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小时候,想当一个画家
关于梦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多人或许都曾经有过。
有的人小时候想当科学家,有的人想当大明星,而阮萌小的时候,就想当一个画家。
不过跟大多数人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慢慢都被她抛诸脑后。
虽然课余时间学过一些绘画方面的东西,但在上初中的时候,大部分老师或者长辈秉承的观点都是:
“哎,隔壁家那个谁谁,听说高中都莫得上嘞,真是令他老汉儿糟心哟。”
“这个我晓得,听说准备直接送去上职高嘞,也就是混吧混吧,谁知道能学出个撒子东西?”
“哎呀这不是还有大半年吗?我朋友家有个娃娃也是成绩不中,后来找了个什么辅导中心,听说学了半年画画,准备走特长生呢!”
“——要说学习,那还得是萌萌,这孩子乖得很,做功课这方面是一点儿都不让大人操心的。”
“……”
总之,小时候感觉唱歌画画都是艺术家,长大后发现,在大人的逻辑里,送孩子走特长生,并不是因为孩子喜欢,而是因为——成绩不好怎么办?为了有个学上,去学艺术吧!
在这样的氛围中,她虽然仍旧喜欢画画,却忘记去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走艺术。
不过当时她对自己人生的规划也并没有那么长远,她觉得当做爱好也没有什么不好。
小时候异想天开的梦,在长大后,有多少人还会念念不忘呢?
但现在,她的人生被打碎了,阮萌不由思考。
现在呢?
她注定不会按照原先的计划走了,考一个好大学,学一个还不错的专业,最后按部就班地就业工作。
现在,她想做的是什么?
如果半个月前问她,她想的大概应该还是努力打国标,尝试能不能在这个行业做到顶尖。
毕竟她还记得,高中的班主任曾无数次对他们苦口婆心。
比起其他班喜欢讲心灵鸡汤的班主任,他们班主任更喜欢跑题。
时不时就跑到他年轻时候怎样怎样,最后再颇为感慨地发表感言。
“我有一个同学,我真心觉得她很厉害,这个小姑娘当初上学的时候不显山不漏水的,最后考的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
“她本科的时候学汉语言文学,结果被调剂了,后来考研考心理学,又被调剂了,最后考博士,又学了个不一样的专业。”
“别人一辈子可能就只做一件事,但是她在上学的这短短几年里面,就换了好多个人生方向了。”
“当时老同学们都开玩笑问,她之后就业是不是也打算再跨一下专业?”
“——但是没有,她后来在她专业的领域,也做得很出色,并且讲起相关内容的时候,头头是道,完全不像是以前安安静静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姑娘。”
“后来听她说,她其实没有什么明确的人生目标,好像学什么都能够做的还不错,不过在她在她的行业里做了很多年后,她告诉我……”
“如果不知道能够做什么,那就把目前你在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她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既然现在在做这件事情了,那就努力在这个行业往前走。
可有没有别的可能?
她又真得想去或者能去打职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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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的时候脑袋里乱糟糟想着别的事情,因此软萌在去往画室的路上,靠在椅背上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
但她照旧没有睡着,她只是乱糟糟地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不过这次大概心情还是放松了一些,她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好了,就是这里了。”
等到了目的地后,余年妈妈解开安全带,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
阮萌揉了揉眼睛,神思回笼:“……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
“没事,我现在跟你大概说一下你一会儿要做什么。”余年妈妈踩着五厘米的小高跟皮靴,看了下表,大概是看时间不太宽裕,“哎,本来是想先带你逛一圈的,不过刚刚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会儿,现在估计是没办法带你逛了。”
“等下课之后吧?我再带你逛?”
软萌当然没有意见:“我都可以!”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发现这里已经不像是她印象里的a市市区了。
四周几乎没有太多的高层建筑,反而是竹林和花木占了大多数。
绕过假山,会遇到流水,走过石阶,能看到亭子。
余年妈妈大致介绍说:“这里风景好,我觉得很适合写生,据说本来这里是打算建成景区的,但后来因为一些缘故……算是半成品吧。”
“如果建好的话,这应该是一座园林吧?”阮萌脑海中回想起自己之前了解到的知识。
园林最重要的要素就是:山、水、花木、建筑。
余年妈妈不由多看她一眼:“别说,你猜对了。”
阮萌不好意思:“其实不全是猜的,我父母都是建筑学的,耳濡目染。”
……当然了,也有一些是她去年后半年才开始慢慢啃的。
余年妈妈一边走一边回想:“哦……我想起来,我有一个朋友喜欢这方面,好像她之前获奖的一幅图就是参考了园林中的‘漏景’。”
“我好像有点印象,什么‘对景’、‘窗景’、‘添景’……”
“对对对,要是你们见面的话,估计能聊的起来。”
“这些东西感觉和绘画摄影的构图是相通的哎,反正我爸爸当初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爸爸其实还跟她说过,建筑是凝固的音乐。
并不是理工科就一定不懂得艺术,事实上有很多享誉多年的建筑,都是极具艺术性的。
就这样,软萌第一次跟余年妈妈打开话题。
等“幼薇画室”几个字近在眼前的时候,余年妈妈才恍然:“哎呀,忘了跟你说正事儿了。”
“不过没关系,其实也没多少事情,你就帮我点个名清理下画具吧。”
之前需要一个助理,也只是因为余年妈妈不喜欢操心管事。
平时学生的信息,请假啊询问课程内容或者学时和付费等问题,都交给助理负责。
而线下的工作,反而并不是特别多。
阮萌当然也不介意这个,她还在为来到画室而感到开心:“好的!”
第122章:虽然生涩,但很有艺术嗅觉
不过真的到了画室之后,阮萌反而很少跟余年妈妈交流了。
进入教学的余年妈妈,显得更有魅力了。
冬末春初,下午的日光透过窗子,落在学生们的画板上。
这里的房间其实不少,但当初余年妈妈却挑挑拣拣了很久才选择了这间。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里良好的自然采光和通风。
阮萌站的地方并不是视线最佳的地方,毕竟她今天是来辅助大家的。
但是即便如此,抬眼望去,依旧是美如画的自然景色。
山石流水,花木亭台,被框在窗内。
记录在爸爸资料上的“窗景”突然就具象化了。
阮萌清洗完画具之后,有些蠢蠢欲动。
余年妈妈大概是看到了她的目光常常跑偏,在让大家进行练习的时候问她:“要不要给你一套工具?我看你也挺想画点东西的。”
“啊?”阮萌愣了一下,张口刚要答应,又有些怯缩,“但是我不太会……”
素描她还勉勉强强,小的时候学过一点,但是水粉,印象里她可能也就美术课上在美术老师的监督下,买过一套简单的工具和颜料。
——但是那个时候她的调色盘也就只有巴掌大小,一管颜料更是只有大拇指那么大。
而眼前,每个画画的同学面前,颜料都是论罐装的。
阮萌觉得自己多少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没关系,画画嘛,最重要的就是表达自己,会不会画不重要。”
“你也不用管我今天教他们的是什么,画你自己想画的东西就好了。”
余年妈妈说着,已经把颜料推向她。
“反正现在你在这里也没有太多能做的事情,我总不能让你来看一下午的花花草草吧?”
阮萌看着旁边的调色盘,终究还是心动了。
“谢谢。”
之后的时间,阮萌就几乎没有了时间概念。
只隐隐约约感觉到,学生们来来往往,相互借东西或者是询问,偶尔和苏幼薇交谈一会儿。
来这里的学生各种各样,有些是一二十岁的大学生,还有些是戴着老花镜的七旬奶奶,有工作了的,也有退休了的。
跟软萌曾经见过的邻居家为了升学,每天苦着脸背着画板的小孩不同,这些人画画的时候,苦恼或者开心,都显得格外美好。
阮萌最初落笔的时候并不知道画什么,最后画到一半的时候,却水到渠成地把今天看到的内容画了下来。
余年妈妈偶尔会来看她一眼,但就像最初说的“会不会画不重要”,她并不点评或者给出建议,最多纠正一下阮萌,怎么铺色会更方便,有些颜色可以通过什么方式调出来。
她就这样不知不觉,花了很久。
下课之后,她隐约听到余年妈妈和一个“学生”攀谈起来。
说学生并不准确,因为从她模糊听到的对话中来判断,两个人更像是朋友。
对方是一位把长发烫卷染成玫瑰金色的漂亮姐姐,一眼看过去看不出年龄,只在笑得太灿烂的时候,才会看到眼角隐隐的笑纹。
“你讲课可真是越来越有范儿了,不得不说,我每周最期待的就是来你这上课了。”金发姐姐撑着下巴说。
余年妈妈失笑:“你就别打趣我了,你一天天大忙人,愿意抽空过来都是给我面子了。”
“这话说的,我哪一次没有按时过来吗?”金发姐姐不满,“我可是正儿八经报名来上课的人,你说得好像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样。”
这话成功遭到了余年妈妈的谴责:“……你还提这件事呢?当初都是我那个小助理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收了你的钱。你自己一天天画画比我赚的钱多多了,我哪能教你什么?”
“那不一样哎,术业有专攻,我好多年不动笔用颜料了。怎么说……电脑绘图跟自己手绘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合着您来我这里是消遣来了?”
“……”
阮萌后来才听出来,原来这人就是余年妈妈路上提到的“朋友”。
她发现学生们基本都走光了,渐渐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总不能让余年妈妈等自己吧?
她大概勾画完了后,就放下了笔说:“阿姨,我画差不多了。”
“这就好了?”金发姐姐先一步过来,看了眼她的画,“嗯……手法不太熟练,不过你的艺术嗅觉简直是天生的啊!”
“我来这里这么多次,画过假山竹林,楹联牌匾,却没想过画画室里面的人和物。”
“如果不是你画出来,我还真没发现,原来这里这么美。”
“……不过,或许美的也并不是画室,是你笔触下的真实和温柔。”
阮萌冷不防被欲扬先抑夸赞了这么多,开始一些傻笑行为。
“谢谢谢谢……我没怎么画过水粉,上次用水粉,可能是小学的时候吧?”
她放下笔站了起来,双手背到身后,指尖勾着指尖,有些忐忑。
她现在已经知道眼前的金发姐姐并不只是余年妈妈的学生,她极有可能也是某个很厉害的画师。
余年妈妈看她拘谨,反而替她说话:“别谦虚,你的确很有天分的。”
“的确的确。”金发姐姐接着说,“不过啊,你要是说这幅画就是成品……我就要觉得你不认真了。”
“你明显有的地方处理的更仔细,有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处理,是做太久了画烦了?”
“没有……”软萌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只能如实说,“我只是感觉天快黑了。”
金发姐姐笑开:“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每次都在这里待一天,拉着幼薇唠大半天,等晚上了让老公来接我。”
“没画完就接着画吧,不用急。”余年妈妈也跟着说。
阮萌于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准备接着完善,把这一幅画画完。
而余年妈妈和金发姐姐口中的话题,则是转了好几个弯,中间还提到了她。
“这小姑娘也是你的学生?”
“不是,一个小朋友,最近出了点事情,暂时住在我家。”
“哦哦,我还以为你准备收个关门弟子呢。”
“……你别闹我了,我又不像你那么知名,哪至于啊,还关门弟子?”
“那你要不要回头问问她,愿不愿意跟着我画画?我们工作室一直缺人呢,她跟着我快的话,几个月我就能让她上手一些简单的小单子。”
“你的工作室?哦……你别说,她好像之前得了一个奖,就跟你经常画的那些似乎有点关系,也是游戏啊英雄啊什么的。不过……”
话没说完,金发姐姐就说:“哦?是吗?我去搜搜看。”
阮萌收尾的动作不由僵住。
第123章:余年说,“喏,小花猫。”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垂落天边。
橙红色的天边虽然很美,可它却代表着,天要暗下来了。
阮萌在色彩和赞誉中,短暂地遗忘了网络上的纠纷,却忽略了,即便是换一个地方,只要有网络,那些事情就会如影随形地影响着她。
她手中的笔停顿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动作。
她想她在害怕,可她虽然对此心知肚明,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能徒然地从画板侧方,偷偷望向金发姐姐。
在她的视角里,对方没了声音,低下头摆弄手机,金色的卷发因此落在肩上,散落在耳侧,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看不清金发姐姐的表情,但能隐隐看到旁边余年妈妈也欲言又止的神情。
-
与此同时。
余年下课后,习惯性地先把这一次的课后作业完成。
毕竟是大一新生,只是照着课本敲几个小流程,确保能够运行就可以。
对于熟练使用计算机的年轻人来说,这个作业很好完成。
而敲完回车,把作业上传好之后,他却有些不安。
——他是知道软萌的性格的,面对长辈经常会放不开,让她跟妈妈一起去画室,她会不会因此更加焦虑呢?
——网络上的风波是因为设计稿,让她去画室会不会让她联想到现在的事情呢?
——所以,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呢?状态有好一些吗?
“哎……”
余年轻轻叹一口气,下一瞬拿起手机钥匙等随身的东西,披上外套出了家门。
妈妈的画室余年去过很多次。
遗憾的是,他遗传了更多他爸爸的理工科的思维,对艺术层面却没有太多的理解。
除了“赏心悦目”,他通常没有更多的感受了。
……之前余年是这么认为的。
傍晚的画室,学生早已陆续走光,一些不小心弄到地上的颜料彰显着下午曾有人在这里上课。
而阮萌旁若无人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日光将她的发梢映得带着暖意一般。
但更明媚的,却还是阮萌的神情,放松的舒展眉眼,唇角荡出浅浅的笑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然而再美的夕阳,在此刻看来也不过是为她添色。
他以往见过很多种阮萌。
为了一道数学题绞尽脑汁敲着脑袋的阮萌,打游戏的时候横冲直撞张扬冒失的阮萌,亦或者是用迷蒙着水色的目光望向他时的阮萌。
但他第一次见如此投入其中,享受其中的阮萌。
……不过阮萌没过多久就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渐渐恢复到余年熟悉的模样。
或者说,是最近几天常见的模样。
他舒展的眉心紧跟着阮萌的神情一同,一点点收拢。
“叩叩。”他的手下一步做出了决定,敲了敲画室的门。
阮萌如同惊弓之鸟,手腕一抖,险些没有握紧画笔。
她下意识朝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余年。
“余年?”她放下笔站了起来,看余年仍然站在门口,干脆自己离开位置走向门口。
她问了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你下课了吗?”
余年点点头,对她笑:“你在画画吗?”
“对啊……已经快画好了。”阮萌也笑了一下,就一下。
……其实只剩那么几笔了。
如果她没有突然被打断,现在应该已经在清洗画笔了。
但她最后几笔,迟迟落不下去,以至于僵持着,胳膊都有些发麻了。
画室内,余年妈妈和金发姐姐似乎又开始交谈了,两个人似乎看了一眼门口,但并未在意。
她的思绪下意识就想要跑过去,去听她们交谈的内容。
不过下一刻,余年突然抬手对她说:“等一下,别动。”
“啊?”她抬眸,看到他靠近自己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小小往后退半步,就被按住肩膀。
余年巧妙地避开她肩头的发梢,只是扶着她的肩膀,而另一只手则是蹭了蹭她的脸蛋。
微妙的痒意顺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冲入脑海,又滑落心尖。
“嘭……”
阮萌的脑袋突然运转失灵了,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血液涌上脑海。
她的脸颊一点点发烫。
她只能讷讷地眨了眨眼睛,心想自己这算不算是被调戏了?
而后在下一刻听到余年说:“喏,小花猫。”
余年似乎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此刻笑意正浓。
她印象里,多数时候是他温柔的笑,今天这个笑,却多少有些过分明媚了。
她下意识反手想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吗?”
——当然,她没有成功摸到自己的脸。
余年看起来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因此拉住了她的手,组织她可能毁坏作品的举动。
“也没什么,就是刚刚看到,你的脸上不小心蹭到了颜料。”余年自行坦白。
对此一无所知的阮萌j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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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ke:“……什么?颜料?那你还笑?”
“你先扭过头去……等等,所以你刚刚干了什么?”
阮萌从前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其他女生都喜欢随身带着小镜子,毕竟对她这样不修边幅全靠脸蛋上的婴儿肥撑起全部颜值的人来说,她几乎不照镜子。
但现在,她就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小镜子了。
……也幸亏她没有。
余年摇摇头,按住她一手拿出手机,对着阮萌随手拍了一张说:“也没什么,你要看看吗?”
镜子虽然没有,但奈何有的人自己会送死。
阮萌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点了头:“当然!”
余年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阮萌在五秒钟后僵住。然后猛然抬头。
“所以——你在发现我粘上了颜料后,第一反应不是帮我擦掉,而是把那一点颜料抹开,给我的脸上左右各画了三道?”
难怪余年刚刚要说“小花猫”。
小花猫现在有些炸毛,咬着唇看起来目光幽怨:“余年,你学坏了。”
余年这个罪魁祸首却在这个时候好声好气地安慰:“别气别气,这不可爱吗?”
阮萌磨了磨牙,只恨自己现在借吃借住的,不好得罪恩人。
“不然,我也给你画一个同款猫猫头?”她扬起笑容,温柔地蛊惑,“你看,你自己都说了,很可爱啊。”
“这么可爱的猫猫头,当然要跟朋友同享啦!”
第124章: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在两个人打闹的功夫里,金发姐姐和余年妈妈已经又聊开了。
阮萌本来是有意去听听他们聊的是什么的,但最后心思完全跑偏,只隐约听到几个词:
“……原来是她……”
“……圆梦园……”
“‘……avril不是第一?”
但当时她只顾着跟余年斗智斗勇了,因此这些话只是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就像风一样无形地流逝掉。
而眼前。
在她提出了也要给余年画一个花猫脸后。
余年唇角抽了下,神情僵住。
在这种时候,哪怕是学神,也一样双标。
“……我就不用了吧?”余年松开她,往后撤了一步,快退出门外了。
阮萌乘胜追击,向前一步,晃了晃自己同样染着颜料的手:“为什么不?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啊!”
如果要让余年讲逻辑性强的内容,他大多数时候都能够头头是道。
但面对阮萌这种“不需要逻辑,反正她说的最对”的行事,他完全反驳不了。
他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双手挡在身前,一本正经地跟她理论:“……你这是纯粹的报复心理。”
而阮萌不知不觉被带着往外走,语气渐渐嚣张:“对啊,我就是报复,不可以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为了我们的情谊能够长久的维持下去,我们有必要有来有往的嘛!”
阮萌当主播靠的可不是技术,她一直以来都是靠嘴吃饭。
余年要跟她讲道理,这是肯定讲不通的。
何况本来就是她占理。
余年半推半就了一下,最后站定:“好好好,那你画回来。”
阮萌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往前了一步,发现他果真不动弹了。
不过很快就有了新的问题。
她十分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端端正正站在那,口中说着“你画吧”,可实际上,她踮起脚尖也只能努力抱住他的脖子。
“……余年。”
“嗯?怎么了?”
阮萌鼓了鼓脸颊,丧气地问:“你是太看得起我的身高了,还是看不起我的身高?”
“你看我像是能够轻轻松松把颜料涂到你脸上的样子吗?”
余年还真不是故意的,他本来就没有想过多抗拒。
而正因为没有意识到,在意识到的这一刻,这个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余年忍不住笑:“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这样,我蹲下怎么样?”赶在阮萌生气之前,他利落地往下低了低头,凑到了阮萌眼前。
虽然两个人拥抱过,但两次都是特殊情况,她来不及感受其他的。
余年现在突然靠这么近,让阮萌顿时屏住呼吸。
她最后稀里糊涂地给余年也画了个猫猫头,画完之后觉得他这样看起来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帅气。
她于是又觉得,既然是报复,如果只是等比例地还回去,这不是显得她太仁慈了吗?
她最后在余年的额头上又快速的画了个“王”字。
很好,温柔慵懒的猫美男变成了小老虎。
阮萌看着自己的杰作,唇角绽开笑容:“看在今年是虎年的份上,我多送你几比。”
“……看来这只小花猫有点调皮。”余年叹息,想象了一下自己脸颊上被画了个小老虎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声。
阮萌却越看越满意,拉着余年说:“来来来,把你刚刚偷拍我的丑图删掉,让我来给你拍。”
“我跟你说,虽然我对化妆这个事情没有什么研究,但是摄影跟画画还是有一些相通的,我拍出来的肯定不会差的!”
余年刚掏出手机,很快又抬高了手臂:“等等,那你自己呢?”
他怀疑阮萌的意思是,删除她的花猫脸曾经存在过的所有证据,并且记录下来他被画了个小老虎的精彩时刻。
实际上余年猜的并不错,阮萌就是这么打算的。
被戳破之后,阮萌继续耍赖:“我?我又不是心甘情愿被画上的,你留影作纪念也是需要尊重我的意见的对吧?”
“我的意见就是,我觉得这种照片实在是没有什么留下的意义。”
余年:“……”
“我觉得,你的观众说你可以去说相声还是目光短浅了。”
“你看起来,不去说相声的话,去参加辩论赛,应该也很能杠。”
阮萌:“???”
“你这算是语言攻击了!你不能因为说不过我就攻击我!”阮萌委屈。
不过,最后余年还是同意了删除照片,他只是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既然你觉得这么值得留念,那有必要在照片里也体现一下这个作品的创作者吧?”
“嗯?”这话有点绕,不想动脑袋的阮萌等余年自己中译中。
余年也很自然地接着说:“所以,我们要不要合影留念一下?”
她微微一愣,要不是自己的手上沾染了不少颜料,她此刻或许已经把手放在心口了。
总感觉心跳有点不听指挥,怎么破?
但她虽有伶牙俐齿,却并没有接着拒绝:“好啊。”
她靠近余年,比了个老土的剪刀手。
余年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你离我太远了,快出镜了。”
她于是晕头晕脑起来,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最后是怎么拍完的合影。
她只隐隐记得,余年其实只是两根手指碰到了她的肩膀,把她往旁边带了带,并没有更多的接触了。
即便是这样的接触,也隔着厚厚的羽绒服。
可仅仅是这样的接触,却让她咬着唇,再次拘谨起来。
“好了。”
最后还是余年掌握了主动权,他指导着阮萌往这边来一点,稍微看向他一些,对对就这样,然后把两个人的模样定格在相册里。
软萌在这会儿功夫,跑题地想着,她可能等不到自己去打职业了。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藏不住的呀。
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也控制不了对余年的依赖。
……所以当初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会跟个傻逼一样,矫情万千,两次拒绝他呢?
阮萌叹了口气。
余年也跟着叹了口气。
她于是看向他,然后就听到余年说:“我貌似不应该画小猫咪。”
“应该画一只小兔子,小兔子和小老虎,多般配?”
“兔子怎么画?在我的额头上画两个兔子耳朵?”
阮萌刚说完,突然想起来,兔子,老虎?
公孙离?裴擒虎?
在王者荣耀的人物关系中,裴擒虎喜欢公孙离。
第125章:兔子老虎,公孙离裴擒虎?
关于兔子和老虎是不是在暗示公孙离和裴擒虎这件事,阮萌最后也没来及问余年。
因为金发姐姐的老公来接她了。
阮萌最初以为,对方会是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再或者是有共同话语的同行。
但等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笑起来还有小梨涡的男人来了后,软萌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见识太浅薄了。
而友人离开,余年妈妈跟着送了一小段路程,顺带碰到了画室门外,脸上染了颜料的两个人。
“刚刚在跟朋友说事情,看见年年来了也没管你们,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余年妈妈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两个,把我的颜料当耍货玩呢?”
打闹过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嚣张过头了的阮萌,一秒缩回乌龟壳里。
“……对不起,阿姨。”她躲在后面,真诚道歉。
余年挡在她身前,主动担责:“是我先恶作剧的。”
余年妈妈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了一会儿,对着余年连连摇头。
“那这回可真的是你的问题了。”余年妈妈痛心疾首,“女孩子的皮肤多娇嫩啊?是让你往上面涂颜料的吗?”
“幸亏我当初选得颜料都是对皮肤几乎没伤害的。”
余年妈妈似乎无心多说:“行了,去把自己洗干净,我们也该走了。”
“好嘞。”余年依旧笑着,仿佛挨训的不是自己。
反而是被双方维护的阮萌,现在有些忐忑。
是余年妈妈太开明了还是太心大了?
她和余年打闹,都不会多想的吗?
说是洗脸,但软萌还是先回画室了一趟,她准备一起洗一下笔。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最后似乎还剩下几笔没有画完。
那是一处细节的刻画。
不仔细看的话,并不会发现那里还缺两笔。
画纸上,暖色调的颜料几乎要铺满了画面,巧的是,今天软萌自己穿的是黑色的外套。
而她画的是画室,自然也包括了画室中的自己。
她本来,是打算多添几笔光影效果,稍微暖化一些自己周围。
但想到刚刚突然的停笔,想到网络上的纠纷,想到她最后还是没能听到金发姐姐对自己的看法,但她也有些害怕听到。
阮萌将自己今天画的画从画板上取了下来,最后却没有再添颜色。
或许这样就够了,这样才真实。
她突然反应过来,余年当时或许是故意转移她注意力的。
可这些现实,她总不能不面对啊。
“哗哗哗……”
水龙头不断泄出清水,阮萌洗完笔后,去洗自己脸上的颜料。
而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一些不舍。
-
而在阮萌不知道的时候,互联网上波涛汹涌。
avril几乎就等着她发澄清呢,那些站在avril背后的画手粉丝,或围观路人,也一样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追问,要如何抵制。
而看阮萌直播的观众,相对来说粘性本就不够强,她又直播时间短还没积累到足够多的老粉。
虽然留在群里的很多人仍然相信她鼓励她,但在微博这种平台上,阮萌完全占不到便宜。
但不管孰强孰弱,他们都对这一刻等待多时。
总之,阮萌的微博下,完全就是战场。
【憋了两天,终于憋出来公关稿了?】
【笑得我,这写的还挺专业,基本百分百可以肯定,这是有团队在写了!】
【……能不能拜托你们睁大眼睛看看重点?重点是措辞吗?重点是澄清的内容!没有吸色!更没有抄袭!】
【对啊,之前我看那个视频的时候就很生气,那个博主说自己是美术生,结果这么潦草就说人吸色,她那个视频完全就是误导群众,混淆视听一样的……】
【??不管怎样,就这个澄清来说,的确跟抄袭吸色没有半毛钱关系啊!有什么不对吗?】
然而互联网吵架最擅长的就是东拉西扯。
你谈澄清?那我就提你还没澄清的呗!
【是是是,算是大家伙错怪她了,这丑不拉几的稿子的确是她画的,可以了吧?所以什么时候来澄清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杀人犯的女儿呢?】
【提问:为什么只澄清设计稿,不提其他的事?是有什么苦衷吗?】
【笑了,因为爆料人说的都是真的啊!怎么澄清?】
到这里,局面仍旧不容乐观。
而战火甚至波及到了跟阮萌关系好的主播。
阮萌自己提前说了最近不播,但西西子和黄黄直播是没有请假的。
阮萌之前交代了他们,最近如果弹幕里故意问她的事情,都当做没看见就好了。
但这次西西子没忍住。
当时,弹幕里一整片都是关于阮萌的,大多数都是故意带节奏的,小部分是借什么题目都能发挥的黑子,剩下的则是维护弹幕环境的死忠观众。
【你的萌萌妹妹发澄清了,主播不说点什么吗?】
【无事萌萌妹妹,有事视而不见哈哈哈】
【西西子今天的妆好漂酿~啵啵~】
【所以网传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西西子一局游戏刚排进去,却心烦的不行,几次欲言又止:“不是我说你们……”
每次刚开了个头,甚至她只是张了张嘴,还什么都没来及说呢,直播间内的观众就开始替她操心。
【宝子!专心打游戏呀~】
【西西别理弹幕,打游戏就好了!】
【怎么不用妲己抹茶咖啡的星元?这个跟你好配!】
西西子也的确因此几次张口又呼了一口气。
她并不想意气用事,
结果扭头听说,黄黄直播间在跟观众五排,有一个二十级粉丝牌子的粉丝,嘻嘻哈哈了一句。
“黄哥不搭理弹幕挺好的,要我说最好是少跟女主播一起打了,没几个干净的!”
然后,黄黄就关掉了排位,扭头对那个观众说:“要不你跳车吧。”
“我跟谁打游戏是我的事情,你们看直播看的就是网线那头的主播而已,谁也跟我现实里不认识。”
“也别说跟谁打不跟谁打了,你们怎么就知道我就干净了呢?”
“如果你对跟我一起玩的朋友有很大意见,那不用折磨自己替我开脱了,我跟他们就是一路人!”
第126章:黄黄和西西子替她说话
黄黄虽然直播时间久,但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他之前一直都是有事说事,甚至还跟网友对线过。
……毕竟那个时候年少轻狂。
这几年稍微收敛了一些,但并不代表他的性格有了变化,只是他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尽可能不为别人添麻烦。
阮萌和西西子都再三叮嘱他最近别搭理,他起初觉得自己不了解具体情况说不到点子上,闭麦也没什么。
结果,今天跟观众五排,突然发现他直播间的观众虽然向着他,但并不都像他。
如果是在弹幕说,或者是私下说,他或许都不会注意到,或者说无暇顾及。
可自己极力避免提及的事情突然被一起五排的人提起,他积攒几天的不满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我性格莽撞也不会画画,所以这几天我都没有说话,怕帮倒忙。”
“但是我不提,从来不是趋利避害,更不是避嫌。”
“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后面谁还提这些,房管统一踢掉吧。”
不出五分钟,黄黄在直播里面说的话就被剪了出来,在微博上流传。
西西子倒是没看到视频,只是看到弹幕提到了。
她顿时一句国粹险些脱口而出。
“嘶呲……”草!
黄黄是什么狗比?跟她商量好了都别提,结果自己一个人逞英雄?
他是故意去送人头的?
【无语了,黄黄居然为了那个女主播直接怼观众……】
【哎,之前我都不愿意来茶姐直播间的,现在发现茶姐这也有茶姐的好,毕竟茶姐是聪明人,这时候肯定不会提某人哈哈哈~】
【就是说,我找个直播间消遣,结果哪哪都是某主播……】
西西子深吸一口气,忍不了了。
她开始阴阳怪气:“各位哥哥姐姐怎么回事啊?这里不是我的直播间吗?怎么感觉你们比起来关心我更关心别人呢?”
“还有一些,来我的直播间诋毁我朋友的,是什么意思呀?难不成觉得我会站在你们那边吗?”
“我劝那些不知道从哪看到点真假参半的爆料就开始疯狗一样到处追着人咬的观众,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把你踢走。”
虽然熟悉西西子的人都知道,私底下西西子其实并不是见到谁都“哥哥姐姐”。
但她直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在直播的时候说话。
不出所料,黄黄和西西子在直播间提了一两句之后,直播间直接炸开。
两个人的反应也如出一辙,自己想说的说完了,之后就让房管踢人。
不关你事带节奏的还是来吃瓜的,只要是提这件事情,就都踢人。
而那个有二十级粉丝牌子的观众,首当其冲被踢掉。
黄黄不出意外的挨骂了。
【???过了吧?不管怎么说,观众有什么错啊?】
【二二十级牌子真得不算特别低了吧?说踢人就踢人了?】
【这什么操作?不提不就行了,干嘛直接踢人?】
黄黄深吸口气:“如果你们觉得没必要,那就祝你们每次跟谁关系好,身边就有人给你说:你小心一点哦,这个人不干净的。”
“……”
就这样,最后弹幕实在是乱七八糟,完全打不成游戏。
黄黄和西西但最后都提前下播了。
而微博上,因为西西子和黄黄的话,一些人更生气了。
【所以说,这完全就是一坏坏一窝呗?】
【……我无语啦,我之前还挺喜欢看西西子的视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搀和这件事?】
【拜拜,主播黑名单再加两位!】
等五分钟后。
【哦不,现在黑名单是三位了。】
因为七妖紧跟着黄黄和西西子,也表示相信阮萌。
这可算是炸开了锅,无数网友开骂,甚至其中也包括了恨铁不成钢的观众。
【叫你他妈的别提别提别提了,得要提,提完之后又不给我们提,几个意思?】
【真是逆子……累了,永远热血永远被骗。】
【?我算是长见识了,第一次见主播抱团,这就是橘子平台签约主播的平均素质吗?】
【真就端碗吃饭放碗骂娘呗?二十级粉丝牌子呢,花了不少钱了我就想知道,主播这么狂,给人家退钱不?】
但也不能说没有其他的影响。
之前一直没有人替阮萌说话,以至于有些觉得消息不属实的人也不好下场争论。
现在有人出头,慢慢的其他声音也就多了。
【……可是我觉得这反应挺真实的,如果我朋友受冤枉了,身边还有人让我离他远点,我也很生气。】
【但是设计稿就是没问题啊,为什么主播就不能帮朋友说话了?】
【那个yellow和西西子,姑且算是跟某主播关系很好的,可是七妖没必要吧?】
【对啊,七妖图什么?当然是图看不惯你们步步紧逼啊!一口一个杀人犯的,我听了都难受。】
到最后,争议已经不在乎设计稿了。
甚至很多人都忘了,avril最初带节奏让大家讨厌阮萌,是故意发误导性的文字,让人以为阮萌抄袭吸色板上钉钉。
现在,澄清做得格外详细,很多人发现从设计图已经没办法下手了。
他们就开始揪着私人问题不放。
【众所周知,劣质艺人已经被封杀了一波了!“软萌姑娘”凭什么逃过一劫?】
【@软萌姑娘在?回应一下你是不是杀人犯的女儿?是不是没考上大学?】
【@橘子直播你充当门面的主播们都他妈叛逆期了,出来走两步?】
阮萌一直在被骂,奈何这些事情一直得不到澄清。
对于阮萌来说,涉及她的家人,她很生气,很难过,很想逃避。
可对于其他人,这些都是可以攻击她的理由。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阮萌朋友”。
之前西西子也好,黄黄也好,更多时候是来表态的,但关于澄清,他们帮不上忙。
一来是因为他们也不清楚事实原委,二来是主播身份天然劣势。
大家不会觉得冤枉人了,只会想着,他们在抱团。
但这次,这位“阮萌朋友”却是例外。
她看起来对阮萌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阮萌不愿意去提及的事情,阮萌委屈难过的事情她也知道。
【飞奔的小野马:大家好,最近很多人在讨论的主播,曾经是我很亲密的朋友。
听到她被网友质疑,我很难过。】
第127章:怎么回复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飞奔的小野马:
首先,我想说一点,她弟弟跟她相差十四岁,她妈妈当年是大龄产子,收起你们那些龌龊的想法,她那时候才多大?不管是谁跟她发生点什么,都是得直接坐牢的好吗?
其次,她从来都不是‘没有大学上’的学生,一直是班级前十年纪前五十,尖子班的好学生。
如果不是家里出事,她现在或许会在a大,而不是为了生计去直播。
最后,不要为了凸显自己的阴暗心思去恶意揣度别人了,她很坚强很有韧性,所以才没有被生活压垮,但这并不代表她的生活易如反掌,极尽享受。
……
我至今都很后悔,没有在她对我哭泣的时候,及时赶到她身边。
这次我也很害怕,发出来后大概率会收到很多人的质疑,但我觉得我必须要把我知道的说出来。】
这篇微博让少数人动摇了,毕竟对方情真意切,说起来煞有其事。
可依然有人质疑。
博主就一个一个的反驳回复。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我相册里有几百张跟她的合照,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这个号只有几个僵尸粉,一看就是没怎么用过的号。】
——【我本来就不用微博,只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把很久前注册的微博翻出来。】
【那代打呢?外站运营呢?火得这么快,她背后真的没有团队?】
——【游戏方面我不擅长,但是我找到了她粉丝做的澄清,你要看看吗?[分享链接]】
粉丝也的确有在努力澄清。
私人方面的问题她们不了解,但是游戏方面,她们每天看着阮萌直播,她们不比那些有一张嘴就知道叭叭的人了解吗?
代打?
娱乐主播有必要代打吗?小代通天代都是几天上一个国服,至于像她这样说了一个月要上国服,结果月末了沈梦溪还只有一个省标吗?
团队?
菜狗当初跟他们特意感谢过了,是负责给西西子剪视频的姐姐给她传授了一些经验,顺便帮她剪过几个视频。
要是有团队的话,菜狗至于巅峰赛间隙的时候,天天刷某音,试图了解用户喜好吗?还他妈的功夫是错了劲儿,不知道去专门刷王者方面的视频,一天天给他们放洗脑神曲。
刷票控票?
真想刷票为什么不在直播的时候宣传号召观众帮她投票?
之前橘子内部的主播杯也有投票通道,类似的机制下,阮萌的票数倍杀了‘圆梦园’比赛截止时候的票数。
总之,阮萌直播了半年了,能被人找出一些尬黑的点,当然也有对应能作证她没有做那些事的证据。
遗憾的是,愿意去看澄清的人,或许就不会跟风黑了。
而跟风黑的人,也不会愿意去相信澄清。
而最初avril和那个‘善恶有报’误导了很多人先入为主地对她抱有恶意。
在那些人的视角里,早就已经为阮萌预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和个性。
哪怕是为了证明他们是为了正义,他们也不会承认是自己错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继续下去,对阮萌有弊无利,而她仅仅回应设计稿的问题,已经不够了。
这场闹剧,最初是由设计稿引爆的,但发展到现在,大家关注的已经远远不只是设计稿了。
这种时候,压力又来到了阮萌这边。
看她是能够给出一个怎样完美无缺的答复——但这点大概不可能,不管怎么回复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亦或者是,她被解约,或者直接宣布停播,她在互联网失去了价值,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发酵,也就没有人会关心这件事情的真相了。
网友享受的是为了正义摧毁一个人的快感。
——但这些言论,截止到目前,阮萌都还没有去看。
自从她当天在客厅刷微博直接把手机刷到没电后,她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那天她的崩溃是一点点积累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微博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慢慢把自己从那种糟糕的状态拉回来后,阮萌就有意地控制自己不去关注互联网上的反应。
她把注意力放在跟王者对接联系,跟橘子官方联系,商议后续的事情要如何处理,合作协议还要不要签。
[王者对接:目前我们也还在权衡中,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软萌姑娘:理解,但是我也不是没脾气。]
[软萌姑娘:我知道你们跟另一个画师合作过好几次,但这次如果你们商量到最后的结果,是要把设计稿换成她的……我觉得我没有办法接受。]
[王者对接:放心放心,这点肯定不会。怎么说……对方这个行为真的挺败好感的,故意引导一些恶心人的话,这搞得我感觉,往后跟他们工作室合作都需要小心了。]
[王者对接:我给你透个底,你的设计我们还是很喜欢的,大概率还是想定你,但就是有一个负责人……想在版权费这一方面,做一些变动。]
阮萌于是懂了,反正就是想少点钱呗?
但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好消息了。
多少明星今天爆出负面,几个小时内就各种解约纷至沓来……
[软萌姑娘:好的,谢谢。]
至于橘子官方,阮萌本来就是他们看到有前景,主动联系签约的。
哪怕是为了赚钱,以阮萌现在的热度,他们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放弃她。
余年不建议她看微博,自己却断断续续有关注网络的风向,然后跟她大致讲一下:“现在,很多人的焦点已经不在设计稿上了,目前的情况大概算是两波人在对线吧。”
“总的来说,比起最开始一面倒的情况还是有所好转的。”
阮萌回程的时候,回了几条消息,开始思考之后要怎么做。
她不可能一直不开播,除非她决定之后都不直播了。
如果要开播,那下一次开播的时候,肯定不会平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质疑她。
——就算她发了文字解释剩下的事情,估计也一样,何况就算是让她说,那些事情左左右右又能说出什么花来呢?
第128章:你忘了吗?我是你的‘树洞先生’
想到这里,阮萌渐渐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在回到家后,她告诉余年:“我想好了,我还是想去求证,我爸爸有没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这件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可是之前每一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退缩了。”
“直到网络上,我的家人与‘杀人犯’这个词捆在一起,才让我感受到深切的绝望,如果没有办法得到一个让我死心的答案,我这辈子都难以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眼里对我那么好的爸爸,却会在自己的职业上做这种错事,更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有我自己对这件事情心中有了答案,我才知道要如何给网友答复。”
“现在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的质疑。事故已经发生,伤害的确造成了。”
法律当然不会定她的罪,毕竟那件事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道德的谴责,从来都高于法律。
余年点点头,就像是定心丸一样,稳稳给她支撑:“好,那就去找之前的设计图,找专业人士来分析。”
“……谢谢,其实你也就不到二十岁,我不应该跟你商量这些事情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要告诉谁了。”
阮萌逃避了大半天,现在终究还是要面对。
好在,现在她不是一个人。
余年会在她身边。
余年会对她说:“没关系,你忘了吗?我是你的‘树洞先生’。”
提到这个梗,她轻笑了下。
……感觉这件事情距离她很近,但是想想居然也已经有几个月了。
她想,余年何止是她的树洞啊。
如果没有他,现在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余年哪怕没有办法在这场舆论战中帮到她太多,也在她的心理层面帮助了她很多。
更何况,他的确帮了她很多。
于是,之后的两天,阮萌基本上都在为这件事情奔忙。
她很久没有打扰爸爸的同事了。
但是因为想了解那段时间的情况,然鞥呢不得不又重新联系他们,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夜里的时候,她偶尔会梦到爸爸。
梦里是之前她去看望爸爸的场景。
当时她哭着问爸爸:“爸,你之前跟我说你和妈妈的故事的时候,明明那么感慨,明明那么尊重你的职业……我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我们上诉好不好?”
“你告诉我,能不能告诉我?”
但是他爸爸始终沉默,她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爸爸来说也深受打击。
“……当初是我坚持要设计那个最危险的点,我觉得这是整个建筑的点睛之笔。但最后那里的结构出问题了。”
阮萌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所以呢?这也不能证明问题就在于设计图,如果真得是有问题的设计,您肯定会改的,既然您选择坚持,说明结构分析出来,各方面受力是满足的吧?”
爸爸看上去稍有动容。
可还是劝她不要继续劳心费力了:“萌萌,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后续需要耗费多大的经历?”
“你要从哪里筹集那么多钱呢?”
“我听说你没有考大学……这些都是我的错,爸爸已经很愧疚了。”
“既然你现在找到了一个兼职的工作,就先过好自己的生活。你看看你这段时间为了忙碌这些事情,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以前的婴儿肥都不见了。”
“爸爸看了很心疼,却帮不到你,只能希望自己不要再为你添麻烦了。”
当时,阮萌曾经想过反驳。
‘为什么继续想要调查清楚就是添麻烦呢?’
‘如果爸爸真的是清白的,那还给他清白,让这个家重新有一个顶梁柱,才是减轻她生活压力的真正解决方法吧?’
可是另一方面,她也明白,爸爸说的没错。
她现在负债累累,一旦继续为了这些事情奔波,注定没有办法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所以之后呢?
在这段时间里,要如何支撑自己和弟弟的生活?
靠着不断积攒的负资产吗?
可是已经有很多人不会再借给她钱了,很多人借钱的时候抱着的都是‘同情她’吧?
甚至阮萌相信,会有一些人借钱的时候,早就已经做好了他们还不上钱的准备。
这并不是阮萌悲观,而是事实如此。
但是当时她没能够有能力和胆量去做的事情,现在终于又有了勇气去做。
阮萌去电话拜访爸爸之前的同事,有些人聊几句就各种转移话题,也有些会象征性地关心她几句,关系特别好的,跟她多说一些,但大部分都不看好她。
“姑娘啊,听我一句劝,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现在纠结这个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但阮萌都没有打断,哪怕他们是讲一些生活中的牢骚,她也提前录音,希望从中能找到什么线索。
——事实上,她的确有从中得到启发。
“哎……这么说吧,做我们这行的,做久了都会疲倦,不是因为不热爱,相反,正是越热爱的人越容易疲惫。”
“在学建筑学的时候,大家想的或许都是要设计出多么宏伟的建筑,或者多么有艺术价值的建筑。”
“悉尼歌剧院虽然严格意义上没能够很好地满足视听要求,可是它的造型却几百年来为人称颂——扯远了,总之,在我们入门的时候,都向往有朝一日也有杰出作品。”
“但是等真正地步入工作之后,大家才发现,比起来‘悉尼歌剧院’‘鸟巢’等等,我们更多时候并不是在做艺术,而只是在设计一个个功能盒子。”
“甚至于,你哪怕有一些有新意的想法,为了求稳,很多时候也无法得到肯定。”
“明哥比我入行早,在这方面应该更有感触吧?我记得出事故的那个图,就是明哥想坚持一个设计。”
“当初……怎么说,运用普遍的计算,求稳的话,是建议修改的,但后来更精确地计算过后——这里主要是结构力学和弹性力学的区别,后来又考虑施工的时候都会留有‘余量’,经过多方探讨后,明哥终于说服了其他人,这个设计是可行的。”
“可偏偏,就这么出了问题。”
第129章:之前你胃疼,也是因为忘了吃饭吧?
难怪,难怪。
如果一直按部就班,当然容错率很高。
可难得一次铤而走险,却造成了不可挽救的后果。
阮萌突然明白了一些,当初爸爸为什么会一蹶不振,完全没有要辩驳的欲望。
但她还是抓到了一些重点。
“所以说,理论上是不会出问题的吗?”
她在这边随手抓了一个抱枕抱在怀中,抱枕一角被她攥入手心,柔软的枕芯被蹂扁。
电话对面的声音却察觉到自己似乎说多了。
他本意没想说到这些。
对方于是迟疑着,模模糊糊应一句:“理论上……或许是可以的。”
“谢谢您今天跟我说这些。”阮萌看对方不愿多说,打算从其他地方再找线索。
至少现在,她有方向了。
电话对面的人叹了口气:“你真的要继续深究吗?”
阮萌沉默,三秒后再开口时,声音比之方才稍显低哑:“是的,我想申请重新立案。”
当初她想上诉,最终没能如愿——上诉必须是当事人对法院判决不认可,但是阮明那时候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为了这个渺茫的可能性奔波,将时间精力与金钱投入无底洞中。
而此刻,听到阮萌这么说,电话对面的同事跟着沉默。
阮萌犹豫着,不清楚对方是动摇了还是在思考要如何再劝阻她几句。
她想,要是一会儿没话可说,就主动告别吧。
“扣扣。”
就在这个时候,余年站在客房门口,敲响了房门。
她下意识站起身,刚一张口又想起来电话还没挂断,阮萌于是匆匆道别。
“这些其实……只是我们家的事情,您不用劝我,能听到刚刚那些事情,我已经很感谢了。”
“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对面叹一口气:“好好,那回聊。”
阮萌这才松开怀中的抱枕,问余年:“怎么了吗?”
“你之前收到死老鼠,我帮你报警了,但当时你状态不太好,没有去做记录,刚刚公安局又打电话询问了,要去做个笔录吗?”
阮萌拍了下脑袋,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去去去。”她下意识从旁边拿起外套,结果被余年拉住手腕。
她有些迷茫:“恩?”
“……你要现在去吗?”余年上下打量着她。
阮萌于是也下意识看自己,只看到了自己毛衣上的小狗——是的,还是前两天穿的那件。
她这两天连头都忘了洗,当然也不会天天换衣服了。
更何况,她决定借住余年家里的时候,也只带了几件衣服。
她以为是自己太邋遢了,咬唇突然有些怯缩:“……不然我先去洗头洗澡再换一身衣服?”
“这个不急,现在该吃饭了。”余年指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你已经打了一早上的电话了。”
“……好的。”阮萌低头看着脚尖,感觉自己要脚趾抓地了。
今天她一心扑在爸爸的事情上,完全没有时间观念。
如果不是余年提醒,她可能根本不会记得午饭这种事情。
余年目光幽幽,说不上是心疼还是无奈:“之前你胃疼,也是因为忘了吃饭吧?”
阮萌无从反驳:“……是。”
“不过我也没有经常忘记,那天只是因为我弟弟正好不在家……”
余年身为理科生,逻辑思维比她一如既往的缜密:“所以,你身边如果没有人的话,你自己就无所谓吃不吃饭了吗?”
“……我错了,我这就吃,真的!”阮萌知错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改,但是态度很是端正,“我保证之后没一顿都好好吃,可以了吗?”
余年失笑,轻轻摇头:“你不需要跟我保证,你只需要爱护自己。”
阮萌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你教训的都对。”
余年终于没有就这个话题在跟她纠缠了。
今天周三,他下午是体育课,线上的体育课直接等同于没课,他干脆陪着阮萌一起去做笔录。
比起前两天,再次回忆的时候,阮萌已经平静了很多。
但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也提供不了太多的线索,在交代完了事情经过后,只能努力回想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信息。
诸如:“我目前是游戏主播,这个收件信息里面的‘菜狗’是平时观众对我的昵称。”
“不过我一般不会泄露自己的意识你,只有几个认识比较久的房管可能知道我的地址。我当时就是因为这个才以为是房管给我寄的东西。”
说来说去都还是那么几句话,阮萌叹口气:“剩下的我真的也想不到了。”
更糟糕的是,这上面填的寄件人信息是一个小商店店家的。
打电话过去后,对方说,他这里经常帮一些学生什么的代寄一些东西——当然有时候也代收,有些人会留自己的信息,有一些懒得留寄件人信息的,就干脆都填他们的信息。
这倒也不算意外。
“……这个小商店周边有两所中学,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候人流量很大,很难去找到究竟是谁寄的件。”
“不过我们已经在调周围的监控逐一排查找可疑的人了,之后如果有新的进展了,也会尽快通知你。”
阮萌点点头,脑海里却回想着那个小商店的位置。
说来奇怪,寄件的地方就在a市旁边,但比起a市的繁华,那里最早是一个小乡镇,后来逐渐发展也远远无法跟a市相提并论。
农村城市化的过程中,必然会有大量的劳动力涌入城市。
阮萌隐隐有一些模糊的猜想,却依旧影影绰绰,得不到验证。
而余年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眸光微转问:“你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心里有怀疑的人?”
“……我在想,是不是去年那场事故中,受害者的家属,在报复我?”
阮萌咬唇,想起网络上带节奏的那个人,对方也是直指去年的工地事故。
她其实隐隐有怀疑过,给她寄死老鼠的人,跟网络上宣扬她爸爸是杀人犯,对她极尽憎恶的人,其实是一个人。
“你其实也怀疑过吧?”阮萌看向余年。
想起来昨天,余年跟她捋思路的时候,还说过,‘调查清楚是谁想恐吓你,如果对方跟在网络上造谣你的人有关系……’。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它已经不会再影响到你了,却又突然因为它踩坑。
第130章:已经这样了,这辈子都被毁了
做完笔录回去后,阮萌又忙忙碌碌了几个小时。
——结果会不会好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月银行一定会多赚到她几块钱的电话费。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余年只能强制性没收了阮萌的手机。
“……你现在这样很像我们高中时候的班主任。”阮萌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你知道吗?对我来说,这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还不到一年呢,怎么就上辈子了?”余年不为所动。
阮萌还想争论:“可是……”
她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很好的说辞。
毕竟她也清楚,余年只是为她好。
她如果拿着手机,那八成是闲不下来的,这么多事情迫在眉睫,她会忍不住去找人回复消息,去沟通询问,直到没有人再跟她对话为之。
——也可能是时间太晚了,大家都已经睡了。
她最后只能叹口气,决定妥协:“算了,还是你拿着吧,为了我的睡眠质量着想,手机不重要。”
“但是不得不说,我怀疑我就算是有一天交男朋友了,男朋友也不会像你这样对我事无巨细的关照……”
她甚至觉得,虽然他们名义上只是同学朋友,可实际上,这界限真得很模糊……
单单把最近的事情告诉西西子,说他们两个人在谈恋爱,西西子肯定会相信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可是,可是……
为什么当初她拒绝了呢?
阮萌很想穿越回上个月,然后把当时的自己暴打一顿。
而面对她的这句话,余年却陷入了沉默。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侧着脸叹了口气。
这跟阮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还以为余年会像往常一样说些半真半假的话。
诸如: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这么看来,我只当你的朋友却不当你男朋友,是挺可惜的。’
但这次余年什么也没说。
他今天早起上网课,之后又跟着她忙碌她的事情,大概也很累了吧。
人在疲惫的时候,笑意都会显得牵强。
余年同样也比平常多褪去了几分笑,轻轻开口:“……好了,我不打扰你了。”
他避开了她的话题,顺带帮她关上了房门。
阮萌却愣愣看着门板,突然有些难受。
余年对她太好了,总像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受影响一样,下次依旧对她好。
可就在刚刚,她突然发现,或许不是这样的。
还是有影响的。
余年也是人。
“咔哒。”
阮萌又按开了那盏小台灯。
雨中的小狗有了伞,可是伞呢?
伞在努力用自己照亮小狗,小狗却只关注自己在淋雨。
余年刚刚,会不会也有一瞬间,在伤心呢?
如果阮萌现在有手机的话,她或许会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然后找齐格,找西西子,随便找个人帮她排忧解难一下。
或者只是排解排解自己的情绪也好。
但是……她的手机被余年给没收了啊!!
她现在就连想用手机找余年聊天都做不到了啊!!
但是大晚上的,她也不好去敲余年的门啊!!
他爸爸妈妈听到了,那不就误会大了吗??
——最终,阮萌选择了去洗头洗澡,解决一下自己的卫生问题。
毕竟,如果要重新立案的话,她总是需要出门走动的。
事实上,第二天,阮萌就格外庆幸自己洗了个头。
因为她电话联络的人中,有一位又主动找了她。
接到电话的时候,阮萌正在喝豆浆吃油条。
看到来电备注是‘爸爸同事-李先生’后,阮萌立刻放下了勺子,囫囵咽下口中的东西。
然后接到对方简明扼要的邀请:“今天或者最近几天,有时间见一面吗?有一些资料,我觉得或许对你有帮助。”
阮萌第一反应就是,跟爸爸有关的资料,嘴巴快过脑子:“有、有空!”
余年还有二十分钟上网课,此刻看看表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看看我有空没。”
阮萌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
她也不能事事都依赖余年。
约定见面的地方是阮萌熟悉的地方——他爸爸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等看到李建设准备的资料后,阮萌才发现,他实在是太谦虚了。
哪里是可能有帮助,这简直是直接帮她解决了大半问题。
这些资料包括当初的几版设计图,各种效果图,施工图,等等等等……
——以及,用专业软件建模受力分析得出的结果。
李建设拿了两份模型给她:“你看,这一份是常规算法受力分析得到的结果,如果要保全设计的细节,结构上其实是有危险的。”
“但这一份,通过更精细的分析,可以发现,按照正常的配筋,是可以满足安全性的。”
“我昨天说的,其实就是这点,后一种算法虽然精细,但是很麻烦,那个学科的题目总共也就二百道,由此可见,一般都不会用它来计算。”
“其实,我当初跟你一样,也想过让明哥上诉。”
李建设叹息,抿了一口咖啡,别过脸。
去年判决刚出来的时候,他也去见过阮明。
身为比阮明晚入行几年的后辈,阮明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是他的老师一样,对他有特殊意义。
然而那次见面,那个曾经谈起专业内容神采奕奕的前辈,及天之内迅速苍老。
“小李啊,别为我费力气了。”
阮明的背微微塌陷,像是熬夜画图养成的不良坐姿,又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主心骨,整个人只能佝偻着。
听说人在难过的时候,声音都会比平常低上几分。
那天李建设有了深切的感受。
他不愿放弃:“明哥,明明当初你证实过,理论上是可行的——为什么没有可能是施工单位偷工减料呢?”
当时他知道,施工方的负责人,是某公司老总的儿子,带几个项目锻炼锻炼,之后就要去继承家产的那种。
没见到阮明的时候,他想或许是有人胁迫阮明。
但看到阮明后,他突然明白,有没有人其他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阮明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小李,已经这样了,重伤的人中,严重的,这辈子都被毁了……”
“如果我不固执,选用更安全,施工难度更低的方案……总会比现在好的。”
第131章:在他面前,她是被雨淋湿的狗狗
“那些工人中,最年轻的只有二十岁,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小。”
“可是从那天之后,他们的人生都被毁掉了。”
李建设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自己的前辈。
他只是感慨,虽然常说好人有好报,可现实是,越是有责任心的人,越容易陷入自责。
他清楚地感知到,阮明完全没有求证事实的欲望。
在他工作的这么多年中,从未出过这么严重的事故。
负罪感会压死人。
阮萌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爸爸当时的状态。
跟她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她去看爸爸的时候,爸爸永远腰背挺直,神情平静,只有望向她时,目光捎带些复杂的难过。
当时爸爸对她饱含歉意。
“对不起……萌萌……”
她以为是爸爸心疼她,此刻才从中察觉出,这其中的歉疚或许是多层次的。
如同阮萌接受不了自己敬爱的爸爸会罔顾他人性命一样。
爸爸同样在梦回中不断回想那次的事故,而后将自己投入深渊。
他觉得似乎只有付出相应的代价,才算是赎罪。
可这个代价,不仅仅是他一人啊。
‘所以就要抛下她吗?’
‘爸爸认罪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她要怎么办?弟弟要怎么办?’
‘他就这么放心让刚成年的她去接受社会的摧折吗?’
这些没有人用来质问过他的话,或许他自己曾在深夜里质问过自己。
只是人生在低谷的时候,如何能够两全呢?
-
“……所以,您之前才不看好我重新立案吗?”阮萌听得难过,觉得自己像是被闷头打了一棒。
她这么费心追求的真相,其实是被爸爸舍弃的东西。
是她太冷漠吗?
怪她无法共情到那些事故中受伤或丧命的人吗?
——然而谁来共情那时候的她呢?
可再想一想,那场事故中得到赔偿的李红霞会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帮助她,她后续发现对方并不比自己过得好后,同样陷入自责。
情绪情绪,是最不值钱又最最不可控的东西了。
她不该职责爸爸不负责地将她丢下的,可委屈在这一刻盈满了心头。
“算是吧。”李建设叹口气,又告诉她,“其实昨天我又去看了明哥。”
“他知道你去见他,只会跟他说好的事情,所以有让我多关注你,告诉他你的近况。”
“前几个月,明哥说你在做游戏直播,后来我还是拜托我儿子,才知道哪个是你……”
“当时我也以为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没想到最近网络上突然冒出来那些。”
阮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爸爸了吗?”
“……那他不是会更自责?”
“当初我为钱奔波的时候,爸爸就很后悔,如果一年前他没有想要换地段更好条件更好的大房子,家里存款应该够我们姐弟度过最艰难的时候了……”
阮萌垂着脑袋,看起来更难过了。
本意只是想送资料结果一不留神又说多了的李建设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哎呀……”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明哥其实也有些后悔,当初他自顾自地颓废,结果把压力全转交给了刚刚十八岁的你。”
“他只是……他只是也太痛苦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你既然想重新立案,那就努力去做吧。”
李建设叹口气:“其实这些东西是这几个月里我陆陆续续抽时间整理的,当时或许只是自己心有不甘……”
“也幸亏我有所准备,现在这不就用上了。”
阮萌于是也收拾了收拾自己的心情,点头致谢:“嗯,谢谢您……”
“没事,明哥对我帮助很多,这种事情能帮我肯定愿意帮的。”
两人又零零碎碎聊了些,但毕竟不是一个年龄段,除却案件之外的事情,也基本聊不到一起。
更多时候,李建设是在替阮明传达。
关心和问候,心疼或懊悔。
告别的时候,阮萌很没骨气地在他背后偷偷哭了。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一半给她制造困难,一半又给她泄露温暖。
最后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阮萌正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视线迷蒙到看不清来电显示的名字,只庆幸自己没有把接通划成挂断。
“……喂?”她仓促抹了下眼睛,把耳机带上。
以为是余年打来的电话,声音中的更咽甚至没来及遮掩太多。
结果猝不及防从对面传来了阮沐安的声音。
“姐姐!”
阮沐安嫩生生的声音穿透耳机,顺着耳廓直直刺入脑海。
阮萌一下子就蒙了,这才发现电话是齐格打来的。
阮沐安从来都比同龄人更聪明敏感,这个时候也不意外地发现了阮萌的反常。
“姐姐?你哭了吗?”
齐格也跟着迟疑:“你怎么样?还在因为网上那些……”
“不是。”阮萌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心情,“刚刚见了我爸爸的同事,说到爸爸的一些事情,所以有点感伤。”
“沐沐呢,最近有好好听格格姐姐的话吗?”
阮沐安平常肯定要皮几句的,但今天却很乖巧:“我可听话了!真得!”
“那可不得听话,之前你打比赛的时候,这小子一天恨不得给你打八百通电话。我就算是再怎么拦着,也得五次八次。”
“我感觉你最近肯定忙,跟他说,他好好听话,我就帮他给你打电话。”
阮萌失笑,已经可以脑补出来阮沐安气鼓鼓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辛苦你了,真得。”
“不辛苦不辛苦,我妈天天给这小东西带小吃,连带着我的伙食都更好了!”
阮沐安在对面不服气,开起告状模式:“格格姐姐好过分,不仅吃自己的,还抢我的!”
被他们这么一闹,阮萌的心情慢慢回转。
挂断电话后才发现,余年刚刚也给她打电话了。
看她正在通话中,就转而发了微信给他。
[年年有余:你什么时候回来?天快黑了。]
[软萌姑娘:在公交车上了,十分钟左右。]
她这时候想,如果刚刚是余年打来电话,她大概眼泪会更泛滥吧。
她向来很难在余年面前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只会在他面前,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亦如十分钟后,她看到站台上等待着她的余年时。
第132章:她也会害怕,会失望
二月,理论上太阳的直射点正在从南回归线向北移动。
但傍晚的时候,天仍旧会早早暗下来。
路灯在天暗下来之前就会开着,隔一段亮一个。
中学时候偶尔步行回家,阮萌那时候经常觉得,路灯像是落入人间的星星。
不远不近地挂在天边,为行走在黑夜里的人指明方向。
但现在阮萌有了别的想法。
她觉得余年才是落入人间的星星。
且,他比星星更平易近人,不会高悬天边,而是她伸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真实的存在。
“余年……”只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就矫情上了。
本来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冲出泪腺,试图晕染她的眼眶。
借着这种脆弱的机会,她总能比平常更近地接触到他。
比方此刻,她下车的时候正对着余年,本来应该到他身侧的,却直接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带着少许的私心。
余年稳住她的身体,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却没急着询问。
她最后也忘记了先倾诉的内容,只是在某一刻,想讨要他一个拥抱。
而回去后,前路就都变成了光明:“我今天拿到了一些资料,是我爸爸同事前几个月一直在整理的。”
“从这些资料来看,当初那场事故如果要追责,未必是设计方的问题,而有可能是施工方出了问题。”
“估计就是这两天,重新立案后,我就会再回应一次网上的一些事情。”
毕竟一个案件要走的流程众多,她要是等打完官司再回应,到时候黄花菜都已经凉了吧?
“嗯,好。”余年帮她把资料分门别类地重新收整好。
阮萌望向他,欲言又止。
虽然只有一个多月,可她的心态已经变了很多。
遗憾的是,这是节骨眼上,似乎并不适合来说她那点少女心思。
再等等吧……
等网上的事情稍微告一段落,她就……嗯,到时候再说。
但在阮萌再度公开回应之前,还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警方告诉她,根据监控锁定了几个人抱着差不多的快递箱。
而与此同时,阮萌接到了威胁电话。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在去年五六月有段时间,经常会有人打电话来骂她。
甚至有时候,大半夜的时候一通电话打过来,张口就是:“你踏马的……我踏马的怎么就踏马的……”
对面混乱一场,有女人小孩的哭声,有时候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她当时也想过报警,可对方也是受害者,万一她更激怒了他们……
何况,那些人难过需要发泄,她听着这一切也不好受。
报警解决不了任何生活中的问题,也无法浇灭人心头的怒火。
慢慢的不再有人给她打电话了。
但她还是换了手机号,这才算是能够不用每次接电话前都心惊胆战。
而这一次,没有吵闹喧嚣的打骂声,对方语气冷静,甚至声音稚嫩。
“你就是个缩头乌龟,为什么不敢回应网络上的事情?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是因为你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吗?”
这话一出口,阮萌就意识到了不对。
之前的猜测对上了号,她按下录音键,看向余年。
余年于是在一旁跟之前跟他们联络的警官发消息。
而这边,阮萌并没有挂断电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那死老鼠你总看到了吧?网上骂你的人你总看到了吧?”
“这里面,都多亏了我呢。”
这下指向性就更明确了:“……再往上最初散布我和我家人私人信息的人,就是你吧?”
“呸,说得真好听,我只是说了事实真相!如果没有你们,我哥哥就不会……”
后面的话阮萌都听不太进去了。
她后来才听出来,对方是被警察找上门了,才后怕了,想来威胁她。
去警局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阮萌觉得世界简直荒谬。
警官正在摇头叹息:“……这年头的小孩,哎……才十五岁,刚上高中,怎么就非要做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阮萌没应声,因为她认识对方。
这小男孩的哥哥比他打五岁,是他爸爸口中年纪最小的工人。
她隐约记得,对方父母离异,有一个酒**亲,从小就不怎么管他们,每天巴不得他们早早辍学赚钱给他多孝敬点买酒钱。
他哥哥也的确辍学了,早早去打各种零工,只为了让弟弟好好上学。
最开始阮萌有试图替父亲看望那些受伤的人,他哥哥是其中少有态度温和的,只是状态有些差。
“哎,这可能就是命吧,小时候老师都说男生愿意学都会很厉害,但我偏偏就是那个意外。”
“我弟弟比我在学习上有天分多了,我干脆想着,自己早点吃苦,让他能有更长远的出路。”
“可……”
阮萌的成长中,第一次经历变故是妈妈难产,第二次是爸爸出事故。
她跟对方留了联系方式,在她直播有了起色后,每月都会匀出一点钱给对方。
五百八百一千,看她能给得起多少,但总会有一点点。
她当时没想过后续要怎么办,也没想过会不会被讹上,她就是突然一腔热血。
又或许是想到了二话不说带她去取钱的李红霞。
人与人之间,多一些温暖的传递,总归是好的吧?
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甚至于,事情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我早就跟我哥哥说了,你就是个假惺惺的女人!”
“你自己不知道一个月直播要赚多少钱,结果从指甲缝里面漏一点点给我哥哥,就让他感激涕零了!”
“你要是真没钱,你弟弟会每天都有干净衣服穿吗?”
“你不知道吧?我其实……”
从对方口中,阮萌才得知,如同他哥哥一样,这小男孩也没有多少学习天分,看起来还不错的成绩完全是各种做小抄得来的,因为害怕让哥哥失望。
可他又学不进去,慢慢开始逃课。
说是临市,其实有一辆不常有人坐的106号车,能够直达这两个地方。
有段时间,他早上逃课,画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到a市,偷偷捡石头砸阮萌爸爸所在公司的大门。
他甚至跟踪过阮萌,找到过阮萌弟弟所在的幼儿园,但当时被幼儿园的老师赶走了。
阮萌从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居然有人一直在暗处,潜伏着,寻找着报复的机会。
直到现在,他口中还在骂:“老子当初就应该再胆大点,最好艹****……”
阮萌一边为自己不值,一边想到他哥哥。
但最后,她只是把事情都交给了警方。
之前固执地接每一通骂她的电话并不会让那些人觉得她能够谅解他们的难过。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会害怕,会失望,会发现事故背后的人永远比事故本身更复杂。
第133章:展开外套,披在她身上
最初不知道在网络上散布流言的人是这男生的时候,阮萌就曾经想过走法律途径。
在网络上,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肆无忌惮,无非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躲在匿名的id背后。
隐去了真实的名姓,不需要承担责任,就会让很多人丧失‘谨言慎行’的想法。
但家人的事情是她的底线。
她依然同情男孩的哥哥,却无法原谅他弟弟的所作所为。
跟踪、污蔑、恐吓,她不敢想,如果自己运气再差一点,现在会不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余年今天本来只是陪她一起来处理这些事情的,但此刻反而余年才像是那个当事人。
他正有条有理逻辑清晰地同警方和男孩沟通,据说十分钟后男孩的家人就会来。
而阮萌自己,说了声抱歉后觉得压抑,想要去透透气。
“最近的天气有些阴晴不定,你把外套披上吧。”余年将外套递给了她。
阮萌机械般点头接过,把外套抱在怀中,扭头准备去吹会儿风。
但余年却没松手,他的手还捏着外套的一角。
“
嗯?”阮萌抬眼望向他。
而后,他手中稍稍用力,阮萌顺势就松了手。
再然后,他展开揉成一团的外套,将它披在了阮萌身上。
阮萌愣了一下,之后在吹风的时候也忍不住回想起余年刚刚的动作。
路边绿化带上,被修剪整齐的冬青为早春添色,旁边稍高的其他花木也抽出新枝。
阮萌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念头。
在ktv那次,她自觉自己与余年的人生已经走远,那时候的她不敢投入这样的一段感情。
前方的艰难险阻虽然还未看到,但她当时先一步退缩了。
可是,可是……
情感如果是这般可控,又怎么会有她此刻的苦恼呢?
当时大概是觉得,没有自己,对余年的生活大概也不会有影响,而她没有余年的时候,不也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吗?
可人生无法倒退哎。
她现在已经和余年重逢了,有了可以依赖的人后,就总会在许多时候想到他,或需要他。
这不好,这不好。
她也怕自己只是依赖而并非喜欢。
可另一方面,种种细节都表明,她的的确确喜欢余年。
无可救药。
阮萌吹了会儿风,远远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着,随口朝路旁啐了一口,然后低着脑袋走入警局。
阮萌下意识想到男孩哥哥口中的酒鬼爸爸,紧随其后也折返。
人距离房门还有两米远的时候,就听到一些吵骂声。
“**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就先学会给你爹惹事儿了?”
“我是你老子,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早就说你不是读书那块料,要不是你哥……哼!”
对方一进来,劈头盖脸先把男生训了一通。
而这男生,却在爸爸来了之后就彻底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一句话也不说。
警方扶着额头劝告:“希望您冷静一些,注意文明言辞。”
而在听明白原委后,对方却又变了副嘴脸:“照这么说,我儿子也没犯什么大事儿嘛!”
“她老子害我大儿子卧床大半年,我这小儿子记恨上了就搞点恶作剧而已。”
“警察同志,就为这点儿事儿就把我叫过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本来今天约了几个酒友准备不醉不归呢……”
余年站在旁边,脸色肉眼可见地冷凝下去。
“那您知道明星每年都会告几个在网上造谣传谣的极端网友吗?”
“据我所知,明星索赔上万的或者几十万的都有,您觉得您儿子做的比他们少吗?”
“她虽然不是明星,却也是有一定公共影响力的,泄露隐私,造黄谣,诽谤她家人是杀人犯,在此之前还跟踪多次,甚至寄东西打电话恐吓她。”
“您觉得你的小儿子比起那些在网上骂骂人的网友,是更轻还是更重?”
余年这话一出,对方立刻没了底气。
“你……你别想着唬我,他还没满十六周岁呢,我可是懂法的!不够十六岁,法律上……”
余年帮他补充:“法律不会判刑对吧?”
“但是赔偿总不是入刑吧?”
提到钱,对方的脸色再度变换。
而那个男孩则是脸色惨白:“我,我没有钱……”
“我说的好多话都是吓唬人的,”
余年想说的重点却不在于钱,他深吸口气,冷笑一声:“况且,您可能不知道的是,真正造就了半年前那场事故的,极有可能另有其人。”
“关于当时的事故,我们已经整理了新的证据重新立案。”
余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阮萌简直想在旁边拍手鼓掌了。
她宣布,余年就是她今天的嘴替,她想说什么他都知道。
而那个男生在听说他哥哥一会儿也要来后,终于惊慌了起来。
“你们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哥哥了?”
“还没有对不对……你们别告诉他!我求求你们了……”
“我真得错了,我就是看着我哥哥每天痛苦一时冲动……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后面,男孩的哥哥也拄着拐杖前来,二十岁的年轻人,体格结实,本是靠体力吃饭的,现在却连行走都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哥哥的到来显然对男孩还是有影响的,对方本来是拒不认错的,结果看到哥哥,神情中瞬间多了些怯意。
“……哥?”
对方没有搭理,只是靠医用拐杖支撑着半边身体,一遍喘息一边看向阮萌。
而后,他一手扶着拐杖,一边身体往下弯了弯,不太标准地鞠了个躬。
“对不起……”当初病痛折磨都只是让他身体脆弱,在这个时候,阮萌却感觉到对方内心的脆弱。
阮萌并不想对他恶言相向,她只是别过眼睛说:“你不用跟我道歉,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我们走吧。”阮萌不想再为这件事情耗费精力了。
-
而第二件事,是关于avril的。
avril所在的工作室发出公告。
【橙色工作室:据了解,我们工作室下的画师avril在最近的网络争端中,存在恶性竞争行为。
经沟通后,我司决定与avril解除劳务合同。】
阮萌后来才了解到,橙色工作室的老板跟那天的金发姐姐是好朋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巧妙。
你以为会对你报以善意的人可能会暗中记恨你,你担心会因流言中伤你的人也可能在关键时候帮助你。
第134章:余年,我喜欢你。
从二月二十一日陷入舆论风波到现在二月已经过完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只过了一个星期。
但阮萌却感觉自己的生活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不管怎么说,她的大部分难题都已经解决了。
那个男孩之后是去少管所还是去哪里,她不是很想关心了。
这件事情查清楚真相后,她虽然有难过,但之后也就松一口气。
相反是余年,对此更为忧心。
阮萌笑他:“你怎么看起来比我更像当事人?”
“阮萌。”他难得叫了她的大名,“我是在担心你,我很担心你。”
他把语义类似的句子说了两遍。
阮萌感受到对方心情微微的烦闷。
她咬咬唇,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就颠倒了位置,但还是安慰他:“不过还好,现在已经调查清楚了。”
“是调查清楚了……可是……”他从前没有想过她的生活中会存在这么多未知的危险。
而当他有一天突然意识到这些后,又怎么能当做不知道呢?
阮萌却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她总不能一直打扰他们,哪怕余年的爸爸妈妈人都很好。
可越是这样,她自己越应该有些分寸。
“……今天就要走吗?”
二月二十八日晚,余年看起来还想要挽留她。
而事实上,这个时候他们人已经在小区楼下了。
阮萌低着头,指尖在行李箱上画圈圈:“我已经打扰你们很久了。”
“而且,我之前打算直播回应的。”
“我直播虽然不开摄像头,但是后来宽裕一点后,也有买声卡和麦,希望收音更好一些。”
“这些东西都还在我家里呢。”
她说的是实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觉得,自己就像是又渣了余年一样。
果不其然,余年叹口气:“你对我这算不算是用完就丢?”
“……怎么会。”阮萌应得心虚又心里泛酸。
要真是用完就丢,她怎么会泛滥那么多小心思呢?
她遗憾地发现,解决完了事情后,她更找不到机会来跟他诉说她的喜欢了。
“那好吧。”余年只能建议她,“你们家应该还有多余的房间,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你之后可以找一个合租的室友。”
“你和你弟弟单独住,还是有些不安全了。”
阮萌虽然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找人合租,但还是点点头说:“我会考虑的。”
最后,他轻轻张开了手:“好了,最近也算是陪你共患难了,抱一下,总不过分吧?”
傍晚的阳光暖橙橙的,让她联想起来那天等在站台上的余年。
阮萌点了点头,像那次在ktv一样,给他了一个拥抱。
唯一的不同是,之前是羽绒服与羽绒服之间的拥抱,这次是卫衣与卫衣之间的拥抱。
余年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收紧胳膊,只是维持着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听到他在叹息。
“很多事情都在解决中了,这不是好事吗?你不要叹气呀。”阮萌试图缓和气氛。
但余年又叹了口气:“你的事情是快解决了,但我的问题却出现了。”
“萌萌,我要怎么才能光明正大地在你身边,保护你、拥抱你呢?”
他还是又说出口了。
阮萌头脑发懵了一瞬,没想到他又一次抢先了。
她的指甲陷入手心,整个人忘了动弹。
直到余年的铃声响起。
他下意识松开了她,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接通电话。
正值上下班高峰期,余年又没带耳机,他干脆开了外放。
阮萌于是听到一个女声。
“考虑的怎么样?打算怎么感谢我呀?”
对方笑得开怀,看出来跟余年关系不错。
“别的也就不说了,请我吃个饭总是要有的吧?”
余年也答应了:“当然。”
对方懒懒收尾:“行嘞,那就这样。”
短短几句对话,却听出来了熟稔。
阮萌又懵了。
她想对方或许是朋友,或许是大学同学,或许……
总之,她也有黄黄和七妖这类的男性友人会一起打游戏。
余年身边有异性朋友,也一点都不值得意外吧?
……她自己甚至不也是吗?
可阮萌还是突然就不开心了。
挂断电话后,余年伸出手,试图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好了,我帮你把行李箱送到楼上?”
“……我自己也可以的。”阮萌闷声说。
余年定定看了她一眼,失笑:“知道你可以,但我想好人当到底,可以吗?”
她很想说不可以。
如果他对谁都是好人的话,那对她的好似乎就变得让她心动中酸涩了。
但想想自己上次提着东西走了两层楼后,第二天打游戏都抬不起胳膊,阮萌还是松了手。
“那谢谢了。”
她兀自矫情着,从楼下到楼上,再到她打开房门。
而余年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萌萌。”
“刚刚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那次画室里跟我妈妈一直交流的姐姐。”
阮萌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她的情绪变化果然完全逃不出余年的眼睛吗?
……等等,余年的意思是,通话的人是那个金发姐姐?
对方知道阮萌在网络上的事情后,到最后橙色工作室宣布和avril解除劳务合约,这期间显然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我有了解过那个画师所在工作室的信息,那天看到她后,突然想起来她也是画原画之类的比较多。”
“后来我私下询问她,果然,她之前是听说过avril的,她还认识橙色工作室的负责人。”
之后的事情不言而喻。
那个金发姐姐当天就多次表达了对阮萌的欣赏,因为通过余年母子接触到她的缘故,或许对她更添一层信任。
之后的事情,或许就只是随口提几句的事情。
阮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发现自己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
上次误会了与余年的妈妈,这次是余年妈妈的朋友。
对方是有老公的人啊!
虽然软萌不确定这个‘老公’是具有法律效益的老公,还是对男朋友的昵称。
“……原来是这样,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请她吃个饭?”阮萌默默惭愧。
余年却笑着点头:“可以啊,到时候我们一起。”
她抿了抿唇,没有第一时间应。
她的思绪有些想飞远,飞向其他方向。
“……那我先走了?”余年看她不应声,迟疑着问。
“等等!”阮萌顿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将行李推向一旁。
“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也很想拥抱你。”
“我是个胆小鬼,躲了一次又一次,我甚至觉得我快要把你推走了……”
“可是现在我骗不了自己了,没有那么多矫情的理由,我就是喜欢你。”
“余年,我喜欢你。”
第135章:年年有余,朝朝慕你
“余年,我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余年望着她,微张了下口,本来揶揄的笑意却突然被定格住。
她有些分不清这是惊讶还是惊喜,或者两者都有。
之后的事情,直到第二天阮萌下午七点开播——本来她还需要接阮沐安回家的,但是临时接通知,因为疫情阮沐安的幼儿园实行半封闭管理,一周回家一次,于是阮沐安在二月二十八日那天就被送去幼儿园了。
昨天她还在跟齐格感慨:“我小的时候真的是完美避开了所有住宿的机会,幼儿园只在幼儿园睡个午觉,小学初中当时我们学校没有住宿这一说,高中我也是坚定不移地走读。”
“我弟弟现在才四岁,人生经历就要比我丰富了。”
齐格于是骂她:“你这就是幸灾乐祸,幸亏这几天他没见到你,不然你看他跟不跟你哭!”
“没有幸灾乐祸,我只是单纯的表达自己的羡慕!”
当时口中的羡慕不一定是真的,但现在是三月一日了,阮萌的恍惚却是真的。
——她和余年真得是男女朋友了?
——以后就再也不用想找余年玩游戏的时候左右纠结了?
——她昨天不是在梦里告白的吧?
因为今天并不是单纯要打游戏,阮萌中午吃完饭后就开播了。
那些做好战斗准备的忠诚观众和死忠黑子都已经在等待着了。
结果发现直播间里没有声音?
【?不是吧不是吧?这是抑郁了吗?】
【……不会要开始卖惨了吧?】
【sb们,不要贷款卖惨?是不是主播稍微表现得没有以前那么活跃在你们眼里就是卖惨?】
【笑die了,你们可以诅咒别人家人,但是不允许人家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呗?】
【菜狗要不直接播游戏吧……别车轱辘网上那些事了……】
【抱抱我们萌!别emo呀,你不说话我好难受……】
阮萌愣了个神的功夫,弹幕就已经替她猜测了一长串。
她:“啊……”
“我没有emo,我在发呆……”她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寻思着自己总不能说,她刚谈恋爱,还没有什么真实感,所以不知道该怎么直播了吧?
可是黄黄和西西子都是下午晚上档的主播,她就算想混也没办法混了。
何况她提前开播就是为了回应网上的事情了。
阮萌的微信跳了一下,她点开发现是余年的消息。
[年年有余:在紧张吗?]
[年年有余:不然我过去陪你直播吧?我可以不出声。]
她刚觉得谈恋爱没啥真实感,除了心情飘忽了一天,似乎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下就不一样了!
她跟余年同学这么多年,也不会去彼此家里玩。
可是昨天刚确定关系,今天余年就敢说‘我去陪你’了!
阮萌差点从电竞椅上出溜下去。
[朝朝慕你:没!不用!真的!]
[朝朝慕你: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头,没事,等弹幕吵一会儿我就知道说什么了!]
[朝朝慕你:我比较擅长借题发挥,不擅长自己起头,你懂吧?]
[年年有余:那好吧。]
[年年有余:你改了昵称?]
[朝朝慕你:?被你发现了,所以你是不是没给我备注!]
阮萌分心二用,一边回微信,一边念弹幕。
“是不是要开始说自己抑郁了……那个,我提前声明,我虽然不能保证自己每天心情都很好,但我不会轻易说自己抑郁症了或者怎样。”
说道这个话题,她放下手机,语气严肃了些:“抑郁症并不是一个噱头,抑郁症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抑郁症和抑郁情绪是有区别的。”
“我觉得你嘲讽我可以,但是你用这个点来嘲讽我,并不能让我被嘲讽到,只会让我觉得你很不尊重抑郁症患者。”
说这些的时候,她多少会想到齐格。
虽然齐格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她看起来只是比其他的女生更有个性一些。
可是最开始齐格妈妈的种种暗示,以及之前无意间发现齐格房间里有空了的药瓶……她后来去搜了下,发现那是抗抑郁的药物。
“……骂人的和无厘头吵架的我就不回应了,我对你们唯一的期望就是,要么多骂几句给我涨涨热度——趁着还没被我的房管封掉,要么离开我的直播间不要污染其他人的眼睛。”
“网络上,设计稿的事情我已经澄清过了,至于关于我和我家人的其他事情……”
“一、我弟弟是我亲弟弟,有某些龌龊想法的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翻看过刑法?有空多去看看吧,我怕你有一天惹事儿了都不知道自己栽在哪儿了。”
“二、我爸爸参与的项目的确出过事故,但关于那场事故最后应该追责谁,已经重新立案了。如果出结果后你们还记得我,记得到时候来看看结果。”
“但在此之前——断言我爸爸是杀人犯的人,我劝你善良。”
“三……三还有什么?你们问吧?”
【菜狗大傻子,还有说你白莲的!还有拿你成绩说事儿的……】
【……你解释了半天忘了解释你自己啊!你是不是傻?】
【前面的,微博已经有菜狗三次元的朋友澄清过了,我们少提这些传递负面舆论吧?】
【为什么不提?所以是真得考不上大学吗?】
这么一来,弹幕不出意外又闹哄哄吵起来了。
【??这年头对主播也要求这么高了吗?】
【不是我刻板印象,做直播的有很多人学历都不是特别高,这一行没有那么高的门槛,只要你能够吸引观众就可以。】
【啊对对对,可是你们菜狗以前天天说自己学习好啊!主播是不需要高学历,但是卖这个人设又考不上大学,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话把阮萌搞得一懵:“等等,谁卖高学历人设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个人设?”
“……哦哦,不是高学历人设,就是学习好学霸人设是吗?”
阮萌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也就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几句。
‘??我背了两句古诗值得你们这么意外吗?’
‘拜托,我当初也是班级前十的好学生好嘛!你们不要一天天觉得我是个文盲!’
剩下的话差不多都是这种吧。
这也算是立人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