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舵手与水手
听高崎说自己笨,胡丽丽就严肃了说:“老板,可不能这么说自己。说实话,你才是最适合发财当老板的。”
高崎让她给说迷糊了,心说要不是有那些银元撑着,我还当老板?给老板提鞋恐怕都够呛!我只能当混混了。
在他想来,没有那些银元,他只有当混混才能挣多一些钱,让陶洁不吃苦。
可当混混的危险性,大家都心知肚明。能不能永远当下去,永远护佑着陶洁,他心里可没有底。
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得混进去,把陶洁一个人孤零零地撇在外面。
那样,陶洁会更伤心。
看高崎的样子,胡丽丽猜是高崎不相信她说的,以为她在奉承他,就又一次严肃了说:“老板,我真的不是奉承你,拍马屁,这是真的。”
见他还是一脸疑惑,就说下去。
“你开服装店的时候,可以放心大胆地用我。这一点,原来的店主夫妻就做不到。”胡丽丽说,“老实说,他们的经营手段,真的不如我。我是这一行里,从底层一直干上来的,顾客想什么,店员想什么,我都知道。
可是,他们不实心实意待我,我自然也不会实心实意待他们。
话说回来,就算我实心实意为他们好,替他们出主意,他们也是将信将疑的,觉着我的主意不行。
时候长了,我也就冷了心,再不多说一句话。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干,错了我都不会提醒他们。
我觉得,在管理销售方面,我的确有些本事,算是人才。可就算是人才,也得有伯乐识别出来才行吧?你就是那个伯乐。
我觉得吧,做老板不一定什么都会,会用人才是主要的,你就会用人。服装店用我,饺子馆用蒋秀英,包括聚香坊用孙大爷,你都做对了。
这就了不起。识人,会用人,让用的人对你感恩,肯为你竭尽全力,这就是本事。这个本事我没有。不只是我没有,大家都没有,只有你有。
所以,你才是老板,我们才是你的雇员。”
胡丽丽这么说,高崎心里就好受一些。
的确,上一世的混混生涯,逼着他具备了不少识人的本事。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只有认准了谁是讲义气的兄弟,才不会被兄弟出卖,才能一步步逼的司老大无路可走,下跪认输。
聚在他身边的,赵迷糊、老虎和梁超他们,都是可以换命的好兄弟。
高崎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胡姐你别夸我,这个本来就是应该的。我没有本事,就得靠着你们帮我。”
胡丽丽就又摇头说:“不只是这样。你的每一个主意,都是当老板的才能有的眼光独到,其他人是不具备这个本事的。
你想想,没有你,唐城谁知道蒋秀英是干什么的,谁又会知道蒋师傅水饺?
如今,蒋师傅水饺已经在唐城家喻户晓了,还有了自己分店。将来,完全可以像搞服装连锁那样,打响这个品牌,把它发展到全国各地去。这是多大的事业啊,有几个人可以看这么远?
还有这个聚香坊。你只是听孙大爷讲了一段关于它的历史,就立刻想到了要复活这个老字号,而且真敢立刻动手实施你的想法。
这又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如今,咱们的聚香坊在唐城已经打响了,轻易就做到了开门红。将来,这个品牌也会走向全国各地的城市,这又是一个大事业!
除了你,聚香坊这个历史和故事,在那里摆了几十年,谁会想到要复活它?连这个老字号的原来拥有者,唐城饭店,都想不到这一点!
就冲这个,你就是个了不起的老板!
而且,远不止这些。这个海鲜市场,又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将来,唐城的海鲜供应,我们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头把交椅上!别人想来和我们抢这个市场都难,他们没有我们的名声,也没有我们这么大的交易量。
你想想,垄断了整个唐城的海鲜交易,这个利润,我都不敢想将来会有多大!”
高崎就笑了说:“胡姐,照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我挺了不起了。”
“你本来就很了不起。”胡丽丽肯定说。
“可是,现在海鲜市场赔钱啊。”高崎终于把话题拉回到现实当中来。
胡丽丽听了,就幽幽地说:“你见过唐河里,过去那些运货的大帆船没有?”
高崎想想,他小时候好像还真见过。那时候,唐河的水流比现在要大的多,河面也宽的多,深的多。
现在的唐河,快变成小河沟了。
激流波涛之下,那帆船在唐河里劈波斩浪,逆流而上,蔚为壮观,震撼人心。
就听胡丽丽说:“那大帆船能在河里稳稳前进,不是风帆多么有力,也不是划桨的水手多么有本事。更主要的,要看船上的舵手。
那舵手,要懂得河的本性,操控着帆船,避开急流,绕过漩涡,躲开浅谈,走应该走的地方,帆船才能顺利把货物运送到目的地。
如果没有舵手,仅指望着那些划桨扯帆的水手,船恐怕不等到目的地,就翻覆在河里了。
老板,你就是那个舵手啊!你的每一个主意都是正确的,而且,将来都能当做传奇。
而我们,只是那些水手,没有你指挥,就是一盘散沙。
是,海鲜市场赔钱了。可是,你是舵手,舵手不见得就要什么都会,你会掌舵就行了。
如今,你自己来管理海鲜市场,这并不你的强项。你的强项是奇思妙想,带领着我们向正确的方向前进。”
高崎好像明白胡丽丽说的是什么了。
有胡丽丽在,他不用考虑赚钱与否,他只要把知道的,后世赚钱的买卖,抢先一步干起来,剩下的,就可以交给胡丽丽了。
想到这里,他就说:“那什么,胡姐,我明白了。你过来了,这里就是你胡姐说了算,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胡丽丽就望着高崎,慢慢地笑了。
第二天的时候,早上一上班,高崎就给孙继超打电话,让他带着他的职工委员会成员过来,他要召开一个重要会议,事关所有在海鲜市场干的职工。
按理说,高崎的海鲜市场,是私人企业,孙继超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参与了。可是,职工委员会担心职工们跟着高崎干,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吃亏,执意要行使他们的监督权力。
高崎和孙继超不是一般关系,也就没有拒绝职工委员会这个要求。
他高崎办这个海鲜市场,初衷就是为帮孙继超一把,怎么会不善待他的这些工人?
既然职工委员会执意要参与,他宣布人事任免,更改管理办法,就得事先和他们进行协商。
孙继超那边生产也是很忙,高崎催了他三遍,直到上午十点,他才带着职工委员会的两个人,从留着的那个小门里,到高崎这边来。
既然要商量事关职工的事情,职工委员会的两个代表,就建议在跟着高崎的这些职工里面,再找出几个人来,大家一起商量。
高崎也不去找了,直接把各小组的组长都叫过来,在楼上会议室里开会。
组长也不是他任命的,都是工人们自己选的,这样总能代表你们的意思了吧?
于是,会议室里一下就聚集了十几个人。
高崎没有多说,只是宣布,他任命胡丽丽为海鲜市场的总经理。以后,海鲜市场的所有事情,都听胡丽丽的,再不要找他,找他也没有用。
孙继超是认识胡丽丽的。他在蒋师傅水饺一店里干厨师长的时候,和她打过交道。但胡丽丽很少去水饺馆,他们也不熟。
接下来,胡丽丽就说自己的看法。
海鲜市场正式营业一个月,高崎不但没挣钱,还赔进去一万多。所以,再这样经营下去不行,必须要改善管理办法。
关于高崎赔钱这个事情,工人是不认可的。你买卖这么好,还赔钱,谁信呀?别再不是嫌挣的少,想克扣我们的工资吧?
这个话题一提出来,高崎就火了。
“我高崎是响当当的汉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个谁不知道?我糊弄你们干什么,有意思吗?”
他让会计去把一月的账本都搬过来,挨笔的去和大家算账,看看他到底是赔了还是挣了。
只是这个账,就算了整整一上午。工人们也会挑毛病,连给赵迷糊的钱都得算计半天。
凭什么他就可以拿那么多,我们就拿那么少啊?不公平!
这下高崎就又火了。
公平?有本事你去给我弄货来,我一样按着这个办法给你结账!特么的你们吃不上饭的时候,怎么着都行。吃上饭了,这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都特么什么揍性?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帮人,这山望着那山高,本事不大,毛病不小,你们就活该没人管!惹急了老子,老子也不管你们,这个海鲜市场,老子不办了。老子撤资,离开你们这个破地方,我上哪儿还找不着地方重新办一个市场?
“不想干的,现在就都特么的给我滚!”
高崎最后这一嗓子,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胡丽丽冷眼看着高崎和工人们吵架,一言不发。
这帮工人,比起她聚香坊的员工来,更自私自利,更愤世嫉俗。
还真就是高崎说的那样,你不拿他们当咸菜,他们吃不上饭的时候,老老实实的,什么毛病没有。
你把他们当人看,尊重他们的时候,他们立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蹬鼻子上脸,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人物,连高崎都敢顶撞。
聚香坊所有的员工,包括管理人员,有哪个敢顶撞董事长的?
这种人,也只有高崎这样的,拿出更加不讲理的混混脾气来,才能镇的住他们。
194.聚香坊里没有铁饭碗
骨子里的混混本性,更容易让高崎偏向不讲理。
你们以为,我的海鲜市场,还是唐城量具呢?做梦去吧你们!
公司是老子的,老子爱给谁多少钱就给谁多少钱,你们管得着吗?
赵迷糊是我兄弟,我想给他多少就给他多少,不服气都给我滚蛋!
老子就觉得现在的办法不合理了,让老子赔钱了,老子就是要改革,你们有脾气吗?
大家还真没脾气。
惹怒了混混的后果,就是大家都没饭吃。
在他的高压之下,胡丽丽开始说自己上任以后的,新的管理办法。
管理的实质,其实就是制约与牵制。不同性质的实体,用不同的手段来实现这个制约和牵制,让大家按着设计好的方向走,在制约和牵制的约束下,不偏离方向。
首先就是定岗。海鲜市场的管理运转,用不了多少人。维持市场秩序的保安、冷库货物运输管理、养殖池子管理养殖。
另外,再加上财会、外送几个部门。
胡丽丽和大家一个岗位一个岗位地敲定人员,包括每个岗位的岗位工资,最低不能低于多少。
仅仅这个,就搞了一天半,满打满算,用了四十二个人。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剩下一百多号人,胡丽丽也没再提市场内销售这一块如何定岗。
接下来,胡丽丽就说了她让大家震惊的决定。
销售市场不定岗,剩下的人自负盈亏。
把市场里的水泥台子,按两米半一个,都编上号,剩下的人每人分一个编了号的水泥台子。
这个分到的水泥台子,就是海鲜柜台。分到的人,你愿意卖什么,只要是公司有的水产,随便要。
早上,把要的水产从公司冷库和养殖场里提出来,计价过磅,可以先不交钱。
经营一天以后,剩下的货物卖不了,公司再存入冷库和养殖池子。
但是有一点,冷冻的水产肢体不全残破了,损失算卖这些货物的工人的,公司不回收。养殖池子里的活海鲜,你早上提出来的是活的,下午卖剩下交回来的,也必须是活的,死了和快死的,公司都不回收,损失还是要算卖货工人自己的。
这个办法一宣布,工人就炸锅了。
拆冰冻的鱼,哪有弄不坏的?弄坏了就得赔,那我们还不得赔死?
胡丽丽不慌不忙,慢声细语和他们对付。
你们去农村的集市上看看,那些卖冻鱼的,有谁把自己的鱼弄烂的?人家弄不烂,你凭什么就要弄烂了?而且弄烂了还不想承担责任,想让公司承担你的错误和你造成的损失,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还有人就提出来,早上从冷库提出来的鱼,都是带着冰块的。下午送回去,这些冰块就都化掉了,分量肯定轻了不少。你们再按早上带冰块的价格回收,我们不是吃亏了?
胡丽丽依旧是不紧不慢。
你们吃亏了?你们知道集市上卖鱼的怎么卖吗?他们从冷库批发鱼出来,就是带着冰批发的,冰也是斤两。
而且,他们卖不完也不可能送回冷库去,人家不会有回收这一说。而且,离开我们这里,谁会让你不花钱就拿货,拿了货卖不掉还给收回来?
比起那些卖鱼的小商贩,你们有自己的销售点,不用赶集早早去和别人抢地盘,货物还不花自己的本钱,卖不了还能回收。
这么优惠的条件,你们还想怎么样?你们不干,我可以联系那些小商贩,估计他们会挤破头来我这里干!
胡丽丽慢慢说来却句句在理,驳的在场的工人代表们无言以对。
最后,胡丽丽就说:“这卖海鲜当然有卖海鲜的门道。你们有这么优惠的条件,还担心赔钱。那集市上那些以此为生的小商贩,岂不是没有活路了?可人家照样把生意做的挣钱,照样养家糊口。
公司给你们提供这么好的经营条件,你们不想办法自己去学习怎么卖海鲜,还抱着以前在国企里的思想,总想着不动脑子,不费力,让我们还像过去公家白养着你们一样,继续白养你们。
你如果这样想,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不想办法救自己,就活该吃不上饭,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高崎在一旁听着,心里算是佩服极了胡丽丽。你看人家这理讲的,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他是急眼了直接就不讲理,人家胡丽丽是以理服人。
他这辈子,幸亏有那缸银元做启动资本,也幸亏有胡丽丽实心实意帮着他,二者真是缺一不可。
他不知道要怎样感谢胡丽丽好。如果自己没有陶洁,就算胡丽丽大他十岁,只要她愿意,高崎都肯把她娶回来当老婆。
我草,想到这里,高崎差点笑出声来。这都特么什么神逻辑?为了感谢她,自己还得以身相许啊?
还是职工委员会的两个代表水平高,他们提出来的问题,听着倒是合情合理。
高崎租这个锻压工房,和工房附近的土地使用,是有前提条件的。条件就是要保证录用模具分厂这一百四十多号工人,给他们发工资。
现在,高崎让用不上的这百十号人自负盈亏,这不等于是违背了他先前的承诺了吗?
这个问题如果让高崎自己来回答,他还真回答不了。你不给人家开工资,不是违背当初签订的协议,又是什么呢?
可这事到胡丽丽嘴里,就合情合理了。
我们是不给你们开工资了,可你们也不要忘了,这个工房在我们租用期间,支配权就是我们的。我们的柜台,是划给工人无偿使用的。
如果这些柜台我们不给工人,往外租的话,一个柜台至少都可以租到一月八百块钱。
如果你们要工资也行,你们可以把柜台让出来,我们给你们一月八百块钱,柜台我们自己往外租,租赁出去的费用,就算我们的。
至于我们可以一个柜台卖到多少钱,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
“不只是柜台无偿给你们使用,连养活水产的铁盒子,塑料周转箱,这些都是公司给你们无偿提供的,没有问你们要一分钱。你们去打听一下那些小商贩,这天下还有那个公司的老板,可以做到这么仁慈?”
胡丽丽最后这句话,连职工委员会的俩代表都无话可说了。
争论协商一天半的时间,最终,胡丽丽新的市场管理办法,得到了落实。
工人们依靠公家惯了,突然让他们自己独立去谋生,他们还是心慌,对自己未来的前途心里没底。
胡丽丽留下的四十几个人的名额,就成了他们争取的对象。
不管怎么样,留下的人还是由高崎给开工资,收入安全稳定。
关于留用人员,胡丽丽直接把权力交给了职工委员会,让他们来决定。
不过,她也提醒大家,她来管理公司,就会实行新的考核办法,每个员工都是考核对象。工作不努力,达不到她考核要求的员工,还是会被辞退。
也就是说,聚香坊公司里没有铁饭碗。在国企里混日子,出工不出力,在聚香坊是要被开除的。
另外,就算成为海鲜市场的员工,工资也不见得比在市场里做买卖多。
基本工资定的很低,只有五百块。剩下的,是绩效工资。大家一起努力了,海鲜市场盈利越多,员工拿到的就越多,上不封顶。
反之,市场不挣钱或者亏损了,他们每月也就只有那五百块钱的基本工资。
这种激励机制,当时在好多私人企业和行业当中,已经开始执行了,一点也不新鲜。
可是,这种激励机制,却可以提高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不努力就想拿到高收入,再也没有国企里那样的好事情了。
接着,各岗位考核办法就开始下发,都做成条文,悬挂到各个岗位上。
原先高崎弄的那个各小组长的办公室,被胡丽丽清理出来。
大家都自负盈亏了,还要什么小组长?小组长办公室让她改成了市场管理办公室,原来一、二车间的两个文书,就变了市场数据统计。又找两个文化水平高一些的女工,专门负责文件打印和对外联络,下达任务。
高崎就纳闷,胡丽丽这些考核办法,都是怎么学来的?
你比如,这出库和入库岗位,严格规定了出入损耗率,超出这个损耗率,岗位职工就要承担相应比例的损失。还有每天的出入统计表格,不仅有市场里做买卖的工人的,还有赵迷糊运来货物的统计,十分详细。
他问胡丽丽的时候,胡丽丽好久都没有回答他。
过一会儿才说:“好多东西呀,网上可以查到指导方案,我也就是变通一下,适合咱们使用。”
说到这里,就感叹一声说:“就是个时间问题呗。我得把大把的时间,都用在这上面啊。”
高崎就懂了。
怪不得胡丽丽忙的连孩子都没有时间接送。每天看着她在办公室里忙到深夜,他还纳闷,她怎么有那么多事需要忙呢?
看到这一个个的考核办法和规定,他终于知道,人家胡丽丽为他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心里感激人家的同时,给胡丽丽接送孩子的事情,也就成了他的。时候长了,胡丽丽那个儿子,都快变他的儿子了。
陶洁也知道胡丽丽扭转海鲜市场的亏损局面,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也就允许高崎陪着她,一直到很晚,送了她和孩子回家,才自己回家。
有时候,她不忙了,也会突然跑到这边来看看。
胡丽丽太漂亮,她心里还是不放心。
可每一次过来,看到的情况,都是胡丽丽在办公室里忙,要不就是组织市场的相关人员,在会议室里开会。
高崎就是个后勤兼胡丽丽儿子的保姆,要么和那小家伙在他的办公室里写作业,要么就是带着孩子出去玩了。
两个人没有私下里的感情交集,陶洁也就放了心。
195.短视的工人们
在聚香坊的时候,胡丽丽整日和陶洁在一起,期间也没少谈论高崎。
陶洁的世界里,就只有高崎,说的最多的自然就是他。
从陶洁那里,胡丽丽就了解了高崎更多的事情,也知道他办这个海鲜市场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模具分厂这些工人,有个吃饭的地方。
高崎这人,表面上看着对别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有时候还骂骂咧咧,不时流露一下他人见人怕的混混本性。
当初的时候,胡丽丽也怕他,特别是他打那个跑到服装店里来想好事的郭老黑,那出手的狠毒,吓得她差一点没站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可是,接触他时间长了,胡丽丽就知道,高崎的心,其实是火热的。
不仅是对他媳妇好,对别人也好。孙立海父子、蒋师傅两口子,他拿出真心来对待人家,唯恐人家跟着他受了委屈,吃了亏。
就是对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刘进,也是实心实意。教训他,看着他,甚至体罚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让他改那些坏毛病,做个好人,将来长出息。
对她胡丽丽,那更是没得说。没有高崎竭力去帮她,她现在还生活在周光远的阴影里,永远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快乐。
胡丽丽对高崎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的。她过来管海鲜市场,将这里扭亏为盈不算本事。她还要照顾到高崎那个初衷,不能让工人吃了亏。
她制定的政策,其实是给了工人极大的优惠的。
在海鲜市场里无偿拥有摊位,提供一切方便,甚至是做买卖都不用自己出本钱。
这么大的优惠,职工委员会的代表都看到了,也不能说胡丽丽做的不对。人家为大家尽心了,总不能再像高崎管着的时候那样,让大家那么不负责任,造高崎投进去的本钱玩吧?
即便是得到了这么大的优惠,这些什么都依靠领导,依靠组织惯了的国企工人,听说以后高崎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做生意,自负盈亏的时候,还是有些恐慌,有些想不通。
这已经是二零零五年的夏初了,国家发展已经走上了快车道,而我们可怜的工人们,还在到处找人依靠。
从这些现象上,也可以得出结论,我们当初的打破铁饭碗,是多么的仓促,让依靠组织习惯了的工人们,是多么的无所适从。
那时候的下岗工人们,心里有多么的迷茫,多么的不知所措。以后的日子,会活的多么艰辛,已经不难想象了。
胡丽丽的新管理办法施行以后,有一半的工人怕赔钱,不敢自己干。他们不要柜台,只要胡丽丽履行承诺,每月给他们八百块钱。
有白得的这八百块钱做底,再出去打点零工,会挣的更多。
他们自以为这账算的聪明,其实也暴露了他们对做生意的无知。
胡丽丽很痛快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一次找清也行,按月来领也行。不过,要签协议。
所谓一次找清,就是从现在算到工人退休那一年,每年的柜台租赁费用之和。
不过,一次找清,只能按着每月五百块算。因为你一次拿走的钱太多,对公司来讲,支付这么多钱很困难,而且要算提前支付的利息。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工人要求一次找清。
谁知道你这个市场能办几年?你这种小私营单位,国家说不让你办你就完了,到时候我们上哪儿找你要钱去?
还是和你一次清账,多拿一个就多赚一个。
这样算下来,已经有一多半的柜台空闲下来。有一次找清再无关系的,也有按月来领租赁费的。
不过,当一月以后,胡丽丽把这些柜台按一月一千块钱租出去的时候,所有工人就都傻了。
那些没有固定地点,靠赶集卖水产的小商贩们,比工人精多了。
在全唐城都知道的海鲜市场里卖货,比赶集不知要好多少倍。而且,水产仓库就在跟前,连运输费用都省了,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小商贩们蜂拥而至,很快占据了过去属于工人们的摊点。
这时候,工人们倒过闷儿来了,他们卖给胡丽丽,卖便宜了。
好多人想反悔,要回柜台来。可胡丽丽那里有他们签过字的协议。
在做生意这方面,胡丽丽是很精明的。签协议的时候,协议里并不提柜台的事情,而是工人自愿解除雇佣关系的补偿协议。
给工人的钱,是对工人自愿离职以后的补偿款。这样,与高崎和总厂签的那份用人协议,就前后有了照应。
我无偿使用你的地方,雇佣你的工人,我都做到了。是你的工人自愿离职,不是我赶他们走的。而且,我还给每个自愿离职的工人做了补偿,仁至义尽了。
这一下,大家才明白,胡丽丽和他们签的协议,为什么叫自愿离职协议了。
失去了柜台拥有权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了。那些要了柜台,想暂时观望一下的,却因此赚了。
胡丽丽手里的柜台是有限的,很快就租完了。还有许多小贩没有弄到柜台,就从那些手里有柜台的工人们手里高价买。最高的租金,出到了一个柜台一月一千五。
高价租柜台给小商贩的工人们,这回可以偷笑了,似乎他们比那些直接不要柜台的人们聪明。
可是,他们却不会想,这个柜台到小商贩手里,可以创造怎样的利润。
人家胡丽丽早就算过账了,海鲜市场每天的总营业额,是可以估算出来的。那么,每个柜台每天可以创造的利润,也可以大致估算出来。如此,每个柜台的价值,胡丽丽就心中有数了。
工人们不懂这个,自以为聪明,却失去了高崎给他们的这个发财机会。
可以说,把富裕起来的机会,拱手送人了。工人们整天在厂里和家里转悠,三点一线的,一点见识没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所以啊,一个人能不能发财,能不能发财以后合理利用财富,一步步成为富豪,决定因素在于个人的见识和性格,而不在于你短时可以拥有多少财富。
不具备这个先决条件,你有多少财富就会有多少危险,致命的危险。
原来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穿越了或者重生了,就可以发财,成为富豪,成为大人物,这个是不现实的。
倘若你是个大人物,不用费事穿越或者重生,你就是大人物。反之,你有多少金手指也没用。
你有出息,不用穿越重生。没出息,靠穿越重生发财,那叫作死。
这个世界,有太多你不知道的黑暗。一个有了财富不知道如何守住的人,就好像扛着一箱开着箱盖的珠宝,在强盗群里穿梭一般,能保住性命都是奢望,遑论保住你的财富啊?
经过如此反复折腾一番,海鲜市场里做买卖的,工人们连十分之一都占不到,全换成了精明的小商贩。
对这些小商贩,胡丽丽就不给优惠了。批发水产要交现钱,卖不完你自己想办法保存,想放到公司的仓库里,就得交租赁费。
一个月以后,海鲜市场开始盈利。随着市场的名气越来越大,唐城的老百姓想吃海鲜,都会坐公交车来海鲜市场。
这里原来就有通往城里公交车的站点,到这时候,已经有三班城里的公交路过这里,这给大家买水产品提供了方便。
另外,唐城的各大饭店,也都到这里来批发海鲜。有电话订好了让市场给送过去的,也有自己开车过来买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鲜市场的盈利,已经不亚于高崎的聚香坊了。
高崎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生意。人家胡丽丽就是这样守着他,纹丝不乱,一步步地把他鼓捣的亏损的海鲜市场,变成了高盈利的市场。
当然了,他也因此从胡丽丽那里,学到了不少做生意的经验。可学到归学到了,真让他自己去亲自操作,他还是白搭,不是干这个的料。
人贵有自知之明,高崎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做不到的,他不会勉强自己去做。
海鲜市场走上正轨,胡丽丽就不那么忙了。高崎考虑让胡丽丽长期经营海鲜市场,有些大材小用了。他就暗暗叮嘱胡丽丽,替他物色市场经理,渐渐把自己给替换出来,就像一开始做服装店一样,慢慢把孙春梅培养出来,她再去经营聚香坊。
胡丽丽就和他开玩笑,问他说:“不让我管海鲜市场了,你又打算干什么新买卖呀?我这才清闲两天,你又想给我加担子是不是?”
高崎就忠厚地笑一下说:“这就不少了,再弄新买卖,你不急陶洁也得和我急了。”就和她商量说,“我的意思吧,你将来得接替我,做聚香坊整个公司的总经理。”
胡丽丽就大惊小怪抱怨说:“哟,夺你的权,这个我可不敢,这让陶洁知道,还不把我给吃了?”
这原本就是两人半开玩笑的话,胡丽丽说话又有些嗲声嗲气的毛病。在不了解他们的人听来,到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了。
两个人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在高崎办公室里说的。
也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陶洁带着胡丽丽的儿子,推门进来了。
原本,高崎怕传出闲话来,和胡丽丽单独在一起,办公室的门就不关死,留一条缝,主要还是怕陶洁突然跑来查岗。
自从胡丽丽来管海鲜市场,陶洁就隔三差五过来,来也不事先打招呼。
高崎当然明白她心里想什么。
按理说,夫妻之间应该互相信任的,可这也只是按理说。
如果陶洁有一天和个男的走这么近,高崎也会心生疑窦,产生醋意的。
陶洁吃醋,对他不放心,是因为心里有他,在乎他,爱他。这一点,高崎是理解的。所以,他也没有要怪罪陶洁的意思。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196.混混老板
2005年的时候,夏利出产了一款全新车型N3,外观有了流线型设计,据说内部发动机也换成了1.3L四缸的。
虽然依旧是两箱的,但从外面看起来很漂亮,有点电影、电视上,真正轿车的样子了。
胡丽丽是好赶时髦的,老早就想买一部轿车,而且凭她现在的收入,养一部低档点的国产车,应该没有问题了。
可她的老板高崎,还是开着那辆破大发微面。做为下属,她开上了轿车,就有点说不过去。
高崎这个人,什么都听老婆的。办海鲜市场资金紧张了,原本他还想换辆轿车,陶洁不让他换,他就不换了。
海鲜市场赔了钱,他就更不好意思买轿车了。
胡丽丽就撺掇陶洁,和她去汽车专卖店看那辆新版的夏利。
陶洁也觉得,国产车做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她想象不到,十年以后的国产车,外观上会是个什么样子。
关键还是价格便宜,才不到十万块钱。
家里刚开始有车的时候,陶洁怕这个东西,不敢开。胡丽丽胆大,只要高崎的车在跟前,她就敢上去开开,很快就能自己开了。
陶洁见胡丽丽都能把那辆面包车开的呼呼跑,也就不那么害怕。胡丽丽会开了,她就让胡丽丽教她。
夏利那款N3上市的时候,两个女人就都会开车了。会开车的女人,看见车就开始眼热。
既然价格不贵,聚香坊利润又不低,她就打算和胡丽丽一起,一人买一辆。
她买那辆夏利,也不是想自己开,是想给高崎,把那辆微面换下来,放在聚香坊里拉货。
高崎是见过后世的轿车是什么样子的,他可瞧不上那辆夏利,怎么着也得弄辆雅阁,实在不行,最次也得尼桑、帕萨特吧?
但陶洁给他买车,他还不敢说自己瞧不上,就含混答应着。
胡丽丽的目的达到了,有了自己的轿车,从城里到海鲜市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陶洁把车买了来,高崎却不肯要,让她自己开着。
你看,你这么大公司一个老板娘,没车怎么行呢?人家胡姐都有车了,你没车。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抠门,不肯给你买呢。
财政大权在陶洁手里攥着,买不买车得她说了算。高崎这个道理,根本站不住脚。
可高崎也会解释。
钱在你手里,只有咱们俩知道,外人哪里知道啊?你管钱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往外说。要不然,让别人知道我怕老婆,多没面子啊?
陶洁想想也对。高崎不肯开那辆夏利,她就只好自己开了。
等开上车了,她才慢慢倒过闷儿来。
她都开上轿车了,让高崎再开那辆破大发,让别人看着也不像话,她这不是虐待自己男人吗?
她终于明白高崎为什么买夏利的时候不反对了,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开这辆夏利!
他不开就得陶洁开。陶洁开上夏利了,以她的性格,绝对不肯再让高崎开破大发。
那么,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给高崎再买一辆更好一些的。
她上了高崎的当了!
当她把这个事情跟胡丽丽说的时候,胡丽丽一边听就一边笑。
她这位老板,看着脸上一副木讷样子,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心眼子多的很,特别是对付他这个媳妇,绝对是陶洁的克星。
陶洁小气抠门一些,高崎做的事情,陶洁大多都不会同意,可他就有的是办法,拐弯抹角就逼的陶洁按着他的路子来了。
他不要夏利,给他买什么车呢?
“雅阁七代呀,”胡丽丽就告诉她说,“老板现在可不是小人物,他既然喜欢这款车,就给他买呗。”
陶洁就瞪大了眼睛说:“二十多万呢!”
胡丽丽说:“二十多万对你来说不算贵吧?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
这么多店铺,除了海鲜市场不行,其余利润都不低,陶洁手里还能拿出这个钱来。
可是,花二十几万去买一辆车,在陶洁的观念里,还是无法接受。车能开就行呗,干吗非要那么好的?
她就打算给高崎买辆稍差一点的,十几万的。
胡丽丽又给她恶补一阵车是男人的面子,也是公司的面子。
最后她就说:“过去皇帝为什么把宫殿造那么大啊,真住着舒服吗?那是为了显示皇家威严,震慑天下子民的。老板这车,和过去皇帝的宫殿,那都是一个意思。老板有个像样的车开着,出去说话办事,人家才肯尊重他,相信他有实力不是?”
陶洁稀里糊涂,就在胡丽丽撺掇下,给高崎买了个高配2.0,这下钱就花的更多了。
打电话让高崎过来试车的时候,高崎还一个劲地谦虚。媳妇你看你,我用不着这么好的车,我开那个大发,其实挺好的,这些年也开着习惯了。
胡丽丽在一边使劲憋着不笑,陶洁气的直翻白眼。
“不要是不是?我把它给退了!”
高崎就一个劲傻笑。
“你看你,这车买都买了,还退啥呀?让人家瞅着,好像咱买不起似的。”
胡丽丽觉着高崎已经算大老板了,主要还是觉得他的能量很大。三教九流,就没有他说不上话的地方。而他们的生意可以做的顺风顺水,跟高崎这个能量,是绝对分不开的。
就比如她和陶洁这个驾驶证,别人得去驾校学习,得去考试,科目一科目二的。2005年了,驾驶证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花钱就能搞来了。
可是,这事儿在高崎那里,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三天的工夫,两个人的驾驶证,就都拿到手里了。
开聚香坊,海鲜市场,别说这两个大买卖,就是那三个小店铺,消防、卫生、安全,杂七杂八一大堆事情,都是高崎去搞定的,一般不会在这方面遇到麻烦。
广交朋友,吃小亏赚大便宜,这种做法,是高崎上一世做混混的时候带来的。
做混混,特别是高崎这样的大混混,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靠的就不是打打杀杀了,靠的是广交朋友,自己把自己的知名度给扩大出去。
到这时候,混混就不叫混混了,叫混混早就给抓进去了。
混混就是老板,老板就是混混。没点在社会上混的经验和名气,不会结交朋友,谁看你挣钱了都眼红,都想着算计你,也敢算计你,是长不了的。
所以,胡丽丽觉得,高崎才是老板,她只能给他打下手。没有他保护着,她就什么都不是。
两个人一起搭档时间长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胡丽丽跟高崎说话,也就没了什么顾忌。
这一天下午,在高崎办公室里,说起让胡丽丽来担任总经理的事情来,胡丽丽说话有些娇柔,本来并不暧昧的话,到她嘴里,就有些变味儿了。
自从陶洁有了车,帮胡丽丽接孩子,就成了她的事。
聚香坊经营良好,虽说那个南方请来的副总有些滑头,可厨房那边还有孙立海这个顾问,他也不敢不兢兢业业去工作。
高崎不是生意人出身的老板,而是混混出身。他好多的做事方法,都是带着过去那种混混的味道。
南方经理过来,他给人家租最好的小区楼房住着,还逼着他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连孩子上学都是他给办的。
看着是对他挺好,他心里也明白,接他孩子老婆过来,可不完全是对他好。在高崎这种混混眼里,他的孩子老婆也算是人质。敢跟我耍心眼儿,不好好干活,我让你们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刚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高崎是干什么的。培训服务员的时候,陶洁也参与进来。他看着陶洁漂亮,还想着和陶洁套近乎,要让陶洁做大堂经理来讨好她。
后来,他知道陶洁是老板娘了,仍旧没有当回事,还是想着套近乎。
高崎虽然不经常在聚香坊待着,可混混有混混的办法,聚香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一天他闲着没事,就把刘经理给叫到水饺二店那边了。
在楼上原来陶洁做会计室的那间小办公室里,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刘经理过来,他只是示意他坐在对面。然后,手里不知道怎么就变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
他用那把匕首的刀尖,慢慢修着自己的手指甲,慢条斯理对刘经理说:“你还不知道我过去是干什么的吧?我过去是混社会的。在唐城,大家都叫我高哥。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别人,提我高哥,唐城道上没有不知道的。”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突然就把那把匕首插在自己胳膊上了,往下一用力,血“哗”一下就下来了。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继续慢条斯理说着。
“干我们这一行,对自己狠,对别人就更狠,杀个人对我来说,就跟宰鸡一样。宰了随便找个坑一埋,十年八年没人能找着。
我没有多少文化,就得指望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来帮我做事。跟着我高哥混,好好替我做事,我绝对不亏待你。”
刘经理看着他把自己胳膊上划那么长一道口子,脸都吓黄了,哪里能说出话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把那把带着血的匕首“哐啷”一声扔在桌子上,又吓刘经理一哆嗦。
“好了,你回去吧,好好工作。”高崎就又对他说一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拿了条白毛巾,把胳膊上的伤口捂住了,血还是透过白色的毛巾渗出来。
从那次以后,刘经理就彻底老实了。
其实,高崎可没有傻到给自己胳膊开口子的程度,那仅仅是他耍的一个小把戏。
上一世他做混混习惯了,这一世做老板,还是改不了混混那些套路。
197.想给自己留着呢
那把匕首,中间是中空的,可以储存红色的颜料水。
匕首柄就是一个中空的橡皮套,里面储存着红色颜料水。用力一捏,颜料水就顺着匕首里中空的通道流出来了。
这东西是刘进买了来闹着玩的,高崎看见过。当埋伏下的小弟告诉他,刘经理讨好陶洁,有些不怀好意的时候,高崎想到的,还是他做混混的套路。
刘经理有着南方人的精明与滑头,同样也有着南方人的胆小。
被高崎从南方请过来之后,兴许是他也让高崎憨厚木讷的外表给欺骗了,觉得北方人不过如此,就有些张狂起来,谁都不服,谁都敢训。
他的确有很多经营酒店的经验,这一点,聚香坊里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
看在要跟他学管理经验的份上,多少的张狂点,高崎也就忍了。可明明他已经知道陶洁是老板娘了,还敢肆无忌惮地套近乎,占便宜,这个高崎肯定就不忍他了。
高崎的混混思维,在外人看来,都是比较奇葩的。他知道陶洁有分寸,不会让这家伙真占了便宜,也并不着急。
先是哄着他,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然后就图穷匕首见,给他来了那么一手。
毛巾里,事先包好一块浸饱了红颜料水的棉球,高崎把毛巾捂在那个假伤口上,手用力,棉球里的红颜料水就从毛巾里渗出来。
刘经理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给吓傻了。
高崎的目的,就是让他害怕他。害怕他了,他也就不敢再去撩拨陶洁了。
这就是混混思维。
害怕他之后,他的混混套路就都施展出来了。
你老婆孩子都在这里,敢不给我好好卖命,你就自己琢磨着办吧。
这些话,不需要明说,只是事后他故意表现一下对刘经理老婆孩子的关心,就够这家伙心惊肉跳的。
一般人弄这这些花活可能不好使。可这些东西从大混混身上演绎出来,就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了。
这恐怕也算一种演技吧?
另外,刘经理原本一月一万的工资,高崎也给扣了一半,只给他五千。另外五千高崎说了,给他存着,用钱的时候找他申请。
他跟刘经理讲的很明白,你的表现,让我不敢相信你了,我怕你吃里扒外,或者半路地里给我撂挑子。
至于为什么不敢相信他,刘经理自然心里有数。敢撩拨老大的媳妇,这不作死吗?可事先他也不知道,这高崎是混黑道的啊?
不相信他怎么办呢?高崎说了,你老婆孩子和你一半的薪水,就算你的抵押了。好好干,我绝对不亏待你。耍滑头,嘿嘿。
高崎嘿嘿两声,就不说了。
在刘经理心里,这两声嘿嘿引起的恐惧,恐怕比他明说还厉害。
在高崎的行话里,这叫货到地头死。
到了老子的地盘上,就得老子说了算。是虎你给我卧着,是龙你给我盘着。
这些套路,绝对不该是生意人的。
但这些套路,用来震慑刘经理这样的老油条,却可以收到奇效。最起码,比正常手段省事许多,直达病灶,一针见效。
刘经理老实了,再不敢偷奸耍滑聚。
聚香坊正常经营,陶洁事情也就不多,下午有空,就去替胡丽丽接孩子,顺便还把刘虹的孩子也接过来。
刘虹凭着自己的刻苦努力,已经是聚香坊的大堂经理了。人家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的买卖上,陶洁也就得替人家分担一下家务。
一般的情况下,陶洁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就放在聚香坊自己办公室里,看着他们写作业。胡丽丽下班回来,就来聚香坊把孩子接走,顺便在聚香坊里吃了饭,省的回家再去做。
陶洁心小,明明知道高崎和胡丽丽在一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可她就是不放心。
原先,胡丽丽管服装店的时候,陶洁没这个毛病。
毕竟服装店没有独立的办公室,楼上留下不时有客人看服装,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能干什么?
关键还是高崎对胡丽丽越来越重视了,什么都交给她去做,两个人也越来越亲昵,真跟姐弟俩差不多了。
他们要真是亲姐弟,陶洁倒是不用担心了。
有时候,她实在不放心了,就找各种借口,跑到海鲜市场这边,来个突击检查。
平日里她还真没发现什么。今天,两个人商量以后海鲜市场怎么弄,在高崎屋里的时候有些长,又都站在高崎的办公桌跟前,挨的那么近。
陶洁推门进来,胡丽丽说话嗲声嗲气的,就正好让她听见。一进门,映入她眼帘的,也正是他们挨在一起,一副亲热的样子。
听见门响,胡丽丽一回头,正好迎上陶洁的目光。
从她的目光里,胡丽丽感觉出来,陶洁吃醋了。
都说心底无私天地宽,其实这话也不全对。胡丽丽明明和高崎没什么,这时候看出陶洁吃醋来,心里反而有些慌乱,怕陶洁误会了,解释不清楚。
“哟,你怎么来了呢?我们商量完这点事儿就回去了。”她就对陶洁解释说。
陶洁就勉强笑一下说:“宽宽想你了,闹着非要来找你,我就带着他过来了。”
宽宽是胡丽丽儿子的小名。胡丽丽过去让周光远给折腾的,整天一地鸡毛,心里烦乱,就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心胸开阔一些,不要像她一样,整天被家务事搞的身心俱疲,因此就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小名。
在陶洁听来,胡丽丽话里的意思,就成了嫌她过来了。话外之音,就是问她,你过来干什么啊,怕我抢你老公啊?
这就戳到陶洁心里的病了。
陶洁还是有修养的,当下尽力不表现出来,拉着宽宽进屋,宽宽就朝着他妈扑过去了。
从高崎开服装店开始,胡丽丽就一直在为高崎的生意奔忙,很少有时间管孩子。
和周光远离婚以后,孩子放学,先是高崎接回来看着,后来就是陶洁的。孩子和高崎两口子,也很是熟悉了。
待宽宽和胡丽丽说几句话,陶洁就拉过他来,在沙发那边坐下,对他说;“妈妈还要忙工作,咱们在这边等着。
然后就对高崎和胡丽丽说:“你们商量你们的,我们就在这里坐着,不打扰你们。”
胡丽丽就“嗨”一声说:“本来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进门那会儿,我们正准备走呢。”
这话在陶洁听来,就是他们商量的事情,不打算让她知道。她来了,所以胡丽丽就不说了,准备走了。
这个时候,陶洁心里其实是很尴尬的,就好像暴露了自己对他们不放心的小心思一样。胡丽丽心里一样有些尴尬,她也意识到自己第一句话说的不好,第二句就更让陶洁犯嘀咕,倒不如继续和高崎探讨几句,再说走的话。
心里越慌乱,做事说话就越没有章法。一句话说错了,后面就越说越错,这也是人之常情。
高崎没有开车,坐陶洁的车回去,明天上班陶洁再送他过来。从聚香坊到海鲜市场,不足三十里,开车就很近了。
一路上,陶洁绷着脸不说话,高崎也不说话。
他太了解陶洁了,知道这时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本来他和胡丽丽也没什么事,只是陶洁自己在疑神疑鬼。
陶洁终于忍不住,边开车边说:“胡姐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咱们给她介绍个对象吧?”
几年生意做下来,陶洁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心里有什么就和高崎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陶洁了。
这么多生意,每天都需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想不长经验,长心眼儿都难啊!她明明是担心高崎和胡丽丽有什么,却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一句,反而要在胡丽丽身上做文章。
一个会拐弯抹角的陶洁,还是他心里那个纯洁的如一张白纸般的陶洁吗?
高崎心里有些难过。这一世,他让陶洁避免了夭折,并给了她一个相对富裕的生活。可这一世这个陶洁,还是他心里的那个陶洁吗?
“怎么想起这个来了?”他问她说。
陶洁故作轻松说:“本来嘛,胡姐自己带着个孩子就不容易,又为咱们的生意这么操劳,咱不关心她谁关心她呀?”
“有合适的目标吗?”高崎不动声色,继续问她。
陶洁好久不出声,过一会儿说:“只要咱们留意,总会有目标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孙大妈去,让她去给打听,看有合适的没有?对了,明天我回家和你妈也说一声,她整天到处跑,认识的人多,说不定就能给找着合适的。”
高崎就叹一口气,不耐烦说:“你就消停点吧。胡丽丽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她真想找,用不着咱们操心。”
陶洁侧头看他一眼,过一会儿问他:“什么意思你?怕她嫁给别人了,没你什么事儿了是不是?”
高崎就知道,陶洁快忍不住,他离倒霉又不远了。
果然,陶洁开始嘟囔了。
“你看你们在屋里那个亲热劲儿,就差抱到一块去了。那是商量事儿吗?我听着怎么那么像打情骂俏啊?我来了为啥就不商量了,你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我呢?”
高崎干脆闭上眼装睡觉,不搭理陶洁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比起上一世来,陶洁心眼儿是多了不少,可还是那个陶洁。不满意了,就无所顾忌地冲他发脾气。
只不过,她知道忍了,也想忍了,却是无法改变原来那个本性。
本性不变,就还是他那个日思夜想的媳妇。
陶洁嘟囔一路,高崎就变个闷葫芦,一句话不说,心里却暗暗偷笑。
到家了,继续伺候媳妇,给她找拖鞋,拿衣服,哄着她。
这回陶洁不买账了。
“你给我说话!”她不换高崎给她拿来的拖鞋,站在门口看着他喊,“你是不是就是想给自己留着呢?”
198.不一样的没了追求
陶洁又开始不讲理。
这个时候,高崎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把给她拿的拖鞋慢慢放在她脚边,转回身来,去洗手间拿拖把擦地去了。
高崎不搭理她了,陶洁也拿高崎没办法。在门口站一会儿,还是换了拖鞋,进屋了。
高崎拖地,陶洁就拿了抹布去擦家具。
干活的过程中,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却配合很默契。
家务活本来就没多少,两个人一起干,十来分钟就完事儿了。
然后,陶洁就去卧室换睡衣,去洗手间洗澡。
待陶洁进去,高崎就脱了衣服跟进去。陶洁往外面推他,又哪里有他力气大?三两下就乖乖听话,让高崎给搂在怀里了。
夫妻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赤诚相对,再大的矛盾也就化为乌有。
澡洗完了,胡丽丽的事也就放到了脑后,剩下的,就是两口子床上的事了。
陶洁就对高崎说:“妈最近给我脸子看呢,估计是嫌咱们不要孩子。要不,咱们就不采取措施了吧?反正海鲜市场那边开始挣钱了,咱们用不着那么忙了。”
高崎侧身看着媳妇,这时候,陶洁的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红晕。
他也不说话,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了。
“哎呀!”陶洁吓一跳,“这么猴急!”
然后,嘴就被高崎堵上了。
他倒不是猴急,只是省了一道去找那东西的工序,自然比以前快了许多,行动上也连贯了许多。
此刻,两个人的身体都处于年轻时候,彼此都那么渴求,这场卿卿我我,就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终于,一切归于寂静。
高崎搂着陶洁,突然就说:“我如果和胡丽丽有什么,还能保持这么好的体力啊?再说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能干这事儿啊?”
陶洁不出声,过一会儿就嘟囔:“那我说给她说个对象,你怎么老大不愿意?”
高崎搂着她,顿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不愿意,这个就跟我没关系。你看不出来吗?胡丽丽眼光很高的。
这个事情,她曾经跟我说过,不是不想找,是很难找到合适的。
适合她这个年龄的男人,好的估计早就有老婆孩子了。单身的为什么单身?明摆着就是在哪一方面有问题。
和周光远在一起十年,她让周光远给折腾的,身心俱疲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没有特别满意的,她宁可自己带着孩子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再遭二茬罪了。
所以我说,给她说对象这个事儿,咱们一定得慎重。万一再让她碰上个周光远,她会埋怨咱们一辈子!”
激情过后的陶洁,就不再那么不讲理了。
其实,她就是下午看见高崎和胡丽丽在一起过于亲热了,心里一时想不开。
现在想来,高崎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如今,夫妻一番温存过后,她心里自己就释然了。
可嘴上依旧不肯饶人。
“哎,你说,胡姐这些话为什么会对你说,不对我说?”她就问高崎。
高崎哪里会知道胡丽丽怎么想的?仔细想来,他虽然看着年青,可心理上已经是中年人的心理了,和三十五六岁的胡丽丽,想必有更多共同的语言吧?
陶洁比胡丽丽小着十岁,要认真论起来,她喊胡丽丽叫姨都行了。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些过于隐私的话,胡丽丽就和陶洁说不到一起去,也就没和她讨论过自己的终身大事问题。
可这些道理,高崎没法和陶洁说明白,要不然,恐怕连自己重生的故事也得抖搂出来。
高崎想半天,只好说:“我哪儿知道啊?可能,可能你没问过她这个问题吧?”
这句话就又让陶洁抓住了把柄,立刻就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问人家这么敏感的问题?还说心里不惦记人家,是担心她嫁给别人,没你什么事儿了是不是?”
高崎哭笑不得,半天才说:“我说,你这醋坛子,什么时候能消停一会儿,不往外冒酸水啊?”
陶洁就又躺到他怀里,搂着他,嘴里嘟囔说:“咱们现在不一样了,有钱了。你没听人家说嘛,男人有钱就变坏。”
高崎就不耐烦说:“你还有完没完啊?我有什么钱啊,钱不都在你手里攥着的吗?就算我有钱,我去找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好不好,我干吗非去找个半老徐娘啊?放着自己年青漂亮的老婆不要,去找三十好几的胡丽丽,我吃饱了撑的啊?”
“好啊,你还想找小姑娘!说,你看中谁了?”
高崎这个气,干脆不搭理她,手往她胸口去撩拨她。
陶洁就扭动自己的身体,“嗯哼”一声说:“不来了,太累了。”
“累就老实睡觉,不许再胡思乱想,胡说八道!”高崎就训她说。
陶洁果然就闭了眼睛,在他怀里不动。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听着她慢慢呼吸均匀,睡着了。
这媳妇还真有意思,说睡闭眼就睡着,他却没有了睡意。
这恐怕就是他和陶洁唯一的不同了。
这一世的陶洁,总是有很多的孩子气,总给他一种长不大,有点像他女儿的感觉,总需要他哄着,爱抚着,才能消停一会儿。
而上一世,陶洁是没有这些毛病的,甚至比他还成熟一些,做什么都有一定的计划,比如拼命攒钱,买那个山顶上的楼房。
倒是他,什么也不操心,只要听陶洁的,她说什么,他去做就好了。
这一世,两个人好像反过来了。甚至陶洁会担心,他和大他八岁的胡丽丽能有什么。
高崎对胡丽丽还真没有任何想法。
他始终觉得,上一世陶洁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一世他回来,就是来弥补那个遗憾的。只要陶洁能幸福地过完这一生,他就知足了。
陶洁不愿意他和胡丽丽老在一起。
可是,胡丽丽有本事,能把他的生意给他管好。
不和胡丽丽在一起,他就永远无法学会怎么管生意,怎么挣钱。
总不能一辈子指望人家胡丽丽替他管生意吧?
如果胡丽丽有男朋友,陶洁就不会担心他们会走到一起。也别说,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可给胡丽丽介绍对象,高崎从内心里还真是不愿意。
不是他想留着胡丽丽给自己,是因为他觉得,他认识的这些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可以配得上胡丽丽,那个人就是孙继超。
孙继超已经和妻子貌合神离,估计是早就打算离婚了。
只是,他的孩子现在还小,不太懂事。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女儿在心理上受到伤害,想着等孩子再长大一些,懂事一些再说。
这也都是高崎自己猜测的。孙继超和妻子的事情,孙继超不和他说,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也许,自己应该给他们两个人创造一些机会,让他们多接触接触,时候长了,说不定就能熟悉了,走到一起去。
孙继超是个有爱心和良心,负责任的男人。这一点,是周光远不能比的。胡丽丽跟了他,应该会幸福的。
高崎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也慢慢睡过去了。
到这时候的高崎,实际上在事业方面,已经没什么追求了。
他拥有的这些生意,只要正常经营下去,每年所产生的利润,已经足够他和陶洁幸福地活着了。
不只是他和陶洁,自己的父母、兄弟,包括陶洁的父母和兄弟,他都有能力,让他们幸福地生活着。
兄弟媳妇虽然不怎么让他满意,可兄弟愿意,他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上一世为给岳帆讨个公道,他和司老大斗了一场,一直追到司老大在市郊的别墅里去。
现在想来,司老大还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他那个别墅,就在唐城有名的风景区边上,三层的小楼,高大的围墙里面,游泳池、花园,跑步用的橡胶跑道,真是十分漂亮。
再努力一年,他也可以去买这么一座别墅,把父母和岳父岳母都接过来,在别墅里享福。他和陶洁,可以都闲下来,再不用上班,只在别墅里陪着父母。
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还可以带着陶洁,开着他那辆雅阁,去全国各地玩去。国内玩够了,也可以去国外。
让陶洁这样度过一生,足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了。
好多大饭店,大酒店,甚至是大型连锁店的老板,都不会亲自打理自己的买卖,而是让手底下的人管着,自己只管游山玩水,很少插手。
将来自己的生意,完全可以交给胡丽丽和孙继超他们,他和陶洁就都脱身出来,实现他让陶洁幸福一生的想法。
只是,人家那些老板是怎么弄的,他还不太清楚。有时间了,他得跟人家这些老板学学,看人家是怎么搞的?
这天晚上,他就又梦到了司老大那座漂亮的别墅,梦到了他带着老虎和梁超,破门而入。一场血战,司老大手下四大金刚都被他放倒。
就在那个漂亮的游泳池边上,司老大拿枪指着他,看着他虎目圆睁,手持双棍,一步一步逼近他,却没敢开枪。
最后,司老大把枪扔进游泳池里,原地给他跪下了……
那场恶战之后,他几乎是同今天一样,再没了什么追求。以后的日子里,只是靠喝酒麻醉自己。
只是,那时候他没了爱人,也没了最好的朋友,活着只是一种痛苦。
而现在,他虽然没了追求,爱人和朋友却都在身边。以后的日子,就都是快乐的。
第二天早上,高崎五点就得起来,去海鲜市场。
赵迷糊从海边港口拉海鲜过来,一般都是半夜从那边走,早上到海鲜市场。他得过去,监督着收货入库的那几个人,别出什么差错。
199.司老大
199.
胡丽丽虽然制定了奖惩办法,出入库出现亏损,会扣相关员工的工资。
可胡丽丽也告诉高崎,管理不是万能的,员工工作,有监督和没监督是不一样的。
这也算胡丽丽工作当中的经验之谈。
特别是对赵迷糊,这家伙在钱上一点都不迷糊。只要高崎在那里看着,无论懂与不懂,他就不敢闹鬼。
胡丽丽的话,高崎是认同的。
赵迷糊不是岳帆。岳帆注重的是兄弟情义,钱在他那里,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没有不花。赵迷糊为了钱则是不择手段,只是他知道量力而行,有命挣没命花的钱他不挣。
所以,高崎和岳帆,是过命的交情。和赵迷糊,只是比一般朋友好一些。
当然了,赵迷糊这么迷恋钱财,也是因为他有家,俩闺女都需要花钱,还有他那个曾经是厂花的老婆。
在高崎眼里,顾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赵迷糊疼老婆闺女,顾家,他和赵迷糊才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高崎赶到海鲜市场后面,冷库那里的时候,还不到五点半,赵迷糊的车队已经回来了。搬运、过磅、检验、统计,十多个人在冷库跟前忙碌着。
赵迷糊则站在一旁监督着,他是怕高崎这边的人给他弄错了,他就少挣钱了。
令高崎意外的是,胡丽丽居然也来了,坐在不远处的一把镀铬椅子上,严肃着脸,看着大家忙碌,俨然就是一副女主人模样。
高崎就走到她身边问她说:“你怎么来了,宽宽呢?”
胡丽丽依旧盯着员工过磅,也不看高崎,回答他说:“我昨晚回了趟我妈家,把我妈接过来了,让她替我带孩子。”
胡丽丽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这个高崎是知道的。
他就问:“这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让你妈看孩子了?”
胡丽丽顺嘴回答说:“总不能老是麻烦你和陶洁啊。”
高崎就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才又说:“胡姐,陶洁小,有时候做事说话还有些孩子气,她哪里做错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胡丽丽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说:“你说什么呀,这个跟你们两口子没关系,我早就打算接他姥姥过来了,昨天正好想回家,就接过来了。”
高崎就没法说什么了。
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胡丽丽是那种比较敏感的人,陶洁昨天下午即便尽力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快,也不可能逃过胡丽丽的眼睛。
她既然不想说,高崎也不便再解释。
过一会儿,还是胡丽丽对高崎解释了一下。
她说:“老板,你别想多了。我和陶洁都是女人,我知道她想什么。我以后注意,尽量不让她误会,绝对不会怪她,你放心吧。”
胡丽丽还是善解人意的。
听她这么说,高崎也就放心了。
这时候,赵迷糊就看见高崎了,向他走了过来,到了跟前说:“高哥,我有个事儿得和你说一下。”
看赵迷糊四处逡巡的眼神,高崎就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说什么,就带他去自己的办公室。
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高崎就说赵迷糊:“我说赵哥,咱别一天到晚叫我高哥行吗?都说多少回了。大家都知道你比我大,你叫我高哥,人家别人怎么想啊?咱这个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司,不是混混聚会。”
赵迷糊就笑说:“叫习惯了,以后注意,高总。”
高崎就回头看他说:“你特么有病吧?咱们是兄弟!你叫我名字能死啊?”
赵迷糊就又笑,然后就再没出声。
高崎上楼开了自己办公室门,泡上茶,两个人在沙发上坐着喝茶。
赵迷糊忙活一晚上,虽说现在也不用他自己开车了,可还是很累的。如果没有过于重要的事情,他早就回家睡觉去了。
果然,喝着茶,赵迷糊就对高崎说:“昨晚上在港口上鲜货,我看见刘小军了。”
高崎听了就是一愣。
这个刘小军,不用问,就是司老大手下那四大金刚之首,心眼最多的那个,也算司老大的军师。
“他去港口干什么?”高崎就问赵迷糊,“你没看错,确定是他?”
赵迷糊就点点头说:“我也纳闷,他好好地跑到这渔港里来干什么?怕认错了人,我故意走到他跟前,还和他打了个招呼,的确是他。”
高崎的脸色就严肃起来,想想问:“他去干什么,你问了吗?”
赵迷糊说:“我当然得问了。不过这小子忒精,绝对不会告诉我实话。我就诈他一下,问他说,不是司老大要玩海鲜,派你过来探路吧?”
高崎赶紧问:“他怎么说?”
赵迷糊揉着因为熬夜发红的眼睛,摇摇头说:“这家伙说的话,我肯定不信。他说司老大家里请客,派他过来,直接从海上买点海鲜。”
高崎就没言语。刘小军亲自去渔港,绝对不是买海鲜这么简单。
赵迷糊也是这个意思。他对高崎说:“我最怕的,就是司老大看上咱们这个行当,要和咱们抢饭吃。这家伙心狠手黑,你得提前防着点。”
高崎想一会儿说:“赵哥,别让你那仨兄弟跟着你跑车了,让他们这阵子盯一下司老大,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工钱你说,我连费用一起给他们哥仨包着。”
赵迷糊说:“那就这么着,我去安排他们。”接着就埋怨说,“我早就说让他们仨跟着你,你偏不要。这仨王八羔子,跟着我出工不出力,我早就不想带他们。”
高崎就跟他解释说:“刚开始我这里不是得先要那些工人吗?再说弄他们仨过来,咱不又变混社会的了?你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跟着我得听话,跟我捣蛋惹祸不听话,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真削他们。”
赵迷糊走了以后,高崎突然就想,这家伙别再是不想要那仨小兄弟了,嫌他们跟着他只分钱不出力,绕个弯子把包袱甩给他吧?
但为了这个,他把司老大搬出来,撒这么大个谎,恐怕有点不值得。
不管怎么说,他这辈子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就是司老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放出这三个人去打听的同时,他还得找岳帆,让他也偷偷打听一下,司老大是不是真有和他抢饭碗的意思?
高崎这么忌讳司老大,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司老大才是上个世纪残存下来的,唐城真正的大混混。
司老大名叫司志国,他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好了以后,左腿比右腿瘦着一圈。
也正是有这个残疾,小时候别人总欺负他。父母都是穷工人,家庭条件不好,也没人待见他。
这些先天的原因,让他在不断受欺负的过程中,变得坚强起来,性格也逐渐变得乖笃狠毒。
稍微大一些的时候,谁欺负他,他体力上不行,打不过人家,就跟对方动刀子。一言不合,拔出刀来就敢往对方身上扎。
十四五岁的时候,初中毕业,他就退学在家里闲逛,靠偷窃抢劫,歪门邪道谋生。他家住着的附近,就都知道他的名号了,没人再敢招惹他。再大一些,就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了。
二十岁以前,他因为抢劫,持刀伤人,被抓过好多次,这都成了他混社会的资本。
他真正开始发迹,就是从二十岁开始的。
那是九十年代初期,唐城开始了大规模城市改造,拆掉城里的旧房子,盖新楼。
为了几个拆迁费,好多人家抗拒拆迁,弄得沸沸扬扬,与其他城市也没什么两样。
那一年,拆迁到司志国他们家附近的时候,有一家钉子户死活不肯搬。派出所,拆迁办的人,围着那户人家强行动手。
这时候,那户人家里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手里拿把剪刀,站在自家门口,不允许拆迁办动手。
他大声喊着,我活了七十多了,早够本了!你们谁敢过来,我就用剪子把你们豁了,咱一命抵一命!
拆迁办的几个人,还有几个警察,都没有敢上前的,看热闹的在外面围了一圈。
这户人家占着交通要道,他不搬迁,工程就没法开工,其他拆迁户也会效仿。
就在这时候,司志国瘸着一条腿,扒拉开看热闹人群,径直向着老汉走了过去。
老汉冲着他举起剪刀,大喊着警告他,过来就捅死他。
他根本不在乎,满脸堆笑,还是走到了老汉跟前。
老汉举着剪刀,没敢动手。
他还来劲了,解开衬衣扣子,露出肚子来对老汉说:“捅啊?不捅你是孙子!”
老汉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一时间让他吓住,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司志国突然就抓住老汉拿剪刀的手,使劲往自己怀里一带,那剪刀刃,就都扎进他的肚子里了。
老汉吓傻了,乖乖让警察给请到了派出所。拆迁办的人趁机动手,那房子瞬间就变了平地。
拆迁办的头,就是刘小军,他把司志国送到了医院里。
等司志国出院,刘小军主动让贤,让他当了头。
不久,司志国的拆迁公司就正式营业,生意兴隆。
想做这个行业,黑白两道就得都有人,要不然有今天不见得有明天。
半年的时间,司老大的名号就在唐城叫响了。手下有刘小军为首的四个人,带着百十号打手。
这些打手,也都是从周边网络的混混狠人,刘小军他们能指挥这些人,一个个也不是白给的,都是唐城更出名的混混。后来,就被称为司老大的四大金刚。
再后来,司老大靠着四大金刚,带领着百十号打手,强行统一了许多小拆迁公司,统治了唐城拆迁行业的半壁江山。
正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一统江湖之际,唐城的领导班子换了。他们这些人,也成了新闻媒体和广大群众口诛笔伐的黑恶势力。
200.吃早点引出的阶层问题
司老大最辉煌的时候,车牌都是连号的。在唐城的街面上横冲直撞,交警都不敢拦阻。
有人说,他为唐城现代化做出了杰出贡献,是优秀企业家,唐城城市化改造的功臣。
他开车在街上转悠,看见哪个女人长的漂亮,相中了,敢直接让手下兄弟给劫上车,拉回自己家里享受,有时候竟是兄弟们一起享受,事后拿出钱来给女人,这事就算完了。
就算有的女人不甘受辱,也告不赢他。
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听着恐怕就像是听神话。
可那个时代,这种事情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时代,终于过去了。
在司老大最无法无天的时候,刘小军就预感到,这样的时代长不了。当大的城市化改造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见人怕,天怒人怨的败类们,早晚会遭到报应。
他不断地给司老大分析形势,狡兔死,走狗烹。鸟兽尽,良弓藏。他劝司老大见好就收,趁着天雷还没有从天上击下来,尽早转行,洗白自己。
司老大从一个瘸子变成唐城的大佬,脑子不是一般好使。刘小军的话,他还是都听进去了。
慢慢地,他减小了自己拆迁公司的规模,遣散了手下大多数兄弟。同时,也拿出许多钱财来结交上层。
九八年的时候,原先南方人过来经营的盛世大舞台,不知怎么就变了司老大的。
与此同时,司老大的拆迁公司彻底破产,转手给了唐城另一个拆迁起家的大佬,让那个大佬统一了拆迁行业。
就在此后不久,唐城扫黑除恶专项治理进入残酷阶段,新闻媒体口诛笔伐,大造声势。那位统一天下的大佬,就稀里糊涂变了背锅侠,手下一干兄弟,逃的逃,抓的抓,昔日不可一世的庞大集团,顷刻作了鸟兽散。
看着唐城雷厉风行,司老大倒吸一口凉气,不由深深佩服刘小军远见卓识,从此对他言听计从。
他躲过雷霆一击,不仅仅得益于他过早见风使舵,全身而退。他过去作恶多端,想要被唐城人全然忘记,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走向辉煌的时候,也是建立了一个自上而下的关系网。期间不知有多少人担心唇亡齿寒被牵连进去,在中间为他提供保护,遮遮掩掩,才让他侥幸得免。
他深知自己就是一个全身绑满导火索的炸药桶,只要稍不留神,随便一个导火索被引燃,他这个火药桶就会被炸成齑粉,片甲不存。
成功逃过一劫之后,他收敛了许多,严格管控手下弟兄,深入简出,谨小慎微,只经营盛世大舞台,再不敢出来招惹是非。
如此平静了许多年以后,才再次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蠢蠢欲动。
他的这些家底,高崎是十分清楚的。当年为给岳帆报仇,他曾经查了司老大个底掉。
其实,岳帆正是司老大蠢蠢欲动之后,再次作恶的一个替罪羊。
盛世大舞台出了人命,司老大过去那些旧账,又被人翻了出来。当时吓的他不轻,唯恐被人从中使绊子,这才买通有关方面,让岳帆来做第二个背锅侠,把所有罪责,甚至是他当年做过的许多恶事,也都推在时任盛世大舞台保安部经理的岳帆身上,试图通过重判岳帆,来尽快了却这个案子,迅速平息民愤。
岳帆耿直高傲,当然打死都不会承认那些十恶不赦的罪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不让岳帆开口。
于是,岳帆死在监狱里。
高崎是岳帆最好的兄弟,这个仇焉能不报?
如今算来,正是司老大蛰伏许多年之后,再次蠢蠢欲动的时期。
一个盛世大舞台,养活不了他众多的兄弟。而对靠动粗起家的司老大、刘小军这帮人来说,手下兄弟少了,就意味着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高崎玩海鲜市场不错,成本不高,利润不小,司老大想依样画葫芦,搞一个海鲜市场,不是没有可能。
高崎了解司老大这些人,阴险狡诈,手段歹毒。
当年是陶洁没了,他没什么牵挂,岳帆又被司老大害死,他才敢豁了性命不要,把司老大给打服。
因为那个时候,司老大荣华富贵,怕死了没福消受。而高崎恰恰不怕,敢拿性命和他对赌。他舍不得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只能向高崎服软。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陶洁活的好好的,蛮幸福的。
岳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春天的时候,他通过自己的叔叔,给唐城各学校送了一批辅导书,用卖书获得的利润,在武馆的基础上,又办了个健身中心。
正赶上健身运动逐渐兴起的时代,他的生意还不错。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高崎不可能有当年那股狠劲和不要命的决心,来和司老大争斗了。
高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默默地思考着。
如果司老大真的要和他抢海鲜这个市场,他应该怎样去应对?
中年人的思维里面,有了许多的顾忌和放不下,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走一步算一步。
像司老大这种人,能不招惹最好不招惹。可是,你如果对他表现的软弱,他就会得寸进尺,更加肆无忌惮。
他高崎和岳帆一样,在道上算是司老大之后起来的人物。从这一方面讲,司老大是前辈,他当然会倚老卖老。
可他高崎也是靠自己的武艺拼出来的名号,真要论光棍,单打独斗,他也不在乎什么司老大。只凭着他和岳帆的名号,别说司老大有四大金刚,就是八大金刚也没被他放在眼里。
当年他闯进司老大的别墅,四大金刚连半个小时都没坚持住,就全让他干趴下了。何况他现在的身体比之当年更年青,技击技术更娴熟。
司老大当真要和他过不去,他是绝对不能退缩,增长对方的嚣张气焰的。
可是,陶洁怎么办,他的家人怎么办?这帮家伙,可没什么江湖道义好讲。
同样,司老大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而且,越富有的人顾虑越多,富有的时间长了,更会消弭斗志,更会前怕狼后怕虎。
他得先考虑好如何隐藏自己的软肋,如何利用对方的弱点。
他思考了很久,感觉司老大比他的弱点要多。特别是他的一些秘密,高崎在上一世都知道,这一世拿出来对付他,不说对付他,克制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就这样思考着,渐渐忘记了时间。
八点多的时候,胡丽丽推门进来了,在门口看着他问:“你吃饭了没有?我让办公室小张出去买饭,给你也捎点回来?”又问他,“你吃什么?”
高崎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坐了两个多小时。
他就对胡丽丽说:“别让他们买了,我和你出去吃点吧?”
胡丽丽这才发现,高崎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以为是因为昨天下午陶洁吃醋的事情,高崎晚上回去和陶洁吵架了,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开你的车还是开我的?”她问。
高崎就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她说:“开我的。”
胡丽丽不再说话,转身下楼,去院子里发动高崎的本田雅阁。
唐城量具现在还属于郊区,但附近工厂众多,是工业区。
早上起来,上班的工人很多,路边也就有不少的早点摊位。火烧、包子、油条,豆浆、稀饭、馄饨,样样俱全且十分好吃,价格也相对便宜。
零五年的时候,这个社会上的人们,已经明显分化了。无论从穿着上,还是使用的交通工具上,都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了。
像高崎、胡丽丽这个阶层的人,大多都有了自己的私家车,穿戴上也开始讲究品牌。
街边的早点虽然好吃,可是在环境上,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就有些过于不卫生了。
高崎倒是无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哪里都能吃早点,只要好吃就行。
胡丽丽就不愿意在这些尘土不时飞扬,苍蝇蚊子不时光顾的路边摊上吃了。
而且,早点的制作过程,也不是那么卫生,万一吃到不干净的,会闹肚子。
还有,胡丽丽的衣着,都是名贵的品牌。路边摊点那些座位,谁都过去坐,很不干净,把她穿着的衣服弄脏了,好多都是不能自己水洗,要到干洗店里去洗,也有些得不偿失。
反正他们现在都有车,干脆就开了去城里,找家多少上档次,干净整洁的饭馆吃早点。
明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不一定比路边摊点的好吃,而且价格死贵。可环境好啊,不那么嘈杂,而且卫生条件也好,不用过于担心吃到不卫生的食物,也不用担心弄脏了身上的名牌服装。
他们去了城里,在一条街道上找了家馄饨馆,一人要了一碗馄饨,外加一盘灌汤包子。
店铺不大,但环境十分舒适整洁。只是,街边的馄饨两块钱一碗,这里却要五块。
对胡丽丽来说,她是不会在乎这十块八块的。有时候吃饭,吃的就是环境。安静整洁舒适的环境,比食物好不好吃更重要。
两个人相对坐着吃饭,胡丽丽就说:“等有机会了我找陶洁谈谈,我们只是为了把海鲜市场经营好,其他什么也没有想,再说也不可能,让她不要想多了。”
高崎让她说的一愣,想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就笑了说:“胡姐,你想多了。陶洁有点小性子,可没有那么不懂道理。她不会怀疑咱们俩的。”
“是么?”胡丽丽看着高崎问,眼神里带着明显不相信的表情。
“那么昨天陶洁守着我们,变颜变色地干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而且,你今早上情绪明显不对,显得很郁闷。你们昨晚回去,肯定因为我吵架了。”胡丽丽说。
201.这不是我想要的
高崎并不打算跟胡丽丽说关于司老大的事情,给她增加思想上的额外负担。
可今天早上,胡丽丽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的确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毕竟司老大不是等闲之辈,虽说如今威风已经远无法和当年相比,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绝对不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需要仔细斟酌,小心应对。
如何消除胡丽丽对陶洁的误会呢?
他突然就想起来,前两天孙继超找他的事情来了。
胡丽丽虽然让海鲜市场盈利了,可孙继超对胡丽丽,还是有意见的。
他放着在高崎那里的高薪不要,跑回厂里来承包模具分厂,为的可不是他自己。
那些下岗以后的工人们,太可怜了。想当年,他们可是为这个国家,在无私奉献,且用自己艰辛的劳动,支撑起了这个国家的钢铁脊梁。
孙继超回来,就是为了给工人们一个过得去的生活。起码,再不用为维持最基本的生活,而再一次失去尊严。
他们可以住的起房子,不为生老病死发愁,也不为孩子上不起学难过,更不要为没有条件赡养老人而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下岗自谋生路,已经让他们失去一次尊严了,再不能因为下岗而陷入贫困,再一次失去尊严。
已经有许多人失去尊严了。年青的女工们,像小崔那样,跑去大众浴池谋生,甚至跑到南方去,做最没有尊严的事情。
孙继超再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回来,跟钱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胡丽丽通过施展计谋的办法,把那些工人们都从海鲜市场里清理出去,他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他把高崎给忽悠过来,只为了高崎可以给这些工人们一个机会,一个不用失去尊严就可以谋生的机会。
胡丽丽把工人们给清理出去,那办这个海鲜市场,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人家胡丽丽不这么干,高崎总是往里面赔钱,也不是办法。
他心里不痛快,可也没法公开提出来。因为从表面上看,人家胡丽丽做的仁至义尽,一切,都是工人们自己的选择。
可是,没有见识的工人们,又哪里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胡丽丽利用自己的见识,耍手腕,让工人们自己选择掉进她挖好的坑里,这个办法,孙继超是始终不认同的。
单独和高崎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心里这个郁闷,对高崎表达了出来。
你高崎有那么多生意,钱还没挣够吗?这个社会,如果人人都为自己发财,自私自利,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一个国家,如果让她的人民都掉进钱眼里,这个国家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无数次前车之鉴,都证明了这个问题。
我们这个国家,经历了百年耻辱,为什么?朝廷和百姓都自私自利。朝廷视子民如草芥,子民视朝廷如狗屎!八国联军来了,子民给带路,洋鬼子进不去圆明园,子民给找梯子!
这就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大清,这就是它经历百年耻辱的根源!
伟人没有钱,也不讲钱,却带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国家,再次骄傲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从此让列强不敢小觑我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
孙继超一番大道理,差点把高崎给说个热血沸腾。
虽然他早过了可以激动起来的心理年龄,他还是意识到,胡丽丽这样对待那些工人,有些过于草率了,的确与他当初的初衷不一样。
他的初衷,也是为了给那些工人一口饭吃的。
高崎终于就想到,可以利用今天他和胡丽丽单独在一起的这个机会,和她沟通一下,只知道挣钱,不考虑其他也是不对的。
可是,他没有孙继超会说。有些道理心里明白,却无法用语言准确地表达出来,说服胡丽丽。
这时候,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我今天的确是有些郁闷,”他就对胡丽丽说,“不过不是跟陶洁吵架。”
“那你为什么郁闷?”胡丽丽就问。
“吃饱了,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高崎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来,把胡丽丽弄得有些发懵。
两个人从饭馆出来,高崎就开车带着胡丽丽,直奔火车站了。
那时候,唐城的火车站不大,在城市的最南端,上下两层楼的结构,和当时其他三线城市也没有太大差别。
火车站前面的广场倒是不小,有差不多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广场靠近火车站入口的地方,有一条马路横穿过去,不时有车辆驶来,在门口停下,放下要进站坐火车的人们,然后离开。
这时候,驶进广场的车辆,出租车居多,偶尔也有私家车辆进来。
在广场北面,还有一条马路,和横穿广场的那条马路正好形成一个环。进入广场的车辆在放下客人之后,就绕到北面这条马路上离开。
北面这条马路一侧,是铺了方砖的人行道。人行道后面,就是成排的简易房子。
这些简易房子,都是买卖店铺,卖什么的都有,百货烟酒,衣服包裹,好多商品都摆在门口外面,用来吸引过路的旅客。
人行道上,还有许多移动的小摊点,卖些吃的喝的,水果瓜子一类。
东边有一辆四轮的小车子,车子上面一边放着一个液化气罐,另一边是个带着平锅的灶台。灶台周边,放着各种佐料,还有一个面盆,占的空间较大一些。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已经接近全白的男人,站在摊点后面。
四轮车前面,一个白色的大牌子,把液化气罐和灶台完全遮盖住,也把白发男子的大半个身子,给遮挡了起来。
那牌子上用红漆写了几个大字:煎饼果子,现摊热卖。鸡蛋灌饼,货真价实。
在这个摊点不远处的广场那边,高崎把车停在停车场里,已经和胡丽丽下了车,正对着这个摊点和摊点后的男人。
高崎出了停车场,站在边上,等着胡丽丽过来。
胡丽丽过来了,他就指着那个摊点后的男人,对她说:“看见那个卖煎饼果子的了没有?他也是模具分厂的工人,是我上班时候我们维修组的组长,叫吴宥辰,过去是厂里的劳动模范。
九十年代初,国家刚刚开始发展经济,要改变贫穷落后的局面。可咱们落后人家太远,要赶上去,哪有那么容易?
那时候,国家急需一批高精度卡具。我们分厂,有一台从美国进口的高精度铣床,也只有这台铣床,能够达到生产这批卡具的标准。因此,这个任务,就落到我们分厂头上。
可是,那台机床上的一个进给丝杆坏了,磨损太大,往复进给误差超过了生产这批卡具的要求。
这是一种滚珠丝杆。当时我们国家还不能生产这种精度的滚珠丝杆,而从美国进口,这么一根不起眼的丝杆,人家就要一万多美元。
九十年代初,一万多美元,对唐城量具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而且,任务急,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就是这个吴宥辰吴师傅,决定用手工来制作这跟丝杆。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他凭着自己多年的钳工经验,让车工给他粗车了一根丝杆出来,然后就用锉,用油石和刮刀,一点点地修那根丝杆,夜以继日,不眠不休。仅仅用了一个星期,就做出了一根符合要求的丝杆,圆满完成了国家交给的任务。”
说到这里,高崎就不说了。
胡丽丽看看远处的吴宥辰,又回头看看高崎,没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这时候,就听高崎说下去。
“像吴师傅这样的人,搁在过去,就是国家的功臣。就是算不上国家的功臣,也是唐城量具的功臣。如果他自己不想下岗的话,唐城量具没有人可以让他下岗,他自己主动要求下岗了。
我们维修钳工,无论是做案头钳工修理,还是去修理设备,都需要腰腹的力量,来控制操作的准确性。工作的时间长了,腰肌劳损就成了职业病。
吴师傅很早就有椎间盘突出的毛病了,直不起要来,干活很吃力,没法适应维修钳工这个工作了。
厂里效益不好,他家里负担又重,也不想再给工厂增加负担,这才主动要求下岗。这几年,他就在这火车站附近,卖过水果瓜子,打扫过卫生,如今又卖煎饼果子,日子过的一直很艰难。”
说到这里,他就回过头来问胡丽丽:“胡姐,你说,这公平吗?”
胡丽丽叹一口气说:“他们这一代人,的确是为国家做了很大的贡献。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国家今天的繁荣昌盛。可是,现在是市场经济呀,适者生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崎就摇摇头说:“我觉得,无论到什么时代,咱们都不能只看见钱,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孙继超不要我给他的高工资,非要回到模具分厂来受罪,我佩服他。所以,他让我回来办这个海鲜市场,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挣钱,发财。”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才说:“胡姐,我弄这个海鲜市场,就是想给那些工人提供一个过上好日子的机会。因为这些工人里面,有很多人,都和这个吴宥辰吴师傅,是一样的人。”
胡丽丽这才明白,高崎这是告诉她,她不应该变着法子的,把那些工人从海鲜市场里给清理出去。
果然,高崎就说了。
“虽然,咱们海鲜市场成功了,盈利了。可是,咱们也把好多吴师傅这样的工人,给撵了出去。
这不是我想要的。
虽然,咱们每月还给工人们一部分钱,可这部分钱,不是咱们给的,是他们应该得到的。
因为他们,才是这个工厂真正的主人,这工厂里的所有一切,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们!”
202.辛苦并快乐着
高崎说的这些道理,都是和孙继超在一起久了,耳熏目染,从他那里听来的。
他觉得,孙继超说的有道理。
已经过了早上吃饭的时间,只是偶尔有赶火车的,到吴宥辰的摊点跟前,要一套煎饼果子,或者是一个鸡蛋灌饼。
吴宥辰并不怎么忙,没客人的时候,就从四轮车上拿下一个马扎下来,坐在车子后面休息。
他坐着的时候,四轮车遮挡了他的视线,高崎带着胡丽丽从远处过来,他并没有看到他们。走近了,这才看到。
“高崎,你怎么来了?”他看到他们,就站起来了,对着高崎说,“你可有日子没过来了。”就问他,“要煎饼果子还是鸡蛋灌饼?”
高崎说:“我吃过饭了,什么都不要。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吴宥辰就笑一下说:“我有什么好看的?还那样。”
高崎就问他说:“腰怎么样,还疼不疼了?”
吴宥辰回答他说:“还别说,你去年给我买的那个加热的腰带管用了。我按着你说的,晚上睡觉也扎着不拿下来,这一气就扎了一年。今年冬天,腰就没再犯病。原先冬天的时候,根本直不起腰来,站一会儿就得趴半天,要不然疼的浑身哆嗦。”
说着话的时候,就拿过马扎来,让高崎坐。
高崎不坐,他就让胡丽丽坐,拿疑问的目光看着高崎。
高崎就赶紧解释说:“噢,这是我们公司的胡经理,和我一块出来办事儿的。”
胡丽丽不肯坐,高崎就对她说:“我和吴师傅可得说一会儿呢,你还是坐着吧?”
胡丽丽这才从吴宥辰手里接过马扎来,在一边坐下了。
“哎,你是怎么知道,这加热可以治腰病的?”吴宥辰就问高崎,“我为这个腰,不知想了多少办法,买了多少药吃,钱花老了,就是没想到,让腰天天热着。”
高崎知道,是因为上一世的时候,他打架多了,腰有时候也受伤,是岳帆告诉他的,这个办法最有效。
他就对吴宥辰说:“从医学上讲啊,受伤的部位,毛细血管会大幅坏死。毛细血管的数量少了,营养输送就会减少。受伤的部位得不到足够的营养,就越不容易好。中医上说,受伤的部位最容易受凉,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你才会在冬天犯病。
通过加热的办法,让受伤部位还工作的毛细血管扩张。管路粗了,输送的营养就跟上了,受伤的部位不缺营养,就不犯病,不疼了呗。”
“有道理,有道理。”吴宥辰听着,不由就连连点头。他说,“你要早告诉我这个办法,我就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罪了。”
高崎就冤枉说:“早我也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还能不早告诉你呀?”接着就转了话题问他,“还没干够这个小吃摊子啊?你说我那里什么工作没有啊?你可以随便挑着干,我保证让你比在这里干这个挣的多。”
吴宥辰就笑着摇头说:“高崎,你的心意我领了。前几天,孙继超过来,也是想让我回分厂去。他说,不用我下手干,只让我在一边指导着别人干就行了。”
接着,他就苦笑了说:“你们的心思我明白,都怕我过不好。可是,我那个钳工活,就是个凭手和力气吃饭的手艺,不下手不就成了白拿钱了吗?这样的话,我就是回去心里也不安,咱不是能心安理得混饭吃的那路人啊。”
高崎说:“白养着你我愿意还不行吗?”就解释,“我就是想让你离我近点,有时间了,咱们还可以在一起说话。”
吴宥辰就又笑,然后说:“咱们当年在一个组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跟我说过几句话,跟个闷葫芦差不多,我不问你你不说话。这出来了,怎么就这么愿意和我说话了呢,”
高崎也笑了。真正年青时候的他,的确就是吴宥辰说的那副样子,向来是只动手不动嘴的。
“这不是出来做买卖,把嘴皮子给练出来了嘛。”高崎就说,“再说以前您是领导,我哪儿敢随便和你搭腔啊?”
“狗屁领导。”吴宥辰说,“一个小破组长能算领导啊?你就是天生闷葫芦的性子。不过我发现你出来以后,的确是变了。”
就感慨着说:“这社会上,真的是锻炼人啊。原先咱们关在那个单一封闭的国企圈子里,人都给关傻了,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这出来了,懂了好多事情。不光你变了,我在这外面这些年,也变了,跟你一样,话多了太多太多,也不是原先那个自己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高崎就和他商量说,“说真的,跟着我干去吧?你说你徒弟我都发财了,还让我师傅你整天在这里风餐露宿的,这让别人知道了,车站跟前那个卖煎饼果子的,就是我师傅,你说你让徒弟我这个脸往哪儿搁啊?”
“我可不是你师傅。”吴宥辰纠正他说,“你师傅董老三早就退休回老家了,现在我都联系不上他。”
过去国企里钳工学徒,都是有师傅带着的。高崎的师傅的确是董老三,一个技术相当不错的老头。
高崎出徒那一年,董老三退休了,然后就回了苏北老家,再没有了音讯。
以后的日子里,高崎都是由吴宥辰带着的,就跟他在组里带刘进一样,直到他能够独立工作。
吴宥辰的钳工活,比董老三要好,钳工技术也更高超,高崎的钳工活好,跟吴宥辰有很大关系。说吴宥辰是他师傅,也不是全没道理。
看高崎让他给堵的没了话说,吴宥辰这才说:“小高,还是那句话,你的心意师傅心里明白,可是,师傅不愿意吃闲饭,你明白不?”
你看我在这里,虽然挣的不是很多,可比当年在厂里的时候强多了。
这是我力所能及的工作。每天能够拿钱回家,看着媳妇孩子们,可以用我辛苦挣来的钱,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生活,我这心里,就感觉十分满足。
人家有句话说,痛并快乐着。我这是啊,辛苦并快乐着。
虽然辛苦,可钱都是我凭本事挣来的,可以养活老婆孩子,有时候生意好,还能攒下两个。这样的日子,我觉得很不错。
所以呀,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等有一天,师傅真干不动了,不用你说,我自己就会找你要饭吃去。”
高崎知道劝不动他,就不在这个事情上多说,又和他说些厂里现在的情况,他们熟悉的那些同事,现在都干什么了。
说着的时候,有人来要煎饼果子,吴宥辰干活,高崎就和胡丽丽告辞离开了。
一路上,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车上,高崎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在驾驶位上坐了一会儿,这才对胡丽丽说:“带你来看吴师傅,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下岗工人,好多都和吴师傅一样,用有文化人的说法,叫淳朴、可爱。
他们在海鲜市场里的时候,你别看我整天骂他们,嫌他们给我浪费、赔钱。可是,我心里真的对他们没有什么怨恨,也并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在我心里,他们和吴师傅一样,是我的兄弟和长辈。
原先说好了,办那个海鲜市场,是为了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为了尽快把这个市场办起来,他们过年都没有休息,在那里忙碌着。如今,我们盈利了,大家伙却都让我赶走了。
现在,海鲜市场挣钱了,而且是挣大钱了。可是,我再看不见他们了。就是剩下的这些人,我觉着,他们对我,也和过去不一样了,开始真的怕我了,我也再不好意思和他们开玩笑,更不好意思骂他们了。”
胡丽丽就明白了,高崎这是怪她利用了工人们见识和经验不足这个短板,把他们从海鲜市场上清理了出去。
可是,不那样做,海鲜市场就永远无法盈利,工人们会把高崎也拖垮掉。
“你觉得,我把他们都清理掉,做错了是吗?”胡丽丽冷着脸问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崎解释说,“我知道,你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可是真那样做了,我怎么就觉着,心里空落落的了呢?”
又想了一会儿,他就和胡丽丽商量说:“胡姐你说,咱们现在挣钱了,是不是可以把他们再请回来呀?”
胡丽丽看他一眼,问他说:“那么多人,请回来往哪儿安排?咱们仓储这一块用不上,市场里就那么点地方,所有摊位都满着,你白养着他们,养得起吗?”
高崎说:“白养他们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效益好了,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再帮他们一把?你比如说,每个月给他们把摊位的租金,再提高一些?”
胡丽丽就有些不高兴了,沉着脸说:“老板你要明白,做生意,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那样做很危险,会把你所有的钱都赔光的!
我和他们签的协议,跟摊位没有关系,是自愿离职补偿协议。而且,这个协议也充分尊重了他们的意愿,有一次性补偿的,也有分月领取的。
你让我补偿他们,怎么补偿?按月领取的可以多给他们一点。那一次性拿走了所有补偿的呢?已经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难不成我还要挨个联系他们,让他们回来再领一次钱?
老板你记住,有时候你盲目发慈悲心肠,得到的并不是人家对你的感激。
就像你前面赔钱养着这些人,这些人感激你了吗?恰恰相反,他们始终觉得你说赔钱是撒谎、哭穷,目的就是为了少给他们开钱。
如今已经是签好了,生效了的协议,你突然就不认了,想着多给他们一些钱,他们会怎么想?不是感激你,而是更加觉得让你骗了!
你为什么多给他们钱?因为你从他们身上赚了太多,怕他们知道了真相告你,所以你拿钱出来封他们的嘴,他们一定会这样想!
然后呢?他们拿了你的钱也不会念你的好,感激你,反而在心里骂你,巴不得你不认可原来的协议,他们好再回来,继续占有这些摊位,把现在这些摊位上的租赁者赶走。然后,他们也不见得就会自己经营,而是再次以更高的价格租赁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前期的努力就彻底白废了,会出大乱子,这个海鲜市场,就彻底完了!”
胡丽丽的这一番话,把高崎就给说愣了。
现在的工人们,被当官的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早就给骗的谁都不敢相信了。
如果他真去多补偿他们,绝对会是胡丽丽说的这个结果。
他挠挠头,冲着胡丽丽傻傻地笑了。
“我那个主意,是不是很蠢啊?”他问。
胡丽丽没有回答他。
不回答他,就等于是默认了。
203.真正的幸福钱买不来
胡丽丽对高崎这种做滥好人的想法,感到很失望。
可从他这个想法里,她也看到了高崎那颗善良的心。
他不像大多数生意人那样,把金钱看的那么重要,唯利是图,为了钱不顾一切。
他会想到其他人,想到要去帮助他们。
只是,他的方法不对,就像他起初做生意一样,想法挺好,却不知道怎么去实现自己的想法。
看着高崎发动了汽车,她突然就说:“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高崎侧头,茫然地看她一眼,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问她:“去哪儿?”
胡丽丽想想就说:“咱们服装店所在的那条商业街西边,有个咖啡厅,进门有一架钢琴。
过去和周光远过日子,我心里烦乱的时候,经常会去那家咖啡厅,一个人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喝着咖啡,静静地听着楼下传来的,悠扬的钢琴声,慢慢地,心里就会平静下来。”
高崎知道那个咖啡厅,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他不喝咖啡,唯一的饮料,就是茶。红茶、绿茶、花茶,他都喜欢喝。
他还是和胡丽丽去了那家咖啡厅,沿着螺旋的楼梯,走到二楼上去。
那架钢琴,就在螺旋铁艺楼梯的下方。
一个穿了一身素色长裙的女孩,长发披肩,正坐在钢琴边上,弹奏着钢琴。
曲声悠扬欢快,波荡起伏,是施特劳斯的“致爱丽丝”。
高崎当然不知道女孩弹的是什么,但这曲子他在电视上听到过,也非常喜欢听。
在起伏着的钢琴曲里,胡丽丽在前,高崎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一个靠着窗子的包厢里坐下来。
一个穿了黑色西裤,白衬衣外面套了一个黑色马甲的俊俏男孩过来,问他们喝什么?
胡丽丽就问高崎喝什么?
高崎从不会来这种地方,又哪里知道这里有什么?
他只好对胡丽丽说:“我随便,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这话听着就有些暧昧。其实,高崎还真没有故意讨好胡丽丽的意思在里面。
胡丽丽就笑笑说:“我喜欢喝原味的意式浓咖啡,很苦的。”
高崎也冲她笑笑说:“没问题。我喝茶的时候,喜欢酽茶,很苦的那种。”就问,“总不会比我喝的茶叶还苦吧?”
胡丽丽“噗嗤”一声笑了说:“那不是一个味道。”
就让俊俏男孩给他们来一壶蓝山。
整壶的咖啡,是放好了咖啡,端上来用酒精灯自己煮的那种。
看着玻璃壶里,清水冒着热气,渐渐变成浓黑的咖啡,胡丽丽说:“想和你谈谈人生。”就问高崎,“你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高崎脱口而出说:“幸福地活着啊。”
的确,他这辈子,唯一的想法,就是幸福地活着。他和陶洁都好好地活着,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胡丽丽就又问:“那么,在你看来,怎样才叫幸福地活着呢?”
高崎想想,还是老实回答她说:“我和陶洁都活的好好的,可以天天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回家。每天可以听她絮叨,听她抱怨。晚上的时候,可以和她在一起相对坐着,或者一起出去走走,听她讲她一天都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我哪里又让她不满意了?哄着她,看着她开心地笑了。这就是我的幸福了。”
胡丽丽做梦都没有想到,高崎的所谓幸福,就是这个。这么简单,又这么浪漫,富有诗意。
这是她听过的,最出乎意料,也是最罗曼蒂克的幸福畅想。
这样的话语,从五大三粗的,一个虎汉的嘴里说出来,就更加的匪夷所思。
她哪里会想到,经历过一世悲惨生活的高崎,是和常人不一样的,不会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更确切地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真的?”胡丽丽有些不相信,狐疑地看着他问。
“真的。”高崎回答的很坦然,也很真诚。
“那么,钱呢?”胡丽丽又问,“钱在你眼里,就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高崎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她说:“也不能说不重要。毕竟,没有钱,我和陶洁的日子,就会艰苦许多。陶洁想要什么,看中了什么衣服没钱买,那样的日子也很难过。
所以,我会从厂里出来,去开服装店。其实有了服装店以后,有胡姐你帮我经营的那么好,我和陶洁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再也不缺什么。那时候,我已经很知足了。”
胡丽丽就问:“那为什么后来你又要开水饺馆呢?”
高崎顿一下,神色有些黯然说:“那是因为不开水饺馆,蒋师傅没有活路。蒋师傅是陶洁的师傅,她们感情很好。蒋师傅没有活路,过不好,陶洁心里会难受。我不想让陶洁难受。”
“真不是为了挣更多的钱?”胡丽丽问。
高崎就摇摇头说:“真不是。钱有多少才算多啊?对我来说,够吃够喝就行了。真正的幸福,钱买不来。”
这句话就很有些老气横秋的意思,不像是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说的。
上午的阳光,透过咖啡厅一侧的窗子,照射在高崎一侧的脸上,让这男人的脸庞,更加的轮廓分明。那份老气横秋,就都化作了坚韧不拔。
对胡丽丽来说,高崎身上,有许多让她着迷的地方,这老气横秋,也是其中之一。
“那么,后来的聚香坊、海鲜市场呢?”胡丽丽又问。
高崎就叹一口气,回答她说:“胡姐,有时候这人活着吧,总是有些身不由己,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受?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守着我自己的幸福,好好活着就行了。可惜,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我和陶洁两个人的世界。
我们周围所有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总会或多或少影响着我想要守护的那个世界。
开水饺分店也好,开聚香坊也好,说实话都不是我的本心。因为这样,我会更累,陶洁也更累,更没有时间,来享受我们想要的那份幸福。
可是,这些买卖开业了,经营好了,就会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让更多的人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就像你那个表妹,现在已经成了陶洁最得力的助手了,她也因此有了更高的收入,有了更好的生活。”
胡丽丽就接着他的话说:“所以,你就又办一个更大的海鲜市场。”
“对呀,”高崎说,“有了这个海鲜市场,模具分厂那些没有饭吃的工人们,就能有挣钱吃饭的地方了。”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就再次黯淡下来,轻叹一口气说:“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去办什么海鲜市场了,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胡丽丽听了,就许久没有说话,喝自己杯子里的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才看着高崎说:“哎呀,忘了问你苦不苦了,这里有糖和咖啡伴侣的,加一些进去,味道就不会那么苦。”
高崎问她:“你为什么不加?”
胡丽丽摇头说:“我不加。这个原味可以让我回忆起以前的生活,保持头脑清醒,我也喜欢这个苦苦的味道。”
高崎说:“嗯,这味道的确有些耐人寻味,只是没有我的茶好喝。”
胡丽丽就望着他,会心地笑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胡丽丽说,“这才是男人。”
高崎想半天,忽然笑了说:“兼济天下?你拉倒吧,我可没那个本事。说实话,我这个人脑子笨,好多事情想不明白,都是稀里糊涂做的。原先,我没想到要去帮助别人,后来是不得不去做,做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弄个乱七八糟,把自己也搞的心里很不舒服。
好多时候,我也是不断在心里问自己,我干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底对还是不对?如果我不干呢,会不会活的更舒适一些?想半天还是乱七八糟。”
“一点也不乱七八糟。”胡丽丽严肃了脸色,纠正他说,“你的生意,的确让好多人像我表妹一样,脱离了原来的苦难生活。还有刘虹。如果没有聚香坊,她依旧没有好的出路,还是要设法找个男人,给人家当玩物,让人家来养她们母女。所以,你做对了。”
高崎就有些茫然地看着胡丽丽,好久才问她说:“那海鲜市场呢?我们把那些工人清理出去,也做对了吗?”
胡丽丽就点点头说:“你不要总是盯着眼前看。俗话说,吃一堑才长一智。那些工人被我清理出去,他们会反思,会总结经验,接受教训。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真正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了他们好,而他们却不知好歹。这个恶人,我替你做了。将来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就知道把握住了。要不然,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成长,给他们再多好的机会,也会被他们白白浪费掉。
从这个角度说,我帮助他们成长了,才是真正帮到了他们。话反过来说,如果到了这一步,他们还不知道总结经验接受教训,仍旧和过去一样不知好歹,这样的人就活该受穷一辈子,不管是谁,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帮不了他们。”
高崎反复琢磨着胡丽丽的话,许久才点点头说:“胡姐,你是对的。”
胡丽丽就笑了说:“老板,你能这样想我,我很欣慰。不过你放心,我会严格按着你的教导,达则兼济天下,绝对不会把海鲜市场,办成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
高崎也笑了说:“你别骂我。我还教导你,是你教导我还差不多。”接着就问,“你都问我半天了,我能不能问问你呀?”
胡丽丽就看着他问:“问我什么呀?”
高崎说:“你的幸福是什么呀,能不能告诉我?”
胡丽丽诡谲地一笑说:“我的幸福呀,就是找一个你这样的男人,嫁给他!”
204.得找到正确的道路
胡丽丽答应高崎要兼济天下,经营海鲜市场,她就不能只考虑盈利。
她还需要考虑,那些被她从海鲜市场里清理出去的工人。
经历过大下岗之后的唐城企业,并没有如某些人想象的那样,因为企业减轻了负担,而变的效益好起来。
管理者落后的管理理念,对上级唯命是从,唯恐丢了乌纱帽,根本不考虑上级的指示,是不是符合企业发展的实际……
这一切体制上的失误,都让原有的企业陷入了更加难以自拔的泥沼当中去。
一半以上的企业已经破产,另一半还在苦苦挣扎。
这个时候,唐城的第三产业才刚刚起步,根本无法消化这么多从工厂里出来的工人,每一个工作岗位,都竞争激烈。
当一般三线城市的平均工资,到了接近两千块钱的时候,在唐城,一月可以挣到一千五,就算是不错的收入了。还有好多人,连一月一千块的工作,都找不到。
从海鲜市场里出来的那些工人,虽然有高崎那边每月八百块的补助,如果没有工作,在那个物价飞涨,哪儿哪儿都要钱的时代,孩子上学,穿衣吃饭,是很难坚持下来的。
孩子还小,年轻一些的工人们,都把孩子留给父母看着,去了南边的城市去谋生。年纪稍大一些,四五十岁的,去南方也不好找工作,只能选择留下来,继续过他们艰辛的生活。
他们不是不肯出力气,是到这个岁数了,孩子不是上初中就是上高中,正是好好学习,决定孩子一生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
他们走了,孩子交给父母,父母年纪大了,根本就管不好这些半大孩子。
他们因为没有文化,做一辈子工,最终落个悲惨的下场,难道还要孩子们步自己的后尘吗?
大多数人选择留下来,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为了孩子能考个像样的学校,为了他们将来可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豁出去了。
这些留在这个城市里的工人们,多是靠打些零工生活。在饭馆里给人家刷刷盘子碗,到加油站做个加油工,或者去劳务市场,等着有人来找他们干活。
这个时候,孙继超的生产车间,因为高崎给他解决了大部分闲散职工,他又拼命地出去找活干,经济效益有了明显提高,工人的人均工资,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元。
那些仍旧生活在困境当中的工人们,就看着眼红了。
他们联合了几个人,一起去找孙继超和职工委员会论理。
当初分厂困难,我们可是为了大家着想,为了给分厂减轻负担,主动去了高崎的海鲜市场。如今你们过好了,总不能不管我们了吧?
听了这话,孙继超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
人家高崎给了你们多大的优惠条件?海鲜可以赊着卖!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整个唐城,别说整个唐城,就是全国有几个像高崎这么仁义的,有吗?
是你们自己不知好歹,谁都不信,把属于你们的摊位自己个儿卖了,你们怨谁?你们看看剩下的那俩没卖摊位的,现在一天挣一二百,都变小老板了。
给你们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不要,现在又回过头来找我要饭吃,还自己摆功,说你们是为了给分厂减负,你们怎么好意思张口说这句话的,你们怎么有脸来的?你们困难,你们日子不好过,你们活该!
他把大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骂的来找的那几位哑口无言,自知理亏,灰溜溜地走了。
虽然骂了大家,孙继超心里也不好受。毕竟都是分厂的工人,都是他的弟兄。
骂完了工人,他就回过头去找高崎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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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完人,谁还不犯错啊?这帮人在工厂里呆傻了,没有见识。你就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话说出来,孙继超就又让高崎给骂个找不着北。
给他们机会?就他们这帮穷德行,怎么给机会你说?再让他们回来祸祸我的海鲜,给我浪费,糟践我?哎,你是不是看着海鲜市场赔了,我干不下去你才高兴啊?
孙继超也灰溜溜地从高崎那里走了。
不过走之前,高崎还是暗示他,他不是不给那帮工人机会,他也正在想办法,找机会。但原则就是不能再让他们回来祸祸他了。他社会高哥,忍这帮人一次可以,以后再想祸祸他,门都没有,窗户也堵死了。
“哪个再敢祸祸我,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孙继超才不在乎高崎发狠。他早就摸透他了,这小子就是嘴上不饶人,真要让他把他混混那一套,对着工人使出来,他下不了那个手。
他就问高崎,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大家伙再回来?他保证大家伙不会再祸祸他了。
高崎就把胡丽丽给他讲的那一套搬出来了,不能盲目让他们回来,得找到正确的路,首先保证海鲜市场的利益。
海鲜市场就是大家吃饭的锅,你弄一帮工人,把锅给我砸了,你还惦记着吃饭呢?
“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嘛,”高崎就对他说,“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不许外传!我有了办法,自然会告诉你。”
他的确在想办法,不过这个想办法的正主不是他,是胡丽丽。
到这年夏末的时候,高崎的海鲜市场,已经在唐城地区家喻户晓了,人们吃海鲜就到这里来买,已经成了习惯。
高崎把赵迷糊的运输车队,发展到了大大小小的八辆车,还买了一辆消防部门退役下来的救火车,改装了专门用来拉活水产品。
有这八辆车,海鲜每天的销量,提高了不止一倍,仍旧是供不应求。
这时候,唯一阻碍销量的矛盾,就变了市场的规模。
摊位还是太少,就那么百十个,海鲜再多,也得大部分指望着他们往外卖。
胡丽丽早就在思考,如何再建一个新市场,来扩大规模了。
如果有一个新市场,她还可以满足高崎那个“兼济天下”的想法,把那些生活困难的工人,再次招回来。
相信他们再次回来,就不会像上一次一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发财的机会,给白白浪费了。
唐城这个城市在不断发展扩大,城市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这里。好多原本属于耕地的土地,已经变更了用途,成为城市发展用地,掌握在了市府手里。
海鲜市场对面,原来就是耕地,这时候,恐怕也和周围的土地一样,改变了土地性质。
胡丽丽就和高崎商量,让他设法去打听,看能不能把对面的地拿过来,再建一个海鲜市场?她还把自己重新召回那些工人的想法,也一并和他说了。
高崎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既扩大了自己的营销规模,又可以解决那些工人的困难,他当然愿意去做了。
这些事情,只能高崎去做。
在现实社会里,办一个有一定规模的企业,并不像网文里写的那样,只要有先知先觉的好主意,有好的营销思路,只管干就可以发财挣钱。
这些,能占到整个运营活动的一半就不错了,甚至顶多只能算成功了三分之一。更多的活动,都是藏在背后的。
胡丽丽的市场管理,也就占三分之一。剩下的,要靠高崎在背后去操作。
市场平安运行,就得靠各方面的支持。
不说平日里必不可少的请客送礼,联络感情,就是逢年过节,高崎用来白送的海鲜,也可以拉满满一冷藏车。
当然,他不会把海鲜送到人家门上,而是发金额不等的免费券,打发人把卷给人家送去。
市里、区里、镇上,公安消防,卫生环保,连曹副台长都有。别说曹副台长,就是唐城量具的老总们,总厂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办事员,都得照顾到。
这些事情做不到位,随便一个跳出来,和你过不去,也够你喝一壶的。你主意再好,经营手段再高明,屁用不顶,再好的买卖也得黄。
而高崎做这个,有上一世为岳帆求人的经验,甚至是知道其中一些人的来龙去脉,这一世重新捡起来,投其所好就是了。
因此,唐城市里好多高档消费场所,都有高崎的身影。只是,他不去做对不起陶洁的事情,但求问心无愧。
他唯一不去的高档娱乐场所,就是司老大的盛世大舞台。
不是他忌讳司老大,是因为他知道,司老大那里,好多场所,都偷偷安装了监控,只要有用的人去那里,他就会把不堪入目的东西偷录下来。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这录下来的东西,就成了要挟人家的证据。
高崎之所以知道这个,也是因为岳帆。因为这个,赵迷糊做事关键时候犯迷糊,还搭一条腿进去,变了赵瘸子。
另外,据说司老大特别偏爱这一口。在盛世大舞台有专门的一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谁也不许进去。在那间屋子里,他可以监控所有该监控的房间。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躲在那个屋子里,看客人们和服务员联欢,把这个当岛国片看。看过瘾了,才叫一个知根知底的服务员过来,给他吹箫。
他有这么一间屋子的事情,就是当年高崎买通了一个他经常用的服务员,从她嘴里知道的。
有了这些一般人无法企及的享受,司老大不怕死才怪。这家伙早就没了当年的狠笃,且吃喝上也不节制,肥胖如猪,肚子大的,低头看不着自己的老二,连做那事都感觉费力,只管躺着不动,让别人伺候。随着年龄增大,那方面也逐渐蜕化,不看着片根本不行。有时候,得三四个服务员一起上阵,累个半死,才能让他享受一次。
这些事情,高崎也是从那个服务员嘴里掏出来的。
205.还是怀不上
高崎还真下功夫去打听对面那块地的事情了。
打听出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那块地,的确是已经规划了,不再属于农耕用地。而且已经有人买下了那块地。
这个买主,是司老大。
赵迷糊在渔港看见刘小军,刘小军说是去买海鲜,肯定是撒谎了。
司老大不缺钱,买点海鲜自己吃,根本用不着打发刘小军去渔港。他就是到高崎这里要点海鲜吃,高崎也不会要他的钱。
他连打听都不用打听了,司老大拿下那块地来,一定是要办海鲜市场。
因为唐城人都熟悉高崎这个海鲜市场了,买海鲜都会到这里来。司老大把海鲜市场放在高崎的对面,首先就和高崎一起占了地利,省去了对外宣传的开销。
公平竞争,高崎倒不怕司老大。可是,司老大从做拆迁起家,一直到经营盛世大舞台,什么时候公平竞争过?
看来,他得提前做准备了,和相关部门处好关系,还得预备司老大过来以后的各种明里暗里的手段。
这一切,都需要钱。
司老大搞拆迁的时候,是积累了大量资金的,只是前一段时间他不敢拿出太多的钱来招摇。
如今,时候长了,人们对他原先的那段黑历史,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敢拿出钱来,要大干一场。
他既然已经拿下了那块地,铁了心要和高崎唱对台戏,就不会轻易收手。
玩横的,如今是法治社会,估计他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再说真玩横的,高崎也不怕他。
那么,他就只有一条路好走,玩钱,用钱把高崎的海鲜市场挤垮。
到现在为止,高崎已经积累了不少资本,在唐城也算数一数二的富豪了。
可是,和司老大斗,他不敢掉以轻心。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再卖一部分银元。
卖这许多年银元,高崎对银元的研究,差不多已经达到行家里手的水平了。
原先,他只知道分年份,三年和八年价格不一样。如今,他已经知道区分各种不同版本的银元,并且知道这些不同种类银元的市场价格。
所以,他可以从自己的银元里,按照种类不同,划分出许多档次。再卖银元,就不会被对方欺骗,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了。
高崎手里的银元,都是民国时代的。他曾经仔细翻看过每一块银元,没有清代的,也没有国外的“鹰洋”。
大概,藏这一缸银元的人,发迹于民国年间,或者是用家中各时代积累下来的财物,在民国年间,换了这么一缸银元。
民国时代的银元,俗称“袁大头”,共铸有4个年号,即民国3年、8年、9年、10年。
高崎手里,只有三年和八年的,后面的没有。
这说明,银元的原主人,得到这些银元,应该是在公元一九二零年之前。
民国3年的普通版,质量最好,汉字书写规范,背面嘉禾美观有序。铸造事期很长,流通也最最广,一般比以后铸造的价格要高出很多。
这里面,也有更值钱的。
更值钱的,当然就是比较稀有的版本了。
其中有一种叫“O迹版”的,可以说是千里挑一。主要是这个版本的造币厂,为和其他造币厂区别开来,擅自在嘉禾图案中加了一个“O”型的暗记,所以叫“O迹版”。
这个“O迹版”可是千里挑一,高崎只在自己的银元里,找到了几个。这几个,恐怕就价值几十万。
还有一种比较少见的“粗发版”。正面头像的头发显得比较粗,背面嘉禾图案和普通版也有区别,嘉禾结带没有形成纵横相交“8”的结花,且右边一束嘉禾结带,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好像是用塑料包住花根的,独立的一束嘉禾。
这种三年币也比较值钱,是普通版价格的十倍左右。
这个版本,高崎手里就多了,有上千枚,价值几百万没有问题。
另外比较稀少的,还有三角圆版。就是背面嘉禾中间铸造的壹圆二字的圆字,口字第3笔及第4笔相连,形成了一个三角,而不是普通版的方口,故称为三角圆。
“开口贝”版。壹圆二字的“圆”字,里面贝字没有连接,形成缺口,所以叫“开口贝”。
这是高崎手中银元里都有的。还有甘肃加字版,最值钱的签字版,就可遇不可求了。
还有什么T字边、鹰洋边,门道多了去了,都是些罕有的品种。高崎手里没有,也就不去做过多关注。
八年版的也分普通版与稀有版。
“牛连口造”版的“造”字书写不规范,“造”字的一竖伸到横下面,变成了一个“牛”字,几乎同下面的口相连。
“连口造”版的“造”字书写变异,“造”字的一竖越过横向下伸出,同下面的“口”字连接在一起。
“缺口造”版“造”字的“口”少写了上边一横,形成一个缺口。
“竖点年”版把“年”字里面的点写成了竖,按现在汉字书法讲是正确的,但过去“年”不这么写,所有叫“竖点年”版。
“反7点年”版,把“年”字里面的的点写成了反着的阿拉伯数字“7”,这个版比较为少见,也很值钱。
有了这些知识,高崎不卖银元,当时倒银元都可以发财。
有一次他到唐城的古玩市场里溜达,就在路边小摊上发现一个“开口贝”。八百块钱买下来,转手去省城就买了八千六。
当然了,只是知道这些知识还不行,还得有鉴别真伪的能力。
当时的银元市场,正值活跃期,一块普通银元都价格不菲,因此也就衍生了各种造假。有的人不惜用真银子,请人精工刻模来仿造银元,也就足以看出,当时银元的行情有多么红火了。
经历了无数次倒卖银元,高崎也总结出了自己一套识别真伪的办法。
先是看色泽。真银元的成色一般含银量都在90%左右,色泽润白柔和。擦去污锈,就有很强的光泽。
而成色低的银元或假银元,色泽暗淡。含红铜的银元带微红色,含黄铜的银元带微黄色,含白铜的银元带微青色,含铅的银元带灰黑色,含锌的银元带青灰色……
这些假货高崎都看到过,一般不会打眼。
分辩了成色之后,还要听音韵。真银元敲击后发出的声音纯正婉转、柔和,感觉沉稳。含铜量高的假银元,敲击后发出的声音尖高。铜胎镀银的假银元声音尖锐短促。含锌量高的声音脆而响,夹铜或夹铝的假银元声音呆滞而没有转音,挖补的银元声音低哑……
这些经验,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练成的了。
所以,现在高崎出去卖银元,一般可以卖个好价钱。
为应付司老大将来的竞争,他就又叫上赵迷糊,和他出去了几趟。一个月下来,他手里的钱已经足够多,再不怕司老大拿钱砸他了。
他不能让陶洁知道卖银元的事情,每回出去,都是说和赵迷糊去渔港那边调查行情,或者是说去打点一下,联络感情。
他对陶洁好,再说这种“联络感情”的事情,就是在家里他也不少做,陶洁都知道,也就不会怀疑他去做别的。
另外,司老大的事情,他也没有和陶洁说,怕陶洁知道了担心。
最近陶洁也很闹心。原先是因为高崎短短几年,一个生意连着一个生意地开,买卖太忙,陶洁顾不上要孩子。如今,所有买卖都稳定下来,她想要孩子了,却怀不上了。
高崎也是纳闷。上一世陶洁怀不上,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营养不良,不容易怀上。这一世陶洁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吃什么有什么,不可能缺乏营养啊,怎么还怀不上呢?
他只好陪着陶洁去医院检查,结果,医院还是说陶洁营养不良。
这怎么可能!高崎差点和医生打起来,还是陶洁把他从医院里给拽出来了。
到了医院门诊大楼外面,看着亭亭玉立,站在阳光下的陶洁,高崎突然就明白了。
陶洁的身子,这一世给他的感觉,和上一世一样,还是一点赘肉没有,小胸脯下面能看见肋条。
他拉着她的胳膊,大声质问她:“你作死是不是,瘦了有什么好?你告诉我!”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媳妇发火。
陶洁也知道自己干了蠢事,低着头不敢说话。
高崎忍耐半天,才把火气给压下去,对陶洁说:“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吃饭!我天天到饭点赶回来,看着你吃。再敢节食,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崎说完了,也不管陶洁,自顾自往医院停车场走,去找他的本田雅阁。
陶洁就在他身后默默地跟着,也不出声。高崎个高步子大,她只好小碎步跑着跟着他。
以往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来,高崎从来没有这样自顾自地走过。
到了车上,高崎问她说:“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听到没有?”
陶洁就低着头小声回答他说:“好好吃饭,不许节食。”
高崎就抱怨她说:“你说你吃饱了撑的,好好的节什么食啊?”
过一会儿,陶洁才小声嘟囔说:“我随我妈,容易发胖,我怕胖了不好看。”
“你胖了我就不要你了是不是?”高崎这个气,“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你胖了就不如现在好看?我说最近怎么小酒窝都没了呢,你瞧瞧你把自己给饿成什么样了?这下巴溜尖,脸上一点肉都没了,要变白骨精了你知道不知道?”
陶洁眼圈里就有了泪,半天才说:“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你是大老板。我要是不好看了,你不得去找别人呀?”
206.该来的总会来
高崎让陶洁说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发动了车子,这时候就又熄了火,从车里找出纸巾来,侧过身子,给陶洁擦眼泪。
待她不哭了,他才说:“陶洁你记住,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或者是下辈子,我高崎只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你,陶洁。我发誓,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你美丑还是胖瘦,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如违誓言,禽兽不如,天打五雷轰,出门让车给……”
他还没说完,陶洁的小手就伸过来,把他的嘴给捂上了。
“瞎说什么呀?”陶洁就嗔怪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甜甜的。
“还上辈子,下辈子,你这辈子永远这么对我好,我就知足了。”
高崎暗暗苦笑。
他们是真有上辈子的。
上辈子,他也是真心想呵护她一辈子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于是,上辈子那些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美好回忆,就又慢慢浮现在了眼前。
这辈子,他就是回来,了却上辈子的心愿来了。
“你说,我如果这辈子就是怀不上了,你会不会和我离婚啊?”
陶洁还是有些担心,怯怯地问他。
高崎就轻轻叹口气,问她说:“你还记得,咱们旅行结婚那一年,在西湖边上,我和你说的那句话吗?”
陶洁看着他,摇摇头。
高崎就说:“当时,你问我什么是幸福?我告诉你说,有你的地方,就是幸福。”
陶洁是记得的,当时她很激动,不断地重复说:“我也是,我也是。”
此时回想起来,不由心里就充满了柔情蜜意。
就听高崎说:“我的幸福,就是你永远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也永远陪着你,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至于生孩子,在我看来,就是尽义务。为社会增加人口,为安慰父母。这个并不重要,我们顺其自然。有你,有我,我们永远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陶洁就重重地冲他点头说:“我也这么想。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你!”
他们还和上辈子一样恩爱,一样谁也离不开谁。
高崎感觉自己很欣慰,伸手拧钥匙,发动了车子。
“我不减肥了。”就在这时候,陶洁下决心一般地说,“我会好好吃饭。不过,你也不能逼着我吃成胖子,那太难看了。”
高崎就看着她笑。
正值夏初,天气晴朗,上午的阳光洒满了外面的世界。
阳光透过贴了暗膜的车窗,变得十分柔和,照在陶洁白嫩的脸上,让她变得更加美丽而不可方物。
“咱们回家。”
高崎松了离合,轻踩一脚油门,车子就缓缓启动了。
“回家干啥?”陶洁就不解问。然后就说,“这还不到中午,我得去聚香坊上班。”
高崎回过头来,看着陶洁微笑说:“我想你了,等不及了。”
陶洁就明白高崎的意思了。
虽然老夫老妻了,她还是红了脸,打他的肩膀一下,小声说:“不要脸……”
这年麦收的时候,高崎的海鲜市场对面,司老大的海鲜市场,开始动工了。
高崎站在原来的锻压工房,现在的海鲜市场的房顶上,面无表情,默默地看着一辆辆推土机,开进满是一排排金黄色麦茬的田地里。
这锻压工房的房顶,是苏式建筑。长方形的房顶上,中间高出来,起了屋脊。屋脊下面,是一长溜的玻璃排气窗。
高崎就站在排气窗边的平顶上,严肃着脸,看着对面在破土动工。
他办公室走廊的尽头,安装有一段铁梯子,通过那个铁梯子,就可以上到这工房的屋顶上来。
一会儿工夫,胡丽丽也顺着那个铁梯子上来了。只是夏初上午的阳光已经很毒了,胡丽丽手里拿了个硬壳塑料文件夹,用手举着,遮挡着阳光,不要照到她的脸上。
看高崎一脸严肃看着对面,胡丽丽也就没有说话,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时候,高崎突然问她:“你觉得,对面要搞一个什么工程?”
胡丽丽看看对面,回答他说:“最合适的工程,就是建一座海鲜市场,利用我们在这里积攒起来的人气,建成之后可以直接盈利。”
高崎也是这样想的。司老大买下这块地来,只是对外说做商业用途,具体干什么,他严守着秘密。
过一会儿,胡丽丽对高崎说:“这工程的主人司志国,外号叫司老大,当年可是唐城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跺跺脚,唐城都能晃两晃。你应该知道他。”
高崎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凭本事做生意,你怕不怕他?”
胡丽丽顺口说:“公平竞争的话,我谁都不怕。不过,这司老大过去是黑道人物,就怕他弄些下三滥手段,我们就很难应付。”
高崎冷冷一笑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司老大过去是人物,我高崎现在也不白给。你只要对公平竞争有信心,剩下的,你不用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有办法对付他。”
胡丽丽就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说:“怎么,高哥终于承认自己是混混了?”
高崎皱皱眉,也看她一眼说:“我说,你非得把我包装成混混,你心里才高兴是不是?现在哪还有混混啊?”
胡丽丽不服气说:“现在是没有小混混了,全是大混混,你高哥就是大混混。”
高崎就笑了。
胡丽丽和他越混越熟,对他再没有一丝惧怕,动不动就拿混混来调侃他。
“我真不是混混。”高崎说,“我是实业家。”
胡丽丽就咧着嘴乐。
“大混混都是实业家啊。”她继续调侃他说,“像这个司志国,也是实业家,大老板不是?现在啊,不是混混,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哪能成为实业家啊?”
论斗嘴,高崎连陶洁都斗不过,就别说是伶牙俐齿的胡丽丽了。
“好,我是大混混,那你跟着我干,是不是可以算小混混?”
这句话倒让胡丽丽难以回答了。鼓捣半天,她也算混混了,还是小跟班,小混混。
高崎并没有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了话题对她说:“你布置下去,弄个监控室,多安装一些摄像头,要把咱们市场里所有的位置,都确保在监控范围内,不要留下任何死角。另外,后面的冷库,临时养殖水池,还有市场外面靠公路的这一侧,也要一直监控到公路那里。”
胡丽丽就不解问:“要这么多监控摄像头干什么?”
高崎告诉她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得提前做好预防。司老大毕竟是混混出身,我知道怎么防备他,你只管按我说的办就是。”
胡丽丽皱眉想想,问高崎说:“你是怕他派人过来捣乱?”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混混的事你不明白了吧?对司老大,我比你明白他。”
对面的工程建了一个多月,司老大一直也没露面,连他手下的四大金刚,也没在工地上出现过。
工程建的差不多,开始对外摊位招标,在城里拉了横幅宣传,撒小广告。还租了重要路口的广告牌,进行广告宣传。
司老大的海鲜市场,定名叫“荣鑫”,而高崎这边的海鲜市场,叫“荣耀”,是取下岗工人一样荣耀的意思。
司老大取这个名字,摆明了就是想利用名字接近这个办法,沾高崎这边的便宜。
这时候,高崎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既然你想沾我的便宜,我也可以沾沾你的。
原来,他想把对面那块地拿下来,就是为了给那些放弃了第一次机会的工人们,再创造一个机会。
司老大拿下了那块地,也建了海鲜市场,摊位对外招标,可买可租,他倒不如替工人们把摊位买下来。
他最后这次卖了一批银元,手里已经积累了不菲的资金,买下一部分摊位,一点压力没有。
他就和胡丽丽商量这个事情。
胡丽丽觉得,他这个办法可行。买一部分摊位,交给知根知底的人,就等于是在对方的市场里,预先埋伏下了暗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但她也有顾虑。以高崎的名义公开去买摊位,司老大就会知道,会提前做预防的。
高崎也有办法,他不公开出面,他找孙继超。
你不总是抱怨我把工人给赶出去了吗?这回机会来了。我可以出钱,替工人们买下对面的摊位来,让他们到那边去做生意。
但是,高崎也有条件。条件就是工人们要了那边的摊位,这边的摊位费,他就不再给了。
另外,摊位不能给工人,要签个协议,他们只有使用权,没有随意处置权。
于是,高崎暗中出钱,孙继超就以模具分厂的名义,去对面的海鲜市场,买了一百个摊位。
司老大的“荣鑫”,不是高崎这边锻压工房这样的砖瓦结构,而是用了铁皮夹石棉的建筑板,建的速度快,面积也比高崎这边大出一倍还多去,一百个摊位,也就占整个市场的不到三分之一。
以分厂的名义购买摊位,打着解决下岗职工困难的旗号,并没有引起司老大和刘小军的注意,一百个摊位也就很顺利地买了下来。
就在“荣鑫”筹划近期开业的时候,这天下午,司老大露面了。坐着他的豪华版凯迪拉克,带着四大金刚,直接来了高崎这边。
凯迪拉克停在海鲜市场的后院里,司老大在前,四大金刚在后面跟着,直接上了高崎市场内办公的二层楼。
从市场里安装的监控上,高崎已经看到司老大那辆扎眼的豪华轿车了。他没有出去迎接,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该来的,总会来的。
207.口是心非
高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了黑色老头衫的矮黑胖子站在门口,差一点就把那个门口给塞满了。
高崎看矮黑胖子一眼,立刻就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来说:“司大哥,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司老大在唐城赫赫有名,在道上混,大家都得尊他一下。高崎跟着岳帆,也曾经会过他,大家一起吃过饭。
司老大晃晃悠悠地进来,后面跟着四大金刚。
待高崎走到他跟前和他握手,这才说:“哎呀,本来早就应该来拜望老弟你。可我在你的市场对面建市场,有点和你夺利的意思。我觉得有点理亏,对不住你,一直也没好意思来。这要开业了,实在躲不过去,只好过来了。”
高崎把他们一行人都让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又吩咐办公室过来个人,给斟茶泡水,这才说:“大哥你客气了。这唐城的海鲜市场足够大,完全能容得下我们两家,没有关系的。”
司老大就冲高崎竖大拇指说:“老弟你有气量,这一点让哥哥十分佩服。”
他建市场,和高崎抢生意,高崎没有干预,也没派人捣乱,这在道上来说,算是给了司老大的面子。
他就指指四大金刚,对高崎说:“我的几个兄弟,你们都认识吧?”
高崎回答他说:“四位大哥在唐城赫赫有名,我哪里敢不认识啊?”
刘小军就插话说:“高哥你客气。我们都是过气的人了,比起你高哥来,可就差的远了,你高哥在唐城,可是正如日中天啊。”
当下四个人过来,和高崎一一握手,大家分宾主落座。
道上还是很讲座次一类这些小节的,因为这些小节,可以体现大家各自的身份。
有司老大在,四大金刚是跟班,高崎算司老大平起平坐的兄弟,他们的地位,就等于矮了一层。
坐下的时候要分宾主,坐下的次序也有讲究。司老大坐下,高崎才肯坐下,然后剩下的四位才能坐下。
喝着茶,司老大就客气说:“大家都说高哥讲义气,对朋友实在,今天一见,果然不假呀。高哥能容忍我们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生意,我代表我这帮兄弟,谢谢你了。”
司老大这么客气,也是有道理的。这里毕竟是高崎的地盘,他能在这里风生水起,黑白两道肯定是都摆平了。
司老大就是再有本事,他的势力不在这里,高崎真要和他过不去,在这个地方,他是弄不过高崎的。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听他这么说,高崎就客气说:“大哥言重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我刚才也说了,唐城这么大,海鲜生意足够大,完全容得下咱们两家。以后,还要托大哥的洪福。说不定大哥来了以后,咱们的生意会越来越红火呢!”
二十一世纪,进入快速发展的经济时代,道上的人也不再讲究打打杀杀,凭狠毒和蛮力吃饭,而是要表面上客客气气,变得比一般人更守规矩了。
但这些人和普通人还是有区别的,相貌和眼神中,都透着狠厉,一般人见了,往往会不寒而栗。
司老大和他的四大金刚,基本就是这么一副模样,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隐藏的特征。即便司老大肥胖如猪,可坐在那里,身上带着的那份神色,那个气场,仍旧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高崎和岳帆,在唐城算得上顶尖的技击高手,他们的成名战,在道上也被一传十十传百,传的惊世骇俗。
这两个人是生死之交,绑在了一起,水涨船高,想不出名都难。
但高崎的相貌上,看不出狠厉来,眼神也是柔和的。面对唐城曾经无人匹敌的司老大,仍旧是不卑不亢,举重若轻。仅仅这份定力,司老大就不敢小瞧他。
在司老大看来,越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这人就越可怕。高崎还不到三十岁,能修炼到这个程度,绝对不是一般人,怪不得他做什么都可以发财。
听高崎话里有奉承他的意思,司老大就有些得意。
高崎可不是一般人。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道上的表现,都属于拔尖的。也就是陶洁不知道高崎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存在,司老大要是不知道,那就算是白活这么大了。
能让高崎奉承,他不得意都难。
“哎呀,老弟你是真会说话。”司老大开心地笑了说,“其实啊,我今天来,是抱着跟老弟你赔罪的态度来的。老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以后,咱兄弟俩互相扶持,这唐城的天下,就是你我的。”
高崎就笑笑说:“大哥你过奖了,我都是些小生意,哪里敢跟你比呀。”
如果司老大真是这么想的,想着和高崎互相扶持,高崎也不愿意去招惹这家伙。毕竟,司老大手下都是狠人,一个个的阴险毒辣,招惹上了不是那么好对付。
但高崎也知道,以司老大的为人,历来一山不容二虎。下一步,他不可能没有把高崎挤出去的想法。
高崎的不温不火,也让司老大感觉到了压力。
一般情况下,双方势均力敌,他在高崎的海鲜市场对面再建一个海鲜市场,就等于是出招了,下一步就该高崎出招。
可是,到现在为止,高崎也没有动静。不但没有动静,他找上门来,高崎还是一副淡定的态度,没有出招的任何意思。
如果说,让司老大相信高崎说的,市场足够他们两家一起存在的话,那他司老大就变傻子了。
房地产兴盛那些年,唐城也足够大,容下几个拆迁公司一起存在,也没有问题。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又肯在卧榻旁边,允许别人酣睡呢?
因此,那几年同行之间打打杀杀,多少成名英雄,在他司老大手里身败名裂?
不是他司老大狠毒,而是他不去做掉人家,人家就会做掉他!
他相信,高崎也绝对不会容忍他司老大跑来分羹的。只是,这个高崎深藏不露,恐怕比他以往遇到的对手,更加难以对付。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说:“承蒙高哥看得起,我深感荣幸。但不管怎么说,事先没跟你打招呼,就在你的地盘上建市场,是我司志国的不是。我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来给高哥赔罪。”
说到这里,他就冲一边坐着的刘小军使了个眼色。
刘小军就从带着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长一方两个盒子来,放到高崎眼前的茶几桌面上,接着就把两个盒子都打开了。
那个方盒子里,放着一个硕大的绿宝石戒指。那绿宝石是长方的,周边还镶了一圈钻石。绿宝石绿的幽深,几乎要透出水来。
这个戒指,绝对价值不菲。
另一个长方的盒子里,是一串水钻结成的项链。屋里光线并不强,那项链却透出五彩斑斓的光线来,璀璨夺目。
高崎不解地看着司老大问:“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司老大微微一笑说:“送你和弟妹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权当我当时建市场没和你打招呼,给你赔罪了。”
高崎就推辞说:“这礼物过于贵重了,我真不敢要。”
司老大就摆摆手说:“都是自家兄弟,你要推辞,可就不给我面子了。是不是,你心里还在怪罪我,当时没和你打招呼啊?”
高崎想想说:“既然大哥这么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就把那两样东西盖上盖子,放在了一边。
司老大这才笑了说:“说实话啊,兄弟。我把这个海鲜市场放到你这里来,从我心里来讲,我是真没有和你抢生意的意思。
一来呢,这做买卖兄弟你是内行,讲究个物以类聚,大家凑到一起,规模大了,才能聚集更多的人气不是?
二来,不怕你笑话,我和小军这几个,过去的底你也知道,都是外行。这年头不是前几年,靠着弟兄们拼命就能有地盘有钱赚,得学着做买卖才行。有兄弟你在这里,只要你明白我们不是来抢你的饭碗,咱们都是同道中出来的,看我几分面子,说不定兄弟你还能帮帮我们。
说实话,我就是抱着这么个目的来的。这将来生意怎么做,怎么进货,活物怎么养,还有这市场怎么经营,都得指望兄弟你帮忙啊。
我怕你误会了,一直没敢过来找你。这实在拖不过去了,今天才过来。我和小军也说了,这地盘是高哥的,我们就是来跟着高哥混碗饭吃。这饭高哥让吃我们就吃,不让我们就不吃。兄弟你放心,以后在这个地盘上,你说了算,我们听你的,你看怎么样?”
司老大说的实在,一脸真诚。高崎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还真就信了。但他知道司老大的阴险狠毒,表面越和气,背后里的阴招就越狠。
他就笑笑说:“大哥你言重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讲什么地盘啊?不过你说的那句话我挺赞成的,就是咱能凑在一起,可以聚集更多的人气。以后,咱们可以互相帮助取长补短,把咱们的生意做的更好。”
“好,我就要你这句话!”司老大显得兴奋起来说,“这边我一般可能不会过来,我把这里交给小军,让他做市场经理,将来就是他要经常过来向你学习了。”
说到这里,就顿一下,又和高崎商量说:“我听说你也不是亲自管,也有市场经理。你看,是不是趁今天这个机会,让小军和你这边的经理见见面,方便以后互通有无啊?”
听他这么说,高崎就犹豫了一下。
在座的这些人,个个都面目狰狞,像是些凶神恶煞。胡丽丽虽说不怕他了,可肯定会害怕这些人。
万一把她叫过来,她看到他们害怕,心里一慌,应对失据,被对方抓着弱点,可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