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好人就得有好报
高崎在大事上是讲原则的。
只要他想通了,认为是应该做的事情,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不怕艰难险阻,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这是胡丽丽佩服他的地方。
她觉得,高崎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正是因为他有这样坚韧不拔的性格,而不是因为他手里有钱。
手里有钱的多了。没有成大事的性格,钱就是祸害。
古往今来,沧海桑田,多少有钱人,手里拿着一手好牌,最终打个稀烂。这种例子,举不枚举。
而高崎却知道,卯足一股劲,往他认为正确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比如主动下岗经商。他那么爱陶洁,那么宠着她,对她百依百顺,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却绝对不受陶洁影响,无论陶洁怎样反对,他都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就是那么倔强。
正因为这个倔强,他成功了。
但人无完人,高崎也有缺点,缺点就是做事有时候不注重细节,不考虑后果。
比如给小崔投资这件事情。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怜小崔,也看好小崔。
可是,他却没有仔细考虑,这件事情暴露以后,别人会怎么想他和小崔的关系。
种花家从五千年封建社会里走来,顽固的思想体系遗传,并不是一个社会现代化就可以同化的。
这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古国,有着她独有的文化,也有着她独有的弊端。
岳帆不知道小崔开店是高崎资助的,仅仅因为他们是干兄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小崔是高崎的情人。
如果投资这件事暴露出来,估计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半会认为,高崎和小崔存在不正当关系。别说陶洁,就是刘进都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高崎身边,必须有一个心思缜密的助手,为他解决这些细微末节上的失误,他才可以不受这些细节问题干扰,顺利实现他心里的目标。
而胡丽丽,恰恰就是一个这样的助手。高崎制定了目标,她就沿着他制定的那个目标,包揽了一切繁杂的事物,最终去把目标完成。
开服装店是如此,水饺馆如此,聚香坊也如此。如今这个海鲜市场,还是如此。
胡丽丽既然想到了高崎给小崔投资这个事情不妥当,她就得替他解决这个问题。
当天下午,她就抽出时间来,专门把小崔约出来,在一个咖啡馆里详谈。
从小崔脸红脖子粗,极力辩驳的表现上,她可以断定,高崎没跟她撒谎,他的确和小崔没有什么。
这个男人憨厚笨拙的外表之下,不仅隐藏着大目标从不会错的大智慧,还隐藏着一颗博爱之心。这种博爱,是很少有男人可以具备的。但也恰恰因为如此,这个男人才不是一般的男人。
国家近代能够成为伟人的,有哪一个心里,没有这份博爱呢?没有博爱的,最终会被时间的进程戳穿、磨灭,甚至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高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这个世界没有给他站上历史舞台的机会,他却在心里存着这份博爱。
这博爱,正是让胡丽丽心仪万分的地方,可以令这个见惯了风雨,三十几岁,应该没了冲动的女人,怦然心动。
可惜,这个男人只属于陶洁。
胡丽丽有些高估高崎了。他的大目标正确,是因为未来的事情,他知道。胡丽丽认为的那个博爱,在高崎那里,被称作义气。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高崎这个混混的思维,跟了他二十多年,是轻易不会改变的。
在他心里,钱财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义气。看不惯就出手,好人就得有好报。
胡丽丽尽量压抑了自己内心的冲动,稳住心神,给小崔提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正如她给高崎提的,高崎给小崔投资,被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想?
下午的咖啡馆里,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大厅里寂静无声。胡丽丽的这个问题,就让小崔更加的紧张。
她坐在胡丽丽对面,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胡总,我原来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了,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是高哥给了我一个巨大的舞台,让我有了未来,有了希望。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力比我强的人有的是,比如跟着我干的两个理发师。如果他们能够获得我这样一个舞台,一个发挥空间的话,我相信他们比我要做得好。可是,他们没有高哥,我有。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从此以后的日子,甚至包括这个不一样的命运,都是高哥给的。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为什么,也不知道他考虑了后果没有?我只能考虑我自己。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相信高哥会知道怎么做,他将来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没有任何先决条件,更不会和谁去争什么。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胡丽丽听了就点点头。她猜想的没有错,小崔肯要高崎的钱,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高崎有一天,提出任何苛刻的条件,比如让她当秘密情人,她都会心甘情愿的。
胡丽丽就轻轻叹一口气说:“你还是不了解你高哥,他对你不会有任何条件的。借钱给你,是他觉得,你因为没有钱而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太可惜了。仅仅就是这么一个想法。”
小崔就低下头去,过一会儿说:“应该是这样吧。所以,我认他当哥哥。将来我不管做什么,都会和他说,他同意了,我才能做。”
“包括你的婚姻大事?”胡丽丽问。
小崔立刻就回答了一个字:“是。”
“可是你想过没有?”胡丽丽立刻问,“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对你对他,都会造成很很不好的影响。”
小崔就不说话,过一会儿说:“可是,我太需要钱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那笔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你明白吗?”
“我明白。”胡丽丽说,“可是,我为什么说你不了解你高哥呢?他做事,很少考虑细节。特别是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往往不考虑自己。”
小崔又抬起头来,看着胡丽丽说:“可是,高哥的钱,我已经全部投在发廊上了,短期之内,是没有办法还他的。”
胡丽丽就笑了说:“我约你出来,不是要和你讨论钱的问题。你哥把钱借给你了,我哪有胆子要回来?他要是知道,还不直接把我给开了?”
小崔一脸迷惑,望着胡丽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从和小崔的对话里,胡丽丽听出来,小崔是个有良心的人。
如果没有良心,她不会这样和她说话。她完全可以来个不讲理。
钱又不是我主动找高崎借的,是他主动借给我的。你是他什么人啊,凭什么管这事?
小崔没有这么说,她意识到高崎借钱给她,会给自己招来风言风语,引起夫妻不和的时候,内心里只是在为高崎着想,根本没有考虑自己。并且,她知道感恩,做好了以任何方式报答高崎的准备。
这都可以说明,小崔是个知恩图报,有良心的人。
高崎看人都是很准的,没有良心的人,他绝对不帮。这一点,也是胡丽丽欣赏的。凭着他这个独到的眼光,将来的高崎,一定会走的更远。
她就对小崔说:“我约你出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个攻守同盟,把你哥因为这个事可能引起的麻烦,提前给化解掉。
老实说,你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好人。我和你一样,都对他心存感激。所以,我们不能看着他有麻烦是不是?”
小崔的眼睛就明亮起来,看着胡丽丽说:“胡总,你说吧,要我干什么,我听你的。”
这女孩神情欢快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特别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坚毅里带了些许的柔情,显得十分迷人。
胡丽丽莞尔一笑说:“其实,也用不着你干什么。如果别人问你开店的钱是哪里来的,你就说,那钱是我借给你的。这个,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个能力。拿出五十万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崔终于露出笑容来说:“好,我听你的。”
胡丽丽倒显得有些严肃了说:“别急着答应,听我往下说。我们不熟,过去甚至都不认识,我凭什么要借给你五十万啊?”
小崔脸上的笑容又没有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胡丽丽。
胡丽丽就说:“咱们总得编个过去就认识,而且有很深渊源的故事,才能把借钱这个事儿,从你哥那里,成功转移到咱们之间啊?我对你过去的经历不熟悉,同样你也不熟悉我的过去。所以呢,咱们今天,就在这里互相说说自己,然后互相有一定了解了,才好编个故事,让别人相信,是不是?”
小崔就又笑了说:“好吧,我先说我的。”
两个人女人,差了十四五岁,却在咖啡馆里相谈甚欢。
事实证明,胡丽丽的顾虑,是完全有道理的,也幸亏她及时的做了这个亡羊补牢的工作。
小崔陪着高崎和岳帆去吃饭的那天下午,他们走了不久,刘进就来找小崔了。
他经常过来,和店里的店员都熟悉,小崔对他也很亲近,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于是,大家就跟他学说的当天下午发生的事。
当听到小崔认了高崎当干哥哥的时候,刘进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原来的猜测没有错,小崔开店的钱就是高崎给她的。
给小崔这么多钱,还背着他,什么意思?傻子也明白啊,这是背着他偷偷把小崔给吃了!
224.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好你个高崎,这直接就是拿我不当人啊,背着我偷偷给我戴绿帽子!
想到这一点,刘进鼻子都气歪了。
亏我还在你的店里给你卖命呢!我非和你算账不可,最次也得让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面养小三,闹你个鸡犬不宁!
可他立刻又反应过来,他惹不起高崎。
那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高崎会揍他个鼻青脸肿。除此之外,他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哎哟,平白挨一顿揍,就高崎那个身量,打人那个很劲儿,跟他动真格的,真揍他,就他这小身子骨,还不得直接把他给打残了啊?
上一次因为小崔,他挨过高崎一巴掌,那还是高崎没想真揍他。
就那样他也受不了,原地转了仨圈,眼前全是金星星,差点昏死过去。
小崔不在店里,他打听完了那天故事的所有细节,也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只要高崎想要小崔,他是根本没能力和高崎争的。可他也不能白吃这个亏。
小崔平白得了高崎几十万,总得分我点吧?零五年的时候,十几万就能在市里买套不错的商品房。我也不多要,给我套房子钱我就知足。
可这钱谁能给他呢?
直接去问罪高崎,向他要,他还没那个胆子。
想来想去,还得在小崔身上打主意。这丫头心软,自己软硬兼施,没准她就会因为可怜他,给他一部分钱。她现在没有钱,也可以向高崎要啊。
都给他当情人了,高崎又不缺钱,要个十几万应该能要出来吧?
可还存在着一个更大的问题,他和小崔,实际在一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小崔又没和他结婚,现在可以说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人家爱跟谁跟谁,你管的着吗?
刘进躺在自己租住公寓里的床上,嘬半天牙花子,终于又想明白了。
谁和你分手了?你当初提分手,我又没有答应你。我确切说过吗?没有!没有就是我们还没分手,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你背着我跟了高崎就是不对,就是给我戴绿帽子了,你就得补偿我!
小崔和胡丽丽在咖啡馆分手,回到店里的时候,刘进已经在那里了。他非常严肃地向小崔表示,要和她单独谈谈。
小崔以为他在他们两个人的问题上做出决定了,就和他直接上了二楼自己的卧室。那里和外面的客厅隔了两道门,清净一些。
外屋是两个男孩的卧室,一边一张单人上下床,中间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就是女孩们卧室的门。
小崔把租来开店的这个二层楼的大部分空间,都利用起来做生意,也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挣更多的钱,尽早还上高崎的账。
不管高崎的目的有多纯洁,多么不缺钱,对小崔来讲,欠着他这么多钱,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也算是一个她必须什么也不想,努力赚钱的动力。
她正在招聘按摩师和美容师,还要招几个学员。等招到了人,就出去租一间小公寓,让两个男理发师搬到公寓里去住,这间小屋就都住女孩子。
她算计着拆了屋中间的石膏板隔墙,对着的四个上下床,这屋里可以住八个女孩子,也基本够住了。
现在屋里的四张床,也是上下床,外面两张两个男孩住,她和另外两个女孩住在里间。
里间也是两张上下床,只是比外间男孩子们住的地方干净整洁一些,还带着女孩们特有的清香的气息。
小崔和刘进到了里屋,顺手就把屋门关了,坐到右手的下铺上。刘进想和她挨着坐,小崔指指对面说:“你坐那边吧,那是我的床。”
刘进迟疑一下,坐在了小崔的床上,和她面对面。
床中间的走廊不到两米宽,两个人挨着也不算远。
当刘进把他那套他们还不算已经分手的奇葩理论说出来的时候,小崔差点让他气笑了,心里却不由得滚过一阵难过。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刘进在一起过日子,同居了那么久,却没有换来刘进的一点真心。
说了婚前财产登记,婚后个人花个人的,以小崔的性格,是根本做不到的。她只不过就是想利用这个条件,来考验一下刘进,是不是还真心爱她。
如果刘进答应下来,小崔还是会像当年一样对待他。
当年,为了养他,她不惜去大众浴池做按摩女郎。
其实,当初她还有其他选择,那就是离开刘进,回家。她爱他,舍不得离开他。
当年为了他,她可以做出那么大的牺牲。现在,她心里依旧爱着他,如果肯和他破镜重圆,怎么会当真和他分彼此呢?
可是,刘进竟然想尽办法,来避开她这个婚前财产登记的条件。这只能说明,他心里并不爱她,只是看到她有钱了,又想回来让她养着他,过不劳而获的日子。
“刘进,你怎么这么无耻啊?”小崔强忍着即将溢出来的眼泪问他,“好,就算当初我们没有分手,现在我们分手,总可以吧?”
“晚了。”刘进一脸不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对我这么冷漠了,你给高崎当情人了是不是?”
小崔吃了一吓,立刻就反驳他说:“别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我还用听谁说吗?”刘进冷笑着说,“你不给他当情人,凭什么他给你这么多钱,让你开发廊啊?”
接着,他的语气就缓和下来说,“小崔,咱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虽然咱们没领证,没办婚礼,可你在我心里,已经是我媳妇了。如今你就这么不念旧情,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抛下,去给别人当情人,你怎么忍心啊?”
说着话,刘进就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
只是,他装的有点过了,想着挤几滴眼泪出来,却没有做到。
看着他那副怪样子,小崔就有想吐的感觉了。
她心里开始佩服胡丽丽了,这个女子竟然这么有远见。头天晚上发现她和高崎在一起,第二天知道了她开发廊的钱是高崎给的,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及时来做补救,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怪不得高崎那么信任她,把自己整个聚香坊公司都交给她来管理。
“行啦,别装啦。”小崔对刘进就显出不耐烦来说,“你别胡乱猜了。你这样胡说八道,侮辱我也就罢了,还侮辱高哥。你不怕让他知道,他修理你呀?”
“他霸占了我老婆他还敢修理我?”刘进振振有词,“我才不怕他修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去和他老婆说。他不让我过日子,我也让他过不成!”
“刘进!”小崔是真生气了,喊着说,“你不胡说八道会死啊?我的钱不是高哥给的!”
“不是他给的?”刘进狐疑地看着她问,“不是他还会有谁?唐城的有钱人,你也就认识他,不是他才怪!”
小崔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说:“真不是高哥。是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谁?”刘进瞪眼看着她。
“胡丽丽,你们公司的胡总。”小崔平静地回答他说。
“胡丽丽?这怎么可能。”刘进根本就不相信,“你根本就不认识她。”
“我不但认识她,而且在不认识高哥的时候,我就认识她。”
“哦?”这倒出乎刘进的预料。
他想想说:“那你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崔就平静地说:“我第一次开发廊的时候,她就来过咱们店里,做过头发。那时候我手艺还不行,给她把头发做坏了。她没有怪罪我,还按价给了我钱。我很感激她,知道她在商业街那里卖衣服,买衣服的时候就专门去她那里买。一来二去,我们就成朋友了。
我回来以后,她已经成了胡总了,专门去我的店里看我,见我手艺已经成熟了,就劝我来商业广场这边租房子开发廊。我说没钱,她说没钱不要紧,她那里有。这个店,其实是她投资的,我们五五分账。”
刘进听着小崔说,皱着眉头琢磨半天说:“编瞎话吧?”
小崔说:“不信你可以给胡姐打电话呀,问问她,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刘进可不敢给胡丽丽打电话,论从属关系,他和胡丽丽还隔着一层呢。人家是总经理,他只不过是蒋师傅这边分店的经理。
想半天,他还是不信,问小崔说:“第一次开发廊咱们在一起,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小崔说:“你那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闷在出租屋里不出来,店里好多事你都不知道。”
小崔说的也是实话。要不当初他们开的发廊,为什么会倒那么快呢?里外全靠小崔一个人忙活,刘进就算是搭上的,连半个人都顶不起来。
“还是不对。”刘进突然又想起个事儿来,问小崔说,“那你说,既然这钱是胡丽丽出的,为什么你又认高崎当干哥哥?”
小崔依旧是面色平静地回答他说:“唐城是个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啊?我一个女的,生意不好可能没人搭理我。生意好了,周围同行,还有街上那些小痞子,能不跟我捣乱吗?我是高哥的妹妹,凭高哥这个名号,好多麻烦就自动没有了。”
小崔说话的时候,刘进一直盯着她看。小崔说的十分自然,而且话语十分流利,一点说谎的迹象没有。
如果这钱真是胡丽丽出的,他无中生有地给高崎造谣,高崎知道了能揍死他,说不定直接就能把他从水饺分店里给开了。
小崔的回答,完全和他当初设想的不一样,这可怎么办?
他还没想好对策,小崔就站起来了,冷冷地对他说:“你还有正事儿没有?没有的话,我得下楼干活了。”
225.这山望着那山高
除了想讹俩钱花,刘进还真没什么正事儿。
小崔说完了,再不搭理他,直接开门出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屋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直到回到自己租住的单身公寓里,刘进还是觉得,小崔的话不是那么可信。
他总是隐隐感觉着,小崔的话里有漏洞,可漏洞具体在哪里,他又找不出来。
晚上的时候,他叫了外卖,又要一瓶酒,在自己屋里一边喝酒,一边想事情。
其实,以高崎给他的工资,在这个城市里,他已经属于中档收入了,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可是,人心总是不满足的,这山望着那山高。
以前的时候,下馆子的钱都没有,现在水饺分馆他是老大,想吃什么厨师就得给他做什么。自己的馆子吃够了,出去吃顿大餐,也完全可以消费的起。
不仅如此,歌厅、酒吧,甚至是蹦迪的高档娱乐场所,也可以每月去那么一两回,运气好了,还能骗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玩两天。
这么好的生活,刘进还是不满意。
他向往的,是岳帆那样的生活,漂亮大姑娘围着他转,左拥右抱。对刘进来说,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就不想想,五年以前,他连经常下馆子都是奢望。舞厅迪厅的,里面一杯饮料都能让他心疼一宿睡不着觉。
想要更高的生活,就得有钱啊。做个小饭馆的经理,肯定无法满足他想要的生活。何况,要在这城市里生活下去,还得有老婆,有房子和车子啊。
所以,最捷径的方式,就是把正在迈向富人阶层的小崔给重新争取回来。
在水饺分馆里当经理的经历,让他完全学会了如何去经营一家饭馆。
从小崔那里得到钱以后,他也可以离开这里,回老家去开一家饭馆,自己当老板啊。凭他现在的本事,自己开饭馆是没问题了,只是没有本钱而已。
可是,在南方呆了三年的小崔,似乎完全变了,再不依恋他,他的甜言蜜语也对她不起任何作用了。好容易抓她个破绽,想着讹她一下,又让她轻松给化解了。
但无论如何,小崔这里,是他唯一可以一夜暴富的希望,放弃了太可惜。
他太了解小崔,这女孩心软。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宠物市场上贪便宜,花八十块钱买了一只京巴狗,拿回租住的房子里来给小崔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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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狗之所以便宜,便是没有打防疫针,且是得了病了。
虽然看着那小狗狗有些萎靡不振,小崔还是精心照料它,一门心思地养了它一个星期。
京巴还是没有熬过去,最终死掉了。小崔难过的哭了一天。
对一条仅仅相处了七天不到的小狗,小崔都那么有爱心,何况他刘进这么一个大活人,和她在一起三年呢?
只要小崔手里有钱了,他就一定可以从她那里抠出钱来,实在不行装可怜,小崔一定会受不了。
只是,想从她那里拿出更多的钱来,就不能依靠装可怜这一条路,还得设法抓小崔点什么把柄。
小崔如果和高崎有什么,那自然是最好的把柄了。可为什么这里面又多出一个胡丽丽来?胡丽丽原来就认识小崔,钱是她借给小崔的,这个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刘进边喝酒边琢磨,得设法找胡丽丽证实一下,万一小崔知道他不敢找胡丽丽对质,故意忽悠他呢?
现在,胡丽丽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海鲜市场那边,但每个星期,她还是要来聚香坊总部这边,召集大家开一个经营汇报会。
会议一般是各店负责人加上各部门负责人,大家一起参会,各自汇报自己部门一周的运营情况,有什么问题,存在哪些困难,大家都可以说说,然后由胡丽丽和各部门统一协商,拿出解决方案。
这各部门负责人里面,自然就包括刘进,他也是这些负责人当中,职位最低的。
服装店经理陈春梅,好歹也算自己独立经营,直属胡丽丽领导。他却属于蒋师傅领导,和胡丽丽隔着一层。
在刘进心里,他好歹也是城里人,中专毕业,就算不如蒋师傅,也比陈春梅这种乡下丫头强吧?连陈春梅都比他强。
在这一点上,刘进心里是有意见的,觉得高崎待他不公平。他不会考虑,为什么高崎要这么做?也不会考虑,他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
其他部门负责人,则是聚香坊公司的直属职能部门,地位还是比刘进高。
随着公司规模不断扩大,需要为公司正常运营做的工作,也就越来越多。胡丽丽和高崎商量着,除了掌管财务的,陶洁的财务部以外,还需要有一个人事部,为公司搜寻人才,考核员工工作效率。
另外,还成立了一个培训部,负责新员工培训。一个总务科,养几个维修师傅,负责公司固定资产、设施的维修工作。
别人是成立公司之前,先统筹成立各服务部门,高崎是先摸着石头过河,需要什么了就成立什么部门。
他前世没有公司运营的经验,胡丽丽也没有。随着公司做大,在唐城有名气了,逐渐有应届毕业大学生和其他公司跳槽过来的,有经验的管理人员加盟,胡丽丽才开始学习如何去管理整个公司。
胡丽丽聪明,有实践经验,别人一说她也就可以弄明白,不断增加公司职能部门,增加科学管理的办法,逐渐向数据化管理靠拢。
她也有心出去学学MBA一类的管理课程,增加自己的知识量。可是,高崎拓展的速度太快,再有个司老大暗中和他们竞争,胡丽丽一天到晚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学习,只能边干边从招聘来的人才那里偷师学艺了。
按理说,这种全公司管理层参加的例会,高崎应该参加。可他一天到晚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少。
在唐城开公司做实业,不是说你靠着内部严格的管理,产生了效益就可以了。小买卖这样做兴许没问题,只要每天挣钱就行。
像高崎这种大买卖,牵扯的问题就多了,往往是外部问题多于内部问题。有高崎把外部问题解决了,胡丽丽在内部,才有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来实施她的管理。
所以,高崎会把所有内部事物都交给胡丽丽,他去处理另一些乱七八糟的,更复杂的事情。
有时候他忙了,也就不来参加胡丽丽的周例会。
这一周开周例会的时候,会议结束以后,刘进就没马上回分店,而是瞅着胡丽丽一个人在总部她的办公室里的时候,敲敲门,听里面说声“进来”,就钻了进去。
开周例会的这一天,胡丽丽一般不会去海鲜市场那边,而是根据例会反应出的问题,在聚香坊总部这边,找各部门负责人谈话,布置一周的工作。一般情况下,她是要在这里呆上一天的。
刘进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看助理送过来的,聚香坊酒店这边的一周工作总结。
这份总结,是南方那位刘经理口述,由他下边的,才招聘的大学生助理整理完成,又交副总孙立海过目修改以后,才完成的定稿。
总结里有些新的内容,比如改变纸质菜谱点菜模式,设立菜谱实物专柜,给每个菜品编号、制牌。
这样,顾客进门之后,可以到专柜那里,直接根据实物菜品点菜。相中哪个菜了,直接从一旁盛着这个菜品编牌的容器里,拿一个牌子出来,交到专门的接待柜台那里,然后回桌上等着就行了。
总结里罗列了一大堆这样做的好处。同时,副总孙立海也提了几个问题。
他认为,这样做适合大厅里的普通顾客,不适合楼上的包房。特别是有大人物参加的宴席,难道还要让人家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也跑到专柜那里亲自点菜?
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解决,不废除原先的服务员菜品介绍推荐和菜谱点餐,两者一起执行就可以了。
胡丽丽心里这么决定,自然是也看好刘经理这个新的办法。
这问题看似简单,真正执行,就得把刘经理和孙立海都叫过来,大家坐在一起聊聊,把各自的心里话说透,以后执行起来,才不至于产生矛盾。
孙立海虽然不管具体事物,但那是高崎的长辈,而且是聚香坊成立之初的策划者,连高崎都得敬他三分,别说是胡丽丽了。
刘经理从事酒店管理工作多年,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又有南边同行朋友的最新消息,经常会根据从南方酒店那里得来的新消息,创意一个新办法出来。他心里,是不怎么服孙立海这样的老家伙的,嫌他保守固执,碍手碍脚。
他刚被高崎挖过来的时候,原本没打算呆太长时间,还是准备干两年就回南方老家的。可是架不住高崎不是正经商人,是混混啊,净拿些能吓他半死的办法对付他。高崎不说让他走,他根本不敢说走。
后来,在唐城呆的时间久了,他开始喜欢这座北方城市了。这里安逸的氛围,北方人特有的诚恳,慢慢把他给同化。再回南方,他反而不适应那边的快节奏和压迫感了。
他已经把户口都迁过来,打算安心在唐城住一辈子了。
听说他打算在这里定居,高崎直接就给他买了唐城最好的生活小区,连车都给他配上了。
到这时候,他也认可了高崎这个老板。北方的汉子实在,大方,你对他一心一意,他就不肯亏待你半分半毫。这样的老板,在南方是很难遇到的。
226.以心换心
刘进进来的时候,胡丽丽正等着助理去叫刘经理和孙立海。
他敲门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他们过来了。
看见是刘进,胡丽丽很惊讶,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问:“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刘进嘿嘿笑着说,“我就是过来,谢谢胡总。”
胡丽丽皱起眉头来,看着他问:“谢我?干什么要谢我?”
刘进就说:“要不是你帮小崔,小崔也没有今天啊?小崔吧,面皮薄,不好意思说感谢的话。我看你正好没事,所以,所以我就过来,谢谢胡总。”
胡丽丽心说,小崔腼腆倒是真的,你倒是脸皮比城墙厚。
依着胡丽丽,刘进这个分店经理早就做不成了。但在用人上,高崎是不会完全放权给她的。刘进是高崎点名让他做分店经理的,胡丽丽也不敢违背高崎的意愿,把他给免了。
不过这小子过于油滑,也过于贪心,实在不适合单独负责一个部门。
正因为如此,胡丽丽才坚持把他置于蒋师傅的管理之下,时刻监督他,省的他干出不利于公司发展的坏事来。
他和小崔明明已经分手一年了,还替小崔来感谢她,这不哪儿都对不上榫,哪儿都不挨着吗?
胡丽丽眼珠一转,就明白刘进话里的意思了。
她淡淡一笑说:“我帮小崔,是因为我们是不错的朋友。再说我也不是白帮她,她店里一半的盈利,是要分给我的。”
刘进就接话说:“就算这样,也比她弄那个小理发店,赚个生活费好啊,绝对不是一个档次。干一年,小崔攒个十万二十万的,绝对没问题。顶那个小理发店好几年的。”
胡丽丽收敛了笑容说:“刘进,小崔挣多少,跟你任何关系没有,你少操心。你们一年前已经分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哪儿啊,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早就重新和好了。”刘进就辩解说,“她那是不好意思承认我们又在一起了呢,我可从来没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胡丽丽的脸色就严肃起来说:“刘进,不管过去你们关系如何,现在你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我希望你尊重小崔的选择。她是女孩子,相比起你来,在男女问题上,她是弱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忘记它,也不要再对任何人去提这些事情。毕竟,过去的时候,她为了你付出了很多很多。做为你,我觉得你应该尊重她,她也值得你尊重。为了她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烂在肚子里吧,好吗?”
话说到这里,刘进不得不相信,胡丽丽和小崔真的是朋友了。因为小崔过去所有的事情,好像胡丽丽都知道,现在的事情,她也知道。
沉默一会儿,刘进尴尬地笑一下说:“胡总,这个我知道,我怎么能去败坏她的名声呢?”
胡丽丽听了,就点点头说:“这才是男人,希望你说到做到。”
刘进接着就说:“可是,我还有重新追她的权利吧?我追她,想和她重归于好,这没有错吧?”
胡丽丽肯定说:“这个没错。”想了想,还是语重心长地说,“刘进啊,你和小崔,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这人和人交往,讲究的是以心换心。这一点,我希望你多向高哥学习。爱人之间,更得以心换心啊。”
刘进就嘿嘿两声说:“都跟高哥一样怕老婆,那你们女人还不都造了反呀?”说到这里又问胡丽丽,“哎,胡总,小崔是不是也想像陶洁一样当女皇啊?”没等胡丽丽回答就说,“这可有点过份了啊,男女平等才行。我保证不欺负她,她也不能欺负我。”
胡丽丽就在心里叹息一声,刘进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从她自身的愿望来讲,她是不希望小崔和刘进在一起的,他们明显不是一路人。
可是,小崔心里还爱着刘进,还牵挂着他啊。所以,在回答小崔的时候,她才采取了个折中的路线,不教刘进怎么去追小崔,也不告诉他小崔心里真实的想法,只是隐晦地告诉他,要拿出真心来对待小崔。
可惜,刘进连这个也听不懂。
从这一点上看,小崔的判断是没有错的,刘进太自私了,心里只装着自己,从来也没有装过小崔。
如果他心里有小崔,小崔从南方回来,他一定会问问她,在南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都受过委屈没有,回来打算怎么办,有什么困难?
可是没有。甚至小崔要暂时住在他那里,他都觉得是个累赘,一脸的不情愿。
小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能分辩是非,知道刘进心里已经没有她了。
想想过去,自己为了他,冒着毁掉一生的风险,去养活他,太不值得了。
胡丽丽听出刘进听不懂说什么,就不想和他谈下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助理带着刘经理过来了,她借机对刘进说:“有时间咱们再谈吧,我要开个小会。”
从胡丽丽办公室里出来,刘进已经基本不再怀疑,小崔的钱是胡丽丽给的了。
赖着高崎讹些钱这个想法,恐怕是行不通了。
可是,他也不打算错过这个变成有钱人的机会。
小崔那个发廊,将来要开美容美体,理疗按摩,接受服务的都是有钱的女人。
这年头谁的钱好挣?女人和孩子的啊。为了保持一个美好的外表,女人是多少钱都肯花的。
照小崔这个模式发展下去,将来的盈利可观。虽赶不上高崎的聚香坊,比蒋师傅那边的水饺馆肯定要强,弄好了一年净赚个三五十万不成问题。这比他在水饺分馆里当经理,一年弄个三五万可强多了。
讹不成高崎,他还可以利用高崎。
高崎的话,在小崔那里肯定好使。他可以拿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去求高崎,让高崎找小崔,逼着她跟自己和好啊。
回了水饺分馆,他就一门心思地琢磨,怎么跟高崎说这个事情。
想到下午,他终于有了主意,给高崎打电话,打听他在哪里?说是有个事情,要单独跟高崎汇报一下电话里不好说。
高崎当然猜不到他要说什么,就让他过去找他。
他要说的事情,竟是给胡丽丽告状。
她当着聚香坊公司的总经理,却在外面投资做买卖,给小崔投资做生意,对半分成。
“咱们公司规模这么大了,又是服装店,又是饭馆,还有这么大一个海鲜市场,事情本来就很多。身为总经理,不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上,自己还开买卖。我是担心胡总给师父你误事啊。”
见了高崎,刘进就对他汇报说,一副完全是为了高崎打算,忧心忡忡的样子。
自从跟着高崎干,渐渐的,他不管高崎叫高哥了,开始称呼他师父,当然是为了讨好高崎,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在厂里的时候,高崎带过他,称呼师父也没有什么不妥。
高崎才不关心他管自己叫什么,他只看这小子对他忠不忠心。
在他心里,刘进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但头脑聪明,可用不可信。
听他背地里告胡丽丽的状,高崎心里就有些讨厌他。
俗话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小子就是个小人。
你觉得胡丽丽做得不对,你直接开会的时候说出来啊?明面上不说,背地里跑他这里来打小报告,这都什么玩意儿?
幸亏他高崎不是偏听偏信的,那种没气度的老板。也幸亏这实际给小崔出钱的,是他高崎,胡丽丽怕出意外,只是要替他揽着。
这还真让胡丽丽蒙着了,想不到第一个跳出来,质疑这事儿的,竟然是刘进这小子。
“投资怎么了?”高崎一脸不高兴说,“这跟投资股市,买国库券有区别吗?就好像你不炒股一样,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打算逼着胡丽丽把钱抽回来,让小崔干不成啊?亏你还和人家谈那么长时间恋爱!哎,你小子怎么这么坏,我原先怎么没发现呢?”
得,拍马屁拍马脚上了,还让高崎训他一顿。
眼见这招适得其反,刘进赶紧转弯,弄出一副可怜样子来说:“师父,小崔从南方回来之后,就不要我了,不承认是我女朋友了。我们从毕业就在一起,这么些年的感情也不容易。你看你啥时候有时间,帮我说说小崔啊?”
不料,这下高崎更火了。
“放屁!”他直接骂上了,“她在南方的时候你们就吹了,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还特么敢跑这这儿来糊弄我!”
刘进这回算是嘬瘪子了,感情他和小崔的事儿,不止胡丽丽知道,高崎也知道。
这个小崔,这么私人的事儿,也和别的男人说,还真特么当鸡当习惯了,一点廉耻都没有!
他今天来找高崎,还真不是时候。高崎这阵子正烦着,这下无遗火上浇油。
“滚!”高崎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了。“这时候看着小崔混好了,特么又想和人家好了,你特么早干什么去了?
人家刚回来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自己满城里的找店铺,为了省钱,自己粉刷,自己收拾店铺的时候,你特么干什么去了?
没处住,上你那里凑合几天你都不愿意,神马东西!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不肯让小崔去你那里住?屋里有私字,养着人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特么干的那点破事儿,老子都知道!”
这一鼻子灰碰的,都没处讲理了。
高崎也向着小崔,指望他劝小崔,估计门儿都没有,劝小崔离他远远的还差不多。
227.高崎的烦恼
所有计策全都没管用,上午让胡丽丽数落半天,下午又自找着让高崎臭骂一顿。
看看没辙,刘进只好打算从高崎那里灰溜溜滚蛋。看来还得依靠自己,再想其他辙去。
刚出门,又让高崎给叫回来了。
“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不管你和小崔以后是什么关系,也不管时间长短,要是有人知道小崔过去的事,就是你小子使的坏!你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让我追到你身上,我非弄死你不可!记住没有?”
高崎恶狠狠地警告他。
刘进听着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表示自己不敢,高崎这才让他走了。
刘进找高崎的时候,高崎正在海鲜市场那边,自己的办公室里睡觉呢。
烦心事儿太多,睡着了可以什么事儿都不想。
第一个烦心事儿,就是对面司老大那个海鲜市场。两家子你死我活,司老大不好对付,高崎就得时刻留神。
司老大从起家开始,就知道怎么对付上层。跑他地盘上和他斗法,也少不了要打上层的主意。
别的方面高崎不怕他,这方面却是他比较忌讳的。
上层有权利呀,这个时代,权力就是王道,多少的屁股坐偏一点,就够他喝一壶的。所以,在这方面,高崎不能输给司老大。
这个地面上,他本来就和各方面维持的不错,比起司老大人生地不熟,现找关系,他有更大的优势。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原先靠逢年过节送点,平时消费给报销这些小手段,就不那么可靠了,得抽出时间来,找着借口和人家多相处。
这关系就是这样,整天不见面,没有面对面交流,仅指望送点好处,再好的关系也容易疏远。人毕竟是情感动物嘛。
得投其所好。某位爷喜欢钓鱼,他就得隔三差五问问人家有空没有?还得找最适合钓鱼的地方,陪着人家过去。
当然了,这种地方,肯定不允许普通老百姓去钓鱼。
有喜欢玩牌的,他也得设法掺和进去,陪着人家玩几回,当几回臭牌篓子,让人家赢钱的同时,还得有成就感,觉得自己牌技不俗。
宛如喜欢桥牌,行将就木仍旧可以办比赛拿冠军一般,你得会哄着人家玩。
高崎不喜欢这些阿谀奉承,这些事情不做又是不行的。你只有在人家面前混个脸熟,和人家有内容交流,让人家心里记着你,到正事上,关键时刻,人家才会把屁股坐你这边来啊。
不喜欢还不得不干,他能不烦吗?也就是上一世为了给岳帆翻案,他强忍着学了这一套,想不到今天又用上了。
他忽然就记起来,有个地方土豪,手下专门养一帮人,来做这个事情的故事了。
那土豪四处搜罗了几个能说会道,讨人喜爱的俊男靓女,还有上层的远亲故旧,组成一个秘密攻关团队,给这些人开着工资。
而这些人,唯一的工作,就是互相配合,陪着上层们吃好喝好玩好。
他现在就应该考虑组建这么一个团队。
这个团队,不能和他的聚香坊公司有一点的联系,也不能让胡丽丽的人事部来组织招募,得他自己偷偷招聘人才。
他还得另外找一个秘密办公地点,把招来的人组织到一块,找人培训。
等这帮人能独立工作了,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事必亲躬了。
这个还算知道怎么办的烦心事儿,还有不知道怎么办的。
陶洁老是怀不上,他妈都快和他急眼了,不好意思熊陶洁,熊他可是一贴老膏药,甚至怀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是他的问题。
高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上辈子他欠着陶洁的,这辈子从良心上讲,他也不敢让陶洁受一点委屈啊。
可正因为如此,他不敢对他妈讲怀不上是陶洁的问题,只好整天挨他妈数叨。
原来的时候,家里这一摊子事儿不用他操心,陶洁就都做了,几乎每天都去婆婆家里,娘俩感情好着呢。
可陶洁知道怀不上是她的事儿了,做贼心虚,就不好意思天天去婆婆家了,有时候给婆婆买点好吃好穿好用的,还得打发高崎给送过去。
高崎也头疼回去挨他妈数叨,可不去陶洁不干,他就变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了。
为了要孩子,陶洁已经顾不上形象了,放开了吃,就为补充营养。半年下来,人都胖了一圈,原本尖尖的小下巴颏儿,很快就圆润起来,变俩下巴了。
眼瞅着自己楚楚动人的俊俏媳妇儿,在迅速变成大妈,高崎心里也不舒服。
关键是变大妈就变大妈,豁出去了,你怀上也行啊,还是怀不上。这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呢,这回开始轮到高崎吃不下饭了,烦啊。
本来就够烦的,八月底的时候,他弟弟又打回电话来说,想十月一和那个南方小黑妞结婚。
这下把高崎给气的,也就是隔着电话够不着他弟弟,要是面对面跟他讲,他能直接给他弟弟一个大嘴巴。
那小黑妞有什么好?要长相没长相,要性格没性格,家里还不称钱,穷的叮当响,四头不沾,没一点能拿出手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这弟弟是哪根筋搭错了,抽什么风,偏偏就相中了她,死活不肯放手了。
前一段时间,高崎去南方卖银元的时候,顺便去看弟弟,弟兄俩还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
女方家不怎么样,咱们可以接受,咱们又不缺钱。女孩长相、身材过于一般,咱也可以忍,只要品德好,有良心,咱们就认了。
可这女孩的品德,让高崎一百个看不上眼。来婆婆家你是最小,不主动干活当大爷。特么我媳妇论长幼你得叫嫂子,论长相、身材,甩你好几条街,凭什么让我媳妇忙活,伺候你呀?
关键还不懂道理。老高家如今有他高崎,早就鸟枪换炮,不是普通人家了。他就这么一个亲弟弟,用得着这么背井离乡的,出来给人家打工受罪吗?
让你们跟着我干就行了,我还能亏待你们?跟我讲工资,讲条件,你特么脑袋进水了还是没长脑子?还撺掇着他弟弟不留下来,跑南方去打工,这女人,智商堪忧!
那一回,在弟弟那里,他嘡嘡嘡口若悬河,把弟弟说了个哑口无言。
高峰当时差点让高崎说的怀疑人生,这是他哥高崎吗?在他的印象里,他哥是宁可做不会说的主儿,什么事有说话的功夫早干完了,说话忒费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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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他会当混混呢,喜欢动手啊。三句话以后说不过人家,直接就把人家揍趴下,按着他的主意来就行了。
这可倒好,高崎直接抽风了,把能说会道的高峰给说的,直接闭气了。
高崎说的有理呀,高峰当时答应他,劝着他女朋友回心转意,老实跟着他回老家跟着高崎干。实在劝不动,就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和那女孩散了,然后就回家来,再也不用在外面给人家打工,受人家的气。
这特么才几天呀,高峰竟然改主意了,要和那小黑妞结婚!
“你特么的吃了迷魂药了?”气的高崎在电话里冲着他弟弟吼,“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这才几天呢你又要变卦?”
高峰就在电话里跟他解释说:“哥你听我说啊,我觉得吧,和她散了有点对不起她。毕竟,她跟着我的时候,是第一次,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啊。”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诸葛亮能掐会算,还是你懂高明医术,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我们,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她流血了呀。”
“我呸!你脑子还真是不够用。现在修复那个膜,连小医院都办的了,她也就糊弄你这种傻瓜行。”
“不会的哥,她不是那种人。”
“就算她不是那种人,有什么了不起?这都特么什么时代了,那个东西重要吗?除了你,还有谁会计较那个?她和你散了,还能因为这个影响她找其他男人?要不我出钱让她找家大医院,再做一个!”
“不是啊哥。”高峰现在都头疼和高崎说话了,这位整个儿就一混不吝。
可头疼这事儿也得和高崎说。如今高崎的地位不一样了,大老板啊,家里爸妈都得听他的,大主意都得他拿。他不同意他们结婚,家里这个婚礼,估计就甭想办了。
“你听我说啊哥,”高峰只能耐心跟他解释,“我吧,你也应该知道,从小老实,没什么准主意,最头疼就是什么事儿让我做主。她的性格吧,恰恰和我相反。这样,我跟她在一块儿,感觉特别舒服。一起出去,到哪儿吃饭,去哪里逛街,有她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操心。换个其他人,就跟嫂子似的,还得我去照顾,问寒问暖的,太累了。”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奇葩理由?”高崎越听越生气,估计自己弟弟是又让那个小黑妞给洗脑了。
“你什么也别说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他武断地说,“你立刻给我回来,听到没有?上什么班?扣工资我给你双份的,开除你更好,省的你老惦记着在外面疯,不回家。你不回来,就别想我同意你们结婚!到时候,我什么都不会管!”
到最后,高崎就直接变威胁了,连坐在一边听着的陶洁都听不下去了。
高峰白天上班,只能晚上给高崎打电话。
“你干什么呀?”陶洁就不高兴说,“高峰不是小孩,你也不是他爸,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他喜欢那女的,你干吗非要拆散人家?要是当初别人来拆散咱俩,你愿意吗?”
“谁呀,谁敢拆散咱俩,不想活了是不是?”高崎瞪着大眼珠子问。
陶洁干脆闭嘴,不搭理他了。
228.高崎是个混不吝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资产越来越多,高崎的脾气也见长,越来越霸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开始不讲理的时候,也只有陶洁发了脾气才能镇住他,让他乖乖闭嘴。
可是陶洁的性格比较柔弱一些,一般不会和他发脾气,无理取闹。
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像今天这样,看高崎不讲理了,陶洁就不和他掰扯了。
她用沉默告诉他,为什么她不说话了?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去吧。
多数时候,陶洁突然不说话了,高崎就会知道,她不同意他的观点,或者是她不喜欢他不讲理。
于是,他也就避过前面的事情不谈,再想别的招把老婆哄高兴了拉倒。
可这回,高崎没这么做,反而一个人嘿嘿地乐了,对陶洁说:“我想起一个笑话来。”
接着,就给陶洁讲他想起来的笑话。
“说有个劫匪半夜拦住一个女的,让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女的坚决不从,说你就是强抱了我也不给你。劫匪看看那女的说,你想的美!”
说完了,自己倒先乐了。
这笑话陶洁好像在哪儿听过,可她不明白高崎为什么好好的给她讲这个,就愣愣地看着他。
高崎乐完了看陶洁,见她不笑,就一脸沮丧说:“你怎么不乐呢?”
陶洁反问他说:“这有什么好乐的?”
高崎恍然大悟,解释说:“对啦,你没进入这个笑话的环境和人物。现在,你想想高峰,然后再想想他找的那个又矮又黑的女朋友。高峰就是那个劫匪,小黑妞就是那个被劫的女子,你好好想想。”
陶洁就按照他说的,把两个人物套成高峰和他女朋友,想一会儿,果然就乐了。
高崎就说:“我这个傻兄弟,小黑妞和他在一起,到底是谁沾了谁的便宜呀?他还觉得分手了对不起她,难道让小黑妞霸占他一辈子,这才算对得起她?真是脑子进水了!”
陶洁就叹一口气说:“你别给人家起外号,将来那是你兄弟媳妇,让人家知道了多不好啊?”
高崎就又不讲理了说:“她还想当我兄弟媳妇,做梦!”
陶洁就劝他说:“这人和人吧,有时候是要讲缘分的,不在相貌上。就像我当初的时候,多少比你条件好的追我啊,我不连见都不肯见吗?那时候就是迷上你了,觉得只有跟你在一起,这辈子才能活的幸福,再穷再苦都不怕。”
高崎就接话说:“事实证明,咱们陶洁很有眼光嘛。你说说,你跟谁能比上跟我幸福啊?”
“去!”陶洁就不高兴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高崎这时候却倒过闷儿来了,问她说:“哎,你什么意思啊?合着你是说我不如追你的那些人了是吗?你倒是说说,那些人里面,有谁比我混得好?”
陶洁就又不搭理他了。
在陶洁心里,现在的高崎,还真不如那时候的高崎好。
那时候的高崎,虽然和她一样穷,虽然话很少,说多了往往是词不达意。可是,从他每一个动作里,都能看出他对她的关心来。
她就又想起在小镇上住着的时候,高崎骑了那辆破自行车回家,对着她,从怀里掏出炸鸡桶来的场景了。
那时候,高崎捧着那个炸鸡桶不说话,只知道冲着她傻笑。
为了桶里的炸鸡不凉,他才要揣在怀里带回来呀。
那个时刻,陶洁的心里跟蜜一样甜,虽然嘴上会埋怨他乱花钱,可是,那个幸福的感觉,早就弥漫了全身,会心情舒畅好多天,爱死了这个高大壮实而又憨厚讷言的男人。
如今,那一切的美好,好像都变了味道,抑或是不存在了。
愣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高崎,我觉得吧,两个人在一起,不在于生活多么富裕,多么有钱,而在于在一起是不是和谐,时时刻刻感受到那种快乐。”
高崎就斜眼看着陶洁说:“你别老整你这些文艺好不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陶洁没有在意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认真想了想说:“你比如说咱们俩,在一起有时候也吵架,可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好,我生气了或者难过了,你心里会比我还难过,所以你会哄我,讨好我。
别人说堂堂高哥怕老婆,其实你不是怕我,你是担心我不快乐。你哄我的时候,我明明知道你是在胡说八道,心里也高兴。所以,和你在一起,我活的很幸福,很舒心,很快乐。”
高崎听着陶洁说,慢慢脸上就严肃了。
陶洁幸福,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愿望了。如今,陶洁亲口承认她因为有他而幸福,让他倍感欣慰。
可是,陶洁也知道,好多事情,都是高崎胡说八道的,为了哄着她高兴,其实她心里,并不相信。
那么,哪些事情让陶洁看穿了,知道他是在糊弄她呢?难道,那些藏在车库里的银元,陶洁已经知道了?
正想着呢,就听陶洁说:“换做别人也是一样啊。高峰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你干吗非要干涉人家啊?”
高崎的思绪又重新转回来,“哼”了一声说:“他知道个屁幸福!想跟那个小黑妞结婚,除非他没有我这个哥哥!”
陶洁直接无语。
说半天,这位爷还是油盐不浸,反正那是你弟弟,不是我弟弟,你爱咋地就咋地。
陶洁就赌气想。
不过她弟弟陶辉就比较听话了,大学毕业回来,直接就按着陶洁说的,去蒋师傅的水饺馆里实习去了。
光有理论不行,还得有做事的经验。最关键的,是要学会做人,学会感恩,做一个知恩图报,有良心的人。
这是高崎对陶辉的要求。这个要求,高崎不会亲自跟陶辉讲,还是要有陶洁来对弟弟解释。哪天高崎认为陶辉成熟了,能独立处理问题,知道怎么去领导别人了,就会放出他去,到其他城市去开水饺分馆。
陶辉和陶洁一样,为人老实,性格柔和谦虚,蒋师傅很喜欢他。他还知道学习别人的经验,倒是没让陶洁和高崎操心过。
春天过后,聚香坊盈利可观,陶洁手里有了闲钱,就惦记着在自己小区里给父母买一套房子,把家里人都接到城里来住。
她也打算给公公婆婆在小区里买一套房子。尽管这时候的房价已经比高崎当初买房子的时候高出来不少,可对他们来说,同时买两套房子,并没有多少困难。
这样的话,父母和公婆就都和她住在一个小区里了,大家可以天天见着。
可高崎父母住惯了自己的老房子,死活不肯要新房子。强调新房子周边没有老邻居,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不方便。
不给公公婆婆买房子,先给父母买房子,陶洁干不出来。说不动公婆,她就干脆也不给父母买。
这事儿后来就让高崎知道了。高崎做事就和陶洁不一样了,他的做法就是,不管父母要不要,先买了再说。
他没有指望房产升值挣钱的意思,他有的是钱,根本用不着那么干。他的意思就是,不偏不倚。我给丈母娘家买了,也得给爸妈家买。我买了你不住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这大概就是他和陶洁之间唯一的不同了。陶洁做事畏首畏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高崎恰恰相反,想到了就干,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于是,这房子还是买了,就是晚了一个月,到现在还没有装修完,估计今年是住不进去了。
高崎爸妈也不是不想住新房子。儿子有钱了,谁不想住的好一点,享受一下?他们是琢磨着,自己花陶洁钱多了,将来小儿子结婚买房,肯定还得花陶洁的,怕陶洁到时候心疼。
但不管怎么说,婆媳俩处的还是不错的,跟亲娘俩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陶洁就惦记着,和高崎这个混不吝讲不出理来,明天就去婆婆那里告高崎一状,让婆婆说他。
高崎还算孝顺,他妈训他的时候他也烦,可是还不敢回嘴。不管他妈说的对还是错,让他干什么,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去干。
他妈不许他拆弟弟的婚姻,估计他也不敢造次。
可是,自己老是怀不上孩子,婆婆看见她总是念叨这个话题,她还真不想去见婆婆。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记起来,今天有个大事要和高崎说,让高崎和高峰这一通电话,差点给闹忘了。
“对了高崎,”她赶紧就说,“我月事本来该上个星期来的,到现在也没来。”
这会儿高崎见陶洁不说话,正看电视剧看的过瘾,根本就没把陶洁的话听进去,顺口说:“没来没来呗,要不你去买点药吃,这个我也不懂。”
陶洁就生气了,拿手打他脑袋一下说:“你听不懂人话呀?我是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好好的上什么医院啊?”高崎说,“你不说了嘛,有时候拖两天很正常。”
陶洁撅起嘴来,坐一会儿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洗澡睡觉,不和你这混球生气了!”
高崎奇怪地看着陶洁往洗手间那边走,心里纳闷,她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她刚才说什么了,月事一个星期没来……我地个妈!不至于吧?
想到这里,他也站起来,追着陶洁去洗手间。
“不是,你刚才说的我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是说,你可能怀上了?”
陶洁在浴室外面脱衣服,边脱边沉着脸说:“我什么也没说,你看你的电视去吧,我要洗澡了。”
“哎哟!”高崎总算脑袋清醒了,“咱们明天一早我就陪着你去医院!对了,你不能自己洗澡,这玩意儿磕着碰着了那还得了?我帮你洗。”
“滚!”陶洁满脸通红喊,“有你捣乱才不安全呢!”
229.这就是爱
第二天早上起来,高崎就什么事都不干,先领着陶洁去唐城的中心医院。
记得上一世的时候,陶洁也是说月事一星期没来,他才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医院的。
算算日子,也正是这一年的夏天。
那时候他们穷,舍不得去中心医院,这是唐城最好的医院,看病太贵了。
当时,他们去的是唐城量具的职工医院。
从他们买房的,山顶小区下来,是一溜陡坡,走到一半,自行车的扎线就断了……
想起这个的时候,高崎心里就一激灵。看看日子,那个令他懊悔一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月里,高崎原本是十分小心的,不许陶洁自己开车,每天都是他亲自开车接送她上下班。
眼看着那个日子过去接近一月了,他心里才渐渐放松。
其实,如果陶洁的命运没有改变的话,他就是再怎样小心,也斗不过老天爷的。这一点,他心里虽然明白,可还是要处处小心。
就在他逐渐忘记这个事情的时候,同样的场景又一次出现,陶洁又说了月事一星期没来这句话。
虽然日期和原来不一样,高崎的心却又一次提了起来。
一路之上,他车开的十分缓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连陶洁都看出来,他不正常了。
“你这是怎么了?”陶洁坐在副驾上,看着他奇怪地问,“好好的怎么不会开车了?”
“不是啊。”他就分辩说,“我怕车开快了颠,万一你真有了,再颠着肚子里的孩子。”
陶洁差点就让他说笑了。
这段时间以来,高崎总是神经兮兮的,把她的车弄去修理厂检修。她那车还不到三年,一点毛病没有,好好的检修什么啊?
可自把车弄走之后,他就再不给她弄回来了,问他就总说快好了,过两天就给她开回来。这过两天一过就是一个月。
不弄回来就不弄回来,陶洁对车也没兴趣,高崎开车接送她倒更好。
刚开始接送她的时候,高崎就是这个样子,车开这么慢,跟个新手似的。今天,他这毛病又犯了。
陶洁总感觉着,高崎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她。
什么事情呢?无非就是海鲜市场那边的事。
海鲜市场的情况,陶洁是知道的,只是不说。
司老大是干什么的,不难打听。两家竞争的事情,也不难知道。
陶洁就猜测,高崎是怕司老大明面上竞争不过他,再拾起过去混混那一套,不择手段,暗地里对他的家人下手。
所以,他才不许她一个人开车,只要有时间,就尽量陪着她。
不告诉她真相,自然是怕她知道了害怕。
高崎对她的爱,她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为一辈子可以找到高崎这样的男人而骄傲。
她也全心全意地爱他,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她不去向他刨根问底,只做个听话的妻子,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不让他替自己担心。
假装不知道,在高崎面前表现的无忧无虑,高崎就会开心。
两口子都在努力,都想让对方多一些快乐,这就是爱。
在和陶洁去医院之前,高崎就已经打电话,联系中心医院的妇科主任了。
混到现在这个地位,这个高度,是他上一世无法达到的。
这个城市的高端阶层之间,无论从事何种工作,何种事业,都会通过各种渠道,各种人际关系,去相互认识,相互有一些交集。
A认识B,B又认识C……如此交互下去,就形成一张看不见的关系网络。像高崎这样的老板,通过这张网络,找一个他用得着的人并且通过别人认识,并不困难。
剩下的,就是他私下里给别人多少好处,别人因为这些好处而甘心为他服务的问题了。
唐城最好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就是这些高端人士经常用得着的人,有用的人。
从第一次带陶洁去妇产科开始,高崎就先把妇产科主任这个关口,给事先打通了。不仅仅是中心医院,市妇幼保健院,他也会提前做好铺垫,保证陶洁在这些医院里检查,一路绿灯,享受特殊照顾。
这大概就是有钱的好处了。多数时候,钱的多少和地位的高低,是成正比的。
到了医院无需等待,也无需挂号,直接找最有经验的医生诊断,优先化验。一个普通病人需要经历至少半天的看病流程,到陶洁这里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诊断的结果,竟然是陶洁怀孕了。
这下把高崎给感动的,直接傻了。媳妇牺牲了美好的形象,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值了!
接下来,他就偷偷给妇产科主任了一个大红包,让她给科室的每一位都分分,表示他的衷心感谢。
当然了,主任那里,他会另有酬谢的。
开车送陶洁回家的路上,高崎突然就想到了,上一世,也许陶洁在出车祸之前,也是像今天这样,怀孕了。
不过上一世没人告诉他这个。那时候的他在社会上还没有多少名气,陶洁也只是一个普通工人。
一个普通工人,出车祸死了也就死了,和这个城市成千上万出车祸的普通人一样,激不起什么水花。
如果放在现在,那就不得了。修这段陡坡的工程队,设计单位,至少要面临被起诉的危险,甚至是面临网络媒体和报纸的口诛笔伐。
呸呸呸!想这些不着调的干吗?
高崎开着车,就在心里骂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在陶洁怀孕如此喜庆的日子里,竟然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真是该死!
陶洁却发现了不对,问他说:“你怎么拉我回家了?我要去上班呢!”
“上什么班啊?”高崎就说,“从今天开始,咱们就不上班了,安心在家里养胎。”
“那怎么行啊?”陶洁不高兴说,“你见谁家刚怀孕就在家养着的?这要传出去,还不被人家笑话死了?”
高崎说:“你和人家不一样。”
陶洁问:“怎么就不一样啦?”
高崎说:“你是我高崎的媳妇啊,当然就不一样。”
陶洁差点让他给说笑了,对他说:“女人都得怀孕生孩子的,老在家里不运动反而不好,到生的时候受罪。再说不上班生活没规律,对身体也不好,我不休息,我要上班。”
高崎想想,陶洁说的也有道理。又想了想就说:“那,咱们就今天不去。”
陶洁问他说:“为什么啊?”
高崎说:“咱们去我妈家呆一天,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从高崎的话里,陶洁可以听出来,他是多么的高兴了。去婆婆那里,让她也知道了,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就对高崎说:“那你拐个弯,咱们去沃尔玛那里,给你爸妈买些东西,顺便再买些菜带回去。”
高崎父母这一代的老人们,经历过以往困难的日子,似乎是心有余悸,也或许是在那些困难日子里养成了习惯,过日子往往节俭过度。
儿子都是唐城著名的大老板了,父母还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那份微薄的工资。高崎爸至今还在厂里上着班,依着老两口过日子,他们一月连自己挣的工资都花不完。
陶洁每天去婆婆家,就是因为老两口这个毛病。她都把节俭过日子的毛病给改了,他们比她还要固执。
高崎爸穿条裤子,都洗的发白了,还是不肯换,一件鸭绒袄可以穿好几年,鞋更是不穿烂了实在不能穿不肯扔。
论吃的,高崎妈也是一套一套的,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萝卜白菜保平安。
陶洁不反对她这些说法,年纪大了应该吃的清淡一些,多吃点粗粮,可也不能天天吃这个,粗粮还能细做呢。他们儿子挣钱了,多少吃点好的不为过吧?
她就天天买菜过去,从大商场买绿色无添加的菜,经过消毒处理的。各种时令水果,比如牛油果、榴莲、芒果这些北方不出产的水果,高崎妈是舍不得买的,就是蔬菜,也是去地摊上买,甚至能做公交去郊区赶集买东西,就是为了省那块儿八毛的。
开始买的时候,高崎妈不满意,嫌陶洁不过日子。陶洁就装着听不见,只管往回买,爱吃不吃。
时候长了,儿媳妇买回来的蔬菜水果,不吃也是要坏掉,高崎妈没了自己买菜的机会,只好吃陶洁买的。
她嘴上埋怨儿媳妇,其实心里明白,儿媳妇孝顺,想着让她吃点好的,对他们好着呢。
穿的也是这样,陶洁也不问他们穿不穿,只管往家里买,不穿浪费了她也不心疼,说她就说记着不买了,改天就又买回来了。
两口子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
有陶洁这媳妇,高崎省不少心。只是陶洁总是怀不上,就不敢总忘婆婆那里跑,怕婆婆问。这回陶洁开心了,不用怕婆婆唠叨了。
两口子到高崎父母家的时候,高崎爸上班了,他妈刚从外面公园里锻炼回来,看见他们双双进门还吓一跳。
“呀,这大晌午的,这才几点啊,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出啥事儿了?”高崎妈吃惊地看着他们提了东西进门,心里就有些忐忑。
高崎进屋,冲他妈嘿嘿地笑,然后才说:“今天我们没上班,我和陶洁去医院了。”
“去医院?”高崎妈还是没往好里想,就问,“去医院干啥?陶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陶洁红着脸不回答她,她就又看高崎。
高崎就知道嘿嘿地笑。
高崎妈终于明白过来,颤着声音问:“是不是真的?”
高崎还笑,陶洁还是不说话。
高崎妈就急了喊:“你们这俩孩子,是不是想急死我呀?”
230.亲妈出卖亲儿子
高崎见他妈真着急了,这才说:“可不是真有了嘛,要不然我们俩能一块回来?不就是为了让你高兴高兴嘛。”
不料这一下让他妈高兴过头了,高崎妈听了,不会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什么,你们去屋里歇着,我去做饭。”
看着他妈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高崎就奇怪,问他妈说:“这才几点啊你就做饭?”
他妈愣怔一下,看看客厅墙上挂着的挂钟,才九点四十。
那挂钟是七十年代的产品,下边带个摆锤,要上弦的那种,现在市面上都见不着了。不过那年代的产品质量还算过关,那钟走到现在,依旧十分精确。
“对啦,你们早上去医院,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们做早饭。”她就说。
高崎看看陶洁,陶洁也感觉婆婆有些和往日不一样,可她闹不明白婆婆这是怎么了?还不到六十,不至于糊涂了呀?
她就拦着婆婆说:“妈,这都快十点了,我们不吃了,不如中午等我爸回来,一块吃吧?”
高崎妈答应着,却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高崎就问他妈说:“妈,你怎么了,我怎么觉着你今天哪里不对劲呢?”
不料这一问,他妈眼里的泪就出来了,赶紧用手擦了说:“妈高兴糊涂了。你们结婚眼看着就五个年头了,和你们一起结婚的,孩子都在楼下到处跑了,你们就是没有动静。妈看着着急呀,眼馋啊!”
他妈这句话,差点把高崎的眼泪也给说下来。
他想起了上一世的母亲,恐怕也是这么着急地盼着他们,给她生个孙子。
可是,不等母亲的这个愿望实现,陶洁就没了。
他不仅仅是对不起陶洁,也对不起母亲。
陶洁也让高崎妈说的有些难受,就扶着她坐到沙发上,柔声说:“妈,是我不好。原先怕胖,一直节食,营养跟不上,才老怀不上。”
“啥?”高崎妈看看陶洁,又看看高崎,问高崎说,“你不是说,是你的毛病吗?”
这时候高崎就耍赖了,不认账说:“我什么时候说啦?我是说我们都好好的,这事儿不能着急。”
他妈立马就反驳他:“胡说!你说是因为你原先喝酒喝的,这话我记得真真儿的呢!”
高崎看着他妈问:“我那么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他妈一口咬定说:“说了,你就是那么说的!”
高崎无奈说:“你说说了就说了呗,谁让你是我妈呢。”接着就嘟囔,“你整天跟屁股后面问,把我问烦了,我兴许就编个理由糊弄你呗。”
话说到这里,高崎妈和陶洁就都明白了,原来高崎把陶洁怀不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都说高崎憨,其实一点也不憨。他是怕他妈知道这事儿是因为陶洁不好好吃饭,埋怨陶洁。
都揽到他身上,婆媳之间就不会产生矛盾呗。
高崎妈明白儿子跟她撒谎的用意,也就不去深究了,转头跟陶洁说:“昨天我还和你爸商量来着,他们说百里以外那个普贤寺,那里供着的求子娘娘灵验,让你爸和我去,他不肯,骂我不着调。我还想过两天找个伴儿,去那里给你们烧柱香,许个愿呢。”
陶洁就笑说:“妈,你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一代人,怎么还信这个呢?”
高崎妈就打个嗨声说:“有病乱投医呗,谁让你老是没有孩子呢?”
如果不是重生回来,高崎肯定也认为他妈纯粹就是瞎胡闹。
可是,亲身的经历,让他越来越怀疑,这个世界冥冥之中,是有什么东西操控的。
他没事的时候,也看许多关于未知科学的讨论文章,什么光子单缝干涉,薛定谔的猫,还有原子结构推演,多重宇宙一类,关于再生人的故事他都看的津津有味。
不是他喜好这方面的故事,而是他亲身经历了重生,知道有些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
那么,人生都可以再生、重置了,这个世界还会是完全真实的吗?谁又可以证明,在世界不真实的前提下,本来就没有真实形体的神鬼之说,就一定是假的?
这些事情,他不敢想的太多。因为他知道,以他的头脑,是无力解开这些东西的,想多了没准儿真就走火入魔了。
所以,他不会反对他妈的找神仙求子之说,但也不参与她们娘俩的谈论,只闷声不响地坐在一边翻手机,看胡丽丽给他发在QQ上的,公司一天里发生的事情。
这时候,微信还没有出现,可是高崎却知道五六年以后就会有这个,而且将来好多公司,都用企业微信来办公,互相传递信息。
这个管理办法,可以让他不用守在公司里,就可以完全了解公司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现在没有微信,他只好用QQ替代。QQ还没有语音通话,发个图片还是可以的。
他给公司每一位管理人员都配备了装有塞班系统的手机,这是最低款的,可以顺利运行手机QQ的手机了。然后,他就建一个QQ群,把大家都拉进来。这是他模仿以后的微信搞的,就叫公司管理群。
在唐城这样的三线城市,零五年的时候,有这种网格管理意识,已经算很先进了。只是这时候的网络不怎么给力,更没有WiFi,但也可以凑付着用。
他这边看手机,那边娘俩就叽叽咯咯地说家常。
兴许是终于盼的儿媳妇有了身孕,高崎妈今天特别兴奋,拉着陶洁说个没完,连她当年怀高崎时候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然后就是高崎的成长史。小时候怎么淘气,仗着身体比别人强壮,怎么欺负别人,还有干的好多蠢事。
有人说,这女人就是一部录影机,只要机遇巧合,八辈子以前的事情都能记着,可以完整清晰地给还原出来。
高崎原来不信,这会是彻底信了。不仅信了,还彻底服他娘了。
好多事情,他都忘没影了,他妈还记得清清楚楚,连细节都记着。此刻就都还原出来,让他媳妇终于看到了一个更蠢更笨,更加可笑的高崎。
高崎实在听不下去,试图阻拦他妈胡说八道,损害他在媳妇面前的形象,可事与愿违。他越拦着,他妈就越说的起劲,甚至开始夸大事实,直到把高崎给形容个体无完肤。
比如,八三年的时候,他们家有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有电视机不要紧,关键是那时候高崎已经七岁了,都上小学一年级了,有一回电视里演电视剧呢,就高崎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他妈回来,发现高崎正端了他爸的茶缸子,往电视机后面的壳上倒水。
这下把他妈给吓的。那种老黑白电视机可不是现在的液晶电视,后面有上千伏电压的高压包啊!这要漏了电那还得了?电视坏了倒在其次,万一把小高崎给电着可咋办?
他妈当时就急了,急中生智,跑过去就把家里的电源总开关给拉了。电视机一天没敢再开,直到估摸着里面差不多干透了,第二天才敢打开。
那天高崎爸回来,逮着高崎好一通揍,屁股都打红了。
打完了他爸才想起来问他,为什么要往电视机里面倒水?
“你猜高崎怎么回答的?”高崎妈一脸兴奋,对媳妇说,“他说,他想让电视里面下雨,所以就往上面倒水。”
“你说,这要是两三岁的孩子干的,还有情可原。那时候高崎都七岁了呀,竟然可以想出这种主意来!他就想不到那电视里的人和画面都是假的。”说完了,高崎妈就评价说。
陶洁听的,腰都笑弯了。把个高崎给臊的,直接没法在客厅里呆下去了。
“我说妈,你可是我亲妈!”他就恼羞成怒冲他妈喊,“你怎么这么糟蹋你儿子呢?有影的也说,没影的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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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会儿跟我媳妇亲,跟你不亲,谁让你撒谎骗我?”高崎妈直接就大义灭亲了。
高崎这么一恼,陶洁就更觉得是真的了,笑的眼看就要岔气的架势了。
“哪里没影啦?”他妈还不服,“要不一会儿你爸回来,咱让他证实一下,这事儿有没有?”
“还有一回,记得高崎是上三年级还是四年级……”
高崎这么一掺和,他妈的的脑子反而格外好使了,就又想起一件高崎的超级糗事来。
这糗事不光他妈记着,高崎也是记着的,那恐怕是他一生当中最见不得光的事情了。这要是让他妈给说出来,估计他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也幸亏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爸开门进来了。
“你们还说,这都几点了,我爸都回来了,不用做饭了是不是?”高崎终于找着了阻止他妈的借口。
高崎爸站在客厅门口,一脸懵圈。
“哎,你们怎么回来了,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高崎妈终于不说她儿子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哟,光顾说话了,这都中午了,我去做饭。”
陶洁也站起来,跟着她说:“妈,我去,你在这呆着吧。”
“妈不用你。从今以后啊,这做饭就不用你了。”
“哎呀妈,这才开始,我没那么娇贵。爸,你回来啦?”
“这跟娇贵不娇贵没关系,这做饭的油烟味啊,你这时候最闻不了。”
“没事儿,等真有那时候,我就不和你争执了,你再来做也不迟。”
高崎爸瞪眼瞅着娘俩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又回过头来问高崎:“她们俩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高崎不搭理他爸,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了,长出一口气,充满绝望地感叹说:“从今以后,就没我的好日子过了!”
231.吵吵闹闹一家人
几乎所有的老人们,在孩子结婚以后,最殷切期盼的,就是家里第一个孙辈的诞生。
所谓“隔代亲”,恐怕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自从知道高崎有了对象以后,他的父母在心里记挂着的,就是小两口什么时候给他们添孙子。
至于陶洁将来生个男孩还是女孩,老两口倒不计较。城里人没有太多的,传宗接代的观念,男女都一样。
兴许高崎爸还能有点要把老高家这个姓传承下去的心思,高崎妈是绝对不会这么想。
她养了两个儿子,这辈子最眼馋的,就是人家有闺女,倒更希望陶洁给她添个孙女,让她也体会一下养闺女的喜悦。
当高崎爸终于知道陶洁有了的时候,也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主动去找了酒来,表示要吃饭的时候喝一杯。
高崎两口子过来吃饭的时候,高崎爸是从来不喝酒的。
儿子好像有点酒瘾,为了下一代又不敢喝。儿子随他,他也有酒瘾。守着儿子喝酒,那不成了馋儿子了?
这一回,高崎见他爸喝酒,也弄个茶碗来,要陪着他爸喝。
陶洁都怀上了,他还戒什么酒啊?不过,喝酒对身体没有好处,高崎妈和陶洁,都不主张家里的两个男人喝酒。可老高活了大半辈子了,就这点爱好,直接一滴酒不让喝,也过于难为他。
这就好比抽烟,大家都知道抽烟百害而无一利,全国却有着上亿的烟民。
在高崎这种重生的人看来,人活着,并不是活的寿命越长就越好。你活着受罪,如他上一世一般,活的毫无意义,毫无乐趣,没有质量,让你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死早托生呢!
这喝酒和抽烟,也算是一种生活的享受,只不过不能过度。
他抽烟没有瘾,可抽可不抽,干脆戒掉也可以。而且,抽烟污染环境,让周围的人也跟着受害,损人不利己,戒也就戒了。
在喝酒上,高崎和他爸一样,都多少的有点瘾,不喝的确是有点想得慌。
男人不喝酒,不如一条狗嘛。那就多少的喝点,享受一下酒带来的乐趣,也未尝不可。
不过,旁边陶洁守着呢,没事儿爷俩喝酒,一人半茶碗,不允许超过二两。
高崎妈赞成陶洁。陶洁不在,她不敢管高崎爸。这回有陶洁帮腔,守着儿媳妇,高崎爸也不好坚持,只好倒一茶碗酒出来,和高崎平分了,一人半茶碗。
这半茶碗酒,就得细水长流,一点点咂摸了。要不然,就爷俩这酒量,一口下去,就都没了。
不是纯粹为了喝酒,就是高兴,主要为了多说会儿话。
饭桌上,守着陶洁,爷俩不好多说怀上的事情,怕她难为情,只是用酒来无声地表达一下也就是了。
老高要和高崎商量的,还是高峰的事情。昨晚高峰给高崎打了电话,也给他妈打电话说了高崎的态度,他妈自然也会跟老高说。
喝着酒,老高就问高崎:“高峰要结婚,你不同意?”
高崎只是“嗯”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随着高崎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家里的好多事情也发生了变化。
老高两口子就是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大主意。这大儿子一下就发达了,说明他有大主意啊。所以,遇上大事儿,原本是老高做主就变成了高崎做主。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谁也没有留意。但高峰想结婚,要回家里来办喜事,老高夫妻就会让他先跟他哥说一声。
“这个新社会讲究婚姻自主,恋爱自由。”老高就问高崎,“高峰年纪也不小了,他自己愿意,你为什么非要拦着呢?”
高崎闷声回答他爸说:“那个女的,品德不好,不能给咱家当儿媳妇。”
老高不明白,就又问他:“你和她就见过一面,怎么就知道人家品德不好?”
高崎说:“来家只知道坐着,等我妈给她做饭吃,碗筷都不知道帮着拿一下,吃完了刷碗也不去帮陶洁的忙。从这一点上看,就不是好女人。将来高峰和她在一起,高峰就得伺候她。”
高崎妈就插话说:“人家头一回来咱们家,她就是去做饭,我也不能用她不是?”
高崎反驳他妈说:“那陶洁第一回来,你咋还让他做饭呢?”
“嘿,你个臭小子,感情你在这儿堵着我呢?”高崎妈就恼了。
陶洁就在一边坐着呢,高崎这不是说她欺负陶洁吗?
“看这意思,你这是嫌我亏待你媳妇了是不是?陶洁能和她比吗?陶洁多懂事,多实在呀?我拿她当亲闺女!”
她就开始语无伦次了。
陶洁明白,婆婆这是唯恐自己听出毛病来,怪罪她呢。
她就也插嘴说:“妈,他不讲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打第一次进这个门,我看见你就跟看见亲妈一样,我就是你闺女。我来了不做饭,还能让你去做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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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就是。”高崎妈就顺着陶洁说,“咱们是娘俩,他是我外面捡来的,买菜的时候,人家顺便搭上的,净给我挑毛病!”
只要陶洁和他妈凑一块儿,高崎脑袋就大,两个人都不和他讲理,还一致诬陷他不讲理。
“哎呀,你们不捣乱就过不去一天是不是?”高崎就埋怨说,“我的意思是,陶洁第一次来,怎么知道进厨房做饭啊?这不是你用不用她的问题,是她自身品德的问题。就冲这一点,这个女的品德就不过关,配不上高峰。”
他妈就又不服气说:“啊,照你这意思,高峰找媳妇,就不能找比陶洁差的?我也想我二儿子也找个和陶洁一样好的,他也得找着啊?合着他找不着就不能结婚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再去给我找一个陶洁来我看看?你弟弟二十八了,能找着这么个媳妇就不错了。”
他妈又开始不讲理,他爸也不失时机地插一句说:“你就凭人家第一次来不主动帮你妈做饭,就说人家品德不好,这个说不过去。照你这个标准,那天下的女孩子,十个里面得有九个品德不好了。说实话,能跟陶洁这么懂事的闺女,真不多。你妈和我当年谈恋爱的时候,去你爷爷家里,你妈也没进厨房做饭。”
老高本来是向着自己媳妇说话,不料这句话倒把他媳妇给惹恼了。
“嘿,姓高的,这都哪辈子的事了,他爷爷都没了,你还记着呢?你那意思我就不是好媳妇是不是?他爷爷长病的那些年,都是谁伺候的,你弟弟你姐姐管了吗,出一分钱了吗?我任劳任怨伺候了八年,到头来我就赚了个这个,啊?”
老高愣怔半天,这才捯过闷来,感情自己拍马屁拍马脚上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瞎联系呢?我是这个意思吗?我不是想说,想说什么来着?我都让你给搅和糊涂了!”
老高也不得不承认,他媳妇就是喜欢胡搅蛮缠了。
高崎就差点笑了,他妈还嫌他爸记着她刚进高家门的时候不做饭,他小时候干的那些糗事,他妈不一样记得真真儿的?
老高冥思半天,才硬生生从媳妇的胡搅蛮缠里,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转头对坐在在家一边的高崎说:“我是说,你妈含辛茹苦,任劳任怨地把你们哥俩拉扯大,还独自一个人伺候了你爷爷那么多年,给他养老送终,这品德绝对好吧?可你妈头一回进咱高家的门,也是坐着没动,你奶奶去做的饭。那你能根据这一点,就说你妈品德不好?”
高崎妈这才听明白,老高这是夸她呢,这才不言语了。
高崎就分辩说:“也不是就这一件事。还有,我想着把高峰留下来,不想让他去南方,她竟然跟我谈报酬。高峰是我亲弟弟,能跟我谈报酬吗?小人见识。嫌我给的报酬少,就撺掇着高峰回南方,这一点最让我生气。”
老高听完了说:“这个也不能证明人家品德不行,只能说明你对人家不满意。高崎,这找媳妇是人家高峰的事儿,你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干涉人家。”
高崎嘴笨,虽然现在嘴皮子练的行了,可到正事儿上,心里的想法仍旧是是表达的不是很到位。
他就有些着急说:“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妈这时候就又插一句:“你哪个意思呀?我看你爸说的,就是你的意思。你这当哥哥的,怎么比我们这做父母的,更封建呢,要给你弟弟来个包办婚姻啊?”
高崎本来就说不明白,让他妈这一搅和,脑子里就更乱了,一脸责怪看着他妈说:“妈!你不捣乱行不行啊?”
陶洁在一边看着,婆婆又要跟高崎吵吵,就赶紧接话说:“妈,昨晚高崎跟弟弟通电话,我在一边也听着了。他的意思吧,是说弟弟找的这个小孙过于霸道了,把高峰给控制的死死的,什么事儿都得听她的。
她将来要是和高峰结了婚,不许高峰回来,真在南方就这么呆一辈子,这不把咱这一家人分开了吗?你说咱们现在挣这么多钱,又不是没有条件,有必要让高峰为了这个小孙,这辈子就和你们二老分开几千里地,值得吗?”
陶洁的话倒真的触动了高崎爸妈,两个人就都不说话,在思想二儿子因为个女人就离开他们这么远,到底值得不值得?
陶洁肯定向着高崎说。不过她比高崎善于找理由,几句话就把公公婆婆给说服了。
眼看着大家就要统一观点,均不认可高峰这桩婚姻,高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高崎竟然不认可陶洁的说法,开口说:“我不是陶洁那个意思。”
陶洁就责怪地剜一眼高崎,心说这还真是个混不吝,帮他不知道帮他,炕头不知道哪头热。
232.不一样的老高家
高崎这句话一出口,大家就都看着他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高崎妈是了解自己儿子的。
儿子从小就是这样,心里有的东西说不出来,说出来的也不见得是心里原本想的事情,往往词不达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高崎笨。有时候,高崎心里是装了很多东西的,只是表达不出来。
这一点,也只有他妈了解他。要不然他从小就喜欢和人家干架呢,说不过人家就动手呗。他又人高马大的,壮实的很,一般孩子比他高一个年级的,都打他不过。
自从和陶洁结婚以后,两口子从厂里下岗做了生意,高崎这词不达意的毛病渐渐没有了,话也多了不少,她还以为儿子从此好了呢,原来还是留下根儿了。她都后悔刚才一个劲插话,跟他捣乱了。
“你想说什么就慢慢说,我们都不说话,听你说。”她就对儿子说。
她这么一说,老高也一下子想起来,高崎有语迟这个毛病了,也就沉默了。
高崎总算有机会慢慢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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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不只是品德问题,”他说,“关键还是不懂道理。”
老高越听越糊涂。这品德问题还没说明白,怎么又转到不懂道理上去了?刚想开口,碰上媳妇的眼神,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继续听高崎说。
高崎继续说。
“我就高峰一个弟弟,我能亏待他?我有钱买洋房住别墅当富人,我会让我弟弟住不上好房子,做个穷老百姓?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跟我讲条件,这不是傻吗?”
对高崎这个说法,老高不以为然。
你挣的是你自己的,虽然我们也可以跟着沾光,可买卖终归是你自己的。我们为什么不住你买的好房子?就是怕你给我们花多了,将来心疼钱,让你给你弟弟买房子的时候,你不肯嘛。
高崎妈却觉得,高崎说的有道理。高崎有能力让弟弟在父母身边生活,这女孩偏偏要撺掇着高峰去离家几千里的南方,还真就不怎么懂道理。
我把孩子养大了容易吗?让儿子出去那么远,上学谋生,不是那时候穷,没有办法给逼的吗?这可倒好,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这个小孙呢,就不想回来了。
“你们不要把目光放在现在,得放远一点。”就听高崎又说,“咱们老高家,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你看我现在的资产,不说别的,就只说聚香坊,这个招牌现在也值几十万!现在咱们的这些生意还都处在初期发展阶段,而且都发展的相当顺利。将来咱们还要发展的更大,还会有更多的生意。十年之后,咱们所有资产加起来,兴许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甚至是上亿!”
老高看看媳妇,媳妇也看看他,两个人脸色就有点发黄。
他们这个儿子,可是从来不会撒谎吹牛的,除了为了护着他媳妇糊弄他妈,别的方面都是有一说一的。
可儿子这回说的这个话,确实有点吓人了,上亿资产?别说上亿,就是上千万,我滴个妈,那不成大资本家了吗,那还得了啊?
可仔细想想,高崎说的,还真不是盲目吹牛。他的这些生意,每一个都很红火。
他们只想儿子做生意了,却没算算儿子到底趁多少钱了。高崎这么一说,他们这才在心里默算一下。可不是咋的?儿子现在可是唐城的名人,知名企业家,听说都有资格当人大代表了。
这要算下来,现在也差不多是大资本家了。
我滴个妈!不是高崎提醒,两口子还真没想到,他们已经是大资本家的老爷子跟老太太了!
那这样说来,他们高家,可不就不是一般普通人家了嘛!
“我和陶洁要这么多资产干什么?将来这些资产,都是咱们老高家的,得咱们一起来管理才行。”
高崎继续往下说。
“管理靠谁呀,靠你们行吗,不得靠高峰和我啊?这么浅显的道理这个小孙都不懂,你们还能指望她懂什么?
你们没看着电视剧里那些有钱的家族,最后怎么衰败的?就是因为家族里出了不懂道理的人,吃里扒外,明争暗斗,把好好一个家族产业,给弄个七零八落!
你们想想,高峰这个媳妇,能跟普通人家一样,随便娶一个就行吗?万一弄个不懂道理的进门,将来咱们老高家就要后患无穷!不只我这一代,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都要受到影响!
一个家族,大家都懂道理,都有良心,才能团结一心,把家族的事业发扬光大。相反,弄个不懂道理,品德不好的人进来,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一套,将来骨肉相残,就是个大悲剧!还不如普通人家,没有钱好!”
高崎这一番话说出来,屋里一下子都安静了。连陶洁都意识到,高峰这个媳妇,还真不能随随便便就娶进门来。
话说回来,就他们老高家现在这个地位,随便个女子,还真不配给高峰当媳妇。
高崎妈就问高崎:“那这些道理,你没和你弟弟说啊?”
高崎严肃了说:“这个怎么能和他说?不只是我不能说,你们也不能说这个,一个字也不能说!”
这一下,连他爸都不明白了问:“为什么不能说?”
高崎就叹一口气说:“你们呢,要是目光能多少放长远一些也就明白了。”
大家还是不明白,连陶洁都糊涂了,仨人六只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只好再叹息一声,解释说:“你们站在高峰的角度上想一想,他知道将来自己会是大老板,大资本家,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去刻苦努力,打工学本事吗?”
三个人,老高两口子包括陶洁,就互相看看,然后冲着高崎一起摇摇头。
“还是的呀,”高崎说,“他不刻苦,不努力了,还能学到东西,学到经验吗?将来他什么都不会,我敢把咱们的家业交到他手里吗?”
听到这里,老高就问:“那你的意思,还是不能让你弟弟回来?”
高崎说:“他回来也好,在外面也罢,都是要积累经验学本事,回来也得从基层做起。与其现在回来,还不如在外面没有人关照,只能依靠自己,学到的东西会更多一些。”
大家就不明白了,既然在外面对他更好些,你干吗还要逼着他回来呢?
“要不是有这个小孙,我才不会逼着他回来。”
原来如此。他这是要把高峰给骗回来,然后就不许他再去找小孙,生生把这俩人给拆了!
老两口不由就想,他们这大儿子,也是够狠的。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这儿子可倒好,直接就把拆庙这事儿给绕过去,去毁人家的婚姻了,而且是亲弟弟的婚!
可仔细想想,不这么干,还真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要不高崎能成功呢,他这想法,别人也想不到,想到了也干不出来呀?
这一顿饭吃下来,连老高的上班时间都过了,他只好打电话请假,下午不去了。
高崎就劝他说:“爸,要不你就别去上班了吧?去了也挣不了几个钱回来,还整天搞得自己这么忙,不如陪着我妈在家里,待闷了就出去走走,到新马泰去转一圈,咱们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老高不同意说:“还有五年我就够退休年龄了。要是不去上班,我就得自己交这五年的养老保险。我上着班,厂里得给我交保险,每月还得给我开工资。虽然工资开不了多少,可总是公家给我钱。不去上班,我得往厂里交保险费,倒往里贴钱,不划算。再说现在班上也没多少活干,累不着。让我不上班,整天和你妈呆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的,谁看谁都不顺眼,一天还不得吵三顿啊?我早算过了,还是上班好。”
高崎妈听着就不高兴说:“千万别让他退下来,他上班不在家我还轻省点,他要在家里呆一天,气都能把我给气死,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还一起去旅游?你想的倒好。我们俩出去,我往东他偏要往西,更得吵架,我就是搭伙别人去,也不和他出去!”
老高就冲媳妇瞪眼问:“你打算和谁出去,是不是前面楼上的刘全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和他出去,这辈子你就别回来了!我早就看你俩不正常,赶集买个菜还得一起去,还一起去小广场那里跳舞,我忍着不说你,你还来劲了。”
这下高崎妈更不干了,嚷着说:“守着孩子,你怎么这么不着调呢你?我和他出去买个菜怎么了?他力气大,能帮我提着。我倒是想和你去,你去吗?礼拜天宁可躺在床上挺尸,叫你十好几遍你都不起来,我不和他去和谁去?让你和我去小广场,你不也不去吗?我们搭伙去咋了,个人跳个人的,又不搂在一起跳,你管的着吗?”
“嘿,你还想和他搂在一起跳呢?还反了你了还!”
得,高崎这一句话,没想到把两口子战争的导火索给点着了。
“妈,爸,先别吵行不行?都是些鸡毛蒜皮,值当的吵吗?要吵等我们走了你们再吵!”高崎就出来劝架。
陶洁又听不下去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还盼着爸妈吵架是不是?”
“嗨,你不知道,我爸跟我妈,从年轻吵到年老,越守着人越吵,越劝越吵。你不劝,他们反而不吵了。”高崎就跟媳妇解释。
他这话说出来,老两口都不爱听。
高崎妈首先发难。
“你什么意思你?”
“就是,有你这么说自己父母的吗?”
老高也不满意。
这一下,高崎又引火烧身了。
不过,老两口不吵了,一起冲着高崎来了。
233.左右为难
夏末秋初的天气,早上的唐城已经有些冷了。穿了长袖衬衫出门,都会感觉出阵阵秋的凉意。
而这时候,地处南方沿海的南海市,依旧是烈日炎炎似火烧。
早上八点,高峰从租住的小区里出来上班,立刻就被头顶上的太阳炙烤出一头的汗水。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短袖T恤的后背都湿透了好大一块。
他得趁着没有被热的中暑之前,坐上通往他工作地点的那辆公交车。
公交车上有冷气,可以暂时凉快一下。
兴许他是北方人的缘故,在南海打工一年多,加上大学四年,已经整整五年多了,仍旧无法适应这炎热的天气。每年五月过后,一直到十月结束,都是他度日如年的日子。
租住的小区,离着公司有七站路。到了公司,最好是没有外出任务,就在大格子间里整理数据写报告。
每天早上上班,他都在默默为自己祈祷。
格子间里的工作虽然枯燥无味,却总比被外派出去调研好百倍。
格子间里有冷气,还舒服一些。出去到企业、公司去调研,这大热天的,回来就能脱层皮。
北方人管有空调的地方就叫空调房,南方人却叫冷气。
他就职的这家公司,就在福田保税区里的一个商业办公区,主要从事金融业务的,而他的专业却是工商管理。
这不是两千年以前,大学生还是香饽饽。现在的大学生满大街都是,一划拉一大把,就业竞争日益激烈,毕业以后能在南海这样的大城市留下来就算幸运了,有几个可以学为所用,找到专业对口工作的?
他这个工作,已经是他换的第二家公司了。头一家公司他只干了一个月,实在是既不懂人家公司的业务,又不适应人家的快速工作节奏,不得不辞职走人。要不然过了试用期以后,也会被人家给刷掉。
这个公司的工作,也是他女朋友孙小敏,就是高崎口里的那个小黑妞给找的。
孙小敏在这家公司的财务部工作,很主动很积极,也很能干,深得业务主管赏识。是她求了业务主管,业务主管凭着个人关系,和人力资源部负责招聘的经理打了招呼,才把高峰给留下的。
高峰是属于那种没有多少个人主见,可以随遇而安的人。孙小敏告诉他必须好好干,勤奋一点,要不然还是要被刷掉,到时候他们就会连房子都租不起。
高峰很听话,也尽量让自己勤奋一些,不再在乎朝九晚五,经常主动加班到晚上十点以后。他能力一般,对金融业务也不熟悉,只能靠着无条件的勤奋,留了下来。
和孙小敏在一个公司上班,他就好像有了主心骨,每天都是借到楼下餐厅吃饭的机会,把自己一天的工作情况,甚至包括主管,周围同事都说了什么,都向孙小敏详细汇报一遍。孙小敏会根据他说的,告诉他该怎么做,然后他就照行无误。
这样下来,他在公司里虽没有什么突出业绩,却也可以做的中规中矩,最终被留下来。至于以后怎么样,也只有慢慢熬着看了。
高峰同样遗传了他们老高家身材高大的基因,但和高崎又有些不一样。
高崎不仅高大,而且十分壮实,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条壮汉。高峰就苗条一些,加上他一米八的身高,就给人一种瘦瘦高高,电线杆子一样的感觉。
按理说,这样的身材,在当时的大学里,还是很时尚,很受女生青睐的。可高峰上大学的时候,高崎还没有发达,家庭条件很不好。南海又是全国开放的窗口,物价远远高于其他城市。家里父母苦心巴力,每月能给他五百块钱已经是极限了。而在这样的城市里,五百块也就刚刚够他吃喝的。
大学里的姑娘们,都是很现实的。首先,她们瞧不起北方来的男孩。其次,因为他的贫穷,即便喜欢他瘦瘦高高的潇洒样子,也很少有女孩愿意和他谈恋爱。
当然也不是那么绝对。大学的时候,高峰还是谈过一次恋爱的。他性格比较软,不知道怎么去讨好人家女孩子,最终那段恋爱维持了不到一年,便无疾而终。
孙小敏是在大四要毕业那一年,主动追的高峰。她模样一般,个儿也偏矮,也就在一米五五左右,整整矮了陶洁半个头。比起高峰,也就到他肩膀那儿。皮肤还有些黑,怪不得高崎给她起外号,叫她小黑妞。
别看孙小敏人不大,能量却是不小,且很有主见,大四最后一年就在那家金融公司找到了工作,到毕业的时候,她已经过了试用期,成功留了下来,成为公司正式的员工了。
最后一年的时候,大家都忙于参加校外培训,找工作。
高峰自己知道家里的情况,回去没有前途,也想在南海找一份工作。在这方面,孙小敏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他们是一个班,孙小敏就是靠找工作这个契机,成功接近了高峰。
面临毕业的高峰,还是一脸懵逼的。虽然心里决定了要留在南海,可到底怎么找工作,怎么填写简历,怎么应聘,却是稀里糊涂。
孙小敏就在这些方面指导他,关心他,甚至是亲自陪着他去人才市场,或者是去应聘单位。
有一次,从应聘单位里出来的时候,孙小敏就对高峰说,反正咱们都要留在这里,不如就在一起吧?这样,可以共同租一间房子,她还可以学着自己做饭,会节省不少的费用。
以他们刚出校门参加工作的那点工资,在南海独立租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且,买生的食品自己做熟了吃,至少能够节省一半以上的伙食费。
找工作的时候,有没有住处,需不需要公司负担,也是一个应聘者们之间竞争的条件。
高峰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于是,他们就租了现在那个破旧小区内的房子,一室带卫生间,厨房和住房在一起。就这样一间普通住房改造出来的公寓,房租水电的,一月也要两千多。
高峰一月的薪水,也就刚刚够支付这些费用的。如果不和孙小敏在一起,他恐怕还真没法在这个城市里留下来。
只是,孙小敏也没有履行她的承诺,给高峰做饭吃。倒是高峰,两个人住在一起以后,学会了做饭。
不过南海的这种公司,上班时间午餐是免费的,晚上加班过了九点半,也可以领餐券。只是加班没有加班费,只用来抵扣休假时间。
这样,他们早餐买着吃,午餐在公司里吃,晚上加班的话,也不用自己做着吃。只在礼拜天或者晚上不加班的时候,高峰做了饭两个人一起吃。
高峰也不和孙小敏攀比,因为人家在公司里混的比他好,工资也比他高,有时候还需要她来关照他,给他出主意。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没什么特别不好,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地方,直到去年年底,他们一起回高峰家。
高崎事业迅速的发展,真就吓了高峰一跳。高崎让弟弟留下来的时候,高峰真就犹豫了,想留下来跟着哥哥干。
如果说刚刚毕业的时候,高峰心里还可能有些雄心壮志,准备在这个城市里通过刻苦努力,干出一番事业来,有些出人头地的想法,那么工作以后的高峰,就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在这样的大城市里,出类拔萃的精英太多太多了,像他这样的,能够留下来活着就不错,根本没有和那些精英们比拼的能力。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和孙小敏商量,不如两口子一起回去,跟着他哥干算了。
孙小敏不同意回去,她有她的道理。
她对高峰说:“我们这样一事无成地回去,你哥能待见你吗?他会小瞧我们,不重用我们。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在这里打工,与回去给你哥打工,又有什么区别呢?”
高峰就分辩说:“他是我哥啊!”
“你哥又怎么样?”孙小敏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们在这里混不好,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履历对他讲,他就会认为我们没本事,回去跟着他干,他就会想我们是靠他吃饭,就会瞧不起我们。
如果我们在这里混出成绩来,哪怕就是混个部门主管,我们回去了,就不是靠他吃饭,而是给他帮忙。这两种结果是不一样的,这个你也想不明白吗?”
高峰想想,孙小敏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不久之后,高崎就过来了,又跟他讲另一番道理,高峰觉得哥哥说的也有理,就守着高崎表态,不久以后就会回去。
高崎走了,他就又跟孙小敏商量回去的事情,甚至高崎要他跟孙小敏散了的话,都跟孙小敏说了,直接就把自己哥哥给出卖了。
从高峰的话里,孙小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高崎已经是比较趁钱的大老板了,在唐城必然就有一定势力。如果高峰听他哥哥的,回到唐城,那么,她就要失去高峰了。
当时为了和高峰在一起,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也付出了很多努力的,就这样让高崎把高峰给弄走,她肯定不甘心。
于是,她又把自己那套道理搬出来,苦口婆心地劝着高峰回心转意。
高峰还真是个没注意的软人,这边孙小敏一劝他,他又觉得孙小敏有道理了,就没有再理会高崎。
孙小敏却知道,劝住高峰不走只是暂时的。哪天高崎再给他灌一阵迷魂汤,他就又会倒向高崎那边。
唯一可以拴住高峰的,就是干脆先和他结婚,在法律上真正成为他的妻子,兴许他就会完全听她的了。
234.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按着孙小敏的意思,早就想和高峰结婚了。
高峰大高个,长得一表人才,比他哥高崎都帅气。
孙小敏又瘦又矮的,能找高峰这样的帅哥,心里是一百二十个满意的。
领着高峰回她父母家,走在村里,迎着村里人羡慕的目光,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
这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汉无好妻。
所以,在结婚这个事情上,孙小敏是恨不得能早一天就早一天的。
可是,高峰却不想这么早结婚。
因为高崎的反对,他父母那里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他在顾虑,没有父母的明确表态,自作主张结婚了,父母会怎么想?
孙小敏毕竟是女孩子,高峰不主动求婚,她也不好直接就把这个话说出口,只能不断采取各种办法暗示他。
可是,一点不笨的高峰,却似乎弄不懂他的暗示。不是他弄不懂,而是他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
这一次,孙小敏不敢等了。高崎来过之后不久,她明显感觉到了高峰的思想变化,犹豫再三,还是直接开口,要求和高峰结婚了。
两个人大学毕业,从学校里出来就住在一起,这么久,不娶人家说不过去。于是,孙小敏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两个人就开始筹划结婚的事情。
先是去当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然后就筹划婚礼。
单位这边,还得先保密。因为在这种竞争激烈的环境里,女孩子结婚了,就意味着将来她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即便你能力不俗,单位也不会再去重点培养你。
孙小敏这时候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上级领导和业务主管都比较看好她,有很大的升职潜力。在这个时候她去结婚,肯定会让领导失望。
那么就只能瞒着单位,利用公家和平时加班积攒的假期,偷偷回家去结婚。
举办婚礼,当然得去高峰家。直到这时候,高峰才打电话告诉父母和哥哥高崎,他们要结婚。
父母倒没说什么。哥哥高崎态度十分坚决,不同意他们结婚,甚至拿不管他们来威胁高峰。
高峰再打电话给他妈,希望他妈可以和他哥沟通一下。他妈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不料第二天晚上,他妈打回电话来,不但没去劝他哥,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峰啊,”他妈在电话里说,“这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得考虑好了。万一找错了人,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孙小敏从高峰的脸色上,看出了不对劲来,示意他打开免提。
高峰倒是听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免提,他妈的话就充斥了不大的房间:
“我寻思着吧,你哥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事儿吧,在电话里也不好说,我看你就听你哥一句,先回来一趟,大家坐在一起,把话都说透彻了,那时候你还是坚持要和那个女孩结婚,我们也不拦着你。
我和你爸都是新社会长大的人,婚姻自主还是知道的。
你不用担心请假的事情,咱不怕你的公司难为咱。你哥现在可不比以前,光大买卖就有俩了,这还不算他那些小买卖,市里都找他,让他参选人大代表呢!
你别怕请假扣工资,你哥现在不缺钱,就是你那个公司开除你咱都不怕!你哥呀,在他住的那个小区,给我和你爸买了好大的房子,那可是咱唐城最好最贵的小区。我和你爸商量了,那房子我们不住,将来就留给你。
你说你哥都成这么大的老板了,你回来跟着他干,怎么着不比在外面干强啊?有我们在,他也不敢亏待你……”
他妈年纪大了,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高峰这才把电话挂了。
屋里一下子就寂静下来。高峰和孙小敏各自坐在桌子的两边,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回去吗?”
又过了许久,孙小敏才开口问高峰。
高峰说:“我这不没答应我妈吗?咱们商量好了,我再跟我妈说。”
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互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从高峰的表情和回答他妈的语气上,孙小敏就可以判断出,眼前这个男人的决心,又一次动摇了。甚至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自己先回家一趟的决定。
而这一次如果让他回家了,他们之间,兴许就要走到尽头了。就算有了结婚证,她也斗不过高崎。
高崎有钱啊。
“你打算听你妈的,回去?”她冷冷地问。
果然,高峰回答她说:“不回去,恐怕我们要回家结婚的计划,就实现不了。这些年,咱们同学结婚的不少了,咱们不办婚礼,过去随的那些份子,就要不回来了。”
“我们可以不管他们的态度,到时候回去结婚就是。你们家不同意,我们自己办婚礼。我就不信,你爸妈会那么听你哥的,咱们举行婚礼他们也不来露一面。”孙小敏说的十分冷静。
“哎呀你不知道,”高峰就有些不耐烦说,“我哥不是一般人,他是唐城有名的混混。他如果不同意咱们办婚礼,唐城的酒店,恐怕没有一家敢让我们去举办婚宴。”
“这就是个人渣!”孙小敏就评价高崎说,“他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的私事?”
高峰没有回答她。好多事情,他是和孙小敏解释不清楚的。
做工人时候的高崎,面对大学生弟弟的时候,是有些自卑的。弟兄俩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就算在一起呆着,高崎也很少有话说,更不可能对他指手画脚,干预他的任何事。
如今的高崎,已经变了,变得高峰几乎就要不敢相信,这个和他妈一样唠叨,更霸道,更不讲理的魁梧男人,就是当初他那个少言寡语的哥哥高崎。
面对这样一个突然强势起来的哥哥,又是唐城有名的混混,他不屈服又能怎么样?
两个人又那样沉默地坐了好久,孙小敏就站起来说:“咱们今晚就先不讨论这个事情了,都冷静一下,给彼此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说完了,她就去洗手间洗澡去了。
高峰在那里又坐了许久,最终又是觉得孙小敏说的有道理。还是先上班,边工作边考虑怎么办吧。
在公交车上颠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公司所在的办公大楼,高峰从公交车里出来,立刻又被热浪包围了。
好在办公大楼离着车站不远,紧走两步,迈进办公大楼里,空气一下子就又凉爽下来。
大楼大堂里就有冷气,十分舒适。他松一口气,走向电梯间,坐了电梯上楼,先在电梯口那里打卡,再去自己办公的格子间。
格子间里有十几个人,分了三个小组,他们这个小组,是负责生产企业的。但在这格子间里工作的,大家都一样,是低层职员,所有跑腿和收集原始数据的脏活累活,都得归他们这些人。
他到格子间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今天公交车路上没堵,出奇的顺畅,他就来的早了一些。
格子间里还没有几个人,静悄悄的,只头顶上中央空调启动的时候,发出呼呼的声响。
他进来之后,没有直接去自己的位子,而是去饮水机那里拿了个纸杯,接了杯水,才回到自己位子上。
公司有规定,不允许职员在办公场所吃早餐。他昨晚上满腹心事的,失眠了,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早上的时候,孙小敏先起来,然后就叫他起来上班。他嘴里答应着,就是不肯起床。
孙小敏叫了他几次,实在等不及他,自己先走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经常发生。孙小敏总是比他起得早,他也总是要醒了在床上迷糊一会儿,这才肯起床洗漱。
往往在他起床的时候,孙小敏已经早早走了。
孙小敏可以在公司里混的比他好,仅仅从早上起床这一件事情上,似乎也可以说明问题了。
这一回,他因为失眠,晚上睡的过于少了,又迷糊一阵起来,时间就来不及了。
连洗漱都没有,他直接穿了衣服下楼,在小区外面买了早餐,就在公交车上匆匆吃了。吃的早餐有些干,到格子间的时候,嗓子里感觉不舒服,先接杯水喝再说。
他坐在自己位置上喝水的时候,大家就都陆陆续续进来了。
城市里职员们踩着点上班,也是一种习惯。好多人都和高峰一样,不到最后一分钟,舍不得离开心爱的床。
但也有像孙小敏一般勤奋的。
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啊。
都在一间屋里办公,早上见面,趁着上班时间还没到,相熟的就打声招呼,说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甚至讲个笑话,互相调侃几句。但没有人会高声喧哗,说话的声音只附近几个人听到就可以了。
而有些手头有未完成工作的,这时候已经打开电脑,开始了自己昨天在做着的工作。
这个时候,各小组的小组长并没有在格子间里,而是都去了主管那里,去领受新的工作,或者听主管讲讲前面工作的得失。
高峰手里还有一份报告没有完成,就没有参与大家的聊天。他把自己桌上的电脑打开,收敛心神,把精力放在未完成的报告上,开始聚精会神写报告。
做事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去的更快。他感觉自己的报告没写几个字,组长就到他这边来了。
“有新活了。”组长在他耳边小声说,“到我那边去一下,我给大家说说各自的任务。”
高峰极不情愿地在电脑里存储没有完成的报告,然后起身,去组长那边的格子间。
他过去的时候,组里的五个人已经都到了,围在组长的椅子周围,听组长介绍新的工作。
235.艰难的抉择
这一次,他们这个小组的任务,是去一家公司调研核实其资产负债情况,顺便对其经营现状做一个合理评估。
这个案子做下来的话,估计至少也需要一个星期。高峰如果参与这个案子,就没有时间回家了。
组长简单介绍了案子的具体情况,就把拿到的资料分发给大家。
当他把几张资料递给高峰的时候,高峰突然就说:“我过两天想请个假,回老家一趟。要不,我就不参与这个案子了吧?”
组长拿着资料的手就停在了半空,顿了一下才问他:“非回去不可吗?”
高峰嗫喏半天才回答组长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必须得回去一趟。”
“好吧。”组长把手里拿着的资料,又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高峰见组长脸色不太好看,就又解释说:“我这两天加加班,争取把剩下的报告写完,然后再请假。”
组长没有搭理他。
早上接到案子的时候,组长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这个案子都由谁来负责哪一块。高峰突然要请假,就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他就得重新考虑,原本该高峰负责的几个地方,需要分摊给哪几个人。
计划被打乱了,组长当然心里会不高兴,想了好一会儿,才把原属于高峰的工作,重新分派下去。
在这个过程当中,组长始终没有搭理高峰,弄得他很是尴尬。
原本,他已经决定不参加这个案子了,就不用听组长分派任务,可以立刻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完成那份没有完成的报告。
可是,组长没有说让他离开,他也不好意思走,只好站在那里,听完了组长所有的工作安排。
安排完了工作,组长只是说:“散了吧,大家根据自己的任务,都需要什么,及时找相关部门申请。”
说完了,大家各自回自己的位子,组长也没再单独跟高峰说什么。
高峰心里挺不痛快的,这一上午,报告就写的乱七八糟,改来改去。
中午的时候,他去楼下餐厅吃饭,孙小敏也会去那里找他。
这个办公大楼里,有不下十几个公司,都在楼下餐厅里吃饭。那餐厅就是一些快餐店,中西快餐都有。
中午管饭的公司,会每月给员工发餐券,员工过来吃饭,用餐券就可以了。
另外,平时加班超过九点半,公司也会发餐券,随时都可以抵现金。
高峰到了楼下他和孙小敏常去的那家西式快餐店的时候,孙小敏还没有下来,他就找了个两个人的位子,坐在那里等着她。
过一会儿,孙小敏下来,就直奔他这边过来,告诉他自己想吃什么,高峰就去柜台那里买,孙小敏则坐在座位上等着他。
午餐无非就是沙拉、面包、三明治,或者奢侈一点,要份鸡排,肉馅披萨,再要两杯饮料。牛排太贵,他们一般不敢点,要不然这一月的餐券半月就能花光了,再吃饭就得自己掏钱了。
吃着饭,高峰就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都跟孙小敏说了。
孙小敏听完了就叹一口气问他说:“你知道hr部门是怎么考核咱们这些员工的吗?”说完了就自顾自给他解释说,“我们的工资,他们是分成好多详细项目来考核的,每年的工作时长,参与案子的多少,对每件案子的贡献度,出错率,等等。特别是案子,每个人一年接不了多少案子,一个案子不参加,可能就要影响年终奖,影响每月的绩效工资。这个还在其次,员工晋级也是以hr这个考核做为主要依据的。你一年有一个案子不参加,晋级就差不多完了!”
高峰已经在这个公司里工作一年了,当然知道考核制度。
“可是,我不是要回家一趟吗?”他就对孙小敏解释说,“我参加这个案子,就没时间回家了。”
孙小敏就问他说:“你昨晚不是说先考虑考虑再说,没定下来要回去吗?”
高峰说:“可是,我不先回趟家,到时候咱们怎么回家结婚啊?”
“是工作重要还是你回家重要?”孙小敏的声调就提高了一个八度,“我们不趁着年轻努力工作,在公司里尽快成为比较优秀的那一批,不用太多的时间,三年之后,hr对你的评价就会定型,到时候你一事无成,就永远失去晋升的机会了。到那一步,我们会没得选择,想要提高收入,只能跳槽,到其他公司重新开始,那会更加艰难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高峰有些无力地解释说,“可是,我们不是要十月一回去办婚礼吗?如果我这时候不回去,做通我爸妈的工作,时间就来不及了呀。”
“来不及就不办。”孙小敏回答他说,“私事上我们可以等,十月一没时间,我们可以等到年底。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什么时候再说。”
高峰就不言语了。心说着急结婚的是你,说不着急的也是你,你说你让我怎么办吧?
见他沉默,孙小敏又问他:“下午你打算怎么办?”
高峰愣怔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反问她说:“什么怎么办?”
“想办法重新参与那个案子啊。”她就说。
“可是,可是我上午已经跟组长说了,不参与了,这下午就反悔,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孙小敏说,“你下午去找组长,就说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不回去了。”
“这,不太好吧?”高峰说,“组长已经把我的活安排给别人了,我再去要,组长会不高兴的。”
“没事。”孙小敏开导他说,“你下午下班可以拉组长出去吃顿好的,和他消遣一下,这事儿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就叹息一声说:“你得注意和组长搞好关系,没事多沟通,没话找话也比不沟通强。不要舍不得花钱,多和他出去吃几回饭,去歌厅唱唱歌。
我不是那些小肚鸡肠的女人。这个世界,男人想要出人头地,外面这些娱乐场合是离不开的,要不然这么多娱乐场所,为什么生意会那么兴旺?你放心去,我不会吃醋的。”
孙小敏说的这一套东西,高峰也知道。可是,他天生就不是那样的性格,有些内向,这种拉拢上司的事情,他可以想到,却做不到。
所以,他和组长的关系,也一直就是工作关系,除却工作,什么都没有。
下午上班,他按着孙小敏教的去找组长,要求重新参与案子的时候,组长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下次吧?”
他在组长位子那里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回自己位子上去了。
手头的那份报告,第二天就可以完成了,他就干脆晚上加班,把它提前完成,准备第二天直接请假,回老家。
组长轻描淡写地拒绝,似乎是伤了他的自尊心,也似乎不是因为这个,他自己也不明白因为什么。
总之,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觉得不开心,处处不顺心。心情不好,反而让他更想家。
于是,他终于决定,不听孙小敏的,他要回家了。
晚上回到租住的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孙小敏还没有睡,坐在桌子旁边,等着他。
“和组长说好了吗?”看他进来,她就盯着他问。
他在门口换鞋,换了鞋进来,走到孙小敏跟前,这才慢吞吞地说:“组长不同意我重新加入。”
孙小敏就问他:“为什么?”
他摇摇头,过一会儿说:“他没说,只说让我下次有案子的时候再说。”
孙小敏又问:“你没和他说,晚上请他一起出去吃个饭啊?”
高峰慢慢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这才说:“我和他不熟,这种话,怎么好意思开口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孙小敏一脸不理解说,“你们在一个办公室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熟也熟了呀?你不去主动靠近人家,还指望人家主动来靠近你呀?你可真是。”
高峰又沉默了。
他当时是鼓了很大的勇气,要说请组长吃饭的。可是,站在组长身边好久,这个勇气也始终没有鼓起来,终究没有说出那句话来。
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在这职场里打拼,倒不如跟着高崎去干。
不管怎么说,高崎是他亲哥哥,在哥哥那里,他用不着再像现在这样,去看别人的脸色,舔着脸去求人家。
“我手里的活今天都弄完了。”他就对孙小敏说,“反正呆在这里,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我想就趁这几天闲着,请假回一趟家,和我爸妈,还有我哥,好好谈谈。”
“如果谈不成呢?”过一会儿,孙小敏冷冷地问他,“他们就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怎么办?”
“怎么会呢?”高峰干笑笑说,“他们都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我们证都领了,他们凭什么不许我们结婚啊?”
他的这个回答,让孙小敏知道,他心里,并没有做好万一家里人反对,他该怎么办的准备。
如果这次让他一个人回去,恐怕,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刻的孙小敏,突然就意识到,她已经面临着人生最重大的抉择了。
跟着高峰回他家,在他哥的公司里拼命工作,出力不讨好,遭受他们家人的白眼。或者是就此和高峰分手,从此永无瓜葛。
她的家庭,是普通的农村家庭,她的长相,太过于普通了,人家凭什么瞧得起她,凭什么给她好脸子看?
是去几千里之外,遭受别人一生一世的白眼,还是离开高峰?
关键是高峰现在还是个穷小子,万一回去在他哥那里发达了,他还会要她这个穷人家的孩子吗?她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可是,能和高峰在一起,她也是用了许多心血,做了最大努力的。如果选择离开高峰,她同样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236.我就看上她了
这一夜,轮到孙小敏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孙小敏就对高峰说:“订两个人的票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孙小敏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
她是站在床边说的,这时候高峰还没有起来。
已经决定今天去找经理请假了,他就不打算按点上班,只睡醒了,去经理办公室一趟,填个请假申请,然后经理签个字就行了。
组长已经知道他手里的活完成了,不会横生枝节不让他请假。
高峰正睡眼惺忪的,听孙小敏这么说,就愣怔一下,然后说:“我妈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先回去一趟,你就不用回去了,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孙小敏心里暗暗冷笑,心说你一个人回去了,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怕你一个人说不过他们,还是我和你一起回去,遇上事咱们也好有个商量。”孙小敏说。
她这个话,倒真说到高峰心里去了。有孙小敏在,他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那好吧。”他说,“既然都请假,就别去那么早了。”
“请假也得早去啊。”孙小敏说,“不然公司还不知道我们今天不上班,会给领导造成不好印象的。再说要请假了,手头的工作就得别人来替你做,你总得跟别人交接一下吧?你呀,总是这么放松自己,这个很危险的。你赶紧起来吧,咱们还是按点到公司好一些。”
高峰在孙小敏的埋怨声里,终于不情愿地起来,穿了衣服,和她一起出门了。
这时候的唐城,已经渐渐进入了秋天。
刘小军的荣鑫海鲜市场,到这时候,已经赔了一百多万进去,加上买地皮建市场的资金,要接近千万了。
虽然司老大没说什么,可是刘小军心里,还是感觉不得劲。
建海鲜市场,用压价的办法挤走高崎,继而独霸唐城的海鲜行业,这主意是刘小军出的。
原本他以为,高崎撑不过半年。
可是半年下来,高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根本就没把刘小军的竞争当一回事。
司老大虽然没说什么,刘小军也知道,近千万的投资收不回来,还天天往里面赔钱,他心里一定在滴血了。
如果自己毫无作为,等到司老大开口说什么,那么他就离倒霉不远了。这家伙可是他知道的,最心狠手黑的。当年司老大对付竞争对手的那些手段,想想都能让人不寒而栗,以至于当时好多小报上报道的内容,都是以司老大的手段做为蓝本的。
但小报没有人敢提司老大这个名字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他主动去找了司老大,把自己没有按照当初设想的那样,挤垮高崎,归罪于高崎的聚香坊。
“我们根本料不到他的聚香坊生意会那么好,那里产生的利润,足够弥补高崎和咱们竞争产生的损失。”他就对司老大说。
司老大皱着眉看看他问:“你什么意思?”
其实,刘小军说这个的意思,司老大心里是明白的。
果然,刘小军说:“咱不能让他的聚香坊挣了钱来给海鲜市场补血,得想点办法,让聚香坊经营不下去才行。”
司老大脸上就渐渐严肃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军,咱们当年成功洗白,不是那么容易。再去干那些不入流的事情,万一牵扯进去,再让别人把咱们当初干的那些事情给抖搂出来,没准儿会连性命都搭进去的,你知不知道?”
刘小军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当初老大你带着我们成功转行,大家都发过誓的,再不插手黑道。”
司老大哼了一声说:“而且这个高崎不是一般人。他和岳帆,在唐城武术界都有不小的名气,私下里愿意追随他们的人很多。只岳帆手底下那两个手下,原先就领过许多不知死活的熊孩子。跟着高崎干的赵迷糊,那也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我们用黑手段对付他,被他追到头上来,那个后果,恐怕很严重。你我弟兄能不能撑住,我没有把握。”
刘小军着急说:“可是这样我们整不垮他,投进去这么多钱,只是银行的利息,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啊!”
司老大就重重出一口气,没有说话。
刘小军知道他在犹豫,是不是要用黑手段对付高崎?
于是他就趁机说:“我去找找过去跟过咱们的弟兄,”
司老大立刻打断他说:“不行,高崎不是一般人,万一让他追到咱们身上,就是个大麻烦!”
刘小军说:“大哥你听我说完啊。我不是让他们出面,是让他们朋友托朋友,多绕几个弯子。这样,就算出了事,线索很容易掐断。找的人我想好了,房宽明,大哥你还记得他吧?”
司老大皱着眉想想,问他说:“原先北城辰拆迁公司的那个保安队长?”
刘小军说:“对。后来北辰让我们伙了,只有他不服气,老三把他弄到咱们这里,连捅了他三刀,硬是挺着不给你下跪。你见他是条汉子,亲自喝止了老三,又亲自送他去医院,给他赔礼道歉,好吃好喝伺候着,他这才归顺了咱。”
司老大缓缓点头说:“后来他替弟兄们扛了所有的事,进去了,判了死缓……”说到这里他就问刘小军,“他不是在里面关着吗,出来了?”
刘小军笑笑说:“去年就出来了。他在里面,我们没少托关系照顾他,减刑很快,关了不到十年。他出来以后,挺感谢大哥你对他和他家人的照顾,原本是要来找你的,我没让他来。”
司老大就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最忌讳的,就是手底下的人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刘小军不让房宽明来见他,就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
刘小军就赶紧解释说:“大哥你想啊,当初他虽然是替咱们扛着,可也是你主动揭发的他将功赎罪。从明面上看,他应该恨你才对。这时候他出来就来找你,也是来报仇。他要是来找你,在你手底下干,万一让当年知道内情的人发现了,会怎么想?这年头,网络媒体开始发达了,什么事儿都有人敢往网络上捅。万一出了纰漏,再碰上个要整咱的主儿,把旧账翻出来,难免会有麻烦。”
司老大听着,再次缓缓点头。这年头,不是所有人都能买通的。这个国家,什么时候都不缺脑袋一根筋的干部。当年他逃脱制裁,就有很多一根筋的人强烈反对,誓言宁可乌纱帽不要,也要把他绳之以法。
万一这一批老家伙还没退干净,有那么一两个在其位的,说不定真会借房宽明这个事情,再次寻找他的把柄。
看来,刘小军做事,还是很仔细,很缜密的。
他就问:“他出来以后,你是怎么处理的?”
刘小军就对他汇报说:“他进去的时候,你让我给了他一笔钱。当时我留了个心眼儿,没把钱都给他。”
司老大的眼睛就瞪起来了,眼中顿时寒光四射,吓刘小军一哆嗦。
“你听我说,老大。”刘小军赶紧解释,“我是这么想的。那笔钱数目不小,我怕一下子给他了,他老婆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当时就在外面拿出来胡作,还不正好让人抓了把柄?我就只给他老婆一半,又托人带话给他,让他知道那另一半在我手里,什么时候他出来,再给他。这么做,主要是怕他老婆把钱都给他花了,或者拿了钱另嫁别人,让他落个人财两空。
而且,咱们一直在托关系,让他在里面尽量过舒服一点。他能这么快放出来,也是咱使了力气,这个他心里有数。
可就是这么着,他那个混蛋娘们儿也特么够烧包的,没等他出来,二十几万就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我整天吓唬她,告诉她老房早晚能出来,她敢找其他男人,老房出来就弄死她,估计她也早特么飞了。”
听到这里,连司老大都笑了。
房宽明是大地震那年幸存的孤儿,家里就活了他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性格有点孤僻。可能是受特殊生活环境影响吧,长大以后就特别凶狠,被北辰的老板看中,成了拆迁公司的顶梁柱。
跟了司老大以后,二十八了还没个媳妇。他不像其他混混,平时少言寡语,甚至是独自呆在个角落里,一声不吭。真动手打人了,却比谁都凶狠,疯狗一样,连以狠毒成名的司老大都看着害怕。
就这种性格,还真不好找媳妇。
有一回,司老大从街上抢来个女的,要弄到公司小黑屋里享受,在走廊里被房宽明看见了。
他也不言语,跟着司老大就进小黑屋。这女的挺漂亮,身板也好,司老大想独自享受,就呵斥他:“出去!”
他堵在小黑屋的门口,就是不让司老大关门。
司老大没了办法,只好哄他说:“我办完了,你排第一个总行了吧?”
房宽明就是不走,对司老大说:“我看上她了,想娶她当老婆。”
这话说出来,把司老大给咽的,愣怔了半天。
抢女人的时候,肯定不是司老大一个人去。在车上的时候,女人身上的衣服就都让弟兄们给弄开了,几个人早就上下其手,在女人的哭叫声里揉搓了一路。
都这样了,这小子竟然要娶她当老婆。
“不是,我是说,这丫头这一路上,弟兄们都,那什么了。”司老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就看上她了。”房宽明还是那句话,“你们没真办我就不在乎。”
那时候司老大就喜欢房宽明这种凶狠的家伙,这面子还真不能不给他。
平时司老大干这种事,事后都是以金钱了事。女孩们怕坏了名声,出去以后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说出去。
这一回,他给了那女孩两条路选。要么,给他兄弟当老婆,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要么,给这四五个弟兄当回玩物,事后给她一万块钱了局。
那女孩选择了前者。
237.过气的老炮
女孩叫张晓晗,家里很穷的,父母都是工人。
但也不是省油的灯,招蜂引蝶的主儿。
十八岁高中毕业,就一直在外面混着,给一些厂家当推销员,酒量比男人都大。
那个时代,还很少有这么年轻漂亮的正经人家女孩做销售工作的。她的销售量不错,拿的奖金也不低,可依旧是不够她吃喝打扮和享受的。
那年代厂家也不怎么讲信用,有时候厂家看她拿回扣多了,往往言而无信,克扣她的提成。
为这个,她都换了不知多少个厂家了。
在外面混,不管怎么样,都是很辛苦的。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不用上班,在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其实,司老大如果知道她是这么个情况,都不用来硬的,直接拿钱砸就可以拿下了。
做推销员,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推销手段?无非就是靠着爹妈给的这副皮囊。她穿着上就比一般女孩靓丽些,妆也化的妖冶一些。
九十年代,唐城的大街上,穿着过于暴露,打扮妖冶的女孩子并不多见。张晓晗夏天已经开始穿露脐装,可以看到屁股的超短裙了。
就她这副打扮,在街上一走,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恰好让当年还有些土狍子味的司老大看见,心痒难搔,忍不住直接下手了。
张晓晗选择给房宽明当女朋友,也是权衡了利弊的。抢她的那四个男人,加上那时候还没变肥猪,非常强壮的司老大,被他们玩一圈下来,小命估计就能丢半条。
这些人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在车上的时候,下手就够重的,捏的她胸脯生疼,估计是给捏紫了。下半身也没少受罪,逮着她敏感的地方使劲用力,疼的她嗓子都叫哑了。
被他们玩弄,不管是一起来还是一个个来,她估计自己都撑不住,万一给她身上弄个大伤害,一万块钱都不见得够治病的。
给他们当中一个做女朋友,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他们当中一个的女人。属于自己的女人,想必也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没经历那时代的人,可能无法想象这样的故事会真实发生。但事情就是真实发生了,而且,那时代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恶势力,无力反抗。
兴许会有拼上性命反抗成功的,但不会是张晓晗,她根本就没想去反抗。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的身体和尊严,恐怕就是她本能想到的。
张晓晗的想法,似乎也没有多大不对。可是,她还是低估了这些人。
平时司老大作恶,房宽明也没少跟着参与,选择她做女朋友,可并不是为了拯救她。
像房宽明这些人,靠着凶狠过日子,狠毒惯了的,从来也不会拿女人当人。女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宣泄的工具。即便给他做女朋友,也仍旧逃脱不了被虐待的命运。
房宽明选择张晓晗,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相漂亮,还因为她个子高。
房宽明顶多有一米六高,属于那种横向发展超出比例,十分墩实的五短身材。他本能地认为,只有和高个子女人生孩子,后代才会长的高一些,摆脱他这种难看的墩实样子。
张晓晗不仅漂亮,身材也很高,有一米七四的样子,这是她被房宽明看中的原因。即是一个很好的享受工具,又是一个优化家族基因,繁殖后代的工具。
这工具虽然好一些,稀罕一些,但还是工具。
跟了房宽明以后的张晓晗,并没有得到司老大当初许诺的荣华富贵,得到的,依旧是身心两方面的伤害。
房宽明以打架为生,身材虽然不高,身上的肉却异常结实,跟钢铁一般,寻常的锨把、腊条杆子打在身上,打断了他似乎都毫无知觉。
这样强壮的身体,还有一样粗壮的那个,精力旺盛,一天可以折腾四五回。特别是喝了酒以后,就更加凶猛异常。
每一次和房宽明在一起,张晓晗都会疼个撕心裂肺,喝了酒就更加变态,弄的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每一次都是一次酷刑。
她不敢对别人说,更不敢报警,因为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
面对着一个杀人不见得吐骨头的恶魔,反抗的后果,恐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说不定就会变成某个水泥柱子的内芯,或者是砂子堆里永不见天日的一堆白骨。
不过,她当初的愿望却是实现了,那就是不用再去上班。
房宽明在司老大那里是得力干将,每月拿到的工钱不低,少了几千块,多了上万。
他不怎么在乎钱,多数时候也用不着钱。他不讲究穿戴,一身帆布工作服能穿一年,想吃什么喝什么,都有别人请。就算没别人请,社会宽哥去小铺子里拿点东西,也没人敢要钱。
他的钱,就都给了张晓晗,这也算是对他没白没夜折腾她的唯一回报吧。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想起来了,身边正好没有女人,他可以立刻跑回家,不管张晓晗在干什么,立马拖进屋里,先宣泄了再说。
他有这毛病,张晓晗就不能离开家太远,必须随叫随到,不然的话,就得除了遭受酷刑以外,另加一顿毒打。
往往是先毒打了,弄个浑身是伤,然后再遭受酷刑,那个滋味更撕心裂肺。
有时候张晓晗在外面逛商场,房宽明的电话来了,她都能吓个心惊肉跳,玩命争分夺秒一般往家里跑。
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地步,生不如死。她唯一宣泄的途径,就是花钱,把房宽明给她的钱都花了,买一大堆用着用不着的东西。
久而久之,她花钱的水平,在这唐城也变了一绝。好多品牌店里的导购都认识她,拿她当摇钱树。
房宽明替司老大他们扛下来,更多的是处于哥们义气。
有刘小军这狗头军师在背后出谋划策,司老大早就在准备脱身之计,筹划个滴水不漏,这才赶在环境转变之前,弄一帮小喽啰和房宽明一起,当了替罪羊。
房宽明进去,对张晓晗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老天爷开眼,天上掉馅饼。不但这个恶魔不会再回来了,刘小军还给了她二十几万,要她对外什么都不许说,老实在家里等着房宽明出来。
房宽明的事情,张晓晗本来就知道的不多,也不关心他死活。她都在家里供观世音菩萨,求菩萨保佑房宽明死在里面,再不要出来。
天上突然就掉个二十几万的大馅饼,在九十年代,这就是巨款啊!可她已经习惯了花钱如流水,这二十几万还真不够她花十年的。
没出五年,钱就花光了,只好重操旧业,得亏刘小军发现的早,及时制止了她。不然让房宽明知道了,这女人就等于是作死。
房宽明出来的时候,刘小军就告诉他,当初给他的钱,基本让他那个败家娘们儿给祸祸光了。
当初给她了一半,很快她就给花光了,剩下的一半,刘小军就不敢一下子给她,只是每月给她一部分。就这么着,花到他出来,刘小军手里,也就剩个十来万,只够他想法做个小生意,当本钱用了。
本来以为,房宽明听了以后,会回家揍张晓晗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他听了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在里面的这些日子,房宽明学了不少东西,也对自己以前的行为,进行了认真的反思,算是真正长大了。
只可惜,他长大的有些晚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好几,人到中年了。
回到家里,看着张晓晗恐惧地望着他,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咱们重新再来,我出去挣钱,养活你。”
刘小军给他的,那些剩下的,原本属于他的钱,还有张晓晗从刘小军手里拿钱的时候,打的收条,他也一并给了张晓晗,只是对她说:“这是咱们最后的家底,在我找到工作以前,尽量节省着花。”
这天晚上,张晓晗就发现,房宽明变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在里面十年,房宽明人瘦了很多,再不是那副牤牛一般的身体,这家伙老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房宽明就出去找工作。在里面的时候,他学会了干车工,水平还挺高的。
按理说,在零五年左右的时候,机械加工行业还是很不错的,技术工人的工资也不低。凭着他这个手艺,养活老婆,过好小日子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他的名声拖累了他。无论他装的再怎么老实,再怎么逆来顺受,在一个地方干不到一个月,人家就会知道他是谁,想方设法把他辞退掉。
一年的工夫,他换了十几个工作,也没挣到几个钱。唐城周边所有的机加工厂,他几乎转遍了,再没有地方可去。
而且,在这一年里,张晓晗也看出他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他,有了要卷了他的财产逃跑的意思。直到他看出来,事情败露,又被他恢复了以前的凶狠,狠狠修理一顿,搭进半条命去,这才彻底消停了。
老婆让他再次修理服了,可是没地方挣钱,坐吃山空也不行。
在里面这十年,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过去那些老弟兄,多数成了普通人,避他唯恐不及,不要说帮他了。
新起来的一代混混,像金瀚绅、地龙那些人,再不会像他们当初那样,凭着凶狠过日子,而是靠经商发展,就算迫不得已舞刀弄枪,也是拿钱找些初生牛犊来当替罪羊。
而那些初生牛犊,是不知道轻重好歹的,真敢把人往死里弄,就算岳帆这种武术高手,都忌讳这些人。
像他房宽明这样的,在唐城这个江湖上,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高不成低不就,没有人再拿他们当根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