有骨气的男人。在他心里,男子汉大丈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骨气和义气。
如今,高崎把骨气丢了,就只剩下一个义气了。哪天他把义气也丢了,他们的友谊也就到头了。
这些话,喝酒的时候,他亲口对高崎讲过。
他说:“高崎,人要活的有志气。没了志气,就没了义气,一条被人打断了脊梁的狗,我岳帆是瞧不起的,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交往。你现在,志气已经没了,这义气,我看你还能保持多久?”
高崎不搭理他,心里在问候他的家人。你特么要是没钱,还能整天换女朋友不?还穷不可怕,你特么这是不穷了,吹牛逼你一个顶俩!
他对陶洁,还是一如既往。每天都去看陶洁,监督护工的工作,不允许陶洁受一点委屈,身上的每块肌肉,都不允许有萎缩的迹象。
陶洁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虽然护工和营养师都尽心尽力了,可陶洁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都快像上一世为了攒钱买房子的时候,瘦的弱不禁风了。
他请了好多专家过来,设法不让陶洁继续消瘦下去,要不然会危及她的生命的。
因为陶洁,孙小敏和高峰,错过了原本年后举办的婚礼,罗小曼王利也没有结婚。
高崎不想耽误他们,就打算到五一节的时候,让他们一起办婚礼,他来帮着他们操持一切,费用也归他出。
这一回,罗小嫚那边没意见,高峰和孙小敏却都不吱声,不反对也不说同意,一副任其摆布的架势。
高崎预感到他们之间出了问题。可是,他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有工夫询问他们的事。但他还是警告了高峰。
第一,必须娶孙小敏。第二,不许离婚。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教训完弟弟,他又想起崔喜妹来。
小崔和刘进又和好了,看着还挺恩爱的。他就打算连这俩人的婚礼,也给一块儿办了。
他去找小崔说的时候,小崔只是淡淡一笑说:“哥,我还不打算结婚呢,你先管他们,我再等等。”
高崎就不理解问:“都年龄不小了,还等什么啊?”
小崔就告诉他说:“哥,我还没做好给人家当老婆的准备呢。”
“他不是。你看你们俩吧,这都住一块儿了,这结婚和不结婚也没啥两样了,就差个婚礼了。你就听哥的,和他们一块儿办了还热闹,多好啊?”
小崔说:“住一块儿和结婚不是一码事的哥。总之,我不想结婚。”
高崎还想说什么,小崔就说:“哎呀,哥,你还有那么多正事儿要忙,就别操心我了,快忙你的去吧。”明显就不耐烦了。
高崎就是闹不明白,这住一块儿和结婚到底有啥区别?
这女人啊,他除了能闹明白陶洁,其他人还真是闹不明白。
那个王曼曼,放着好好的人不嫁,非得勾引他,心甘情愿要给他当小三,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还有这个胡丽丽,都要往四十上走了,又不是没有条件,也不找男人。不找男人不要紧,还动不动就骚扰他,给他明里暗里的送点小暧昧,弄他个心猿意马。
你特么以为我是石头啊,怎么戳都没事是不是?这万一让你给戳的擦枪走火了,老子一生清白,岂不是白白毁在你手里,让你给祸祸了吗?
可胡丽丽对他劳苦功高,他从心里尊重她,拿她当姐姐,还不好意思说她。到如今,弄得他轻易不敢和她单独在一块儿呆着了。
你说,这女人,心里这是都怎么想的,疯了吗?
就是陶洁,他其实也闹不明白。好着的时候,不知怎么着就突然生气了,弄他个莫名其妙。一会儿又自己高兴了,对着他叽叽咯咯说个不停,这不喜怒无常吗?
他上辈子,只接触了陶洁一个女人,而且陶洁早早走了,害得他孤苦伶仃的。
这辈子,他还是只有陶洁,陶洁又这样了。他生来倔强,心里想好了要报答陶洁上一世对他的好,绝对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他就会恪守这个诺言。
他是成功人士,各种最高档的休闲娱乐场所他都经常光顾,那里面不乏漂亮女人。可他会严格克制自己,不肯越雷池一步。这也是他虽然现在和司老大打的火热,却始终不会尿到一个壶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上一世陶洁死了,他没有钱买公墓,而是就在唐城量具后面的山上,向当地村子里买了山上的一块荒地,把陶洁埋在那里的。
而他四十岁那一年,也是清明节,他就是在陶洁的坟头上,喝了一瓶酒,回到山顶那个小区自己和陶洁的家里,一觉睡过去,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就在清明节这一天,突发奇想,想去看看上一世他埋陶洁的地方,这一世是个什么样子了?
兴许,这一世陶洁也再不会醒来了,他得有这个心理准备。他更应该去看看那块荒地,是不是依旧荒着。
也许真有那一天,他是不是要把陶洁依旧埋在那里?
不过这一世,他可以为陶洁修建一个超豪华的墓地。他得请求陶洁原谅他,不能陪着她一起走。
这一世,他还有好多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
清明这天早上起来,天刚蒙蒙亮,他就开车去了唐城量具的海鲜市场,把车停在后院里,谁也没有惊动,自己一个人,悄悄出了海鲜市场,向着后山去了。
唐城量具就坐落于山脚下,往北便是黑越越的群山。山不算高,算不得挺拔俊秀,坡也不是很陡。
山上种满了刺槐,再过一个月,槐花开了,漫山遍野便是一片雪白,壮丽无比。
陶洁喜欢干净,把她埋在这满山洁白的槐花之下,也是当时高崎最好的选择了。
这时候,刺槐还没长出绿色的叶子来,依旧光秃秃的。槐树之下,是去年已经枯萎了的茅草。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枯黄。背阴的地方的草窠里,还有没有融化完的积雪,偶尔显露一小片出来。
就在这些枯黄的茅草丛里,一条土黄的小路,沿着山势蜿蜒而上。
高崎沿着蜿蜒的小路,慢慢向山上走。
再往上二百余米,有一个相对平缓的坡地,当年高崎就是把陶洁埋在了那里。
那片坡地还在,只是没有坟墓,依旧长着很多的槐树。当年他是把这些槐树都砍了,挖走了树根,整理成一片空地的。
这里朝阳,又在高处,不会积水,陶洁可以在这里住的舒服一些。
现在,比当年陶洁死去,晚了两年的时间,不知道村里还有没有权力,把这块地卖给他?
如果可能,他还是要把这缓坡的所有树木都砍掉,整理出一块平台来。
当然了,不会像当年那样,只草草垒就一个圆土堆。他要整理出一块平地来,建石头的坟墓,还要将坟周边也整理平整,铺上大理石的地砖。坟前要立高大的石碑、供桌,再在周围建起汉白玉的栏杆。坟墓之下,他还想修一段百米的石阶梯,阶梯下面,也要修一条水泥的简易公路,一直通到山下……
正想着呢,身后一个冷冷地声音问:“大早上的,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高崎吓一激灵,待回头看清来人,这才舒一口气说:“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就问,“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干什么?”
354.为爱戒烟
身后斜坡下,站着的是胡波,正倚在一颗洋槐上点烟。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点上烟,嘴和鼻子里,飘出一阵淡蓝的烟气,问高崎说:“你大早上鬼鬼祟祟地,跑到这山上来干什么?”
“我说,你看我像坏人吗?”高崎弄出一副不满的样子来问他说,“你有跟踪我这个工夫,去干点正事儿不好吗?人民等着你立功的消息呢。你这人民警察,就把时间都用在对付我这良民身上啦?”
“谁要对付你呀?”胡波说,“昨晚上我在唐城量具的单身宿舍那边,布控抓一个逃犯。早上收工,正看见你往山上来,我就跟过来了。”
唐城量具的单身宿舍,就在这北山的半山坡上,离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有一里多地,是一个大院,院子里有四栋四层高的筒子楼。
唐城量具效益好的时候,单身宿舍里是住满了人的。都是些外地的单身青工,或者是离家远,来回赶班不方便的职工。陶洁和高崎都在那些座筒子楼里住过。
后来,厂子不行了,好多人都走了,空出来的房子,就成了厂里买不起房子的,年青职工的婚房了。
高崎买了小镇上的房子以后,就把原来住着的地方,让给了同宿舍的张斌。张斌有女朋友之后,两个人就住在那个原来高崎住过的房子里。
单身宿舍离着山下的职工宿舍区,还有挺远一段距离,周边都是附近农村人的庄稼地。
如今,好多人都搬走了,空了不少的房间。
凡是有点办法的,谁愿意在这半山腰里住着?
宿舍早就没人管理了,没人打扫卫生,也没人管厕所。
冬天为了保温,住在这里的职工,都用砖头把楼道的通气孔和窗子给堵死了。楼道里也没有照明,大白天进了楼道,都伸手不见五指,得摸着黑走。到处臭哄哄的,楼道里满是垃圾杂物,对这里不熟悉的人进来,当真是寸步难行。
正是因为这个环境,唐城有好多干了坏事,被派出所到处寻找的坏孩子,都喜欢跑到这里来躲着。
现在,有些其他地方的青年,也在这里住着。他们是自己找了个空房间就自作主张住进去了,还是跟唐城量具总务科打了招呼,就说不清楚了。
物以类聚,这些品行不端的人在这里住久了,就又会招来更多的痞子流氓,甚至是重大犯罪的逃犯。
这里内部环境复杂,外面不远就是山林,逃跑也容易,成了全市藏污纳垢的重点场所。胡波做为重案中队的负责人,跑到这里布控设伏,倒也说的过去。
“逃犯抓到了吗?”高崎就问他。
“我们的人盯他好几天了。”胡波说,“摸清了他的活动规律才半夜过来。里面环境太复杂,我们没进去,就在外面野地里等着。这小子也挺谨慎,早上天不亮就出来了,被我们四下里一围,没跑。
我到他住的房间里搜查,从窗子里正好看见你往林子里走。”
说到这里,他就问高崎:“你好好的跑这林子里干什么?”
高崎表情没落,环顾一下四周,这才说:“我觉得这里的环境不错,想给自己找个将来埋骨的地方。”
“你还懂风水?”胡波就笑着问他。
“我懂什么风水?”高崎说,“我也不信那个。这地方向阳,又在半山腰里,不会被水淹了,这就不错。”
这时候,胡波已经想到陶洁了。
他严肃了神情问:“是不是,陶洁有些不好啊?”
高崎也不否认说:“也有这个原因,不过没有那么严重,可总得以防万一。”
胡波听了就有些生气,忍不住说:“陶洁是谁给害成这样的?你真相信,这事儿跟司老大一点关系没有?”
好一会儿,高崎才说:“我就是不相信又能怎么样,有证据吗?”
“我早晚会找到证据!”胡波声音就高了。
高崎就轻轻叹口气说:“你不要插手了。胡波,我跟你说实话,有些事情,有些人,当你调查到一定程度,就必须适可而止。要不然,你会捅大篓子的。”
胡波反驳他说:“我不是小孩子,我心里有数。我只是调查,并不把调查结果完全公布出来。等到时机成熟,我才会动手。这么做,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可是,你为什么插手,要求结案呢?这个案子一结,我就没有理由调查下去了,你知不知道?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是做警察的耻辱,你知道不知道?”
高崎就又叹口气说:“你把别人想的太傻了。你在布置警力调查,那些人会猜不透你的用意?你想着暗中对付人家,人家也会想到要暗中对付你的,而且人家比你的能量要大的多!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很不容易,难道你想要前功尽弃吗?”
胡波还是分辩说:“我就是推脱这个案子还有一些疑点,才不肯结案。这案子也的确存在很多的疑点。我这是公事公办,又不是无中生有,故意去对付谁。谁会因为这个和我过不去?”
高崎就苦笑了。胡波还是太年轻了。
“来,咱们找个地方坐坐。”他就招呼胡波说。
两个人找了山坡上的一块平滑点的石头,并肩坐在那里,一起看着山下。
山下,是唐城量具占地极广的,无数破败的工房,和破旧的水泥路,还有已经长的非常粗壮茂盛的,水泥路两边成排的法国泡桐。
这些法国泡桐,是八十年代初期栽种的,那时候高崎还在上初中。如今,它们已经长的双手无法环抱,成为了参天大树。
法国泡桐此刻正在慢慢吐出新芽。近处看不出来,在这半山腰上看去,已经隐约有了成片的新绿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再把这句话送给你。”高崎对胡波说,“然后再给你加四个字:惊弓之鸟。”
看胡波不明白,就解释说:“被打怕的鸟儿,虽然你拿着个绷弓子,也没对着它,可它看见绷弓子,听见那个东西响,也会拼命逃跑的。鸟儿对你形不成伤害,可人不一样啊。”
说到这里,他就问胡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胡波毕竟有了很多年的工作经验,也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听了就点点头说:“可是,就这么放弃了,我心里不是滋味!还有你!你说你明明知道伤陶洁的,那个背后的凶手就是司老大,你还和他坑瀣一气,狼狈为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崎就淡淡一笑说:“互相利用呗。凭我的能力,赶不走南方财团。凭司老大一个人的能力,他也拿不下城西那片地。”
胡波就生气了,质问他说:“你还真是变成了唯利是图的商人了。为了挣钱,连老婆被人害成这样也可以忍了吗?高崎,你这么活着有意思吗?”
高崎就长长出一口气,好久才说:“那么依着你呢,我不忍,和他继续斗下去,弄个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也比这么着强!”胡波说。
高崎就笑了说:“你呀,还是不够成熟。”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就沉默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话不投机,感到谁也说服不了谁,变得无话可说。
沉默好一会儿,高崎才再次问胡波:“听你这意思,你是又找到突破口了,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坚持,非要把案子办下去。能跟我说说,你都又发现了什么吗?”
胡波就“哼”一声说:“这是我们内部的机密,凭什么跟你说?”
高崎就看着他嬉皮笑脸地笑,然后说:“如果我听着你的发现管用,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争取到重新调查的机会呢?”
高崎是真有这个能力的。他不想让胡波查下去,也是为了他好,怕他因此得罪了什么人,影响自己的前途。
犹豫了一下,胡波还是决定,把自己新的发现和想法,告诉高崎。
他从自己穿着的,黑皮夹克口袋里掏出烟来,习惯性地递给高崎。
高崎就摇摇头说:“我戒了。”
“哎,我记得你的烟龄可比我长,在高中的时候,你就经常偷着抽了,这怎么好好的就戒了呢?”
胡波就调侃他。
高崎平淡地说:“陶洁讨厌烟味。”
胡波拿着烟盒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缩回来,自己拿一支烟出来,点上了。
高崎是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为了陶洁戒烟,陶洁都这样了,他还要坚守对陶洁的承诺。这说明,他心里一定很爱陶洁,陶洁这个样子,他心里也一定非常痛苦。
他应该非常痛恨把陶洁害成这样的人。在胡波不相信这起事故是人为的时候,高崎就已经认定这是人为的了,而且一口咬定,制造这起事故的,就是司老大。
他心里,一定恨极了司老大。可是,他为什么又要主动放弃案子的调查,而且和司老大走的那么近呢?
难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不想两败俱伤,为了各自的利益,在互相利用?
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抽一口烟,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说下去。
“上次你跟我说,盛世大舞台原来的主人是胡金川,也正是因为这个胡金川想要向你出卖司老大,才促使司老大下了决心要除掉你。
直觉上,我觉得这个胡金川一定知道些什么,兴许能成为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布置专案组对其他线索展开调查的时候,我自己独自开始了寻找胡金川踪迹的工作。”
高崎还是挺佩服胡波的。他天生就是个好警察,可以在听取别人叙述的时候,凭着直觉,敏锐地抓到事情的关键,就好像一条机敏的猎犬一般,不会漏掉任何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哦?有什么发现吗?”高崎问他。
355.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胡金川的老婆比他小二十多岁。
这样的老夫少妻,再加上胡金川老家里,还有原配的老婆,他们俩是根本不可能一心一意在一起过日子的。
刚开始的时候,胡金川有钱,两个人还行,至少在外人看来,还是挺恩爱的。一年以后,老婆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等盛世大舞台被司老大抢了去,胡金川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矛盾就渐渐暴露出来。
但那时候,金瀚绅还能兑现诺言,每年给胡金川分红。
虽然日子过得不如以前了,再不能住过去城里的复式豪宅,搬到了郊区小镇上来,还得深居简出,防着司老大发现他们。可是,仍旧不缺吃不缺喝的,老婆也算安分守己。
但胡金川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金瀚绅给的那点分红,和当初他拥有盛世大舞台时候的收入,差的太远太远了。那点分红,一家子过日子,再抛去老家一家人的生活费,剩不下多少。
剩下的这点,不够身边这个年青老婆摆摆的。
年青漂亮女人,本身就有优越感,更喜欢穿衣打扮和花钱。
这女人为什么要嫁给胡金川?自然是因为他的钱,绝对不是因为喜欢看他那张老脸。
花费骤然被降低下来,老婆就发脾气,不给他好脸子看。
即便如此,他们的日子,也过得比一般老百姓强好多倍,还是令人羡慕。
可是,胡大老板自从坑了南方工厂暴富之后,哪里受过这种煎熬?两个家开销要钱,小老婆消费也要钱,搞得他焦头烂额的。
于是,他决心再次发挥自己的专业行骗特长,来个二次创业。
这行骗也是有套路和学问的,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骗子。
一般人只能当一般骗子,像胡金川这种有脑子的人,自然就得有别人想不到的骗术。
在这方面,他还是很有研究的。
就像他第一次行骗,做南方公司的代理,利用那时候私企经营经验不足,财务制度不严格的漏洞,把自己这边销售的货款,通过各种理由和手段,尽量截流下来。等手里截流的资金达到他认为满意的数额之后,他就来个就地失踪。
等南方的债主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唐城已经成了气候,有了保护伞,南方公司想着异地追债,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这种行骗方式,需要他前期十分辛苦地去努力。不努力怎么把南方公司的产品卖出去,手里怎么能有钱呢?
再次落魄以后的胡金川,毕竟有过辉煌的时刻,格局和以前给人家做代理,已经是不可用日耳语了。
对这种需要努力做销售才能骗钱来的手段,他根本看不上了。再说,随着经济的发展,私企的经验和制度也在逐步完善,做代理骗钱的手段,也逐渐行不通了。
于是,他就研发了新的骗钱手段。
他把手头所有能够调动的资金聚拢起来,跑到其他城市里,成立一个公司,搞了一个新项目。
这个项目,看似极具发展前途,利润可观。可是,也有唯一的缺点,那就是这项目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别人研发十几年,投入巨额资金都没有研发成功的东西,他愣敢吹说自己搞成了,而且像模像样地租赁厂房和办公设施,招聘员工,开工投产,甚至虚假经营一段时间后,买通部分地方官员,在那城市的金融大厦里,邀请记者和相关单位,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自己的公司申请上市。
这里面当然还有各种复杂的造假手续,以及各种华丽的包装手段。利用这些手段,周边唯利是图,脑子进水的富商们,也没少给他骗的投资。
这是他敛财的第一个步骤。但这第一个步骤,比起第二个步骤来,还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第二个步骤,他就要趁热打铁,去招徕那些风投公司。
那个时代,不管是当地富商也好,还是著名风头公司也罢,真正可以沉稳下来,利用科学手段,来科学分析投资项目的,还不多。大多是首先被利润冲昏了头脑,被胡金川画的大饼给砸晕了,乖乖掏钱让他骗。
因为他们来钱也容易,他们来的钱,也基本是靠着连哄带骗弄来的。即便这钱没了,也是给他们投资的中小投资者和银行倒霉,他们和胡金川一样,赖账跑路。
那个时代,可以说,是骗子,尤其是冠冕堂皇的骗子的,黄金时代。
当然了,这种骗子,和今天网络上的各种骗子,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一个网络并不发达的时代。
他们是更大的骗子,成功了就是著名企业家,失败了也没有多少后果。
这个,如果还不能称之为黄金时代,那可真是没有天理了。
可惜的是,这一次,好运并没有眷顾胡金川。在给当地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和环境损失之后,他也闹了个身无分文,能全身而退,跑回唐城来,就已经是万幸当中的万幸了。
这人只要没了钱,谁都瞧不起你。
跑回唐城以后的胡金川,连胆小怕事的金瀚绅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大众浴池的分红也不给他了,只给他个生活费,还是他多次厚着脸皮讨要的情况下,跟挤牙膏一样,挤一点给一点。
到了这个地步,小老婆就不待见他了,没跟他离婚,跟别的男人跑了,是因为她没找到合适的,可以要她的,有钱的男人。
话说回来,有钱男人有几个肯收残花败柳的?在这个金钱至上的时代,只要你有钱,黄花大闺女能跟苍蝇一样,围着你嗡嗡转,才不管你是老汉还是青年。
他那个小老婆,富贵惯了,当然不肯跟着胡金川受罪,可也没有真正有钱的大佬肯收她。
怎么办呢?就到处打野食呗。凭着还保留着的几分姿色,她会通过当时刚刚流行起来的婚恋网站,或者交友APP,去认识一些男人。不管这男人是干什么的,年老还是年轻,只要舍得给她花钱,满足她的购物、消费需求,她就跟人家在一起。
有时候,她能同时交往两三个男朋友,而且时间管理的恰到好处,让同时和她交往的男人,谁也发现不了谁。
这一点,她倒有些得了胡金川的真传。
男人舍得花钱,她便极尽温柔。哪天男人没钱了,那就一拍两散,两不相欠。
你付出了金钱,我还付出了身体呢,又不是谈婚论嫁。各取所需,有什么好纠缠的?
开始的时候,她还遮遮掩掩的,瞒着胡金川。时候长了,胡金川拿不回钱来,她也就无所顾忌。你没钱养老娘,戴绿帽子也是理所当然。
就这么一个女人,胡金川又经常在外面不回来,结果可想而知。
胡金川失踪了,她竟然不知道。胡波找她询问的时候,她竟然不相信这是事实。
“这死鬼,一年到头不着家,还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呢。你怎么知道他失踪了,没准儿他又跑出去做生意去了呢?”
听说胡波是警察,她竟然想勾引胡波。
认识个警察好啊,日后有既不想花钱又想缠着她的男人,她可以搬出胡波来,把对方吓跑,省的和对方纠缠了。
胡波耐着性子,想从她嘴里打探一些关于胡金川的事情。都有些什么朋友,经常和谁交往,生意上有什么合作伙伴?结果这女人一问三不知,只是搔首弄姿,一个劲地冲胡波抛媚眼,惦记着拿下他,让他给她当保护伞。
胡波是逃一样,从那女人那里跑掉的。
听了胡波的经历,高崎笑的都喘不动气了。
“你笑什么笑?”胡波就恼羞成怒,“老子为你这案子,差点把一生清白都搭进去,你还好意思笑!”
高崎只好不笑了。
高崎不笑了,胡波才恨恨地说:“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上还有这种没心没肺的奇葩女人,男人没俩月了,愣是跟没事儿人一样!”
高崎就叹息一声说:“没听人说嘛,幸福的家庭都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都有着各自的不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胡金川这辈子没干几件人事儿,这也算是报应吧。”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你既然发现不了什么,这事儿就算了吧?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坏人,反正不做我这个案子,你也不会闲着,忙别的案子去吧?”
胡波就不服气说:“谁说我没发现什么,我这不还没讲完吗?”
高崎就不说话了,继续听他讲下去。
胡波说:“那女的虽然胡搅蛮缠,可还是给我提供了一条有用的线索。她告诉我,大众浴池的老板金瀚绅,原来就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有一年,胡金川惦记着要包下大众浴池来,搞个洗浴中心。可他是外地人,又不是当时那个国营澡堂的职工,不符合承包条件。于是,他就找到了当时还是国营澡堂职工的金瀚绅,以他的名义承包澡堂,当时说好了利润平分的。
因为金瀚绅并不懂得,如何把一个普通澡堂子,变成带有娱乐性质的洗浴中心。大众浴池刚刚开始筹划的时候,胡金川要从南方找人来策划,连装修都要从南方专门请懂行的过来指导。这事儿闹得动静挺大,胡金川为了保密,都是把人请到家里来策划这个事情,所以这女人知道。
可是,金瀚绅从来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事情。按他的说法,他是到南方去打工,挣来了第一桶金,是他独立掏钱搞起来的这个浴池。”
胡金川和金瀚绅还有这么一层秘密,高崎还真是不知道。他不由严肃起来,听着胡波继续往下讲。
356.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胡波说:“从常理上来说,胡金川老婆不可能空穴来风,凭白编造这么个故事。所以,她的话可信度比较高。如果这个事情成立,那么,金瀚绅和胡金川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这个金瀚绅,极有可能知道胡金川的下落。”
高崎赞同胡波的看法,就问:“你去找过金瀚绅了?”
胡波就不高兴说:“找什么找?我刚刚查到这里,你就同意结案,上面不让我再调查下去了。”
怪不得胡波对不让他继续调查,情绪很大。他的确已经摸到案件突破口的边缘了。
可是,突破了又怎样,找到胡金川又怎样?
司老大可以从孙耀辉这里,把线索给斩断,也就一定可以,从金瀚绅和胡金川那里,把线索同样斩断,无非再多添两条人命而已。只要他头上那顶保护伞不破,一个小小的刑警中队长,是奈何不了他的。
“你不要再查下去了。”高崎就告诫胡波说,“好多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你这是在要司老大的命,狗急了还跳墙呢。再查下去,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我知道,”胡波冷静地说,“可我干的就是这一行。这个城市,需要有人站出来,维护正义。否则,这城市哪来的和平安宁?碰到危险就躲开,还要警察干什么?”
这个犟驴,怎么一根筋呢?高崎就真有点急了。
“你彪啊?”他就骂他,“你是个铁锤,往石头上砸,那肯定没关系。可你是铁锤吗?你就是个鸡蛋,一碰就破,你这不是找死吗?你好好想想,你是直接不给自己机会,去做无谓牺牲,一脑袋撞死好,还是慢慢把鸡蛋锻炼成铁锤,将来把那块石头给敲碎好?”
胡波就看着他傻笑。
因为他有危险,而为他着急,这是真心为他好,关心他,这才是好哥们儿,好朋友。
“你不要说的那么邪乎行不行啊?”胡波不以为然说,“这帮人没那么大本事,只是因为没有人跟他们硬碰硬,跟他们较真儿,才让他们显得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样。毛爷爷说的好,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只要把他们外表那层吓人的皮给捅破了,他们原形毕露以后,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高崎却严肃起来,郑重对他说:“胡波,你不要把他们想的太简单了。我告诉你,这些人之间,利益牵扯着利益,就像一张大网。谁也没法说清楚,这张大网上,到底都有谁,有什么。司老大也只不过是这张网上的一个小鱼。
你兴许能把这条小鱼给抓在手里,可是这小鱼是带刺的,它身体上都勾着什么东西,你看不见。他勾着的东西上,又勾带着什么东西,你更不知道。你这样稀里糊涂到处瞎撞,万一撞到不该撞,不能撞的地方,会把小命搭进去的你知不知道?”
胡波就问:“这张网有多大,会不会也包括你呀?”
高崎就摇摇头,半天才说:“不知道,兴许,我也在这张网上挂着。”
两个人就都沉默了。这是个谁也说不清楚的问题。
干这许多年的刑警,胡波也接触了不少的内幕。他相信,高崎之所以这么说,并非空穴来风。
过一会儿,高崎就转了话题说:“知道司老大为什么要弄死我吗?仅仅是因为高峰和胡金川接触了一下,胡金川手里,攥着他违法的证据,他顾忌我会对付他。
司老大这种人心狠手辣,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就经营个盛世大舞台,手下没几个兄弟。
可是,你现在调查他,你知道了,他手底下盘根错节,触须伸的到处都是。你到现在,不也是没有全部摸清他的底吗?
这还仅仅是他涉黑的一面。那么,他涉白的呢?你毫无所知。不要以为你是警察,又是队长级别的二级警督,他就不敢动你。
你不是想找胡金川吗?我老实告诉你,这个人掌握了司老大的违法证据,依司老大的狠毒,会留着他吗?他很可能已经被他灭口了!”
胡波接话说:“正是因为这样,胡金川才对我至关重要。我只要找到他的下落,司老大也就暴露在阳光下了。”
“我不跟你讨论案子。”高崎就生气说,“我在跟你讨论怎么保住你的小命!你记住了胡波,虽然你是警校毕业的警察,虽然你有了不少的办案经验,可是你并不比别人聪明到哪里去!你有老婆有孩子,有爹娘,你也是个普通人!你触动了司老大的根本利益,他一样会对你下手!
我只是因为在司老大看来,有能力干倒他,就可以平白无故躺枪,成为他的杀害目标。何况你是故意要去招惹他,摆明了要弄倒他?”
“你可以平白无故躺枪,别人呢?”胡波质问他,“他一天在唐城逍遥法外,就会一天为了他的利益去违法犯罪。一次违法犯罪得不到应有的惩罚,他的胆子就会更大一些,下一次就敢干更大的罪恶!最终,更多的人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他就会去害更多的人!
这种罪恶之徒,得不到惩罚,正义就不会被伸张,就会有更多人来效仿司老大,有更多的好人被祸害!
这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必须有人站出来,去主持正义,帮助正义战胜邪恶!
在这场较量面前,做为警察,我不能退缩。因为我退缩了,司老大这样的邪恶势力就会变的更加强大!那么,这儿城市,就会变成罪恶之城,邪恶天堂!
我要在他还没有那么强大,为祸一方之前,彻底铲除他,还正义与安宁给这个城市。也只有这样,这个城市才会真正属于这里所有的市民。
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城市,需要有人为她付出,为她去做些应该做的事情,让她永远保持正义、安宁、繁荣。我只做我应该做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会考虑那么多的个人利益。”
话题就又回到了原点。
高崎这个气,感情他刚才说半天都白说了,这死脑筋愣是油盐不进。
胡波也看出高崎生气来了,嘿嘿一笑说:“放心吧,我又不是二百五,我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撞石头。”
说到这里,他就严肃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你刚才说,胡金川很有可能被司老大灭口了,我也是这么设想的。所以,搞清楚胡金川的下落,非常关键。
想要知道胡金川现在是死是活,这个金瀚绅又是一个关键。我只是派人暗中盯着金瀚绅,明里什么也不做。金瀚绅和司老大,还隔着好几层呢,就算司老大发现了我在调查金瀚绅,他也不一定会想到,我是因为他在找金瀚绅的麻烦,放心吧。”
高崎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胡波。
“我快让你闹糊涂了。”他问,“金瀚绅怎么会知道胡金川的下落呢?你的意思是,他把胡金川给藏起来了?”
胡波就摇摇头,过一会儿说:“我怀疑,金瀚绅跟司老大之间也有联系。”
高崎不信说:“金瀚绅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你别看他四十好几了,还留着个马尾巴脑袋,打扮的跟个痞子似的,其实他胆子特别小,根本不敢和司老大这种人掺和。”
胡波耐着性子说:“你听我给你慢慢分析呀。胡金川那天晚上见高峰,给了高峰一个U盘,里面有一段关于盛世大舞台违法的视频。他对高峰说,他那里有更多这样的视频,就看你感不感兴趣。
他把视频交给高峰以后,肯定在等着高峰和你说了之后,给他个回信。这人比较狡猾,高峰找不到他,他却可以找到高峰。可是,从此之后,他再没有联系高峰,直接失踪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高崎:“这个正常吗?”接着就解释说,“按照常理,他应该在第二天,或者稍晚一些的时候,主动去找高峰。可他为什么没去,反而失踪了呢?”
这的确有些不正常。
高崎看着胡波,等着他往下说。
胡波接着说:“唯一的解释,就是司老大及时发现了胡金川的图谋,因此才有了后面想谋杀你的车祸。问题就是,他是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胡金川的这个图谋的呢?”
是啊,这也正是高崎想不明白的地方。
“我不相信巧合。”胡波说,“我反而认为,有人及时向司老大告发了胡金川,司老大这才当机立断,控制了胡金川,造成了以后胡金川再也没有机会和高峰联系。”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高崎:“问题就在于,是谁告发了胡金川呢?”
高崎不由问:“你的意思,是金瀚绅跑到司老大那里,告发了胡金川?”
胡波就点点头说:“只有这一个解释,才能把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完全串联起来。
当初咱们分析这个案子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着这个问题,司老大是怎么这么快知道胡金川要出卖他的?现在,我想明白了。”
高崎沉默着不说话。这个胡波,专门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卖关子。你不是希望我问你吗?我偏偏不问,反正你早晚得说出来。
果然,看高崎不插嘴询问,胡波只好往下说答案。
“假定胡金川老婆说的是真的,”胡波说,“那么就是说,大众浴池至少暗中有胡金川一半的股份。
胡金川风光的时候,金瀚绅不敢吞了他这个股份。可是,等到胡金川落魄的时候,金瀚绅就一定是起了这个坏心思。
因为当时的体制原因,当初胡金川投资大众浴池的时候,是以金瀚绅独资承包的方式出钱的,他们之间,没办法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胡金川落魄了,金瀚绅不怕他了,起这种忘恩负义的坏心思,不是没有可能!”
357.同床异梦
高崎还是没有听明白,金瀚绅为什么会去向司老大告发胡金川。
胡波就接着解释说:“你想,如果金瀚绅还按时给胡金川分红,胡金川手里就不会这么拮据,完全可以养得起他老婆。
可是据我后来调查发现,他最近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他老婆也因为钱的问题,没少和他吵架,弄得楼上楼下的邻居,没有不知道的。
而且,好多人证实,他老婆在外面十分不检点,经常和其他男人出入高档场所。
如果胡金川还有钱的话,他老婆应该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高崎就问:“可这和金瀚绅向司老大出卖胡金川,有什么关系呢?”
“你听我慢慢给你分析呀。”胡波说,“从最近一年胡金川生活拮据的情况来看,金瀚绅恐怕是侵吞了他应得的分红。胡金川肯定不能容忍自己的分红被侵吞,两个人很可能产生了矛盾。
站在金瀚绅的角度上来思考问题,他当然希望胡金川死掉才好,最次也要离开唐城,再不敢跑来跟他要分红。这样,大众浴池才会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所有。
那么,怎么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我们姑且不考虑他怎么达到了这个目的,但现在胡金川失踪,金瀚绅的目的是不是达到了?
所以说,金瀚绅失踪,不仅对司老大有利,对金瀚绅也有利。”
高崎终于明白了胡波的意思。
“可是,你这个推论,怎么听我都觉得漏洞百出。”他评价说。
胡波一笑说:“好多大案子,我都是靠反推破的,这个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但是,有一点支持我这个结论。
我找过高峰,高峰说,胡金川找他的那个晚上,就是在大众浴池大厅的休息区里,他好像是故意在那里等着他。”
“这混蛋小子,整天的不干好事!”高崎就骂。
胡波问:“你说高峰还是说胡金川?”
高崎回答他说:“我说高峰。你继续说。”
胡波就说下去:“胡金川在那里等着高峰,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知道高峰经常去大众浴池。他怎么知道高峰经常去的?事先跟踪高峰?这个不可能。
如果胡金川不是经常在大众浴池,和金瀚绅在一起,他甚至有可能连高峰是你弟弟都不见得知道。因为你们之间很陌生,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就别提跟踪高峰了。
他经常在大众浴池,和谁在一起?和金瀚绅!也就是说,他对付司老大这个事情,金瀚绅有可能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胡金川在想如何扳倒司老大,重新夺回盛世大舞台。金瀚绅却在想怎么把胡金川给做掉,从此一劳永逸。这才叫同床异梦!
胡金川去找高峰,有可能金瀚绅知道他的目的。他借机向司老大告密,借司老大之手把胡金川除掉,这个完全有可能!”
如果按照胡波这个推论,整个案件的因果关系,就十分明了了。
“可是,你怎么证明你这个推论呢?”高崎就问。
“当然是找到胡金川最好了。”胡波回答他说。“可是,胡金川可能已经被金瀚绅出卖给了司老大,被灭口了。在调查被要求终止,不能大张旗鼓寻找胡金川的情况下,这个线索我只能放弃。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人偷偷监视金瀚绅。一是看他有没有关于胡金川方面的异常举动,二是抓他点其他方面的违法事实,设法把他抓我那里去。
你说的没错,这老小子胆小如鼠却诡计多端,十分狡猾。不过,只要到了我那里,我吓也能把他吓的说了实话!”
高崎就笑他说:“你拉倒吧,弄个赵地雷你都没有办法。”
胡波就分辩说:“金瀚绅和赵鑫磊不一样。赵鑫磊是亡命之徒,金瀚绅怕死,对付他我还是有办法的。”
高崎想想也对,胡波这小子懂法律,吓唬人倒是有一套。
他就问:“你抓他很容易呀?他那个大众浴池藏污纳垢,突袭他一下,什么罪名给他安不上?”
胡波说:“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为了弄个抓他的理由,绕过当地派出所,得罪他们也就得罪了。”
“哎呀,”高崎就笑着打断他说,“咱们胡大队长多牛啊,还怕得罪派出所啊?”
“滚一边去!”胡波就骂,“你还真把我当愣头青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又不是不知道。将来考评升职,这些地方大员的意见,也是至关重要嘛,没事儿我得罪他们干吗?不过为这个案子,豁出去了!”
接下来,胡波却说:“不过,我派过去的侦查员回来说,大众浴池已经撤了不合法的节目,连二楼的按摩室都改棋牌室了。”
高崎也感到很奇怪,问他说:“金瀚绅疯了?没有二楼的项目,他靠什么挣钱?”
胡波冷冷一笑说:“反常吧?越是反常,就越说明这家伙心里有鬼,而且是很大的鬼!这恰恰说明,胡金川失踪,他绝对摆脱不了干系!”
两个人又商量一会儿,眼看着太阳升起老高,这才一前一后地下山,各自开了自己的车,离开唐城量具的厂区。
胡波昨晚上抓逃犯,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要回他的刑警中队办公室,补一觉去。高崎劝他回家好好睡一觉,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却不愿意回家。
“在办公室里睡觉,有什么事大家容易找着我,我找别人也容易。”他对高崎说。
这个倔种,身上就是有这么一股子韧劲儿,百折不回,倒是个天生的好警察。
上一世,胡波是警察,他是专门给警察找麻烦的痞子,两个人起初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在为岳帆报仇这个事上,胡波帮了他,也是为了给司老大这个更大的痞子添堵。除此之外,两人此后的的交集就很少了,可以说都算不上朋友,高崎并不怎么了解胡波。
想不到这一世,他们成了最交心的朋友,他才真正了解胡波,发现他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他不具备的闪光点。
胡波、孙继超,这些人,都是这个城市里有良心,有抱负,有理想的人,也正是因为有他们在,唐城才不会变得冷漠和没有人情味儿。
只可惜的是,这样的人还是太少太少了。
对胡波,高崎不好多说什么,说了这个倔种也不听。他只能嘱咐他注意安全,别做过火的事情。别的,他也没有什么要说的。
其实,胡波已经做的够好了,有专业能力又头脑聪明,关键时刻知道拐弯走,不去撞南墙。如果他处在胡波这个位置,也是这个年轻的年龄,他可能连胡波做的一半都做不到。
他的实际心理年龄,已经是中年人了,他能看到的东西,胡波这个年轻气盛的年龄,并无法看到。
这么一个可爱的小警察,他得保护他,不能让他栽到司老大手里。陶洁的这个仇,肯定也要报!
但做为中年人心理的高崎,却不会像当年给岳帆报仇那样冲动,靠着拳头去报仇。他不仅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更知道用脑子报仇,比用拳头报仇,要高明的多,而且可以报仇报的更痛快!
当年逼的司老大扔了枪给他下跪,他却不敢当时就把司老大给宰了。有梁超和老虎跟着呢,他不能连累他们。而错过了那个杀掉司老大的机会,司老大以后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司老大知道他狠,功夫厉害,用心防着他,离他远远的,他又能怎么样?
最终换来的,只不过是让司老大出钱给岳帆办个隆重的葬礼,亲自抬个棺,此后人家该荣华富贵还是荣华富贵,该怎么祸害这个城市,还是怎么祸害这个城市。
这就是用拳头报仇的结果,屁也不是。
这一次,他得用脑子报仇了。
和胡波分手以后,高崎没有去公司总部,而是去了医院去看陶洁。顺便,他给赵迷糊打了个电话,让他也来医院一趟。
赵迷糊现在有一个十几辆车的车队,已经是海鲜市场供应部的经理,下属车队、业务、统计,好几个部门了。他再不跟车出门,能把家里这摊子事儿管好,把市场里想要的东西给及时弄来,他就算完成任务了。
胡丽丽还专门给他配了个大学生副经理协助他。开始他还嫌人家小毛孩子跟着捣乱,要把人家给挤走。结果让高崎教训一顿,老老实实听话了。
高崎也不是当年的高哥了,架子在那儿摆着呢,不怒自威。真较真了,赵迷糊也怕他。
时候长了,赵迷糊也看出来有文化的重要性了。人家大学生小孩过来,了解了情况,就开始按照胡丽丽的要求,把工作数据化,工序化。到最后,连考核标准都数据化了,省的发薪水的时候,靠赵迷糊顺嘴胡吣,惹的下面大家都不高兴。
从那儿开始,赵迷糊也知道学习新知识,尝试着用电脑来管理自己的部门了。
高崎好好的叫他去医院干什么?赵迷糊就有些纳闷。
陶洁不能动,是不能穿衣服躺在病床上的,期间护工给她按摩,喂饭,大小便,都得掀了被子。一个大男人在病房里,看着人家做这个,高崎不尴尬,赵迷糊也尴尬。所以,看陶洁他从来不去,都是打发自己老婆去。
高崎这回非要他去陶洁的病房,这是搞的哪一出啊?
不过赵迷糊不笨,他知道高崎叫他去那个地方,一定是有背着别人的秘密。也只有那个地方,他们偷偷商量点什么坏事儿,别人才不会知道。
等赵迷糊赶到病房,才发现自己想多了。高崎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弄了道厚门帘,把里面病床和外面的沙发给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