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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传奇从重生开始txt下载     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3.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平日里,大家都要上班,各忙各的。好容易盼着放假,一家人聚在一起,能吃个团员饭,享受一下孩子们都在身边的快乐。

    这是老高从心底里期盼的。

    没想到,他这个愿望,让高崎给搅和了。

    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回来,一个比一个晚。

    老高心里憋屈的慌。

    可当爹的,不会真和儿子生气。高崎回来了,他心里的气就消的差不多了,又拿出当老子的架势来,数落高崎一顿,心里这憋屈释放出来,气也就没有了。

    嘴上说是不想让高崎再扩展买卖,那也只是气话。

    没有高崎成为大老板,二儿子高峰两口子,怎么能从千里之外的南方,回到他身边来?

    没有高崎在唐城的名声,他老高哪能获得邻里的尊重,上哪里去挺着腰板吹牛去?

    就是在单位里,领导也高看他一眼,早就从生产单位调出来,再不用干繁重的脏活累活,还给他升了官,成了厂部办公大楼后勤维修班的班长了。

    这维修班,就是管着办公大楼里水电暖,哪个地方坏了给修修。也不用他亲自去修,他手底下还有三个管道工和两个电工,有事了他安排一下就行了。

    他那个能耐,也就能干个班长,班长干好了就不错。真给他个科长、处长的,他还真干不来。这已经是厂里对他的最大照顾了。

    这都是高崎的成功,给他带来的荣耀和好处啊。高崎真要像他说的那样不干了,恐怕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他。

    老高发够了脾气,高崎妈和孙小敏也把菜做差不多了。都是准备好的菜,放到锅里炒一下,孙小敏就一个个的把菜都端到桌子上来了。

    高峰也勤快地很,立刻去找杯子拿筷子。大家一起忙活,很快,客厅的茶几上,就摆满了菜肴。

    然后就是俩儿子俩儿媳妇,一起哄着老高高兴。

    “爸妈,新年快乐!”

    “祝你们二老永远健康,万寿无疆!”

    ……

    把老高两口子给乐的,直接合不拢嘴了,刚才的不痛快,一扫而光。

    除了说吉祥话哄着爹妈,高崎还想着把高峰两口子的婚事给定下来。都住一起了,又不是没有条件,不办婚礼说不过去。

    其实,他是对高峰有些不放心了。

    这小子整天陪着客户吃喝玩乐,身边美女如云的,万一看不上孙小敏了,可就麻烦大了!

    孙小敏现在可是他眼里的人才。当然了,就算不和高峰结婚,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公司里。可那样,就不如她是自己的兄弟媳妇好了,一家人,总比是外人强的多。

    饭吃到一半,看着他老爹发挥差不多,没有那么多话了,高崎这才问高峰说:“你们俩打算啥时候把婚礼给办了?”

    不待高峰回答,就接着解释说:“小嫚和王利也打算去领证结婚。小嫚哥不在,得我替她做主。我想着,干脆就把你们的婚礼一块儿给办了。”

    听高崎说完了,高峰墨迹半天才说:“哥,你不是看不见,我们现在都忙成这样了,哪有时间鼓捣这个啊?”

    “嘿,”高崎就不高兴了说,“原来你不是急着要结婚吗?这我实心实意给你办婚礼了,你又不想结婚了。”

    高崎妈就把话茬接过来说:“就是啊,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有啥好忙的?趁着你嫂子身子还不笨,你哥还有工夫管你们,赶紧把婚事办了。要不然等你嫂子生了,你哥照顾你嫂子,我也得看孙子,就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高峰不说话,高崎就看着孙小敏问:“小敏,你的意见呢?”

    孙小敏说:“最近真的很忙啊,哥。这不今天下午胡总又想着规划个新项目,要我给她出个方案呢。这项目太大了,虽然胡总把你的意思都传达了,可真要出个可行的方案,还要搞许多调研。就这一个事儿,也够我忙半年的。”

    高崎就点点头说:“这个不是理由。谁忙还能不结婚了?”

    高崎妈立刻就插一句说:“可不是?你们不结婚,怎么要孩子呀?”

    “妈,”高峰就不耐烦了,“现在正是要帮着我哥,把他的事业做大做强的时候。我哥叫我们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们不去忙事业,闷在家里生孩子玩,那怎么行呢?等忙过这一段时间去,再考虑结婚和孩子的事情。”

    高崎妈就急了说:“你不能总想着自己呀?我们老两口这岁数在这儿呢。我不是想着,趁着你爸和我都身体好的时候,帮着你们把孩子拉扯大吗?等到我们身体不行的时候,你们又得照顾孩子又得照顾我们,那不更顾不过来吗?”

    高峰就反驳说:“你呀,就是老思想。我们现在不是穷人,有孩子还用你们看啊,请保姆不就完了?就是你们老了,也不用像别人一样,又担心治不起病,又担心没人照顾的。我哥是谁呀?市里最好的医院就是为你们开的,想要什么医生有什么医生,想住多么高级的病房就住多么高级的病房。将来你们万一身体不好了,一个保姆照顾不好你们,我哥能给你弄一打保姆来伺候你,是吧哥?

    再说了,现在大城里,好多年轻人都不结婚,不要孩子了。弄个孩子多累赘呀?又得操心上学又得操心成长的,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华,都耽误孩子身上了,多么亏的慌啊?

    再说现在养个孩子,成本忒高了。从出生打各种疫苗到上幼儿园、上学,各种辅导班、兴趣班,这费用就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的,总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吧?

    也就是我们现在跟着我哥干,有这个条件了,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在南方打工,我们俩的工资,根本就养不起孩子。好多和我们一样的,直接这辈子就不打算要孩子了。”

    老高这下就不爱听了,瞪眼看着高峰说:“照你这么说,我和你妈当初就不该生你,生了也不该养你,直接把你给掐死散伙是不是?那时候生活困难,我们为你吃多少苦?你小子说的,这是人话不是?”

    高崎妈这回向着老伴说:“可不是咋的?我听着就不是人话!你个小兔崽子,哪有这么自私的?传宗接代也是你应该尽的义务,你知道不知道?”

    高峰见爹妈都冲着他来了,干脆一缩脖子,死活不开腔了。

    陶洁在一边听着,差点就没憋住笑出来。

    这个高峰,自从回来以后,学的一天比一天油滑,把好好个高崎提出来的,结婚不结婚的问题,直接就给搅和到传宗接代上了。估计这个问题讨论结束,大家也就把他和孙小敏办婚礼这个茬,给忘干净了。

    而且,胡搅蛮缠的过程当中,还不忘拍他哥的马屁。这哪儿是原先那个老实孩子高峰啊,直接就是个滑头!

    高崎也听出高峰这个嘴变油滑了,可是,他比陶洁听出来的东西更多。

    高峰不想办婚礼,恐怕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在唐城,领了结婚证不办婚礼,还是等于没有得到双方家长和亲眷、邻里的承认,等同于没有结婚。没有结婚要孩子,还是等于未婚先孕,还是丢人的事情。

    高峰啰里啰嗦说这一堆,就是不想和孙小敏办婚礼。不办婚礼就不用要孩子,没有孩子,他和孙小敏之间,就会存在很大的变数。

    这小子别再是在外面相中了哪个漂亮女人,憋着要把孙小敏扔了吧?

    “不行。小敏和你都住一块儿了,你们也领了结婚证了,不办婚礼,让街坊邻居怎么看,让小敏回家怎么跟父母交代?这不让人家说咱们老高家不懂礼数,欺负人吗?这个婚礼必须办,马上办!你们抽机会回趟小敏家,和她父母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要求?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总之,春节之前,这个事情,要定下来。”

    商量不通,高崎干脆就来硬的。高大老板说话,比老高可管用多了。

    高崎这么一说,高峰就不敢说话了。可是,孙小敏却看到了他脸上的不情愿。

    “哥,要我说吧,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孙小敏就对高崎说,“你要搞的这项目吧,的确很庞大,连胡总都觉得这肩上的压力很大,不能不全力应对。

    所以,从明天上班开始,我们必须要组织一个专门的部门,来策划这个事情。胡总的意思,是要我来主持这个先期策划的工作。这样的话,公司还要招几个策划方面的专业人才。这方面的人才,咱们北方目前还很难找到,我还要去南方一些发展快的大城市去联系这些人才。

    所以,未来一年,恐怕是我们最为忙碌的一年,恐怕真的没有时间去考虑个人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等到这个项目有了端倪,差不多的时候,在考虑个人的事情。”

    孙小敏的话,说的合情合理。可是,高崎总有种感觉,她这是在找理由推脱。

    处在孙小敏的位置上考虑,她应该是最希望把婚礼办了的那个人才对。

    可是,为什么她反而要和高峰一样,反对办婚礼呢?

    难道,是高峰在暗中已经通过甜言蜜语,哄的她同意了延迟结婚?

    孙小敏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不是高峰能够哄骗得了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恐怕早就产生了某种隔阂,孙小敏也完全明白高峰要和她分手的意思,只是为了父母,或者为了不让他知道,在维持着表面上的融洽。

    想到这里,高崎不由看一眼高峰。高峰面无表情,好像这件事情跟他无关一样。

    你说当初他干吗非要吃饱了撑的,憋着坏要让高峰把孙小敏给扔了呢?这才真是叫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呢!

314.意外

    做生意的人在为人处世上,比起一般人来,要成熟的快一些。

    高崎兄弟、孙小敏,包括陶洁,都比老高要有心计的多。

    所以,高崎兄弟和孙小敏吃着饭时候的对话,都暗藏着玄机。四个小的好像都能听出些弦外之音,倒是老高两口子,却只能听懂他们之间谈话的,一些表面上的意思。

    老高显然没有意识到高峰和孙小敏之间出了问题,他只听出来他们忙,没有时间办婚礼。

    办不办婚礼,对老高来说,也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

    在他看来,高峰年纪不大,晚一年办婚礼也没什么。他还没退休呢,就算他们有了孩子,他也没时间看。

    陶洁明年就会给他生个孙子或者孙女,他老伴看陶洁这个就够累的了,孙小敏再生一个,看得过来吗?总不能为了看孩子,让他连班都没法上吧?他都坚持上班这么多年了,总得站完最后一班岗吧?

    高峰晚一年结婚更好,省的弟兄俩要孩子挤到一块去。

    他并不过于在意婚礼的事情,而是问高崎:“你又要搞什么大买卖?”、

    这一句话,就暴露了孙小敏并没有跟他说具体的事情。看来,这女子还是很优秀的,知道分寸,不该说的一句没说。

    “啊,”高崎就回答他爸说,“我准备把海鲜市场再扩大一倍出去。另外呢,我还想在省城再开一家聚香坊。还有呢,咱们的水饺店,我也想把蒋师傅这个品牌打出去,在全国招商,搞连锁店……”

    高崎就开始胡说八道。

    这顿团圆饭,开始的时候其乐融融,最后却有些各怀心事的意思了。

    吃完饭收拾了,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就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高崎和高峰都喝了酒,孙小敏就开着高崎给她的那辆本田雅阁,载着高峰回去。

    天已经有些晚了,正是唐城一年里最冷的季节,又是子夜时分,高崎肯定不能再和陶洁溜达回家。陶洁就开了高崎的雷克萨斯,高崎坐在副驾驶上,往家走。

    高峰两口子先走,陶洁和他们间隔了百十米,在他们后面跟着。

    已经是06年的元旦了,街上灯火通明的,却很少有人,也很少有车。

    从高崎父母家到他们住的小区,并不远,开车用不了二十分钟。

    路上没有车,陶洁也就放松下来,边开车边和高崎说话。

    “你说,高峰为什么不愿意办婚礼?”陶洁就问高崎,“真是因为工作?”

    高崎知道,陶洁一定是从他们的谈话里,听出了问题。

    他就反问她说:“你觉得呢?”

    陶洁说:“我哪儿知道啊?只是看高峰和孙小敏的表情,觉得哪里不对劲,担心他们之间出什么问题。”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行驶着的孙小敏和高峰,果然就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在车里默默的,谁也不说话。

    孙小敏总是不自觉地想去踩油门,想着开快一些,早点到家,早点结束这尴尬的氛围。

    可是,后面陶洁平时不怎么开车,想去哪里,都是高崎开车送她。这回开的又是高崎的雷克萨斯,不是她那辆小富康。

    比起富康来,雷克萨斯又宽又长,陶洁不熟悉,就不敢开快了,在后面慢慢晃悠。

    孙小敏觉得不管后面的陶洁和高崎,自己加油门跑了,好像有些不礼貌。看看后面的雷克萨斯看不到了,就只好松了油门,放慢速度,等着陶洁追上来。

    从高崎爸妈家到他们住着的黄金国际,主要在一条贯穿城市南北的主干道上行驶。这条主干道是去年才修好的,唐城最宽的一条公路,双向八车道,中间用了白色的金属隔离栏阻隔开来。

    隔离栏每隔一段距离,就留一个开口,有开口处竖了铁栅栏,专供行人和两轮车走的人行横道,也有中间空着,供车辆调头用的回转通道。

    孙小敏走到一个回转通道的时候,隔离栏那边,一辆自卸大卡车开着远光灯疾驰而来,发动机发出的声响很大,尤其是在这寂静的子夜里,尤为刺耳。

    这条主干道,是不允许带后斗的载货机动车辆通行的。在这深夜里,跑到这里的大卡车,多半都是没有牌照,偷偷上路的。

    开大卡车的司机,好多都不自觉,在市里也开远光灯,远光灯还私自改装加强,即使隔着隔离栏,依旧照的对面车辆里面的司机睁不开眼。

    在强烈的远光灯照射下,孙小敏皱皱眉,不由自主地就踩了一下刹车,让自己的车子慢下来。

    就在她驶过那个隔离栏开口的时候,从车的反光镜里,她看到那辆大卡车竟然从开口处拐到了自己行驶的这个车道上来了。而且,那卡车并没有要调头的意思,竟然开始加速,逆向飞驰起来。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本田雅阁瞬间静止下来。

    副驾驶上坐着的高峰,让猛然刹车的惯性给推的往前一蹿,脑袋差点撞到前挡风玻璃上。

    “你干什么呀?”他不满地埋怨孙小敏,“开车怎么这么不稳当?”

    孙小敏扭回头朝后车窗看去,嘴里说:“那辆自卸王,跑这边的车道上了。”

    高峰不耐烦说:“你管他干什么?这都是些黑车,不怕交警处罚的。”

    “哥和嫂子在后面!”孙小敏突然说了一句,然后直接下车,向着后面跑。

    高峰愣怔半天,愣是没明白孙小敏的意思。

    “哎,你把车停在路上怎么行啊?”他埋怨着,伸手打开双闪,也下了车,站在车边向着后面望过去。

    就在这时候,后面就“咣”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高峰向后望着,嘴巴不由自主张开来,接着就脸色苍白了,撒腿向着孙小敏跑去的方向跑。

    他跑到后面几十米的时候,就看到公路上的隔离栏倒下一片,那辆大卡车停在最靠里的车道上。高崎的雷克萨斯,已经被撞到最外面的车道那里,横了过来。

    雷克萨斯的前脸已经完全塌陷进去了,引擎盖也张了开来,一股焦糊的味道,随着前脸里冒出的蓝烟飘过来,十分刺鼻。

    高峰就站在公路中央,完全傻了。

    孙小敏已经趴在雷克萨斯驾驶位那边的窗户上,半边身子探进去。一会儿她把探进去的身子缩回来,一脸焦急。

    看到高峰傻站在公路中央,就冲着他嘶声怒吼:“打电话报警,快呀!”

    二十分钟以后,高崎和陶洁被送到了市中心医院,展开急救。

    雷克萨斯还是足够结实,也足够安全。可是,自卸王卡车自身的重量太重了,这种快速迎面撞击,力度太大了。

    高崎和陶洁都昏迷不醒,孙小敏跑前跑后地办各种手续,高峰只知道傻傻地跟在她后面。

    “要不要告诉爸妈一声啊?”他弱弱地问孙小敏。

    孙小敏猛然回头,看他一眼,还是极力压抑了心头的不满,平和了语气说:“现在他们两个的情况还不明朗,这时候告诉爸妈,会把他们吓坏的。当然了,你是他们的儿子,这事儿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是提个建议。”

    “那,那咱们让谁过来啊?”他就又弱弱地问。

    孙小敏说:“告诉胡总吧,她有主意。”

    于是,已经进入梦乡的胡丽丽就给吓醒了,只穿了一件鸭绒大衣,就驱车赶到医院里。一路上,她不断打着电话,寻找所有可以用得着的人。

    这个时候,医院里有过硬的关系,可以少办好多手续,节省好多时间,等于是为高崎和陶洁,开辟一条绿色生命通道啊!

    等她到达医院的时候,院长已经亲临第一线,指挥抢救工作了。胡丽丽没有惊动院长,只远远在一边等着,直到一切都忙差不多,看到院长要回自己办公室,这才现身,走到他身后,喊了一声。

    院长猛然回身,这才看到胡丽丽,此刻也来不及客气,直接在附近找个办公室,和胡丽丽说两个人的情况。

    高崎的情况好一些,大多是皮外伤,头部受到重击,颅内却没有积血积液。从经验判断,脑震荡昏迷的可能性大一些。

    也就是说,没有意外,他应该可以自我苏醒过来。目前,他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密切监控病情,等待自然苏醒。

    陶洁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

    虽然和高崎受到的撞击是一样的,车内的安全气囊也及时打开,但她的身体比起高崎来,可就柔弱了太多了。颈部受到巨大的惯性拉扯,椎骨有一节骨折。是不是损伤了神经,将来会不会出现高位截瘫的情况,现在人昏迷着,还无法确定。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颅内有积液,颅压显著升高,生命垂危。

    现在,主要是通过腰椎插管的方式,释放一部分积液,减轻颅压,暂时保命。

    “从放出的积液和里面的血色看,情况不好。”院长坦白说,“应该有脑动脉破裂的迹象。”

    胡丽丽不懂这个,也只能默默地听着。

    院长就又往下说。

    具体治疗措施,还需要核磁共振的结果出来,各部门专家进行综合诊断之后,才能确定。

    还有一个不利的因素,就是陶洁还怀有身孕,这更增加了危险性。

    胡丽丽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孙小敏和高峰立刻就过来了。

    “胡姐,怎么样啊?”高峰颤抖着声音问。

    胡丽丽面无表情,一直带着他们走到楼梯间里,这才把院长的话传达给他们,然后长长出一口气说:“要是你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天就塌了!”

    “那我嫂子呢,能不能保住命?”高峰就又问。

    胡丽丽缓缓摇了摇头说:“听院长的意思,要确保陶洁抢救成功,最好就是先终止妊娠。现在的问题是,你哥还昏迷着,这个主意,谁也不敢替他拿啊。”

315.梦幻与现实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小敏,这时候却开口了。

    “我替他做主。”她语气坚定地说,“只要有终止妊娠的条件,不管我哥醒不醒,都以首先保住我嫂子的命为唯一选择。我哥如果醒了以后不认可,我承担全部责任!”

    高峰就不高兴说:“你承担的起吗?你不知道我哥他俩结婚五年才怀上这么一个吗?”

    “知道。”孙小敏平静地说,“可是我更知道,你哥爱嫂子,胜过他自己的生命!”

    高峰脸上现出些许尴尬来,便不再言语了。

    胡丽丽看看高峰,又看看孙小敏。

    看孙小敏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明显有赞许的目光。

    而这时候在重症监护室里的高崎,还是昏迷不醒。他的大脑,并没有停止运转。

    他仿佛又回到了唐城量具,回到了二车间的维修班。

    阳光透过南面的窗子照射进来,给维修工房里撒下一片光明。

    钳工台案和南面的窗子之间,有个一米半宽的空地。空地上,依旧是摆着那个用六十的角铁焊起来的小方桌。

    小方桌的桌面,是灰色的塑料电木板做的,上面用电烙铁化开塑料电木板的表面,刻画了一个棋盘。

    高崎感觉,自己还是坐在小方桌的东边。屁股下面的椅子,是刘群生办公室里淘汰下来的,那把带着扶手的太师椅,上面的生漆已经磨掉了好多,露出了白色的木纹。

    这椅子,据说比唐城量具的年龄还大。是分地主浮财的时候分的,不知谁把他带到了厂里来,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厂长的座椅。

    这个椅子上,曾经坐过几位厂长,已经没人说的清楚了。

    如果搁到现在,这椅子说不准就能算文物,要值很多钱的。可惜那时候,大家脑子里,包括刘群生,都没有这个意识。要不然也不能让高崎把椅子从厂长办公室里,给搬到维修工房里来。

    高崎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沾满了油腻的,脏兮兮的大号蓝帆布工作服。

    他的对面,坐着的还是油头滑脑的刘进,同样穿的是帆布工作服。

    钳工台案另一边的空地上,也有同样一个角铁焊的小方桌。组里的几个人,正围在那桌子周边玩扑克。保皇、够级、拖拉机……也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

    桌上的棋局已经进入尾声。高崎还有一车一马一炮,刘进只剩下一马一炮外加一个小卒。

    高崎懒的将死他,只是随便动个子粒,心不在焉地和他下着玩。

    刘进下棋的水平死臭却喜欢下。将死他还得推倒了重来,忒费事了。

    看阳光照射进来的方向,应该是下午三四点之间。

    高崎整天在这个维修工房里呆着,对这里的所有环境,都太熟悉了。只看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的角度,他就可以准确判断时间,根本不用看表。

    然后,就是季节。他只穿了帆布工作服,里面只有一件裤衩,说明现在的季节是夏末秋初。

    关键现在是哪一年的夏末秋初呢,他和陶洁谈恋爱了没有呢?

    他竟然不知道问对面的刘进,只是傻坐在那里,愣愣地出神。

    “高崎,你还走不走了,墨迹什么呢?”对面刘进在催他。

    他这才清醒过来,拿起底线的炮,直接就把刘进的士给吃了。

    刘进拐将吃他的马,他调过车来照头将军,刘进的将再拐回去,高崎就把马跳上去了。

    三下五除二,刘进就给将死了。

    “再来,再来,我就不信赢不了你。”刘进嚷嚷着。

    高崎直接站起来,就往工房外面走。

    “哎你别走啊,咱们再下一盘啊?”刘进在后面喊。

    “你就是个臭棋篓子,有什么好下的?”高崎边说边走。

    “你才臭棋篓子!”刘进不服,“有本事别走,不敢玩了是吧?”

    高崎边走边回头,想着反驳他,刚好到门口,就迎面撞上进来的人了。

    进来的是陶洁。

    “干啥啊,慌里慌张的?”陶洁小声责怪他。

    高崎只知道傻乎乎地看着陶洁,不知道说话。

    因为他不知道这是哪一年,他和陶洁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啥呀,出来!”陶洁说完,转身出了维修工房。

    她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就说明一切了。至少,他们这时候已经不分彼此了。

    平时木讷的高崎,可以和陶洁不分彼此,就说明他们不仅仅是刚刚谈恋爱,而是有可能已经住在一起了。

    而这个住在一起,是上一世住在那个小院前面,租的房子里呢,还是这一世在小院里?还是无法判断。

    他还是不说话,乖乖跟在陶洁身后,沿着二车间南面的夹道,一路向东去。

    东面,是一座山的山脚。山脚下面,是备战备荒时,厂里挖的防空洞。

    这个地方比较阴森荒凉,很少会有人过来。

    陶洁走到防空洞门口的时候,就转回身来。靠着防空洞门口边上的石头墙壁站下,看着跟过来的高崎。

    穿着和他一样的工服,只是不再那么肥大,十分合体,可以把她婀娜的体型给表现出来。

    陶洁手巧,工服肯定是自己改过了。

    还是带着蓝布工作帽,只是不再把高高的前额整个罩住,而是把它露出来,白皙而饱满。

    高崎的心里,就再次有了那种颤栗的感觉,那恐怕是最高级别的心醉了。

    这个感觉,从什么时候没有了?

    那个醉鬼高崎,每一次喝醉了,在睡梦里梦到妻子,就是这种感觉。

    重生回来,第一次看到妻子,也是这个感觉。

    “薛雪买了楼了,在市里的山顶上。虽然那里地势条件不好,可也是楼啊。她拿到楼房钥匙了,要我和她一起去看看。

    楼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你说,咱们是么时候可以买上楼啊?”

    高崎又有了那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了。

    但他还是说:“很快的。咱们不买山上的楼,咱们要买唐城最好的楼,要去黄金国际买楼,买最大的。”

    这明显不是那个时候的高崎了。

    “嗯,你就哄我吧。咱们不说那些没用的,咱们谁都不能靠,只能靠自己。从明天开始,你的工资要交给我保管,咱们必须精打细算,准备过艰苦的日子。一定要把买楼的钱给攒出来!”

    高崎的眼前,就又出现了那个饿的皮包骨头的陶洁了,精瘦精瘦的,似乎刮一阵稍大一些的风,都能把这个瘦弱的女孩给吹走。

    有油水的饭菜,陶洁都逼着他吃了,而她,却整整啃了一年的馒头咸菜……

    高崎的心又开始疼了。

    这辈子他经历过两种心疼。

    第一种,就是可怜妻子为省那两个工资,把自己给饿成那样。那个疼总是在心里,隐隐的却永远无法抹去,一直疼,一直疼,想起来就疼。

    所以,他要对妻子好,让妻子过上最幸福的日子,不可以有一丝一毫背叛她。

    第二种疼,是妻子去了以后,那种思念,懊悔,懊悔思念,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眼前的陶洁,还有防空洞的石头墙壁,在渐渐变得模糊、虚幻,最终消失涣散。

    一条陡斜的公路,慢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骑在自行车上,自行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物在迅速地向后退去。

    这是通往山顶小区的那条公路,他自行车后座上,坐着陶洁。

    他光顾着嘱咐陶洁去医院查体的事情了,没有注意到那辆自行车在不断加速。

    他心里清楚,上一次就是因为猛然收紧轧线,才把扎线给崩了的。这一次,他要沉住气,慢慢把轧线收紧,不能着急,更不能让陶洁跳车。

    轧线最终还是崩了。他尽力控制着自行车,往一边马路牙石上碰,试图减缓车速。

    自行车剧烈颠簸起来。

    他们距前面的丁字路口太近太近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没有叫陶洁跳车,陶洁还是跳了。

    他不由大急,高声喊着:“不要跳,不要跳啊!”

    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滴滴响着的生命监护仪,架子上挂着吊瓶。

    一张白皙英俊的脸庞,慢慢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哥,你醒了,真的醒了!”高峰悲喜交集的喊声。

    “哦。”他含糊答应一声,过好一会儿才问:“出什么事了?”

    高峰愣怔一下,也是半天才回答他:“没事,没事。你醒过来就好了。”

    脑袋生疼,要炸裂开一般。

    他咬着牙,皱起眉来,仔细回忆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你嫂子呢,陶洁呢,她怎么样了?”他迫不及待地问。

    “哥,你别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我不听!”他粗暴地打断高峰,“你嫂子在哪里,陶洁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

    高峰看着哥哥,有些不知所措。

    高崎“腾”地一下,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一把就把手上的监护套给薅下来,然后是身上的电线,最后连吊针都扯了下来。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站起来,虽然有些眩晕,站立不稳,还是伸手抓住了高峰的衣领子。

    “快告诉我,陶洁在哪儿,带我去见她!”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

    高崎的怒吼,惊动了护士。一个小护士推开门进来。

    “这是医院,你能不能轻点声啊?”

    “滚一边去!”这时候的高崎可不懂得礼貌,对小护士和对街上跟他打架的小痞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老婆,陶洁在哪儿,快告诉我!”他继续大吼,放开高峰,抬腿就去追小护士。

    小护士被他狰狞的面貌给吓着了,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高崎追了出去。

316.煎熬的时刻

    此刻的高崎,宛如发疯。从重症监护室里跑出来,逮着谁抓着谁打听陶洁。

    高峰在后面追他,被他连着推了两个跟头。

    他人高马大,一般人看看他那健壮如牛的身体,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只吓得病房外走廊里,连病人带护士,四散奔逃。

    抓不到人了,他就沿着走廊,把一间间病房的门推开,嘴里高声喊着:“陶洁,陶洁,你去哪了?”挨间病房地去寻找,把整个楼层都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就在这时候,走廊尽头一个尖利的女声传过来:“高崎,你干什么,这是医院!”

    高崎终于站住,慢慢回过头来。

    喊他的,是胡丽丽。

    “陶……陶洁呢?”他颤着声音问,心里唯恐胡丽丽给他那个他不想要的答案,那个答案他接受不了。

    “陶洁还活着。”胡丽丽回答他说。

    高崎陡然觉得浑身没了一丝力气,一下就瘫倒在走廊里。

    胡丽丽赶紧和高峰过去,想着把他搀扶起来。可是高崎太重了,两个人合力,愣是弄不动他。

    最后,还是等的高崎恢复了一些力气,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重新回到重症监护室里。

    高峰要去喊护士过来,把监护仪器给高崎戴上,重新输液。高崎就摆摆手,示意不用。

    “没事,死不了。”他喘息一会儿才说。然后就问胡丽丽,“我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胡丽丽如实告诉他说:“这是第四天了。”

    怪不得他觉得有些虚弱,就是好好的,不吃不喝躺四天,也够他受的。

    他就对高峰说:“你去给我买些吃的来,多买肉类,我得赶紧恢复体力。”

    高峰就有些犹豫,看看胡丽丽,对高崎说:“你在生病哎,能不能吃东西,我得去问问医生。”

    高崎就不高兴了。

    “扯几把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不知道吗?赶紧去买!当年老子和别人干架,受的伤比这重多了,也没耽误我吃喝。听医生的,我就没法活了!”

    这就不是聚香坊董事长高崎了,直接就是一活脱脱的混混高崎。

    高峰不敢违拗他,只好出门去买吃的。临去之前,还是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把情况跟值班医生说一下。

    高崎可是唐城的名人,而且有过混混的经历,值班医生哪里敢做这个主?问明了情况,立刻就请示科室主任,主任也不敢惹这位爷,也得请示院长。

    这么一来,高峰买这顿饭可就费了事了。

    高崎把高峰支出去,就是想问胡丽丽陶洁的情况,怕高峰在一边捣乱,不让胡丽丽说实话。

    那个碰撞,在高崎的记忆里,的确是太惨烈,比当年自行车失控的事故,厉害的多。

    “胡姐,你跟我说实话,陶洁到底怎么样了?”

    高峰走了,他立刻就追问胡丽丽。

    胡丽丽想想,还是把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情况不是很好。”胡丽丽说,“陶洁到现在还没苏醒。医院已经采取了所有可以采取的措施,病情还是不太稳定。”

    看到高崎眼里焦急的神色,胡丽丽知道他不是想听这个,他是要得到确切的回答,陶洁到底可不可以保住性命?

    可是,连医生都不能保证的事情,她那里能保证啊?

    想了想,她只好继续说:“昨天,从帝都著名心脑外科医院请的专家团队,已经到了。陶洁的大脑里还在出血,今天上午,专家团队已经基本确立了她大脑内的出血点。

    今天下午,陶洁已经进手术室了。专家团队决定采取微创手术,从大腿内侧切开动脉血管,伸一根传导丝进大脑里去,用金属膨胀球把出血点胀死。

    天幸咱们医院刚刚进了一台微创手术设备,要不然,陶洁现在的情况,根本经不起旅途颠簸,没法去帝都医院,可就真没得救了。

    这兴许就是吉人天相,是个好兆头啊!

    听赵院长说,如果这个手术能够成功堵塞住她脑内的出血点,陶洁的性命基本可以保住。你在这里闹事的时候,我们都在楼上的手术室外面等结果呢。高峰给我打电话,我这才下来的。”

    “我要去手术室。”高崎说着就站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走。

    这时候,赵院长得了高崎苏醒的消息,正带着两个医生赶过来,迎面正碰上从病房里出来的高崎。

    “哎,高董,你怎么出来了?”赵院长就喊他说,“赶紧回去,我们得给你做个全面检查,确定你没有问题,才可以下地活动。”

    高崎不愿意回去,含糊着说:“赵院长,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壮的跟牛差不多,已经没事了,就不麻烦您跟各位大夫了。”

    “那可不行。”院长一脸严肃说,“身体是科学,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你头部受了伤,大脑组织,血管是不是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你能感觉出来的。赶紧回去,没有确切结论,不能下床活动。”

    高崎心里着急,陶洁要是没了,他还活个什么大劲儿?可到了赵院长的一亩三分地上,不听他的恐怕不行。

    他只好任凭两个大夫摆布,回去床上躺着,接受各种询问和检查,最后又给弄到CT室里照射一遍,这才散伙。

    这期间院长也没闲着,把科室主任叫过来,给高崎说陶洁的病情。

    原本这事儿得主治医生来说。特别是这种心脑血管科室,科室主任并不是医术最好的那个医生。

    所以,治疗陶洁的主治医生,并不是科室的主任。

    可主治医生在楼上手术室配合专家给陶洁做手术,过不来,只好科室主任亲自介绍了。

    科室主任毕竟是专业的,他的介绍,就比胡丽丽说的清楚多了。

    高崎终于明白,此刻陶洁的命,还是攥在阎王爷手里。

    这时候,他已经冷静了许多,知道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一切都托付给赵院长。

    他和赵院长认识,还是通过市里的领导,在一起交流过几回。给他的印象,是这人做事比较严谨。两个人还同是人大代表,开会也经常碰在一起,算是有些不错的私交了。这一次这么快就从帝都把专家团队给请过来,也是赵院长亲力亲为。带队的专家,就是赵院长的大学同学。

    高崎耐着性子,让医生们折腾到天黑,总算允许他下床自由活动,他就立刻要去楼上的手术室。

    赵院长他们事情多,不可能一直陪着他,知道他没什么大问题,也就只留一个值班医生在病房里,完成剩下的检查,他则带着另两个医生,早早走了。

    高崎要去楼上手术室,值班医生自然拦不住。反正他身体没有大问题,也就由他去了。

    直到这时候,高峰才带着一直烧鸡,一个烤羊腿出现,手里还乱七八糟提一大堆其他食物。

    高崎知道,得不到医生的准许,高峰是不会给他任何食物的。

    这就是亲兄弟,真正为了哥哥好。

    虽然性格软了一些,可他也有他做事的办法。明知道他哥不对,不明着反对,想其他办法拖延。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性格,才刚好适合去陪伴那些特殊客户。

    从这一方面说,他这兄弟,也算一个人才。

    这时候的高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他急着赶到楼上去,哪怕隔着一道道手术室的大门。待在那里,也会离着陶洁更近一些,心里兴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焦急。

    手术室外面的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了。蒋师傅两口子,刘进和崔喜妹,罗小嫚,王利弟兄们都在,岳帆、老虎和梁超,赵迷糊他们都来了。

    陶洁这次进手术室,还能不能活着出来,谁都不知道,高崎又昏迷着。这个时候,大家谁都不肯离开。

    高崎在胡丽丽陪同下,从电梯里出来,看着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心就又一次沉下去。大家这是觉得陶洁不会从手术室里活着出来,才会都留在这里。

    蒋师傅眼圈已经哭红了,看见高崎,第一个过去,握住他的手说:“高崎,你不用担心,陶洁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这辈子净做好事了,老天爷会开眼的。”

    说到这里,自己就忍不住又哭了。

    没有陶洁,蒋师傅这时候是生是死都很难说,她一家子人,说不定也早家破人亡了。只丈夫做透析的费用,也负担不起。

    如今,丈夫基本恢复了,一家人在城里最好的小区买了房子,成了这城市里的富裕家庭。没有陶洁,就不会有这一切。陶洁生命垂危,蒋师傅是打心里难受。

    难受的,不只是蒋师傅一个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过这两口子的恩惠。没有高崎的重生,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大家都知道,高崎深爱自己的媳妇,几乎是没有下限地宠着她。陶洁有个三长两短,对高崎的打击,恐怕是无法想象的。

    此刻的高崎,心里又是陶洁上一世离开他的那种感觉了。

    那天他不该去找胡丽丽,和她谈什么扩大产业的事情。

    不去找胡丽丽,就不会和她跑出去吃饭。不去吃饭,就不会回家那么晚,不会子夜时分还在公路上,也就不会碰上那辆自卸大卡车……

    无尽的懊悔不断袭来,让他的大脑时而清醒,多数时候却是一片空白。

    “爸妈呢,知道出事了吗?”

    清醒的时候,他突然就问高峰。

    高峰还没有回答,胡丽丽就把话接过去说:“我没让通知他们,连陶洁父母那边也没让告诉。等陶洁的手术有了结果,我会考虑怎么通知他们。”

    高崎就没再言语。

    胡丽丽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她这样做,自然就有她的道理。

317.两头犟驴

    高崎坐在手术室不远的椅子上,再不说话,就那么浑浑噩噩着。

    大家知道他心里难过,都默默地在一边陪着他,不忍心去打扰他。

    时间就那么一分一秒地过去,煎熬着每一个人。

    一直到了子夜时分,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护士在门口喊:“陶洁家属!”

    胡丽丽想一下,就示意高崎和她过去。

    里面的医生和护士,胡丽丽肯定都是给了很重的情分的。这是手术有了结果,人家提前出来,告诉家属结果的。

    高崎心里明白这一点,这是上帝的审判时刻,到了。

    此刻他的双腿,真的就跟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坐在这里,煎熬到现在,就是想知道这个最后的结果,可是他又怕知道这个结果。

    他咬紧牙关,强迫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跟着胡丽丽,向着手术室的门口靠近。这短短的十几米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两万五千里的长征。

    终于到了门口,走到里面去,是本医院的主治医生在等着他。

    看到他,那位主治医生吃了一惊。这家伙还真牛逼,受这么重的撞击,说醒就醒过来了。

    这时候他顾不上这些了,赶紧对胡丽丽和高崎说:“手术十分成功,出血点被阻塞了。从造影影像上看,病人的脑内积液没有进一步增多的迹象,颅压也开始趋于稳定……”

    “她可以活下来了,是吗?”高崎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主治医生问。

    主治医生回答他说:“理论上讲,应该是这样。不过……”

    医生后面又说了什么,高崎就听不见了。

    只要陶洁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上一世,陶洁被送到医院里的时候,情况和现在应该差不多。可是,陶洁还是去了。

    这一世,他终于有了能力,可以请到最好的专家,用上最好的医疗手段,最先进的医疗设备,陶洁终于被救活了。

    这一世,活的值了!

    可接下来的结果,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手术过后一个星期,他都完全恢复了,陶洁还是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床上,面色安详,就跟睡着了一般,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高崎就是再傻,也能明白,陶洁已经是一个植物人,这辈子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果然,赵院长找他过去,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想。

    赵院长告诉他,能够保住陶洁的性命,院方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把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这还幸亏是他昏迷的时候,他的家人替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不顾忌陶洁肚子里的孩子,以保陶洁的性命为目的。

    有了这个决定,院方才敢使用各种不考虑腹内婴儿安危的药物。要不然,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现在,陶洁腹内的孩子,因为使用药物,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院方正在观察陶洁的身体状况,只要条件允许,还要进行一次手术,取出陶洁体内的死胎。不过这个手术危险性就小很多,基本不会威胁到陶洁的生命了。

    高崎现在已经没有心思考虑孩子的事情了,他想要知道的是,陶洁以后苏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

    赵院长思考一会儿,还是决定如实告诉高崎。

    在他看来,像高崎这样的富商,死个老婆按理说也不算什么。有些他认识的,财富还远远不如高崎的富商,还巴不得自己原配死掉,不妨碍他找年轻貌美的女人呢。不是有句话那么说嘛,男人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嘛。

    像高崎这种富豪,原配死掉了,自己还年轻,又没有孩子,那就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啊,想找个一线明星都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他就对高崎说:“电影、故事里倒是有不少植物人重新苏醒的例子,但是你也要有思想准备。现实里,这样的事情,恐怕连万分之一都不到。而且,植物人长期卧床,身体缺乏正常运动,一年左右,机体的肌肉、神经和血液循环系统,就会遭受退缩性破坏。就算以后醒了,也会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

    赵院长意识不到,他的这些话,对高崎的打击能有多大。

    这个男人,重生回来,为自己设立的唯一任务,就是弥补上一世失去妻子的遗憾,还妻子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

    如今,陶洁变成这样,和死去又有多少分别呢?

    高崎心里,万念俱灰。

    他有钱,可以为陶洁在医院里常年定制一个豪华病房,雇最有经验的康复医生和高级护理,来照顾陶洁下半辈子的生活。

    而他自己,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活目标,班也不上了,就一个人呆在黄金国际的家里。原本已经不喝酒,现在又开始喝,烟也抽上了。

    交警队处理这个案子,找他核实情况,电话打不通,敲门没人开,只好到公司里找胡丽丽。

    胡丽丽也发愁呢。高崎已经不是聚香坊的董事长高董了,完全就是一个混混高哥。脾气大的,谁都不敢违拗他,说一不二,谁敢劝他骂谁。

    唯一他不敢骂的,就是他的父母。他妈苦口婆心劝他振作起来,磨破嘴皮子,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默默地坐着发呆。他妈恨的拿拳头打他,他皮糙肉厚,把他妈手都咯肿了,他愣是没有反应。

    他还不骂陶洁的父母。在医院里,当着那么多人,给两个老人跪下,发誓这辈子会好好照顾陶洁,无论陶洁怎样,他都将不离不弃,不娶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陶洁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男人能做到这一步的,已经不仅仅是有情有义了,陶洁父母也不能说什么?儿子陶辉有高崎的栽培,已经在省城里有了自己的蒋师傅水饺分店,生意很红火。而且已经有了不错的对象,就要结婚了。老两口决定跟着陶辉去省城住着,不定时的回来看看陶洁。陶洁这样,对他们的打击也不小,与其待在这里伤心,不如离开一段时间。

    剩下的,就是高崎一个人,守着他和陶洁住过的那个家,浑浑噩噩了。

    胡丽丽原本想,高崎受这么个打击,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他和陶洁感情好,可再好的感情,总会有走出来的那一天。

    可万万没想到,一个月都过去了,高崎还是那个样子。不上班,只是每天去医院,陪着陶洁坐着,天黑了就回家再不出来。

    聚香坊有唐城著名的招牌酒店,有最红火的快餐连锁店,还有全唐城唯一的海鲜市场。这每一个买卖,都令人羡慕,令人嫉妒。

    有高崎在,没有人敢动歪心思,想着学司老大,和聚香坊竞争。高崎变成这样,自然就会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把聚香坊做为竞争目标了。

    胡丽丽一下子就看到了高崎存在的重要。聚香坊,也只有高崎才是一家之主,才是当家人,没有了高崎,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本事扛起这面大旗来。

    她终于下了决心,与其左支右拙地支撑着聚香坊不倒,不如破釜沉舟,把精力花在让高崎重新振作上来。

    他把公司高管和股东都叫到一起,开了一个会,把自己的工作,分摊给几个主要负责人,然后就宣布,她要休息几天。

    聚香坊酒店刘总就急了。

    “高董不能正常理事,咱们就够困难的了,你再扔了挑子不干,聚香坊不完了吗?”

    不料,这句话倒把胡丽丽这一个月的委屈给勾了出来。

    “我在这里聚香坊就完不了吗?没有高董,聚香坊早晚有一天也会完!”

    会议室里一下子就变得寂静无声。

    胡丽丽说的是气话,可也是一句实话。没了高崎的聚香坊,就没了主心骨。

    别看高崎平时什么都不管,可他管的事情,别人管不了。

    他已经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把聚香坊公司带入了一个独特的,属于他的运营模式,没了他的聚香坊公司,就等于是没了灵魂。

    “只要大家有信心,相信高董一定可以重新回来,可以齐心协力,我在与不在,聚香坊都会坚持下去。”胡丽丽就继续说,“我也对自己有信心。我休息几天,也不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聚香坊。在这里,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把那个正常的高崎,聚香坊公司董事长的高崎,给带回来!我有这个信心,大家有没有信心,我不在的时候,把聚香坊给我管好?”

    原来他们的胡总,是要去把高董给弄回来。

    连高董爹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胡总凭什么有信心做到啊?难不成要去施展美人计,出卖一次色相,把高董给骗回来?

    “有!”大家就齐声回答胡丽丽说。

    胡丽丽说自己有信心,其实心里也是发虚。高崎这熊玩意儿,比驴都犟,真要不给她面子,她可怎么办?不过俗话说的好,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在公司所有高管和股东面前把话都说死了,就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老娘豁出去了,不把你高崎给逼回来乖乖上班,老娘就不姓胡了,跟着你姓高!

    出卖一次色相有什么了不起?实在不行,老娘就赖在你家里不走,和你同吃同住同睡,咱看谁能犟的过谁!

    胡丽丽还真低估高崎了。

    去高崎家第一天她就吃了闭门羹。无论她在外面怎么叫门,好话说尽,最后威胁要找人来破门而入,屋里就是一点动静没有。她自己都怀疑高崎是不是真的不在家里了。

    不过胡丽丽并没有死心。

    高崎每天早上十点左右,会出门去医院看陶洁。主要是怕雇的护理人员不尽心,不按时给陶洁按摩肌肉,不按时喂饭,还要检查陶洁的被褥干净不干净。

    检查完了,他会一直陪着陶洁,坐到下午六点,看着护理给陶洁喂了饭,再回自己家。

    从这一点上看,高崎这家伙头脑还是正常的。

    胡丽丽就不相信了,这么一个正常人,会为了老婆,扔了自己这么大的家业不要!

318.贴身保镖

    季节进入了三九。

    老话说,三九四九不出手。北方的三九天气,手是真的不能放在外面的,不然很快就会冻的冰凉,然后就是麻木,没有了知觉。

    只要在三九天气里,经历这么一次冻手,十有八九要在手背上生冻疮,疼起来钻心,痒起来也钻心。

    胡丽丽早上起来八点,就到了高崎的家门口,在单元外面站了也就有十分钟,就冻的手麻脚麻了。

    这个该死的高崎,这是成心要折腾她!

    她心里恨恨地骂着,总算盼的单元门里出来个人,赶紧就把着单元门不让人家再次关死,趁机钻了进去。

    单元里出来的那人,还上下打量她半天,差点把她当了贼。但看她上下的穿戴,真皮的高筒靴子,貂皮的外套,都是上好的货色,不像个穷人,也就没再管她,任由她上楼去了。

    高崎去医院看陶洁,一般在八点到十点之间。她怕来晚了,高崎再走的早,堵不上他,也只能早早来他家门口堵着他。

    她都懒得按门铃叫门了,叫高崎也不给开,干脆就在门外面守株待兔得了。

    单元里面,就比外面暖和了许多。但对胡丽丽这种享受惯了的女人来说,这温度也不舒服。

    她貂皮大衣里面,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绒衫,下身也只是穿条紧身的弹力裤,外加那双软牛皮的高腰靴子。

    平时家里有暖气空调,温度都在二十度以上。出门车里有暖风,进办公室或者进商场,都有暖气,这身打扮是没有问题的。不等在外面寒冷的环境里冻透了,就又进入有暖气的地方了。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想着,把车开到高崎家的单元门口,就在车里开着暖风等着他,也不会冻着的。

    可是,黄金国际是唐城最好的小区,里面住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就都有车啊,有些家里还不止一辆。

    2000年左右建的居民住宅楼,就算是最高档的小区,都没有建地下停车场的,黄金国际也是一样。

    大家都把车停在小区里的地面上,空地明显就不够用。胡丽丽早上上班前进来,别说把车开到高崎家门口,就是在小区里找个停车位都难。

    总算找到了停车位,把车停下,又离得高崎家过于远了。在车里守着,高崎从家里出来,她根本就看不到。

    没有办法,她只好关了汽车引擎,从车里出来,跑高崎家门口挨冻去了。

    今天也是怪了,高崎家那个单元里,竟然没有人出来,一直到八点一刻,她都在外面冻透了,才好容易盼出一个人来。

    在这里住着的,除了早九晚五的公务员,就是做买卖的。那个时代,买这种高档小区的房子,做工的想都不敢想。也只有做工的,才会早早爬起来上班。

    这里没有做工的啊。早上八点,大多数人还没有起床呢,谁会出来呢?

    也幸亏是胡丽丽运气好,单元里有个早起出差赶火车的。要不然,胡丽丽非得在外面冻僵了不可。

    又在外面楼道里等了半个小时,总算听到高崎家的门响,她立刻就冲了过去。

    她不能等着高崎出来把门锁了,要不然这一天就什么都不用干,陪着他去伺候陶洁吧。

    高崎刚把门打开,胡丽丽滋溜一下就钻他屋里去了,吓他一跳。

    等看清是胡丽丽,他刚想说话,胡丽丽就先开口说:“就占用你十分钟,就十分钟。我说完了就走,你该干嘛还干嘛。”

    高崎无奈,只得重新回到屋里,冷冷地看胡丽丽一阵,这才说:“说吧。”

    “我都在门口站一个多小时了,腿都站的不打弯了,人也快冻僵了,你就不能让我坐下,给我倒杯热水喝啊?”

    胡丽丽开始得寸进尺。

    刚跟着高崎干的时候,胡丽丽是怕高崎的。别看她平时嘴上噼里啪啦地不饶人,那是对一般人。高崎不是一般人,高崎是混混啊,而且还是有名的大混混。胡丽丽内心里其实很胆小,比起一般人来,更怕混混。

    跟着高崎这些年下来,两个人已经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高崎,真敢拿自己当他的姐姐的?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现在的胡丽丽,当然是不怕高崎了,无论高崎弄出什么可怕的样子来,她都不怕了。

    高崎还真听话。听胡丽丽那样说,就默默地替她泡一杯咖啡,端到她跟前。然后就在她一边坐下,还是沉着脸不说话。

    胡丽丽早上上班的时候,喜欢喝一杯咖啡。这个习惯,高崎还记得。

    胡丽丽慢慢把咖啡喝了,身上也暖和过来。

    高崎看她喝完了咖啡,就又站起来准备出门。

    “哎,我还没说事儿呢。”胡丽丽就喊住他说。

    高崎淡淡地说:“说好的,十分钟。你喝咖啡用了十五分钟,已经多出来五分钟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胡丽丽就耍赖说,“我到你家里来,你请我喝咖啡,这个时间应该算在你头上,怎么可以算是我的时间呢?”

    “你自己来的,我没请你来。”高崎就怼她一句。

    “就算你没请我来,我来你家,就算是你的客人吧?你的客人你不应该招待吗?”胡丽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怼住的人,继续振振有词。

    “你说话这个工夫,过去了两分钟。你还有八分钟。”

    高崎不和她斗嘴,干脆就给她下最后通牒。

    胡丽丽赶紧说正事:“我问你,陶洁如果一辈子就这样了,你就永远陪着她,不管公司了,是吗?”

    “她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高崎就回答她说。

    “她要是好不了呢?”胡丽丽继续问。

    “不会的,一定会好的。”高崎说。

    胡丽丽就叹口气说:“高崎,老板。你是堂堂的社会高哥,聚香坊的董事长,著名企业家,你是我这辈子里见过的,最佩服的男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你会因为自己的老婆,颓废到这个样子!你这个表现,连最普通的男人都不如,让我瞧不起你!”

    她以为,她的这些话可以激怒高崎。不料,高崎依旧是面无表情。

    待胡丽丽闭了嘴,他问:“说完了吗?”

    胡丽丽愣怔一下。昨天想了一晚上的台词,在高崎这里竟然丝毫不起作用,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可是,如果她说自己说完了,估计高崎立刻就得下逐客令了。

    “我还没说完呢,”她赶紧往下说,“交警队的案子你还没去处理呢,公司里一大堆的事情也需要你去做主啊。”

    高崎就又淡淡地说:“交警队的事情不用你管。公司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这怎么行呢?”

    “好了,”高崎就不让她说下去,“时间到了,我得去医院了。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把你锁屋里。我回来的晚,估计晚上八点之前回不来。”

    说完,高崎站起来就往外走,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

    胡丽丽直接没招了,只好和他一起出来。

    边出门胡丽丽就边想对策。总不能就这么着打道回府啊?干脆,豁出去了,从今天开始,就做高崎的贴身保镖的了,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大不了老娘晚上也陪着你一个床上睡得啦。反正我不是你亲姐姐,和你睡一起也是你吃亏,不是我吃亏。

    “我送你去医院。”下楼的时候,她就对高崎说。

    高崎就看她一眼问:“你不去上班?”

    胡丽丽说:“老板都不上班了,我一个打工的,我上什么班啊?公司赔了倒了的,老板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呀?”

    高崎就不再说话,直接下楼,跟着胡丽丽去找她的宝马,一起去医院。

    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两个护理工已经在病床周围坐着,一人一边,在给陶洁按摩两条腿。

    屋里温度在三十度以上,两个护理员只穿了t恤,额头上还是有不少的汗水。

    为了陶洁能够保持良好的血液循环,就没有给她穿衣服。按摩的时候,没法盖被子,怕陶洁着凉,护理员就得把屋里的温度调高一些,待屋里温度超过三十度,护理员才能把陶洁身上的被子拿掉,开始按摩,从腿部到胳膊,再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早中晚都要全方位按摩一次。

    这些,都是高崎要求的。他花高薪雇了六个专业护理轮班倒,可不是让她们来玩的。

    高崎进门,也不说话,就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看着护理给陶洁按摩。

    胡丽丽这下又热的受不了,赶紧把大衣脱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别人这么给人按摩,两只手夹着陶洁的大腿拼命揉搓,直到把大腿揉搓地通红,才换另一个部位。

    陶洁的身体还是那样白皙,只是比一个月以前瘦了很多,又有些过去没胖起来那时候的样子了。过去高崎连哄带骗带吓唬,都没逼陶洁做到的事情,如今却不用逼,就做到了。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得亏是陶洁前段时间胖成那个样子,现在才有足够的脂肪积累,来对抗这种昏迷不醒的疾病。

    按摩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两个护理员才重新把被子给陶洁盖上,把室内的温度调下来,然后给她喂饭。

    陶洁的吞咽机能也丧失了不少,只能喂流质食物,吃一顿饭也得花接近一个小时。

    食物的搭配和制作方法,以及食量,也是高崎请专业的营养师给出的方案,并且视情况随时调整。

    看给陶洁喂食的艰难样子,胡丽丽心里却在想,陶洁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醒过来了。高崎做的这些耗钱的工作,顶多也就是在设法延长陶洁的生命而已。

    兴许,高崎心里,也应该可以明白这一点吧?

319.狗皮膏药粘上了

    两个护理忙活一头汗,给陶洁喂完饭,已经是中午了。

    高崎吩咐她们出去吃饭,顺便也给他带回来。

    一个护理就问他想吃什么?

    高崎就顺口说:“随便吧,我不忌口,你们觉得带什么合适就带什么。”

    护理就说:“我们打算去医院门口那个馄饨铺子里吃馄饨。要不,也给你带一碗回来?”

    高崎说:“带两碗吧,今天这里多一个人。”

    平时有空,胡丽丽也没少过来瞧陶洁,护理认识她,就问她说:“胡总。吃大碗馄饨,成吗?”

    那馄饨铺是南方人开的,馄饨还挺好吃,就是喜欢往汤里放海藻和虾皮,一股子腥气味儿。

    胡丽丽就嘱咐护理:“别让放虾皮和海藻,给我带点醋和胡椒面回来,我自己调汤。”

    护理就答应着去了。屋里高崎就当胡丽丽不存在,坐到陶洁身边去了。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陶洁的手。那手冰凉。

    “你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啊?”他轻声嘟唸着说,“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听见我说话。你看,我都没有放弃,你也不能放弃。为了我,你也不可以放弃。你知道的,没有了你,我活不下去!

    你总是说,我不给你时间陪你,你说的对。我总是寻思着,咱们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我得趁着年轻,把咱们的聚香坊忙到一个高度上,做成一番事业。那时候,我就把这辈子剩余的时间,都给你。

    我现在后悔了,可是晚了。你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好吗?只要你肯醒过来,我再不会去忙什么事业,只是陪着你,我发誓!

    你知道的,事业、钱财,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只有你,才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啊!

    当初我从厂里辞职出来,最原始的想法,其实就是为了你啊。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攒钱,什么都舍不得吃,什么也舍不得穿。

    你还记得吗?那年夏天,晚上的时候,咱们在中心路上遛弯。从老百货大楼的橱窗跟前走过的时候,你久久回头,注视着橱窗里挂着的那件碎花红地的连衣裙,舍不得离开?

    你的眼睛不只是漂亮,还会说话啊!从你的眼睛里,我读出了渴望、盼望和向往。可是,那时候咱们没有钱,买不起那么高档的衣服。

    你知道,那时候我的心,有多么受伤吗?堂堂九尺汉子,竟然连件衣服都给自己媳妇买不起!

    咱们现在,什么都可以买得起了,只要你想要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想方设法给你弄来。可是,你却什么都不想要了,你只想要我的时间,我却吝啬地不肯给你!

    我后悔啊!陶洁,你坚持住,只要你不放弃,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只要你不放弃,我就永远等着你醒过来,不管需要的时间是多久,有多长。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等着你,你听到了吗?再不要抛下我,再不要让我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求求你……”

    高崎没完没了的嘟唸,把胡丽丽给嘟唸哭了。她这辈子,怎么就找不到这么痴情的男人呢?

    正暗自神伤呢,就听到手机响铃的声音了。

    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来电话了,赶忙去包包里翻手机。翻到了手机,却没有来电。

    这时候,他就看见高崎从容不迫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了。

    他手机不是关机了吗?

    胡丽丽明白了,这家伙是还有一部手机,还有另一个号码!

    高崎接起手机来,只说一句话:“你说,我听着。”

    手机里说了好久,高崎始终一言不发,最后说:“好,待会儿我打给你。”

    挂了电话,高崎不和陶洁嘟唸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胡丽丽多次见过他这个表情,他这是在思考事情。

    看来,他这一个月不上班,也不只是伺候陶洁。那么,他又在忙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比起聚香坊的生意还重要呢?

    两个护理回来,也给他们把馄饨带过来了。

    这个特护病房是里外间的,外间小一些,有个三人沙发,还有电视。厨房、盥洗室和厕所,也在外间。

    护理去看陶洁,高崎和胡丽丽就去外间,在沙发上坐着吃馄饨。

    馄饨吃差不多,高崎就问她:“你下午也不去上班?”

    胡丽丽说:“你都不管你的公司了,我干嘛要去上班?”

    高崎拿出一脸诚恳来说:“你不是看不见,我得照顾陶洁。”

    “你不是雇了六个护理,轮班倒吗?”胡丽丽问他。

    高崎小声说:“护理总归是外人,我不在这里看着,不放心。”

    胡丽丽就反驳他说:“那也用不着你天天在这里。别人你不放心,让罗小嫚过来看着,你总放心了吧?那可是你干妹妹。”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想起来了说:“哎,你知道吗?为了陶洁这事儿,罗小嫚原本说好了和王利年前结婚的,都改主意不结了,说等到陶洁好了,出院了再忙自己的婚事。王利这小心眼儿,非说是罗小嫚瞅不上他了,想着嫁给你。这下把小嫚给气着了,晚上不知道两个人怎么打的,第二天上班,王利嘴肿的,都歪到一边去了,说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说王利也是,平时看着长得五大三粗,人五人六的,连个女人也打不过。”

    高崎就叹息一声说:“不是打不过,他是爱着小嫚,舍不得打她。”

    胡丽丽就沉默一下,心里滚过一阵难过。罗小嫚都可以找到爱自己的男人,唯独她自己,长得自以为绝对不差于陶洁,更比罗小嫚好看,却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那样爱她。

    这时候就听高崎说:“小嫚不结婚,是等着我给她当证婚人呢,我是她哥啊。”

    胡丽丽想想,觉得高崎说的没错。罗甸军兄妹都是好人,也都是,怎么说呢,只能用高崎的术语来讲了,叫够义气的人。

    现在的胡丽丽,已经相信了,这个现代的社会里,依旧是存在着一个江湖的。这个江湖,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实实在在存在着。

    和过去一样,江湖里也有好人和坏人,更有亦正亦邪的人。

    罗甸军兄妹,高崎,这都是好人,是郭靖黄蓉洪七公。岳帆、赵迷糊这一类人,吃喝嫖赌玩女人,却知道主持正义不欺负人,类似于四处留情的段皇爷或者是韦小宝。而司老大赵小军孙耀辉金瀚绅这一类人,则属于江湖败类了。

    “哎,吃完了上班去吧?愣什么神啊?”

    高崎的话惊醒了她。

    “我不上班了,就赖你这儿不走了。”胡丽丽斩钉截铁回答他说。

    “嗨,你还狗皮膏药——贴上了,你怎么这样啊?”高崎有点无可奈何了说,“我下午还要在这儿陪陶洁呢。”

    “那我和你一起陪着呗。”

    “过一会儿我要回家睡觉。”

    “我跟着你回去就是了,反正你们家又不是一张床。”

    高崎就不说话了,干脆站起来去看陶洁去了。

    胡丽丽往沙发上一靠,闭目养神。

    小睡一会儿,睁开眼,看高崎还坐在陶洁床边胡念叨,这回没再给感动哭了。什么好话整天听也腻歪,她干脆打开电视,自己坐沙发上看电视。

    下午四点,二班的两个护理来了,替换前面两个。

    四个人交接完工作,前两个下班,后两个调高了室内的温度,准备给陶洁做一天内的第二次按摩。

    按摩结束,休息一会儿,就给陶洁准备晚饭。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两个护理给陶洁按摩的时候,高崎就坐在床尾这边,不碍事的地方看着。待按摩完了,他回头看一眼外间的胡丽丽,不知什么时候,早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高崎指指挂在外面挂衣架上的貂皮大衣,示意护理员给胡丽丽盖上。这女子为了他的公司兢兢业业,能这样安心睡觉的时候不多。

    看胡丽丽睡的正香,高崎悄悄站起身来,准备偷偷离开。刚刚走到沙发那儿,胡丽丽就醒了,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他问:“你去哪儿?”

    高崎让她给吓一跳,回答她说:“回家呀,我能去哪儿?”

    “好,咱们回家。”胡丽丽也站起来说。

    高崎就不高兴了说:“哎,你这么着整天阴魂不散地跟着我,这算什么啊?哪天要是陶洁醒了,让她知道了,误会了,怎么跟她交代?”

    “这有啥交代不交代的?”胡丽丽满不在乎说,“我是你姐,比你大着八岁呢,长得也不如陶洁好看。她整天的睡着,我替她照顾你,需要跟她交代吗?”

    “你不用跟她交代,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你整天没事儿跟我在这里泡着,传出瞎话去怎么办?”

    “我孤家寡人的,怕什么传瞎话啊?是你怕传瞎话吧?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啊”

    高崎直接服了。

    他这辈子,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只会惯着。惯的陶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胡丽丽也让他给惯的,直接不怕他了。

    他本来就嘴笨,胡丽丽伶牙俐齿的,他不是对手。

    他回头嘱咐了两个护理几句,也不搭理胡丽丽,穿了大衣出门。胡丽丽也不说话,无声地穿上自己的大衣,跟着他出去。

    坐进胡丽丽的车里,他却不让胡丽丽开车,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你知道快到省城203国道边上,那个听泉山庄吧?我和你去过的。对。你打车过去,在附近等着我,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胡丽丽的嘴角,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尽管她隐藏自己那抹微笑,自觉隐藏的很好,高崎还是看到了。

    “唉,”他就叹息一声说,“你呀,就是过于精明了。”

320.汉时风情

    胡丽丽本来就不相信,高崎会因为陶洁,颓废到混吃等死的地步。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高崎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副样子来?

    陶洁还没死。对他来说,没死就还有希望,他就不应该颓废。

    像陶洁这种病人,不讲究质量的话,说伺候也容易。接回家里来,自己伺候着,听天由命。

    要是那样,陶洁就受罪了。没有专业护理频繁按摩关节肌肉,关节会逐渐僵化,失去活动能力,肌肉会逐渐猥琐,最终也会僵化。

    没有专业营养师合理搭配饮食,陶洁吞咽困难,消化能力也因为长期卧床而衰退,很快就因为缺乏营养而变的更加衰弱。

    更重要的是,这种病人自己不能动,没有专业人员帮着她频繁翻身,及时处理大小便,体外滋生细菌,会很快生褥疮,皮肤发生溃烂。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高崎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伺候陶洁,又是一件绝对困难和麻烦的事。

    要保证护理质量,首先就得长期住在医院里,身体有任何毛病都能尽快接受治疗。还要有温度、湿度条件适合的单人特护病房,有专业营养师合理调配饮食,有多位专业护理轮班按摩,帮她活动关节,保持身体健康,还要及时清理个人卫生。

    这每一个环节,都得花大价钱才能做到。高崎颓废了,不管公司,公司倒了,他上哪儿弄钱保障陶洁的生命健康?

    这一点,高崎自己应该比谁都明白。

    所以,高崎一下变成这个样子,很不合理。

    今天,看到高崎有了另一部电话,胡丽丽就知道,她猜对了。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只跟着就行了。”高崎就嘱咐胡丽丽说。

    成,只要你不再装疯卖傻就成。胡丽丽答应了他,他这才吩咐她开车沿203国道,往省城方向去。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听泉山庄附近。高崎让胡丽丽下了公路,随便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来,然后就打电话。

    “你在哪里?附近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没有?好了,我知道了。你在那儿等着,我这就过去。”

    然后,他就吩咐胡丽丽开车,往前面走一段,又从公路上下来,车子停在一个大的广告牌后面。

    一会儿工夫,一个穿了黑色鸭绒大衣的男子走过来,上了宝马的后座。

    胡丽丽认识这个人,刑警二中队的中队长胡波,高崎高中的同学。高崎刚刚经营聚香坊酒店的时候,胡波经常带朋友过来吃饭。有时候高崎不在,就是胡丽丽接待他。

    那时候,胡波还是一个小警察,是什么警衔,胡丽丽不懂这个,搞不清楚。但这小警察很快升职,成为了中队长,跟高崎肯定脱不开干系,这一点胡丽丽知道。因为公司里所有私下里的账目,都是在胡丽丽暗中授意下,财务部给高崎做平的。

    胡波进了车内,看到胡丽丽,就吃了一惊,然后就笑着打招呼:“胡总你好。”接着就笑着说高崎,“你看你,我说这么晚了,咱就别跑这么远了,你非得出来,说这里有个地方菜好吃。胡总你知道,今年上边下了死命令,我们公务人员,是不能随便吃请的,就是我掏钱请客也不行,让别人看到了,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胡丽丽没开口,高崎就先说话的了:“胡总跟我亲姐姐没差别,有事不用瞒着她。她太精明,我弄不过她,只好带着她来了。”

    胡波就沉默一下,打个哈哈说:“胡总我们很早就熟了,我比相信你都相信她。至于让不让她知道,这是你的事情,别把我给带进去。是吧胡总?”

    胡丽丽就笑一下说:“你们就唱戏给我听吧。”然后就问高崎,“你到底干什么坏事儿了,怕我知道?”

    高崎嘿嘿两声说:“咱们到地方再说。”

    “去哪里?”胡丽丽问。

    “听泉山庄。”高崎答。

    “听泉山庄是哪里?”胡丽丽又问。

    “沿着国道走,到了我告诉你。”高崎说。

    路上,高崎给王曼曼打了电话,他们到了的时候,王曼曼已经在前面的大厅里等着他们了。

    见到胡丽丽,王曼曼吃一惊。怪不得高崎根本不动听泉山庄的女孩,他手下这位老总,比这里的这些俗粉女孩,有韵味的多了,甚至自己都要被这位胡总给比下去了。

    带着他们往楼上私人房间里走的时候,王曼曼故意拉着胡丽丽落在后面,小声问:“您不是高总的夫人兼总经理吧?”就夸她说,“也只有您这样既高雅又端庄才女,才可以配得上高总的。”

    胡丽丽多么精明,从这一句话里,就听出来,王曼曼对高崎有意思,说不准两个人都弄一块去了。

    怪不得高崎对她没兴趣,还以为真就喜欢陶洁一个人呢。好啊,原来你在这里偷偷养着一个!

    “啊,你误会了,我只是他的员工。”胡丽丽就笑笑说,“他夫人比我有气质多了,也比我年轻,漂亮。”

    “是吗?”王曼曼有些不相信,“比您还漂亮,那不变仙女了吗?”

    胡丽丽微微一笑说:“跟仙女差不多吧?”就看一眼王曼曼说,“我说高总总是喜欢到这里来,原来这里藏着王经理这样的大美人啊。”

    王曼曼就笑了说:“这你可猜错了,高总好久都不到这里来了,倒是他弟弟高峰高总,经常带人过来。我们这里就是一个休闲场所,打牌聊天看表演,我们为所有客户提供全省最优质的服务。”

    说着话,王曼曼看看快到房间门口,就快走几步赶到前面,打开侧面一个门说:“这间是万古流芳,汉代全仿古,高总您来过的,环境很优雅,隔音最好的。”

    高崎点点头,就带着大家进门,王曼曼最后一个进去。

    屋里面的光线还是很明亮的,但并不刺眼。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光线来自哪里。

    客厅也就五十平方左右,看不到墙。周边挂的,都是暗淡底色,画了鸟兽云纹图案的帷幔。

    进门对面正中的主位,是一个两头卷起云纹图样的长条几案。几案很矮,没有单根的桌腿,也是两边直接雕刻成云纹,直接到地。几案后面,也没有椅子,只有一个厚厚的坐垫。这个主位两边,各自也有两个几案,和这个的造型,基本一样。

    另外每个几案一边,还竖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杆子,杆子上面有个平座,平座上面,是个椭圆的纱灯,发出橘黄色的光晕来。

    铜鼎、香炉、铜爵、绢画,包括几案上陈放的,成卷的竹简,瞬间就可以把人带入那楚汉相争的时代里去。

    “这间休息室,整个儿的造型,都是仿照汉代贵族的生活场景。”王曼曼带着大家进来,开始介绍房间的特色。

    “当然了,汉代先后经历了东西两汉,29帝,四百多年,前汉和后汉的生活习惯与装饰布局,包括使用的器物,穿的服装样式,都有一些差别,但总体的差别不大。咱们就是为了营造一个远古的古朴意境,不能像历史和考古一般,讲究一丝不苟。”

    说到这里,她就顿一下,问他们说:“不知道三位对这个环境,还满意么?”

    从王曼曼抑扬顿挫,吐字清晰的介绍里,胡丽丽就可以听得出来,这女子学问不小。而且动作举止大方得体,显然经过了严格的礼仪训练。

    能用这么一个女子做接待,房间的布置又这么讲究。在这里吃一顿饭,估计价格不菲。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高崎非约了胡波,来这种高档讲究的地方呢?

    正想着,就听高崎对王曼曼说:“行啦,这里没外人,你不用耍嘴皮子了。”

    高崎这句话,倒是透露了他和王曼曼的关系。两人绝对不是客户与商家的关系那么简单,他们至少是非常熟悉了。

    就听王曼曼反驳他说:“那可不行,这是我的工作。你是来过了,胡总和这位大哥还没来过呢,我得尽地主之谊吧?”

    说完了,就不顾高崎反对,继续介绍下去说:“客厅一侧还有两间房屋,一间是卧室,一间是更衣室,都是按照汉代的规制设计的。更衣室里有多套不同款式的汉服,各位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挑选了来换上,更增加一些仿古的乐趣。如果在穿戴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我来帮助。”

    “好啦,好啦。”高崎就不耐烦说,“赶紧上饭,我饿了。”

    王曼曼就抿着嘴看他一眼,还是继续说:“饭食呢,我们只能根据资料,模仿一下汉代饭食的外观。因为那个时候的饭食,到底是什么味道,不会有人知道。但根据古籍里偶尔描述过的,一些那时候的烹制食物方法,还有那时代的调制作料十分单一匮乏,估计真要百分百模仿出来,味道也不见得好吃。各位也就将就一下吧。桌上的竹简就是菜谱,各位可以随意点用,荤素搭配,各种口味基本都有。”

    “行啦,让他们准备上饭!”高崎就又打断她说。

    王曼曼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我们还有仿汉的宫廷歌舞,乐器演奏,可以供各位吃饭或者休闲的时候欣赏,节目目录也在桌上,是另一个竹简。”

    “我说你烦不烦?我这还有正事儿呢?”高崎就更不高兴了。

    王曼曼咧嘴冲着高崎一乐,瞪一下眼说:“烦死你!”

    高崎愣是没脾气。

    “好了,各位现在可以自便,奴婢告退。有什么需要,按铃叫我就可以,我会随传随到。”

    说完了,王曼曼这才跟胡丽丽微笑一下,点点头,施施然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322.两个才女

    王曼曼走了以后,高崎就让大家各自找个几案坐下,在找几案上的竹简菜谱点菜。

    “这个菜都是谁点的就是谁的。”高崎就跟两个人介绍说,“其实,古代咱们宴会也是分餐的,就是到了明清时代,贵族吃饭,也基本是分餐。聚餐,共桌、共盘而食,只是普通百姓的生活习惯,主要还是为了节省餐饮成本,也是为了拉近人际关系。从这一点上看,咱们用不着羡慕西方人讲卫生,咱们老祖先比他们讲卫生多了。严格来说,中世纪以前的西方人,比咱们肮脏的多。就是现在,他们也还是没有摆脱茹毛饮血的恶习,喜欢吃生的东西。过去鼠疫可以在西方大肆流行,死上亿人,跟他们这个没有进化完全的原始人饮食习惯,有很大的关系。”

    胡丽丽就插一句问:“你这些知识,都是那位王曼曼王经理教你的吧?”

    胡波不关心这个,对高崎说:“这桌子都隔这么远,咱们说话可不方便啊,咱们还有正事儿得说呢。”

    高崎就跟他解释说:“他们调制菜品很费事,一时半会儿上不来的。咱们吃饭之前就能说个差不多,剩下的吃饱了再说。”

    说着话,高崎就去主位几案上拿起一个竹简来,看看上面都有什么菜。

    胡丽丽却跑到更衣间里去了,她对那些衣橱里挂着的汉服感兴趣了,非要找一件穿上试试,还要高崎和胡波也进去选了换上。

    “这地儿不便宜吧?”她振振有词说,“钱都花了,干嘛不穿上试试?我还是头一回看着这种衣服呢。哎,这怎么跟电影电视上的不一样啊?”

    胡波就看着高崎苦笑,心说你这不是带个麻烦来吗?

    “这些衣服很贵的,都是褐衣和丝绸,没有棉的和化纤的。”高崎就解释说,“因为那个时代,还没有棉花。”

    “我卖衣服出身,认识丝绸,这还是重磅真丝的,还有云锦的。”胡丽丽就嘟囔,然后就问高崎,“什么是褐衣?”

    “麻做的衣服。”高崎说。

    “哦,”胡丽丽恍然大悟,接着就问,“这怎么和市面上亚麻服装不一样啊?感觉更重一些。”

    高崎就皱皱眉说:“你卖衣服的都不知道,你问我?”

    胡波就让两个人给说的也来了兴趣,也进去挑选适合自己的衣服。

    三个人乱挑一气,穿了个不伦不类,最后不得不再次把王曼曼给找了来。

    王曼曼进来,看三个人穿的样子,憋不住地笑。

    “这古人穿衣服啊,是要讲究身份地位的,不同身份地位人的衣服,是不能混着穿的。帽子也有讲究,这位大哥你穿褐衣戴官帽,这要穿越回去,会被古人笑死的,而且搞不好还要坐牢的。要知道,这官帽可不是老百姓可以随便戴的。”

    最后,根据三个人的身高长相,还是王曼曼亲自给他们选了适合的衣服。

    胡丽丽穿一身宽袍长裙的贵妇装,只是她留短发,没法把那些头饰都弄脑袋上。

    汉代的服装,是身份越高贵,越是宽袍大袖,长裙拽地的。胡丽丽不胡说八道的时候,长相还是很端庄的,且皮肤出奇的白皙,这汉服穿起来,当真就有古时贵妇模样。

    只是,她个子稍显矮了一些,人也略显消瘦。那衣服又不是给她量身定做的,有些过于肥大。如果再合身一些,就美呆了。

    不过王曼曼也有办法,让胡丽丽穿着自己的羊绒衫和紧身裤穿汉服,又找一件她没穿过的胸衣给她穿上,她的胸部号大。再找一双高跟鞋给她换上,人一下就把衣服给撑起来了。

    当王曼曼搀着胡丽丽,从更衣间里像模像样,模仿者侍女和贵妇,走出来的时候,高崎和胡波就都看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胡丽丽穿了汉服,会是这么端庄美丽,这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后宫娘娘啊!

    “胡总,你这辈子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胡波不由由衷赞叹一句。

    也难怪,快四十的人了,没有法令纹,没有鱼尾纹,更没有抬头纹,皮肤光滑细腻,简直就是在逆生长。关键还是,这个年龄,已经洗净年轻女孩的浮躁,脸上自然脱胎出来一种端庄,再配上这严谨的古装,不美死才怪,连高崎都看呆了。

    他心里一直喜欢胡丽丽的,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和喜爱,因为他不是可以胡来的人。胡丽丽的这种古朴的美,深深震撼了他。

    王曼曼看着高崎那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面上就有些不自然。胡丽丽在气质上和她有些相像,可惜,她没有机会穿上这古装,震撼一下高崎。她比胡丽丽个高,更能把衣服撑起来,穿上这一身,要比胡丽丽还漂亮。

    在富人堆里呆惯了,王曼曼很难看上穷小子。可富人又有几个像高崎这样,既年轻又善良的呢?

    她这辈子,没有幻想。嫁个自己喜欢的,又有钱的富人,对她还要真心好,这就叫幻想。

    富人多是花言巧语,心狠手黑的。她充其量只能给人家做个一时的玩物,玩腻了便弃之如敝履。

    穷人,再年轻再帅气她也看不上眼。穷就意味着没有出息。与其嫁个没有出息的,还不如独善其身,保留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她不求高崎明媒正娶她,只求做他的情人就好了。那结实的身体让她心动,让她向往。更重要的,是高崎是她认识的富商里面,唯一一个有良心的。只要给他做了情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抛弃她。从此她可以安心地享受人生,再不用在这里,为了高额的薪水而强颜欢笑。可以调素琴阅金经而不用为了生活操心劳形,此生足矣。

    在两个女人的嬉闹怂恿之下,高崎和胡波也去换了汉服出来。

    胡波换一身玄色官衣,带了鹅冠纱帽,倒显得中规中矩,的确有些官家模样。高崎就麻烦了,穿什么都不像是那么回事。

    最后,胡丽丽给他选了一身紧身短褐衣,配了松垮长裤,反而有些模样了。

    “你呀,还真是怎么往丑里打扮怎么好看!”胡丽丽就咯咯笑着说,“这一身锄田农人的形象,怎么就那么适合你呢?”

    高崎就皱眉说:“我本来就是个粗人。”

    王曼曼则认真说:“穿衣服,要搭配身上的气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气息,搭配对了,也就好看了。这里面还有一个说法,就是上一世你是做什么的,这一世就还带着上一世的气息。就比如胡总您,上一世一定是一位贵族夫人,或者是哪位帝王的王后呢!”

    胡丽丽就又咯咯地乐,然后问:“那高总呢,上一世是种田的?”

    王曼曼不笑,悠悠地说:“我怎么看高总都不是种田的,反而更像汉时的游侠。”

    她这句话一出口,胡丽丽和胡波再去看高崎,果然就有了古代侠客的风范。怪不得这身农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那么好看,是让他穿出了豪迈的气息,显得威武雄壮了。

    胡丽丽心想,高崎原来是混混,难道上一世他是古代的侠客,专门好打不平,这一世才做了混混的?

    这时候,就听王曼曼叹息一声,悠悠说道:“汉代以先,是侠客横行的时代呵。战国四公子,门下侠客云集,代有人才。专诸刺王僚,荆轲刺秦王。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己。季次、原宪,阎巷之侠,虽见识鄙陋,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至汉四百余年,仍可令人志之不倦。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诺必成,不爱其躯,视死如归。”

    高崎和胡波互相看看,一句没听懂。

    不料,胡丽丽却把话接了过去。

    “离骚之美,在自由烂漫之思想。侠客之美,也在于这份自由驰骋的绚丽吧?他们穿越时空,照亮了华夏整个的天空。可惜,汉降以来,大侠死矣,游侠亡矣。汉武独尊儒术,华夏天空之上,那份自由烂漫,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曼曼诧异地看胡丽丽一眼,接着接话说:“窃珠者诛,窃国者侯。小盗被杀,大盗为候。从此的华夏历史,彻底进入黑暗。再无离骚之奔放,再无老庄之傲然。于今之时,国人以武侠小说中人物为侠,岂不可笑哉?”

    看胡丽丽还想接话,高崎赶紧给她们打住。

    “哎,两位才女,说人话。我们俩大老粗,你们跟我们说这个,这不难为我们吗?”

    两人看看高崎,不由相视而笑。

    仅仅是因为这一场对话,就让胡丽丽和王曼曼相互熟识起来,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放下两个男人不管,王曼曼开始询问胡丽丽的饮食偏好,专门为她推荐了两样合口菜式。待两个男人又点了菜和主食,知道他们今晚有重要事情要商量,就让人先上了几份甜点,泡上宝岛的冻顶乌龙,便关门退了出去。

    三个人便都到那个主位的几案旁边,围着几案席地而坐。

    “说吧。”高崎就对胡波说,“你有什么发现?”

    “等等。”胡丽丽却突然叫停说,“这么盘腿坐在地上,太难受了,我得要个凳子。”

    高崎让她坐到自己坐着的几案后面,把几案下面的地板抽到一边,对她说:“看着没?这几案是放在高台上的,抽了高台上的木板,腿就放下去了。”

    “嘿,这些人是怎么琢磨的?”胡丽丽就高兴了说,“真是面面俱到啊,怪不得你愿意来这里。”

    “谁愿意来这里?”高崎不高兴说,“这里不是离的唐城远,不会被人跟踪吗?”

    想想就又嘲笑她说:“还一天到晚拽文,喜欢什么古代。真要到了古代,连坐你都不会坐!”

    胡丽丽就仰起脸来瞅着他,嘿嘿地笑了。那模样,倒有些天真烂漫的样子了。

322.疑窦重重

    那场交通事故,看似十分简单。

    肇事司机在附近山上的采石场里,开拉石头的自卸车。近年来唐城狠抓环境治理,在山上植树造林,恢复生态,严禁开采石头,采石场也就关了门,采石场老板欠了肇事司机的工资不给。

    肇事司机失了业,生活愈加艰难。屡次讨要工资无果,这一日夜晚,他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去采石场老板家要拖欠的工资,老板当然还是不给。

    肇事司机酒壮怂人胆,便开走了采石场老板停在院子里的自卸卡车,打算给卖了抵他的工资,或者是指望采石场老板拿他的工资过来,换回自己的卡车。

    他喝了太多的酒,在城里公路上横冲直撞,稀里糊涂就拐到对向车道上,恰巧撞到了高崎的雷克萨斯。

    肇事司机逃逸被抓到以后,有他的供词。采石场老板的证词,也佐证了肇事司机的供述属实。另外,市里多个路口监控,也抓拍到那辆肇事卡车经过的证据,进一步证实了肇事司机的供述。

    本来,高崎也相信了交警部门提供的这个事故经过。可是,高峰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警觉。

    陶洁病情稳定下来之前,高崎是没有心思搭理交警部门的。他不是一般老百姓,交警想怎样就怎样。他是人大代表,交际广泛,交警处理案子,特别是牵扯到他的案子,那就必须谨慎了,甚至要看他的脸色。老婆给撞的生死未卜,高大老板心情坏到极点的时候,交警也不敢去高崎那里触霉头。

    手术之后,陶洁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交警才来找高崎,向他通报案子的调查结果。

    通报调查结果的那一天,高峰正好陪着他妈在医院特护病房里看着陶洁。高崎见过了交警,从外面进来,把交警对事故的调查结果对他妈重复一遍。

    高崎妈当然不会说什么。她这几天经历的打击太大,刚听到出事故的时候,吓得瘫在地上站不起来。听说儿子没事,这才松一口气。可是,还在媳妇肚子里的孙子没了,这么好的媳妇昏迷不醒,这对她来说,跟天塌了也差不到哪里去。

    高崎妈就是个善良的老百姓。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听说肇事司机家里困难,就劝高崎放弃赔偿算了。

    “都是穷人啊,不容易。要多少钱我孙子也没了,陶洁也醒不过来,何苦再坏人家一个家庭呢?”

    高崎也没想着要赔偿,但是肇事司机应该得到的惩罚不能少。

    就在这时候,高峰就插一句嘴说:“他们认真调查了没有啊?那个卡车就是诚心冲着着我哥的车去的!”

    这也就是一句气话。

    高崎妈就说他:“别胡说八道。你哥的事情,交警队不敢不认真对待。咱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他干嘛要诚心去撞你哥?”

    高峰就不服说:“怎么不是诚心的?他过那个调头路口,孙小敏就看出不对劲来了,这才把车停下,出来往后跑。我当时喝了酒,迷迷糊糊的,没明白怎么回事。等我下来的时候,事故就发生了。”

    就是这句话,引起了高崎的警觉。

    兴许,那辆卡车要撞死的,不是陶洁,而是他!

    高崎是重生者,当然可以沉得住气。他当时不动声色,却拒绝在交警队的处理通知书上签字。理由就是嫌他们的调查不够详尽,他现在心情不好,等过一段时间,他有心情了再说。

    至于哪里调查不够详尽,交警问他也不说,反正老子就是不签字,你们能把老子怎么着?

    谁能把高大老板怎么着啊?你不签字就拖着呗。

    事后,高崎单独找孙小敏谈了话,想弄明白当时她为什么觉得不对劲?

    聪明人的预感都是超准的。这一点,重生后的高崎深有体会。开服装店的时候,胡丽丽的好多成功经营方式,都是得益于她超人的预感。比如当年当季的服装流行趋势,她都能够凭着预感判断个八九不离十,这也是服装店总是那么红火的一个秘密。

    至于这预感怎么来的,胡丽丽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一个全方位综合判断。能把所有感知到的外界信息,主动在大脑里被动组合分析,不需要主动控制思考,就可以得出一个相对较为准确的预判,这就是聪明人的本事。

    孙小敏无异也是一个聪明人。她当时预感到要出事,主动停车下来往后跑,就说明她预感到了什么异常的危险。

    可是,和胡丽丽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得出的这个预感。当时只是觉得那大卡车就是奔着后面高崎的车去的,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想,她现在也搞不明白。

    但是高崎却觉得这个交通事故不正常了。他暗中找了关系,通过律师,调出了交警队关于这个案子的全部档案。

    律师对着档案研究了许久,依旧是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这时候,高崎就想起胡波来了。

    做为高崎的铁杆,胡波从一开始就关注着这个案子,可他是刑警,没法公开插手,只能通过私人关系暗暗打听着。

    如今有了全部的卷宗复印件,他佩服高崎手眼通天的同时,也就有了详细分析的第一手材料。

    可是,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不可能,始终没法破解。

    那天晚上,高崎和陶洁开车从父母家里出来的时候,从时间上判断,肇事司机已经驾车在城里瞎闯了,这个从交警部门的监控里,可以得到证实。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事故是阴谋的话,肇事司机得有多人配合,随时和他取得联系。他得知道高崎什么时候出门了,到了哪里,然后计算出他以多大的速度开车,在什么地方能够遇到高崎的车,然后才能完成这次相撞事故。

    “这太不可能了。”胡波最后得出结论说。

    高崎不相信胡波的这个结论。

    “有一个人可以办到,如果他想做的话。”高崎斩钉截铁地说。

    “谁?”胡波问。

    “司老大。”高崎答。

    胡波就皱眉思考半天,才摇摇头说:“你和他,海鲜市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如果想这么做,也早就做了。再说,海鲜市场的事情,不至于把他逼到绝路上,他知道斗不过你,也早就认栽了。除非,你把他逼得无路可走。”

    高崎说:“有一件事情,很可能让他铤而走险。”

    胡波就来了精神,盯着高崎问:“什么事情。”

    高崎就把胡金川找高峰的事情,跟胡波详细说了。

    最后说:“那天晚上,高峰和胡金川吃饭之后,到我家里来,把他给的一个U盘给了我。高峰还过于幼稚,以为靠一些普通的不法行为就可以扳倒司老大。当时我没有同意他和胡金川谈这笔交易。

    按理说,事后胡金川一定会再找高峰,询问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奇怪的是,胡金川却就此消失了。”

    胡波不由再次皱起眉来。思考了许久,他问高崎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司老大发现了胡金川跟高峰交易的这个事情?”

    高崎就严肃着脸,点点头。

    胡波就继续分析说:“他抓到了胡金川?胡金川为了保命,就说把所有资料都交给了你?然后,司老大怕这些东西到了你手上,你会借机扳倒他,就直接对你来个先下手为强?”

    高崎就又点点头。

    胡波却缓缓摇头说:“司老大不好糊弄,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最大的,人人都知道的漏网之鱼,却依旧活的如此快活。

    首先,胡金川在没有和你达成共识的情况下,肯把所有的材料都交给你,这一点他就不会相信。其次,就算他相信了,他也不会相信你仅仅凭着这些鸡毛蒜皮的证据,就敢动他。”

    高崎说:“胡金川这个人,我多少有些了解,为人狡猾,善于狡辩。危急时刻,为了保命,说的司老大相信他把证据交给了我,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证据,在我这里,可能我会觉得没有多少用处。因为我是抱着局外人的态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如果我们站在司老大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本身就是漏网之鱼,时刻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不敢轻易出风头。我也是利用了他不敢轻易出风头惹事这个弱点,才从海鲜市场上把他给挤出去。

    但是,如果他知道我掌握了他盛世大舞台那么多的违法证据,他的心态会发生改变的。

    他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大能量,是不是可以凭着这些证据,就此扳倒他,他心里没底。关键在于,一旦这些证据有用,把他给挖出来,那就不仅仅是这一个违法的问题了。他惧怕的,是老账新账一起算,把他过去的黑历史给刨出来,那他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听到这里,胡波不由打了个激灵。

    高崎分析的有道理!如果是这样,这些证据,无疑就是压倒司老大的最后一根稻草!

    试想一个整日活在恐惧里的人,神经每一天都紧绷着,无异于惊弓之鸟。这时候,这么多的违法证据,突然就落到了一个可以和他抗衡的人手里,他极有可能在刹那之间乱了方寸。

    这时候,就听高崎感慨着说:“除掉了刘小军,有利也有弊啊。在海鲜市场上,我们因为没有刘小军,赢了一场。可是,没了刘小军,司老大在热血上头的时候,就没有给他出主意降温的了,他会失去理智,铤而走险的。”

    胡波就看一眼高崎说:“你这脑子,不当刑警都可惜了。哎,你说,咱们上学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强的综合分析能力呢?”

323.早有预谋的谋杀

    听胡波夸他分析能力好,高崎笑笑,没搭理他。

    他不是比别人聪明,而是重新活一遍,肚子里的经验,过于多了。

    胡波就又分析说:“交警那边,司老大很可能有内线。从这个肇事司机入手,恐怕很难找到突破的证据。毕竟,我们只是在猜测,没有一个明确的突破目标。我是局外人,对这个案子过于热心的话,恐怕就会暴露我们的目的,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他不由叹息一声说:“这样的话,想突破这个案子,就很困难了。”

    高崎也有些犯难。

    司老大能混到今天,不白给。高崎想要收拾他,也不是那么简单,弄不好就是鱼死网破的结局。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现在,一切都是猜测。如果这事儿真是司老大干的,那么,他找司老大报仇,就是天经地义的。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明的或是暗的,道上的同行和商界同行,都可以理解,说不出什么来。

    可万一这事儿他猜错了呢?不是司老大干的,他公开跳出来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出师无名,无论是谁,都不会支持他。

    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混社会,最基本的道理都一样,那就是你得站住理。也就是说,你得站在道义的一边。

    把这个理论放大一些,治国也是如此。所以古人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太平洋东岸那个国家,如今上蹿下跳,东跑西颠,造谣诬陷,手段用尽,无非就是想站住理,妄想站在道义的一边,把我们硬生生给渲染成不道义的一方,也是一个道理。

    高崎想要对付司老大,也要先站住理。

    他必须得先搞明白,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司老大干的。

    那一天,他和胡波探讨了整整一天,看看有多少地方,可以把这件事情,和司老大联系起来?

    首先,就是寻找肇事司机和司老大之间,有什么横向联系?

    高崎对道上的事情比较了解。如果这个司机真是司老大雇佣的,以司老大的手段,绝对不会留下他们之间有联系的任何蛛丝马迹。

    他绝对不会直接和肇事者发生联系,那样就太笨了。他会通过多层渠道,来寻找杀手。而这些渠道当中,包含了许多的人际关系环节。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搞清楚,恐怕十年八年你都搞不清楚。

    所以,通过这个渠道调查,是不现实的。

    唯一的渠道,就是司老大雇佣司机,就一定会给他钱。如果他通过银行转账,就会留下痕迹。胡波可以通过银行存根,逆向反推,最终推到司老大身上。

    这个办法快一些。但道上干这个,很少会走银行这个关口,大都是现金交易。这个办法,也就只能试一试。如果肇事司机最近银行卡里没有额外的大额汇款记录,也就不用再进一步追查了。

    还有另一个途径,就是从目前手里掌握的这些材料和证据里面,看看能不能寻找到肇事司机故意犯罪的证据。

    这个,就需要胡波把这些资料都拿回去,利用业余时间,一点点地去分析,寻找破绽了。

    胡波一边通过私人关系,偷偷查找银行方面的转账信息,一边偷偷分析那些高崎拿到的资料,其中也是煞费苦心。

    公安系统也是竞争激烈,他年纪轻轻能走到目前的位置上,成为最年轻的干部,高崎是功不可没的。为回报高崎,他也得尽心尽力。

    而在高崎心里,其实已经认定是司老大策划了这起车祸。

    司老大的能量不小,干了坏事之后,也一定会特别注意高崎的动向,看他是不是开始往他身上怀疑。

    为不打草惊蛇,让司老大提前做防范,高崎得给他制造点烟幕弹,不引起他的警觉,以免给胡波的调查制造更多的难题。

    他就以自己因为陶洁的病情而无心顾及其他事情为理由,开始演一出伤心欲绝,生意都懒得打理的戏给外面看。

    陶洁刚出事那一段时间,高崎也真的是万念俱灰,没有任何心思顾及其他,这个倒是不用装。

    可现在的高崎,和当初那个混混高崎,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心里素质强大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必须走出来,去面对现实,解决问题。

    他发现这个交通事故有问题的时候,已经开始从伤痛里走出来了。

    如今,为了给陶洁报仇,他更需要强迫自己,快速从悲痛里走出来。

    从悲痛里走出来的高崎,为了迷惑司老大,只需要继续装着没走出来就行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可以装的像模像样,其他人呢?他的父母家人,公司里的高管,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能和他一样,装的那么像吗?他不敢保证。

    所以,他需要瞒着父母家人,也得瞒着胡丽丽。

    可是,胡丽丽过于精明了,他瞒不住她,只好认栽,带着她来听泉山庄了。

    胡波急着见高崎,就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关键证据,支持高崎的猜测。

    在听泉山庄叫做万古流芳的那个防汉代装饰的房间里,胡波开始详细地对高崎和胡丽丽讲述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那个肇事司机的所有银行账号,包括他可能使用的老婆、家人和亲戚、熟悉的朋友的账号,能查的都查了。”胡波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家伙最近得到过不明来源的可疑钱财。”

    这个在高崎的意料之中。他不动声色问:“还发现什么了?”

    胡波就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我分析了你弄出来的那些资料。”他说,“你看这张照片。”

    说着,他把一张照片放在那个主位的几案上。

    高崎和胡丽丽都去看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交警现场处理事故的时候,拍摄的,那辆大卡车驾驶室里面的照片,里面弄得乱七八糟,有好多杂物,还有一个酒瓶,但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东西。

    两个人看半天,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就一起抬起头来,用疑问的目光看胡波。

    胡波用手指着驾驶座椅一边的地上说:“这里有一个床单一样的东西。”接着就问他们,“你们觉得,他在驾驶室里,放这么一个东西干什么?”

    胡丽丽寻思半天问:“是不是,司机在开车累了的时候,在车上小睡一会儿休息,用来盖在身上御寒的?”

    高崎就摇头说:“他去找采石场老板要账,开走卡车是一个随机行为,不可能事先就知道要开走老板的卡车。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想到要在车上休息,特意从家里拿个床单过来。”

    胡丽丽就分辩说:“也许是别的司机开车的时候遗留在里面的,不是他带来的呢?”

    高崎就又摇头说:“弄这么个床单放在这里,司机不方便挂挡开车,他应该扔到驾驶座后面去才对。”

    胡波就接话说:“高崎你说的对,这个东西,本不应该出现在驾驶室里。”

    接着他就话锋一转说:“可是,它却实实在在出现在这里了。那么我就想,它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它出现的理由!”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那么,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睡觉的时候盖着御寒?显然解释不通。”

    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对两个人说:“你们再看,这条床单上面,有许多细长的折痕,显然是经过缠绕和拉拽才会出现的痕迹。”

    高崎和胡丽丽再仔细看看,果然胡波说的没错。

    可是,这些痕迹是如何出现的,他们想不出来。

    胡波就继续说:“显然,这个床单是用来做为绳索,绑住了什么东西,这东西又经过了拉拽受力,床单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崎就看着胡波,不说话。他好像有些明白胡波的意思了。而胡丽丽还是没有想明白原因。

    胡波看看他们,这才说:“我的推测就是,肇事司机开车的时候,是用这个床单,把自己绑在驾驶座的靠背上的!出事以后,他又把床单从身上扯下来,然后下车逃跑,制造了醉酒驾驶,出事故后逃逸的假象!”

    听到这里,高崎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这起事故,果然是人为的!

    胡丽丽还是有些不明白,问胡波说:“车上不是有安全带吗,他干吗还要绑个床单呢?”

    胡波笑一下说:“这种拉石头的自卸卡车,基本都是报废的,早就不允许上路了。上面有没有安全带,倒真不好说。从这张照片上,也看不出究竟有没有安全带。”

    说到这里,他说话语气突然一转说:“就算有安全带,你设想一下,在卡车遭受剧烈撞击的情况下,一根安全带能保险吗?我是司机的话,再绑一条床单上去,利用床单这个软拉力,再缓解一下撞击的力度,是不是会更保险一些?”

    胡丽丽就不说话了,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交警队认定的,是肇事司机醉酒驾车,发生的事故。

    果然,胡波接着就说:“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偷,或者抢了人家一辆卡车出来,事先会想到要出车祸,还事先准备好一条床单,把自己绑在驾驶座靠背上。你们想想,这个逻辑,是不是有点狗屁不通的意思?”

    胡丽丽恍然大悟,不由惊恐地看看胡波,又看看高崎说:“交警部门的结论是错的!咱们得赶紧通知他们,这不是简单的车祸,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

    这句话一出口,她竟然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再次惊恐地看看高崎,问他说:“谁会想到要害陶洁?陶洁这么柔软的性格,从来不会得罪任何人啊?”

    高崎就冷冷地说:“他们不是想杀陶洁,是想杀我!”

324.大周皇帝陛下

    胡丽丽天资聪慧,对公司管理有着超乎常人的领悟能力,却并不代表她对这个社会的复杂程度,有多么高深的体会。

    这也不怪她。平时工作中,高崎把关于社会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统统包揽了,为她营造了一个相对脱离社会复杂性的,单纯管理空间。她在这方面,就与常人无疑了。

    她弄不明白,既然有人要害高崎,高崎却不选择报警,反而要通过私人关系来调查。那起车祸,交警部门明明有误判,他也不去通知交警部门,这又是为什么呢?

    还是胡波给了她一个能让她明白的解释。

    “我一个人展开调查的条件,和交警部门的专案小组,有法相比吗?”胡波就反问她说,“我一个人独立调查,都能发现问题。那么,交警部门为什么就没有发现问题呢?是我特别聪明,水平特高吗?显然不是吧?”

    胡丽丽不笨。胡波这么说,她就明白了。

    显然,交警部门没有发现问题的可能性不大,故意不去发现问题,倒是极有可能了。

    想到这里,她就又去看高崎,眼睛里含着惊恐。

    “你看看,”高崎就埋怨她说,“不告诉你吧,你一天到晚不安分,变着法地折腾我。这告诉你了吧,你又害怕。记住,你后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好,别再控制不住好奇心,跑来折腾我。”

    “偏要折腾你!”胡丽丽从来就不服输,瞪起眼来说,“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害怕?相反的,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更害怕!”

    胡波看看他俩,就顺着胡丽丽的话说:“胡总说的对。从心理学上来讲,这人的恐惧啊,往往是产生于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的迷惑,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人为什么怕鬼呀?因为谁也没见过鬼,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才会产生恐惧心理。”

    高崎就不耐烦说:“去去去,你什么时候学过心理学呀?”

    胡波不服说:“我怎么就没学过啊?上警校的时候,普通心理学,犯罪心理学,这些都是主课。”

    “吹吧,吹吧。”高崎不屑一顾,“不就上了个大专吗,还是侥幸考上的,有什么了不起。”

    胡波就着急说:“我还函授了大学本科呢,要不怎么能当中队长啊?我侥幸考上的,你怎么不侥幸一下试试?我记得你老人家高中最后一年,就没怎么来上学吧?你怎么知道我是侥幸考上的,你知道那时候考大学多么难吗,你当跟现在一样?”

    “哎呀,你们两个凑一块儿就斗嘴,还有完没完?”胡丽丽就不高兴了说,“正事儿还没说完呢,就又要打嘴仗!”

    两个人这才闭嘴。

    “你说说你们,这是多么大的事啊,人家都在要你的命了,你还有心思斗嘴玩?”

    胡丽丽都不知道说谁好了。

    胡波也觉得,这时候和高崎吵架不对。毕竟,人家这是人命关天啊,他还在这里不在乎,万一高崎因为这个,对他有了成见就不好了。

    倒不是他不在乎高崎的性命,他只是对这种事情职业化了,就跟医生看惯了病人一样。刑警二队又是重案中队,重案、大案,他见的有些过于多了,麻木了。

    想到高崎的反应,他就立刻严肃了态度说:“说正事。”接着就说,“现在,咱们可以基本弄明白两件事情了。第一,这起事故,百分之百是个阴谋!第二,交警部门里,有犯罪嫌疑人,咱们先不要把这个嫌疑人固定死就是司志国,这样不容易代入个人主观偏见。”

    说到这里,他就又慎重重复一遍说:“交警部门里,有犯罪嫌疑人买通的内线,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

    所以,咱们一开始采取慎重的策略,尽可能不引起别人注意,认为咱们对这个案子有异议,是对的。”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高崎是不是还有危险啊?”胡丽丽立刻就问。

    她是真的担心高崎。

    胡波就摇摇头说:“根据我的经验,犯罪嫌疑人实施一次犯罪之后,没有达到目的,在排除他实施犯罪的目的,不是要搞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之后,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因为实施这次犯罪之后,暴露自己。因此,他现在迫切和应该做的,是消弭第一次犯罪的痕迹,不会实施第二次犯罪。”

    胡丽丽听了个稀里糊涂,迷茫地看着胡波。

    高崎就给她解释说:“胡大才子的意思,是司老大怕我追查到他,不敢再搞第二次了。”

    胡波就不满高崎说:“你看看,你又主动去定义犯罪嫌疑人,这样会把个人主观意见添加进去,不利于破案。”

    “你拉倒吧。”高崎不买账说,“你如果不在心里把主谋当成司老大,你怎么会得出对方不敢搞第二次的推断的?少在这儿糊弄我。”

    胡波想想,没准儿还真是这样。他心里的确已经为犯罪嫌疑人画了像。

    首先,这人搞这次车祸,绝对不是因为和高崎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而是为了封口,不让高崎有机会扳倒他。那么,除了司老大,还有谁会有这种需要呢?没有第二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他在心里认可了高崎的推断,干脆闭嘴不言语了。

    胡丽丽虽然仍旧有些稀里糊涂,可是听胡波如此肯定地说高崎不会有危险了,她也就稍稍安心了。

    然后,她就发挥了比这俩人更擅长的,管控问题的能力。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一句话,就把探讨的话题引入了正轨。

    胡波刚想说什么,屋里安装在门口的对讲器就响了。

    “三位贵客,厨房通知,你们的菜已经好了,我可以给三位端进来吗?”

    是王曼曼的声音。

    高崎就走到门边,直接把门打开,王曼曼就站在门口。

    饭菜自然不会是汉代的,但各种盛器,却都是盆盆罐罐,还有各种长柄勺子,连酒杯都是高脚的铜器,应该叫什么爵一类的。

    原本,王曼曼还想介绍一下这些盛器以及使用方法的,高崎就把她给拦住了。

    “我们又不打算穿越回汉朝去,就不劳王经理浪费口舌了,能吃到肚子里去就成。”

    王曼曼就幽怨地瞟他一眼,叹息一声说:“真是可惜了这里的布置陈设,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说到这里,就打住不说了。

    胡丽丽却暗暗咧嘴偷笑了。因为她知道,这两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而那一句,才是王曼曼想说的,凡夫不可语道。

    可惜的是,高崎虽不是凡夫,却文化水不多,他可猜不出下一句是什么来。王曼曼这挖苦他的话这么说,等于是白费这番心思了。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的座次问题了。因为按照汉制,吃饭都是各人吃各人的,确定了座次,王曼曼才好让服务员把各人的菜端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按理说,高崎应该坐主位,胡丽丽和胡波在下首随便挑一张几案就可以了。今天胡丽丽不知怎么了,非要按年龄大小分座次。

    这样分的话,她年龄最大,当然就得坐主位了。

    高崎没意见,对胡丽丽说:“没问题,你坐主位。不过,坐主位的结账,这可是规矩。明天走的时候,你把账结了就行。”

    胡丽丽一脸不在乎说:“结就结,有什么了不起。”

    高崎就提醒她说:“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在这里消费,你别指望拿个几千出来就完事。”

    胡丽丽吓一跳,心里却立刻想明白了,高崎不会真让她结账,就继续满不在乎说:“孤纵横四海,开疆拓土,岂在乎这点小钱钱?我偏要坐主位!”

    王曼曼捂着嘴笑。笑完了说:“胡总这下可暴露您的年龄了哈?”

    胡丽丽一想,可不是?却兀自嘴硬说:“我可从来不隐瞒自己的年龄。只要孤心不老,年龄算的什么?数字而已。”接下来,却立刻问王曼曼,“王经理敢不敢以诚相待,说一下自己芳龄几何呀?”

    王曼曼露齿一笑说:“臣妾怎敢隐瞒陛下?臣妾80年的。”

    胡丽丽却没有说话。80年生人,满打满算才二十六岁,却懂得这么多的人情世故,学问又这么好,窝在这种娱乐场所,当真是可惜了。

    她却不知道,人家王曼曼是拜金女,只认高薪,不认才不才的。

    高崎在一边看的直皱眉。这个胡丽丽,这还没喝酒呢,就满嘴胡话了。

    “嗨,一口一个孤的,你是慈禧老佛爷啊?”他就不满说。接着就说王曼曼,“你还臣妾,你李莲英还是安德海啊?”

    “呸,李莲英、安德海那是太监!有我这么漂亮的太监吗?”

    “哟哟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八零后还真是脸皮厚。”

    王曼曼还没反驳,胡丽丽那边又开始了。

    “呸!有开疆拓土的慈禧太后吗?孤乃大周皇帝陛下,还不磕头谢罪,饶我不杀之恩?”

    高崎就糊涂了。

    “大周皇帝是谁啊?周世宗柴荣不是男的吗?”

    王曼曼就接话说:“不错不错,高总还知道周世宗是柴荣,这文化水儿见长。不过胡总说的大周,是一代女皇武则天建立的大周,跟柴荣的那个后周风马牛不相及。”

    高崎就上下打量半天胡丽丽才说:“你,武则天?我呸!你杨贵妃还差不多。我,唐明皇,这主位还得我来坐,要不咱俩一起坐?”

    “滚一边去!”胡丽丽恼羞成怒,“谁要和你一起坐?”

    胡波站在一边哭笑不得。

    “哎,你们再这么胡闹下去,咱这饭还吃不吃啦?”

325.沧海一声笑

    自陶洁出事以来,胡丽丽就再没有见高崎笑过。

    今天,高崎笑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高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胡丽丽心里,说不出来的开心。

    特别是知道了高崎并没有就此颓废,多日积攒在心里的阴霾,一下子就散的一干二净。此刻,胡丽丽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的感觉,不由就借了这仿古的风景,装疯卖傻一回,逗得高崎更开心一些。

    大家笑闹一阵,终于确定了各自坐在哪儿,王曼曼便叫服务员,把定好的饭菜依次端上来。

    服务员也穿了汉代侍女的服饰,提了食盒,把各人的饭菜,都一一摆放在各自的几案上。

    这时候,王曼曼就冲落座在主位上的胡丽丽蹲了个万福礼说:“启禀陛下,臣妾一人在外面无聊,不知可不可以和陛下一起进餐啊?”

    胡丽丽看看大家各自的几案,离得差不多都有四五米远。这吃饭的时候再聊刚才的案子,也的确有些不适合,就说:“既然王经理不嫌屈就,我没意见。你还是问一下高总吧?”

    王曼曼就把幽怨的大眼睛,看向高崎。

    高崎就皱眉。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他显然有些不高兴说,“我可不给你付饭钱。”

    这话说的就有点重,王曼曼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这里是娱乐场所。高崎每回带人过来,也是为了来找乐子的。搁在别人,就是求着王曼曼坐下来陪着吃饭,都不见得能请动。王曼曼绝想不到高崎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陶洁现在这个样子,高崎虽说在这里说说笑笑,其实心里依旧十分沉重。不是为了避开别人耳目,他不会选择来这里。他是来商量重要事情的,可不想有外人跟着掺和。

    话说出口了,他也知道话说重了,不该迁怒于王曼曼,就立刻换了笑容,改口说:“我跟你开玩笑的。”

    王曼曼这才转嗔为笑,让服务员又弄一份饭菜过来,占了胡波边上的另一个几案。明明是想接近高崎,却偏偏要坐在胡波一边,这女孩的心思,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王曼曼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也是换了一身汉服过来,是未出阁女子的打扮。同样宽袍大袖,颜色却比胡丽丽穿的光鲜一些,整个人显得靓丽清秀,明显盖过了胡丽丽一筹。

    她选择坐在胡波这边,估计就是为了能让坐在对面的高崎,更多地看到她这个靓丽清秀的形象吧?

    有王曼曼在,大家就不能再提案子,也不适合说公司里的事。牵扯胡波身份和工作的事情,就更不能说。不过胡丽丽喜爱文学历史,平时关于这方面知识的积累也不少,倒是和王曼曼有的聊。

    两个人都是服务行业出身,如何带动话题,活跃气氛,在这方面都是高手,吃饭的时候,倒是不用担心尬聊和冷场。

    还是如前番一般,谈笑之间,段子和幽默不断,且可以让高崎和胡波不自觉参与进来。

    和这样两个美丽女子一起吃饭,于他们两个来说,当真是一次愉快的享受。而这样的享受,又比单独去享受漂亮女子的姿色和发泄,不知舒服与高雅了多少倍。

    这种享受,就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得到的了。所以说,生活中如果遇到一个可以在语言上感染你的女性,就应该好好珍惜了。

    酒,两个女子喝的是苹果淡酒,高崎和胡波喝白酒。谁也不去劝谁,因为他们都知道,吃罢了饭,还有重要事情要继续商量。

    这样的饭局,其实也并不在意喝酒。主要就是为了一种氛围,高雅脱俗而又不有意为之。关键,还在于有高雅脱俗之人相陪,而且还都是美人。

    饭局进行到三分之一,大家肚子里都有了食物垫底,不怎么饥饿了,王曼曼就建议大家边吃饭,边听古琴演奏,说他们这里才从南方请来一位演奏古琴的琴师,水平一流。

    高崎就知道,王曼曼拼命跟着掺和,就是为了让他多花钱。这坏蛋小妞每一个推荐的服务节目,都价格不菲,而且她推荐成功了,是有高额提成的。

    果然,演奏一首曲子就要价八百,特么跟拦路抢劫也没什么区别。

    高崎也不在乎这千儿八百,关键他和胡波都是粗人,不懂什么古琴。但看到胡丽丽热切的眼光,高崎还是同意让琴师过来,演奏一曲。

    琴师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也化妆穿了汉服,看不出丑俊,身材还凑合。当下在客厅前面支了琴架,弹一曲凤求凰。

    高崎对此道一窍不通,还真应了那句古语,对牛弹琴。当然胡波也差不多。

    他又看看胡丽丽,一副痴呆模样,估计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不免觉得,这钱花的冤枉了。只是王曼曼双手抱膝,鞠坐于几案后面,闭了眼睛,听了个如醉如痴。

    特么的,又上这坏蛋小妞的当了。高崎不由暗暗想,她这是让我花钱供她听琴。老子花钱你听琴倒也罢了,你听琴还拿提成,还赚老子的钱!

    特么的,那天晚上,就不该放过她,直接把她给办了,今天这钱就花的不冤枉了。

    只是,重生回来,他倍加珍惜有陶洁的日子,不忍心背叛陶洁。

    如今,陶洁的命,又只剩下半条了!

    想到这些,心里就不由得烦躁起来。

    也恰恰就在这时候,那凤求凰进入尾声,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

    “这个曲子有些生了,”王曼曼不待高崎开口往外轰琴师,立刻说道,“这样吧,我让她给大家弹一首熟悉的曲子。”说罢,就冲琴师点了一下头。

    琴师会意,双指轻扬。立刻一首大家都熟悉的曲子便从古琴里飘洒出来,是黄霑的《沧海一声笑》。

    高崎竟然听的痴了。

    这首曲子,是黄霑遵循“大乐必易”的古理,反用国乐“宫、商、角、徵、羽”五音,创作的一首电视剧插曲,的确有“笑傲江湖”的豪迈。

    这是高崎第一次感受到古琴的魅力。

    不仅仅是他被感染了,连胡波也被感染了。大概他和胡波能成为好朋友,也不单纯是互相利用,而是心里都装了一层笑傲江湖的英雄豪迈之气罢,只是平时埋藏的很深,不会表露出来而已。

    此刻,被这古琴曲一勾引,竟然都被勾引上来。又都喝了酒,也不知是谁先开口,两个人就都随着古琴曲开始哼唱,越唱声音越大,最后变作鬼哭狼嚎,把古琴曲声给盖没了: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衣襟晚照。

    苍生笑,不在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

    两个人不知道跟着那古琴曲唱了几遍,直到不是人声,把古琴曲给真的吓没,两个人还在嘶声嚎叫。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一曲终于歌罢,胡波却嚎啕大哭,吓高崎一跳。

    哭够了,他嘶喊着说:“想当年,我也是有志青年啊!考警校,立志做一名维护社会安宁,保护人民利益的人民警察。想不到,几年混下来,我竟然和你这黑老大狼狈为奸了!”

    高崎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

    “你特么喝多了?”他瞪眼瞅着胡波,一副就要过去削他一顿的架势。

    “谁黑老大?老子是特么堂堂的企业家,人大代表!英雄不问出处,你特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两个男人要干架,把王曼曼也给吓一跳,悄悄给琴师使眼色,让她先出去。

    这个时刻,她很快就抑制住了内心的慌乱,且心里立刻就萌生出许多想法来。

    待会儿两个男人打起来,她可以用自己的柔弱身躯,死死扑在高崎身上,宁可被打个遍体鳞伤,也不要高崎吃亏。

    如此一来,高崎必然对她心存感激,以后就容易接近他了。她就不信,只要有了机会,凭她的美貌和谈吐,打动不了高崎。上一次那个夜晚,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还有,男人在愤怒的时候,才容易说实话。她也想在这里听听,这个高总到底是从事什么行业的。难道,他真是黑老大?不过这人良心这么好,应该不是吧?

    王曼曼坐在那里跃跃欲试,胡丽丽也对两个男人吵架,无动于衷。

    这俩人吵架,她见多了,都一个揍性,欠揍。可说来也怪,两人吵架无数次,却从来没真正动过手。

    在这一点上,俩人根本没有北方汉子动手不动口的豪爽,一点劲没有。

    高崎是武术高手,胡波警校也受过搏击训练,这俩人打起来,一定好看。

    也不知这胡丽丽到底是什么心态?不过她心里有数,就高崎那身量那身手,估计胡波只有挨揍的份。

    高崎不吃亏,她干吗不盼着他们打一架?反正这俩人狼狈为奸惯了,打一架也不至于把交情给打没了。

    可俩人就是不打架,文斗不武斗。

    高崎说的满嘴冒白沫。

    “就你特么是热血青年,老子就不是啦?老子志向比你大!老子搞实业,解决了多少下岗工人的就业问题?你看老子的企业员工,有多少是下岗工人?

    我为什么可以当人大代表?老子是真为社会做了贡献的,名至实归!

    我黑老大?胡波你拍着良心说,我找你干过一件让你出卖良心,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百姓的事情了没有?”

    高崎这句话,还真让胡波清醒了。

    他只是针对于当时的社会风气,让生性耿直的他在单位里混的不爽,心里不痛快,发几句牢骚,并非针对高崎。

326.你俩究竟有多熟

    胡波有能力,有才干,这些却不能成为他升职的主要条件,要依靠高崎去给他铺路。

    这一点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知道高崎是好人,一个对社会的理解,比他深刻许多的,披着坏人外衣的好人。

    他仅仅是心里不爽,刚才壮怀激烈的琴曲,触动了他的心事,迁怒于高崎而已。

    也只有好朋友,才能互相成为出气筒。

    高崎心里也不爽,这会儿却借机发泄出来。

    “我知道你革命理想高于天,可又能怎么样?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多为国献身的高贵理想,我只想和媳妇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就是特么这么简单的一个理想,我特么也做不到!

    我去埋怨谁?埋怨你们这些本该维护这个社会安宁的人,失职吗?明明知道那个害了我老婆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我却毫无办法,还得跑这么远来商量事情。我又该去埋怨谁?

    我,这还算是一个混的人五人六,比一般普通老百姓强不知道多少倍的人。要是普通老百姓呢?你去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那些普通老百姓,心里会有多少憋屈,多少冤枉?

    你想保护他们,想为他们主持正义。只是想行吗?你怎么去做到?靠路见不平一声吼?男人,受不得委屈憋屈,成不得大事!脚,要踏到实处!

    什么叫踏到实处?我不只想着和媳妇过安稳日子了,我有能力了,我不能白白浪费了我这个能力,我得想办法发挥我这个能力,扩大我的产业,让更多的人得益于我的产业,在我的产业里,过的没有委屈,也没有憋屈,尽量让他们过上幸福的日子。这就是我想做的。

    至于你想做什么,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反正,路见不平一声吼肯定不行,不受委屈也不行。但有一点最重要,对得起良心就行。”

    高崎说完了,屋里就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曼曼仔细回味高崎的这些话,因为他这些话里,透露了很多很多的信息。他那挚爱的老婆出事了。他是人大代表,企业家。他想着利用自己的能力,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创造一个大同世界……而她身边坐着的这位,是一位警官。

    他老婆怎么了,死了吗?

    这时候,守着胡丽丽和胡波,以她会所接待经理的身份,是不属于高崎这个圈子的外人,不能表现的过于关心这个话题,随便开口打听的。

    今天,无论如何得找机会,把这个事情问清楚。小三转正,千载难逢啊!

    王曼曼就在心里暗暗发狠。

    正胡思乱想之间,就听高崎说:“没有不散的宴席,都差不多了,散了吧。王经理,再给我找个房间,我和我这位朋友过去休息。这里留给胡总休息。”

    高崎已经意识到守着外人,他的话有些多了。

    王曼曼就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却再也不晓得如何说些愉快的话语,调节气氛了。她从高崎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庄严,也听出了几分无奈。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恐怕仍旧是一个谜。

    她叫来服务生,收拾了各自桌上的饭菜,又自作主张,把隔壁一个房间打开,让高崎和胡波过去休息,并表示那个房间不再另外收费。

    她也知道高崎不差那几个房间费,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把不收费的话讲了出来。

    高崎对她表示了感谢,语气里却明显有让她告退的意思了。

    王曼曼识趣,安排好一切,便主动告辞走了。

    待王曼曼走后,关了门,高崎就招呼胡波,继续到胡丽丽坐的那个几案跟前来。

    “对不起啊,喝了点酒,有些过去激动了。”他主动给胡波道歉。

    胡波咧咧嘴说:“咱弟兄俩,谁跟谁呀?不过你的话很有道理。”

    “哟哟哟,”胡丽丽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俩说,“惺惺相惜呀?”接着就变了脸色说,“一对二百五!守着外人,什么话都敢说。你们知道刚才你们说的话,透露出多少信息来吗?你还警察呢,就这水平啊?”

    胡波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崎则满不在乎说:“说了就说了吧,这里的规矩,就是严格替顾客保密。王曼曼很懂规矩的,我们很熟了,没事的。”

    胡丽丽就瞅着高崎问:“你们有多熟啊?”

    高崎听出她话里有话,就赶紧打岔说:“都坐下来,咱们商量正事儿。还是那个车祸,咱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案子翻过来?这几天交警队那边总找我,要求签字同意他们的处理结果,我一直拖着。我怕拖久了,引起司老大的警觉。”

    胡波就说:“现在的问题在于,仅仅凭着驾驶室那张照片上的漏洞,和我们的猜测,恐怕不足以把这样一个交通事故,转变成谋杀案件。不能转为刑事案件,我就没有办法公开插手,拿不到更多的材料。”

    高崎就问他说:“你的意思,就是要把这个案子,从交警那边抢过来?”

    胡波说:“多新鲜呢?我没法直接插手,怎么把这个肇事司机给弄到我手里来?只有把他弄到我手里来,我才能让他老老实实交代,他背后那个主使,到底是谁!”

    高崎看着他问:“这人到了你手里,你有把握让他把司老大给供出来?”

    胡波轻蔑地一笑说:“栽在我手里的穷凶极恶之徒,多了去了。就这么一个老实巴交山上拉石头的,你琢磨着,他能扛得住我的审讯?”

    胡丽丽就不由问他说:“你不是要搞刑讯逼供吧?”

    胡波哭笑不得说:“姐姐呀,审讯也是一门学问,这里面知识多了去了,手段也多的是。别一说审讯,就往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上琢磨,好不好?”

    这时候,高崎却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才说:“好,这个事情我去做。我会想办法,让你有公开插手这个案子的机会的。”

    话说到这里,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高崎就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都休息吧?”

    他和胡波也去隔壁休息,走到门口,胡丽丽却把他叫住了。

    “老板,我有个事儿得和你汇报一下。”她说。

    高崎只得走回来,重新坐下,看着胡丽丽说:“公司里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大局,你自己做主就行,不用问我。”

    “不是公司的事情。”

    胡丽丽这句话,就说的有些忸怩。

    高崎就有些奇怪问:“不是公司的是,还有什么事情啊?”

    胡丽丽就有些伤心,心说原来你和我之间,除了工作,就没有任何交情了。

    “那个王曼曼,你和她,到底有多熟啊?”她干脆就直接问。

    高崎想想说:“就是,朋友。”然后就认真解释说,“你不要误解她,她虽然在这里工作,可她很正经的。”

    “她正不正经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胡丽丽说,“我就是问问,你们俩究竟有多熟?”

    “有多熟啊?”高崎有些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顺口回答说,“也没多熟,就是……我带朋友过来消遣。你知道,咱们做生意,有些东西,完全依靠正规渠道,有时候不好解决,这种地方吧,不免就要经常用到。”

    “我没问你这个。”胡丽丽就有些不高兴。

    “你是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啊?”她问。

    “不是。”高崎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心虚,就又解释说,“来的次数多了,她是负责接待的经理,当然就比较熟悉一些。”

    “就这些?”胡丽丽流露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来。

    “那还能有什么啊?”高崎说,“可不就这些呗。”

    “王经理接待别人的时候,也和接待你一样吗,这么肆无忌惮,什么话都敢说?”

    高崎想想,的确,王曼曼对他比较随便一些。关键不是比较随便,是真敢不拿他当外人。想想那个晚上,他们差一点就越过红线,他还真不能说,他们只是一般熟悉。

    憋好大一会儿,他才回答胡丽丽说:“可能,可能她喜欢和我闹着玩吧?”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老板,我知道,陶洁怀孕这么长时间,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做为男人,你肯定很寂寞。只是,这里离唐城很远,你也没有必要舍近求远。肯如此舍近求远,说明你们感情已经很深了是不是?可是,我也得提醒你一句,风月场上,没有好女人的。”

    高崎就有些着急了说:“胡姐,你误会了,我和她没有见不人的关系,我敢发誓,真的。”

    “是吗?”胡丽丽还是不信,“都发展到打情骂俏的地步了,还说没有,谁信啊?难道,咱们唐城就没有好女人了,非要跑到这里来,到这种场所里找女人?”

    “真没有啊,胡姐!”高崎是真有点着急了,“我不是那种人的。”

    “呵呵。”胡丽丽似笑非笑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陶洁又这个样子,这个我可以理解。我又没打算管你,用不着跟我撒谎。我只是提醒你,对这种女人,不要动情,要不然会栽在她身上。”

    “你说什么呢?”高崎哭笑不得,“我真不是那种人!”

    “好了,好了。”胡丽丽脸上就现出些不耐烦来说,“我只是为了你好,没其他意思。我困了,想睡觉了,这屋里浴室在哪儿?”

    高崎垂头丧气地从胡丽丽屋里出来,顺手从裤兜里摸出根烟来,在走廊里点上了,倚在走廊的墙壁上抽着。

    他爱着陶洁,娶了她就得对她负责。夫妻互相忠诚,才能走的长远。陶洁就很漂亮,他干吗无缘无故去背叛陶洁,找别的女人啊?

    这个胡丽丽,今晚上这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跟她解释不明白了呢?

    舍近求远是什么意思?难道……不会吧?

    “这是事后一根烟吗?”一个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

327.除却巫山不是云

    “什么事后一根烟?”

    高崎让那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就分辨出来,那声音是王曼曼的。

    这个王曼曼,今天怎么跟个鬼一样,走路一点声息都没有?

    “你瞎说什么?”他对王曼曼就真有些不满了。

    刚才就是因为她,让他挨胡丽丽好一通审讯和教育。

    不过胡丽丽那说话的语气,让他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我没瞎说啊。”王曼曼还依旧不依不饶,“那位胡大哥早就回房间了,这边屋里可只剩下你们孤男寡女了。这么晚出来,倚在这里抽烟,我猜是事后一根烟,不是没有道理吧?”

    “哎我说,你跟我不胡说八道,就过不去这一天是不是?”高崎就说她,“那是我胡姐,比我大好几岁呢。”

    “架不住人漂亮啊,又一点都不显年纪。女人只要漂亮就可以吸引男人,跟年龄有个毛干系啊?”

    王曼曼依旧是一副慵懒的神气说话。

    高崎就斜眼瞅着她,半天才问她说:“哎,你们俩今晚上这是犯什么毛病了,怎么都关心起我的个人私事来了?我有媳妇,用不着你们操心!”

    高崎这话,就又把胡丽丽给出卖了。

    “我们俩,我和谁啊?”

    王曼曼还来个明知故问。

    高崎也意识到自己又多说话了,干脆闭嘴不言语,转身想去隔壁。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王曼曼就问他:“刚才在屋里我没好意思问,你夫人怎么了?”

    高崎想想,还是告诉她说:“出了点意外,这事儿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有时间吧,有时间我再和你详细说。”

    这分明就是推脱的说辞,想着尽快离开。

    王曼曼立刻就问:“严重吗?现在在家还是在医院?”

    高崎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严肃了,回答她说:“在医院。”

    “有生命危险吗?”她接着问。

    许久,高崎才点点头。

    “你爱她那么深,从来不肯背叛她。这下她这样,对你的打击,一定很大,是吗?”

    这话从王曼曼嘴里出来,就透着对他的关切,和深深地不安。

    高崎就又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对不起啊,我不该问你这么隐私的话题。”王曼曼说。可接着就又说,“可你不知道,你每次来,我从来都没有单纯拿你当客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来,我心里都会很乱很乱,唯恐什么事做错了,让你对我不满意。这么久你不来,我以为你讨厌我了,心里难过了许久许久,还问过你弟弟,你为什么不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说话的时候,就做出一副小心谨慎,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连语气里,都带着可怜。

    她的表现终于感动了高崎,他不打算立刻回房间了。

    “我本来就是个粗人,不怎么喜欢这种过于高雅的地方。”他就对王曼曼解释说,“以前过来,是没有办法,为了陪客户。现在高峰可以替我把这方面担起来了。他是大学生,有文化,”

    王曼曼就打断他说:“咱们在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到我办公室说吧?今晚我不接待其他人,让小柳她们替我。”

    高崎就警觉地看一眼王曼曼,有些犹豫。

    这个女人,身上是有一种勾魂的魅力的,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抵御的住。

    胡丽丽的话没错,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从陶洁怀孕到现在,他可是好久没接触女人的身体了。对他这样一个有条件,可以轻松就能得到女人的人来说,能有这个毅力,已经相当不简单了。

    女人有时候单纯漂亮,也不见得就可以让男人入瓮。王曼曼不仅仅是漂亮的问题,她的谈吐和气质,还有她故意施展出来的手段,还真不是男人可以抵抗的。

    “干吗呀,怕我吃了你呀?”

    见他犹豫着不走,王曼曼就含着嗔怪地问他。

    “怕。”高崎也不回避,直接说,“我抵抗不了你的诱惑。可是,我有老婆,给不了你未来,我不想害你。”

    王曼曼就咧开嘴笑了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我可没说过要你负责。”

    “我要对自己负责。”高崎就回她一句,“我不想对不起我老婆。”

    这话竟然让王曼曼愣怔了一下。原本以为,世上好男人都死绝了,想不到让她遇上一个。

    如果高崎没有钱,穷光蛋一个,她会不会还是这样勾引他,愿意和他在一起,跟着他吃苦受穷?

    搁在以往,这个问题她考虑都不会考虑。宁可坐在豪车里哭泣,也绝对不要坐在自行车上微笑。这是她的人生格言。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在心里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她还是要选择去坐豪车。

    “我就是好久没见到你了,想和你说说话。”她用清澈的大眼睛望着高崎说,“你不知道,其实我很孤独的,几乎没有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和你聊天,感觉和你在一起说话,很舒服,很安全。你这么久不来了,我就愈发感到孤独,感觉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每天都活在强颜欢笑里。真正的我,好像已经死去好久好久了。”

    高崎没什么文化水儿,也不会用王曼曼这种华丽的语言,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可是,他就是喜欢听这种可以包装和形容的语言。

    和王曼曼走这么近,兴许就是王曼曼的这种语言表达方式,深深吸引了他。

    他终于没抵抗住王曼曼的语言糖衣炮弹。

    “不许勾引我!”他告诫王曼曼,然后就跟着她去了她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没有和王曼曼并排坐在沙发上,而是搬把椅子,坐到她对面去了。

    王曼曼看着他搬椅子,坐在自己对面,就嘴唇轻微上翘,保持了那个形态,一直笑着。

    “不要那个样子笑。”高崎故意不看她说,“你那样笑,过于迷人,咱们就没法好好说话了。”

    王曼曼终于不笑了,给他倒一杯茶,开口问他说:“你夫人到底怎么了,可以让我知道吗?我只是处于对你的关心,没有其他意思。”

    高崎也不打算隐瞒她,就把出车祸的经过告诉她,只是没有说这车祸里包含着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恐怕是王曼曼最想要的了。她可以无条件地跟了高崎,为他照顾陶洁,承担下所有琐碎的家务,让高崎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事业上。

    一个女人,为了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牺牲自己。高崎有良心,她的付出会得到回报,那就是高崎会永远对她好,甚至会在将来爱上她,像对待他现在的妻子一样对待她。那样的话,她的一生就永远满足了。

    如果陶洁就这样醒不过来,她照顾她一辈子就是了。反正高崎有钱,用不着她亲自动手,她顶多充当一个照顾陶洁的管理者和策划者,这个是她的强项,对她来说一点不难。

    如果陶洁有一天可以醒来,相信到那个时候,高崎已经离不开她了。她不在乎和另一个女人一起拥有高崎,谁让她是后来者呢?

    话说回来,像高崎这样年轻而又富有的商人,有谁会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高崎不花,只要她在,他就不会像其他富人那样,女人多的数不清楚,他只会拥有她,还有那个躺在床上,永远不会醒来的妻子。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完美的了。

    “对你夫人遭遇的不幸,我深表难过。”

    她脸上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来,内心却为自己设计出的,这个为高崎无私奉献的故事情节,波涛汹涌地激动着。

    虽然离她想象的那个故事的开始,还八字没有一撇,可她觉得开始一点也不难。只要今晚她可以把高崎诱惑到自己床上去,故事也就立刻开始了。

    高崎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端起茶杯来,默默地喝茶。

    妻子生死未卜,仇人依旧逍遥法外。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实在是没有心情和王曼曼聊天。

    “你带来的这位胡总,真的和你没什么关系?”王曼曼表情暧昧地看着高崎笑。

    凡事欲速则不达,欲擒故纵才可以不着痕迹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对这种做事方法的参悟,恐怕要比高崎还高明。

    “我都对你说过了,我视她就是亲姐姐,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高崎就又不高兴,“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

    “是吗?”王曼曼就笑,“不过刚才大家在一起,我从胡总的眼睛里,看到了嫉妒。”

    “嫉妒谁,嫉妒你?嘁!”高崎就发牢骚说,“她是怕我和你有什么,对不起陶洁。刚才还把我留在她屋里,好一通审讯,跟审贼差不多。这都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好像她不知道一样。”

    “审你不是目的。”王曼曼就悠悠地说,“恐怕,是要对你透露什么信息,让你明白她心里想什么。”

    高崎的脸色就严肃起来,审视王曼曼半天,突然就严肃了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胡姐的说话内容的?”

    王曼曼不以为然说:“那位胡大哥从屋里出来,没有锁门。我就把门开一条缝,一直等到你要出来,才重新把门关上了。”

    “为什么要偷听我?”高崎依旧严肃着脸。

    王曼曼平淡地说:“两条狼挣一块肉吃,肉被其中一条狼叼走了,剩下那条狼急眼了呗,生怕你被那条狼给生吞活剥了,随时准备找个借口冲进去救你呀。”

    高崎沉默半天,终于明白王曼曼话里的意思,就“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个比喻有意思。”他说,“你们是两条狼,我是那块肉。”

    可他接着就说:“有这个胡思乱想的工夫,趁早去想点别的。实话告诉你,我这辈子只有一个老婆,她的名字叫陶洁。用你们文化人的话说,除却巫山不是云,懂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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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介绍:
“高崎,你说说,咱们怎么干,才能让工厂重新振兴,让大家伙都吃上饭?”
“嗯……把工厂院墙和大门都拆了,把厂房里的设备都卖了,利用卖回来的钱,进海鲜,在厂房里,办个海鲜市场……”
“啥?!”
高崎每一个主意,都能把大家吓死。
可就是这些吓死人的主意,成就了一个了不起的传奇……传奇从重生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传奇从重生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