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坚持到现在,《许君不知情深浅》终于要上架啦,阿浅家里的事解决得差不多了,也终于要和那位老鳏夫开始正面“交锋”了。
无论是新老读者,麻烦都来支持一下《许君》的首订吧,谢谢大家!
……
不少人都吐槽过书名,但最初为了暂时让男主神秘一下,就没有解释书名。
这个看起来十足文艺十足现言味的书名,其实也是男女主角之间关系的诠释。
“许君”首先是指男主许珵,第一世的他为了达成自己的复仇,利用了对他一往情深的女主,而且因为女主表现得太过愚蠢【【而一直误会她只是个烦人的花痴女,自然完全不知“情深”的阿浅。
全新的女主现在出现了,许珵也发现了她曾经的“花痴”外表下的真正性情,加之共患难的经历,对她也另眼相看,为二人之间的感情发展打下了基础。
“许”同时也是动词,阿浅曾经在心里许给老鳏夫的情,他原本并不知道。
重生之后,老鳏夫自然是要续弦的,仇也是要报的,阿浅的仇自然也不会不报。
他们要如何化解前世的心结、达成“夫妻同心”的成就呢?
欢迎大家跟着堂堂一起走向下面的情节!
076、送信归来(上架求首订!)
霍云浅:???
“什么都没有,你们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装作没看到三个少女脸上“不信”的表情,霍云浅强装镇定地把霍棠儿拖了过来,“你跟我去隔壁屋,我有话要问你。”
二人刚刚出门,裴槿儿就和霍柔儿一起挤眉弄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姑姑真厉害,简直就是兵法上说的‘欲擒故纵’!她没有再去缠着王爷,王爷反而巴巴地来找她了!”
裴槿儿也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咱们以前都见过那位王爷的,和小姨真的挺般配!”
虽然时间有些久了、虽然那天是霍云浅追人未遂出糗——但跟随出来的霍柔儿和裴槿儿两人,都瞥到了马车里那个温和淡漠的白衣青年。
“简直……想象不到他就是曾经的‘战神’呢,倒像个文人。”霍柔儿也托腮,“不过,听说他是死了老婆的,小姑姑嫁过去岂不是就……”
裴槿儿马上接口:“怕什么,等小姨嫁过去了直接就是正妃,难道不好?”
而且,只要小姨赶快嫁出去了,望曦哥哥就只能是她的了……
霍云浅拉着霍棠儿进了隔壁房间,转头认真地看向霍棠儿,“你向我老老实实说,对那个何尹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呀?”霍棠儿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不敢看霍云浅的眼睛,嘴唇微微颤抖。
这个表情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霍云浅心里一松,点点头道:“不过,棠儿你得真的想清楚,你是发自内心地愿意以后和他共同生活、愿意和他孕育孩子吗?”
霍棠儿的脸简直红得快要滴血了!
小姑姑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呀,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怎么……怎么连孩子都提到了!
但如果是和何大哥,她也……
霍棠儿正要开口,突然想起刚刚那只匣子,眸光一下黯淡,原本的热情也冷了下来。
“怎么了?”霍云浅一头雾水,以她过来人的经验,这两个孩子之间一定是双箭头没错。
难道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让棠儿受到了刺激或者伤害?
……何尹沣那小子,现在就敢伤害棠儿了,她这就去灭了他!
不料,霍棠儿接下来一开口,瞬间就让霍云浅哭笑不得。
“何大哥……一定是喜欢柔儿的,不然为什么给她送药来呢?……我没关系,他和柔儿,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违心的话,每说出一个字都是在自己的心口捅刀。
说到最后,霍棠儿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霍云浅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过去将这个傻侄女抱进怀里,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
“小傻子,那药是那个老……那个秦王看在我的面子上送来的。至于阿沣,他是想见你,才顺便接了这个差事的!”
头顶的大力让霍棠儿一阵晕乎乎的,而霍云浅的话,更是直接让她呆了,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
想见她……何大哥想见的真的是她吗?
她有什么好的,何大哥那么厉害的人,难道……真的这么关心她吗?
了解了霍棠儿刚刚反常的真正原因,霍云浅心里格外好笑,拉着她的手往房间外面走去。
“直接当面问他,你心里就能踏实了!”
霍棠儿又惊又羞,可是霍云浅的力气她根本扛不过,只能别扭着被她带回刚刚的小会客厅。
进到会客厅里,就见何尹沣红着脸坐在霍明佑身边,霍明佑拍着他的肩膀,笑得格外开心。
见此情景,霍云浅心里也有数了,笑着喊了一声:“三哥!”
霍明佑二人齐齐转过头,何尹沣和霍棠儿目光一对,两人又都红着脸别开视线。
霍明佑含笑向霍云浅一点头,“阿沣说了,回去之后就向他爹娘表明这事,尽快过来提亲。”
提……提亲……
霍棠儿的呼吸一下重了,几乎站立不住要晕倒在地,幸亏有霍云浅将她搂住。
对面的何尹沣登时紧张,眼巴巴地看着摇摇欲坠的霍棠儿,担心溢于言表。
“好呀,那我们就等着了。”霍云浅紧紧搂着霍棠儿,带着笑意的目光挪到了何尹沣身上时,瞬间变得严肃。
“听好了,要是真想把棠儿带回家,就好好想想你能怎么保护她!”
其实她对于行事神秘的何飞容夫妇仍然不够信任。
但无论怎么说,比起虚伪的雷家还是好很多的。
而且重点是,棠儿和阿沣两情相悦啊。
何尹沣呆了呆,无可奈何地一笑,看来县主还是不曾忘记他娘骂他的那一幕啊。
娘只是有点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但现在当着霍家兄妹的面,何尹沣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废话,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霍棠儿一眼,红着脸走了。
回到秦王府,何尹沣自然要先向许珵复命,到了福熙阁却得知自家老爹此时正在与王爷议事。
何尹沣想了想,还是先在福熙阁的一楼小花厅里等候下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何飞容才从楼上下来,见儿子在这,微微一点头,迈步准备出去。
何尹沣赶紧上前把他一拦,“爹,您先回去娘那儿,我有要紧事要和您二位说。”
何飞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儿子,眸光闪烁,最终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福熙阁。
何尹沣马上迫不及待地蹿上楼,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许珵。
敲开了房门,何尹沣一眼便看到一身白衣的许珵静静地坐在灯下看书,如墨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分外优雅。
近了细看,却能发现其中已掺杂了不少的银丝,配上他脸上淡淡的倦色,一下让何尹沣心中原本怀着的调侃之心冷了下来。
“阿沣回来了。”许珵放下手里的书,向何尹沣温和一笑,让何尹沣澎湃的思绪不自觉地宁静下来。
唐棋点好了熏香,走过来立在许珵身边,带着探究之色看着何尹沣。
何尹沣上前一礼,嘿嘿笑道:“启禀主子,东西我已经亲自交到县主手上的,但是里面的信她看没看,我就不知道了。”
“嗯?”许珵挑眉,有些意外。
077、儿媳妇的条件
阿沣主动揽差事不过是想去国公府见那个小丫头,许珵有心捉弄他一下,才故意在里面加了封信。
按他所想,凭那丫头对自己的“厌恶”,至少得质问阿沣这信的用意;
而为了解释这信,阿沣至少得绞尽脑汁,也没多少心思去接触那位小霍姑娘。
何尹沣还是忍不住得意地仿佛有根尾巴在后面翘了起来,“我就快定亲啦!主子,将来我爹娘要是不同意,您也得帮我多多劝劝他们,我是真的想讨老婆了!”
刚说完话,何尹沣就发现许珵和唐棋都用很诡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不由缩了缩肩膀,“怎么了嘛……”
唐棋回神,立即打手势:和谁定亲?
何尹沣嘿嘿笑,“到时候再告诉你。”
唐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何尹沣把他好好气了一把,又转向许珵,向他挤挤眼睛,“主子,我的事已经解决,可你的信被人无视了,怎么办呢?”
许珵抬起头,早已看穿了何尹沣眸中的狡黠,淡淡一笑,“药能送到就好。”
这回答滴水不漏,何尹沣也无可奈何了,只好告退离去。
目送何尹沣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许珵脸上淡淡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而后慢慢消失,眸中的光芒一下黯淡了。
唐棋担心地看着他,半天才试探地打了个手势:他不知道,不知者无罪。
“我知道。我没有怪阿沣的意思。”许珵淡淡地接话,缓缓闭上眼睛。
“我只是在气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
离开了福熙阁,何尹沣脚下生风马上跑回自家的院子。
何飞容和郑妍音已经在屋内严阵以待,但想到满怀期待的霍棠儿以及霍明佑的叮嘱,何尹沣鼓起勇气,把刚刚在卫国公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意料之中,自家老娘瞬间炸了。
“什么?你才回京多久,怎么可能就看上什么姑娘了?”
郑妍音瞪着面前昂首挺胸的儿子,忽然一下子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
儿子真的长大了……都要娶妻了啊。
何尹沣悄悄瞥了一眼还沉着脸没发话的自家老爹,坚定地站在原地,“儿子就是看中了!而且娘你以前不是说了挑媳妇的条件,她样样都符合啊!”
郑妍音瞠目结舌,“我哪有说过什么条件?”
“就是我去给挽云阁送完胡粉那次。”何尹沣掰起了手指,“您是不是说过,要个乖的?”
“谁不想要乖的?”
掰起食指,“胆子小点的也行?”
“有什么不行?”
再掰中指,“还要不爱出门、时时在你眼前晃悠的?”
“……嗯”
屈起无名指,何尹沣底气更足了,“还要个省心的——是不是,这些可都是您自己说过的,别不认账啊!”
郑妍音差点没晕倒。
上次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这臭小子竟然还一条一条地给她记下来了?
她忽的醒悟,这小子竟然回得这么机灵,分明就是蓄谋已久,哪里是什么最近看中的!
拿下自家老娘,何尹沣看向那边还没说话的何飞容,声音也放软了些:“爹,所以……这事儿有得商议么?”
不等何飞容开口,郑妍音忽然想起一事,焦急地道:“那个卫国公府的大丫头,不就是——霍家那个老二的丫头么?”
“霍家老二?”何飞容终于开口,轻“咦”了一声,“就是那个当年在宫宴上轻薄吴贵妃反被推进水里淹死的那个?”
“……嗯。”何尹沣大气也不敢出。
他也是刚刚才从霍明佑的口中得知了棠儿的父亲有这样的过去。
这名头若是别人听来,只会觉得那个霍二郎死有余辜;
但凭霍明佑的保证,以及何家多年来宦海沉浮,何尹沣对这种手段已经见怪不怪,自然更不会轻信这话。
他只是着实心疼霍棠儿。
顶着这样的压力,无怪她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敏感模样……
等会,老爹对这事这么清楚,难不成——老爹会因为那个霍二郎的事讨厌那个丫头?
何尹沣不禁有些着急,马上又道:“爹,这事——”
出人意料的,何飞容没有再就棠儿的父亲问什么,只是抬眸淡淡瞥了一眼儿子,“你真那么喜欢那丫头?”
何尹沣没有迟疑,用力点了点头。
刚刚在国公府,霍明佑问了他不少问题,而正是这些问题,让他看清楚了自己心内所愿。
——也不知道小国公是从哪儿找到这些刁钻古怪的问题的!该不会是他的岳丈曾经这么考验过他?
没想到丈夫竟然对儿子有些赞成的意思,郑妍音心里没来由的难过,酸溜溜地道:“嘿,这么快就有了媳妇忘了娘……”
何飞容抬眸看了她一眼,“儿子长大了,早晚要娶妻,你忧伤个什么劲?到时儿媳妇乖巧听话懂事就行。”
“她绝对乖巧听话。”何尹沣信誓旦旦。
何飞容“嗯”了一声,“这几日要忙王妃忌日的事,我去信一封给卫国公,等过了这十日,我要去亲自见见那个丫头。”
郑妍音一听,不乐意了,“就不能让我去么?”
何飞容淡淡看向她,“凭你的本事,足以把人家小姑娘吓哭,说不定死也不肯嫁你儿子。”说着,他眼睛里溢出了笑意。
郑妍音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好哇你竟敢挤兑我——”一掌就拍了过去。
何飞容轻松躲过,也毫不客气地出手,两人战成一团,从屋内打到了外面院子里。
俩人一打起来没完没了,算是夫妇俩的特别爱好。
何尹沣扶着门框站立,无奈至极。
其实吧……他的黑脸老爹在吓人方面也不比他老娘差多少啊。
但刚刚老爹不经意的话突然令何尹沣回神——
十日后,是王妃的忌日!
难道刚刚老爹就是去福熙阁与王爷商量这事?
何尹沣捂嘴,怪不得刚刚看主子的神情那么萎靡……
他立即朝脸上扇了一巴掌,后悔不已。
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刚刚竟然还调侃起主子来!
夤夜,京城四处都沉浸在静谧之中,宵禁过后的街道只有三三两两的五城兵马司卫兵在巡逻。
琢天城外的官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078、又来个舅舅
一行三骑,已经逼近琢天城的南门,但远远地望见城门已经关闭,三骑便渐渐停了下来。
走在后面的两匹马上骑手各自摘下了自己的风帽,竟是两个妙龄女子。
其中一个娇嗔道:“公子,这可怎么办呀,咱们得在城外过夜了。”
另一个马上瞪了她一眼,“清风!要不是你出门前非要涂脂抹粉耽误那么久,怎会连累少主睡野外呢!”
第一个女子马上反唇相讥:“淡月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一路上不住喊苦喊累,几次都因为你而停下来休息,不然咱们也不会磨蹭到现在才到!”
“你——”
“都住嘴!”一直未开口的为首之人终于低吼一声。
二女仍旧不甘心地互瞪了对方一眼,还是默默地闭嘴了。
为首之人的面容仍然隐在风帽之下,忽然翻身下马,把缰绳丢向了身后。
“你们在城外想法子过一夜罢,我今晚必得进城去。”
二女大惊,连忙哀求:“少主,不要丢下奴婢嘛……”
但男子已经大踏步地往城门走去,身形诡异地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城墙上。
……
卫国公府里,霍云浅将今天的工作完成,这才离开她的小“作坊”回到屋里,吩咐银屏和银翘去准备热水沐浴。
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考工室那边也没什么消息传来,家里的小作坊倒是越发不够用了。
霍云浅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出去找一找合适的店铺或者门面,打造她自己的作坊了。
将来再拿一份许可,晋升为官坊,也能给家里的小丫头们撑个腰当个后盾。
出人意料的是,今天霍柔儿也留在了定苑里,而且直接躺到了霍云浅的榻上,一副无论如何都要和她一起睡觉的姿态。
瞧着她满脸的坏笑,霍云浅一阵无语,“你是想打听那封信的内容?”
霍柔儿翻身变为趴姿,笑眯眯地托腮,“我真的想知道嘛!小姑姑你最好了,就告诉我嘛,我保证不说出去。”
霍云浅解下围裙丢到旁边,啐了她一口,“还不知道你?说完一分钟就被你爹娘知道了。”
霍柔儿嘿嘿笑,可又有些疑惑,“小姑姑,‘一分钟’是多久?”
“就是六十……咳,你按你的脉搏,跳六十下,那就是一分钟。”
霍云浅随口一说,等霍柔儿真的开始数自己的脉搏,她偷笑着转到后面去沐浴。
洗完澡,霍云浅神清气爽地回到床边,霍柔儿马上翻身坐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又盯住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霍云浅扶额,马上转移话题:“对于你娘又有了BB,你高兴吗?”
霍柔儿大约猜出了小姑姑说的“比比”应该是宝宝,马上小脸一垮,哼了一声,“就是因为又怀了,才想同我和好吧,免得我害了她的孩子!”
霍云浅捏了捏她的小脸,心里暗暗心惊,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道:“什么叫‘她的孩子’?那是你的亲弟妹,是比棠儿和槿儿都还要亲的呢。”
霍柔儿只是继续发出哼声,一翻身滚到靠墙里面去了。
“行了,别乱滚,当心腿伤。”霍云浅在她腰上轻轻一拍,“晚上的药还没上,还不快再滚回来。”
哄了一阵,霍柔儿才又屈着膝盖慢慢滚过来,由着霍云浅给她上药,忽然没头没脑地道:“她也不帮我报仇,哪里是真爱我。”
“你以为报仇那么容易?”霍云浅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那个玉香是有后台的,何况这事原本是贾珍珍推的你,你让你娘找谁报仇?玉香,还是你的好‘朋友’?”
霍柔儿嘴巴一瘪,嘟哝道:“我肯定会找珍珍问个清楚的……但是那个女人!哼……她要真想给我报仇,一封信不就送去给外祖父、给舅舅了吗?让他们出手不就好了?”
霍云浅蹙眉,将手中的药瓶“砰”地重重放在了旁边的矮凳上,把霍柔儿吓得一抖,疑惑地看过来。
“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一举措会有什么后果?”
霍柔儿呆呆地看着她,有些委屈,可还是不明白小姑姑突然生气的点在哪,默默地摇了摇头。
霍云浅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解释,窗外传来一个含笑的男子声音:“当然是因为,如果柔儿真的要我来为你出气,卢家和国公府就成了叛逆,正好被人一锅端了。”
这声音来得突兀,把榻上二人惊得一下坐直。
霍柔儿最先反应过来,兴奋地叫道:“舅舅——你怎么来啦!”
她兴冲冲地下地,霍云浅暗暗叫苦,情急之下取了旁边的披风将自己裹住。
霍柔儿一瘸一拐地过去将房门打开,门外离着的人摘下头顶的风帽,露出一张有些妖孽柔美的脸庞。
桃花眼一转,青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霍柔儿脸上轻轻一戳,温柔笑道:“没想到你在这儿,叫我好找。”
霍柔儿吐了吐舌头,往他怀里蹭了蹭,“我今天想和小姑姑睡嘛!不过,舅舅你怎么会来的?也没事先说一声!”
青年点了点她的鼻子,“给你个惊喜。”
一个凉凉的声音插入进来:“惊吓还差不多。”
舅甥二人抬头,只见霍云浅裹着披风立在门边,脸上有一丝愠色。
霍柔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儿可是小姑姑的闺房,她竟然就这么看着她的舅舅闯进来……
霍柔儿登时慌了,拽着青年就要往外走,不忘回头叮嘱道:“小姑姑你快回去!我马上带舅舅离开!”
“都已经这样了,你也毋须紧张。”霍云浅无奈一笑,转头看向不远处准备贴近过来的神情紧绷的银屏和银翘。
“你们去请三哥过来,让他安排一下卢公子的住处吧。”
青年呵呵笑,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叹息道:“小浅浅,许久不见,你对我仍旧这么冷淡啊。”
霍云浅额角瞬间挤出个“井”字。
“卢——启——思——”
“舅舅,你别胡说了!”霍柔儿赶忙打断,可是一开口瞬间如同火上浇油,“小姑姑和秦王殿下好着呢,你别来自讨没趣啦!”
霍云浅:……
她可以拿金疮药把这傻丫头的嘴糊住吗?
079、仇还是要报的
接到消息的霍明佑匆匆赶来,先不由分说摁着小舅子的脑袋给妹妹赔礼道歉完,才黑着脸把小舅子捉回了怀苑。
卢梦春这才得知,自己的弟弟竟然冒着宵禁的风险进了京城,还“夜袭”了小姑子的住处,瞬间脸色比丈夫的还黑。
是以等卢启思一进门,她上去就狠狠拧住了他的耳朵。
“哎呀姐,松手松手——耳朵要掉了!”
卢梦春又一拳挥到他脸上,“在家胡闹也就罢了,在这儿还敢放肆?”
卢启思捂脸哀嚎:“姐,我这俊脸都要被你毁了!”
她这一拳动作不小,霍明佑赶紧从旁抱住她,“姑奶奶,你千万小心些自己和孩子!”
卢梦春气呼呼地一甩袖子,果然感觉有些疲惫,哼道:“安排什么住宿啊?这种人不请自来,睡柴房也就罢了,不然咱们院子里的丫鬟都要不干净了。”
“春儿——”霍明佑无奈,又哄了她好一阵,才向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机敏,上去向卢启思笑道:“请少庄主随小的去歇息吧。”
卢启思瞧着姐姐夫妇鹣鲽情深的样子,又想起刚刚在窗外听到的两个丫头的对话,摸了摸下巴,慢悠悠地跟着小厮走开了。
看来,他把老爷子绑起来、自己独身过来是对的。
次日一早,霍云浅就被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霍云浅抓过丝被盖住脸,喉咙里隐隐咕噜作响,满肚子的起床气蓄势待发。
霍柔儿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小姑姑,是二姑母过来啦,好像找你有事呀。”
起床气这才散了些,霍云浅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披衣起身过去开了门,果然见到一脸无奈的霍云瑰。
“卢家那少庄主突然来了,你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霍云浅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揉了揉眼睛,“关我什么事,这儿可是国公府。”
对于三嫂这个浪子弟弟,霍云浅倒是处之泰然。
卢家在江湖上颇有威望,“居然庄”名下有众多产业,尤其镖局事业最是红红火火。
前一世的时候,卢启思这个浪子就曾多次在言语上“调戏”于她,有几次当真还触怒了凤夫人和霍云瑰,全靠卢梦春拼命求情才没有追究。
然而到最后,其实他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举动,所以霍云浅倒不是很担心。
只不过,卢家那位老爷子可是脾气火爆得很……
前一世三嫂改嫁,她自己原本并不情愿,最后几乎是被卢老爷子下令强行绑回去的。
所以后来出现柔儿杀母的悲剧,说到底,和那位老爷子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至于那个长着桃花眼的家伙……
霍云浅一时也想不起更多前一世关于他的事了。
不过,卢启思这次突然进京,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前一世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究竟又有什么变故了?
洗漱更衣过,霍云瑰亲手给霍云浅梳了头,嗔道:“我就怕你三哥想亲上加亲,非要把你说给那个卢启思……”
霍云浅嘿笑,“三哥不会这么坑我的吧?他要敢这样,我就马上离家出走。”
“又说胡话。”霍云瑰梳好她的发髻,添上几件发饰,在她肩上轻轻一拍,“但你三哥近来的确有在给你打听合适的人选。”
霍云浅脸色瞬间垮了,
不就是十八岁么……第二世在现代的时候,她才刚刚开始大学生活、才刚刚谈了那一世的第二场恋爱呢!
现在回到古代,竟然就成了大龄剩女,还让哥哥姐姐们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
她才重生回来多久啊!只想和亲人们一起多待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
她很想抓脑袋,但又舍不得刚刚做好的发髻,只能转而抓了抓胳膊,“别费心了,缘分没到。再说了,留我多在家待两年不好吗?”
“说什么胡话?女儿家总要出嫁的。”霍云瑰笑。
霍云浅果断道:“跟三哥说,那我直接去白岳山投奔大姐。”
霍云瑰脸色一僵,不再接话了。
其实霍明佑最近一面忙着朝廷的事,一面又因为卢梦春的怀孕而分身乏术,挑对象什么的还是霍云瑰在操劳着。
没想到霍云浅如此强硬地直接拒绝……
霍云瑰感觉一阵头痛,又想起最近这丫头和秦王府之间越发密切的来往。
难道这丫头还是一门心思要去给秦王做续弦?
早膳席上,多出来的那个人自然引得众人侧目。
青年潇洒地随意坐着,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不时往霍云浅那边抛个媚眼,而他的身后还立着两个打扮得格外俏丽妩媚的女子,都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怎么看,这三个人都与霍家的气质格格不入。
最尴尬的还是卢梦春,向弟弟使了半天眼色,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只能向凤夫人赔笑道:“娘,儿媳……也不知这小子怎么会突然进京来的,儿媳事先全不知情!”
霍柔儿在旁边咧嘴偷乐,舅舅果然是她娘的克星!
凤夫人倒没有动气,目光淡淡瞥向卢启思,颔首道:“老亲家可还好?”
不料卢启思张口道:“您说对了,老头子真的不太好。”
众人表情一僵,卢梦春更是急得脸色都变了,一把抓住弟弟的手,“怎么回事?你昨晚怎么不说清楚?”
若是因为爹的身体问题赶来京城,这小子怎么还能如此淡定从容?
就连霍柔儿也担忧地看向舅舅。
卢启思安抚地拍了拍姐姐的胳膊,“也就是被气到了,毕竟他最近越发技不如人,被我打败了就闹脾气,昨天就开始把自己关起来闹绝食了。”
卢梦春:……???
众人:……不行,不能笑。
“你就为了这事到京城来的?”卢梦春险些没綳住,阴沉着脸看向弟弟。
卢启思呵呵笑着向她摆手,“这倒不至于。只不过么,听说柔儿受伤,我想了想,这仇还是得报的,所以就把想打头阵的老头子打了,自己过来看看情况。”
他目光淡淡地从众人脸上扫过,将各方表情收入眼底,声音带着隐隐的惑人之气:“只不过……我想先知道,这封信是谁派人送到居然庄的呢?”
080、关公,啊不,公关
静默了片刻,凤夫人的声音响起:“竟然有这事?”
卢启思往后惬意地靠着椅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手上轻轻扬了扬。
卢梦春当即要去抢夺,被霍云瑰赶紧从旁拦住,“当心些身子!”
“你这小子,到底还瞒了多少事?”卢梦春仍是气愤愤的,这个弟弟现在越来越难以掌控了,竟然在她的婆家如此恣意,真是欠削!
卢启思手指一转,又将信笺收回袖中,向她凑近了些,“阿姐,隐瞒事情的明明是你,怎么突然怪起了我呢?”
霍柔儿在旁边连连点头,舅舅说得太对了!
卢梦春目光转向霍柔儿,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正要发火,霍云浅忽然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按回了霍云瑰的怀里。
“三嫂,这个消息三哥和你早已分析过、拿定了主意,家里自然不会有人随意为之,更不用说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的柔儿。”
卢梦春愣了愣,又是一阵愧悔涌上心头,她居然在怀疑自己的女儿,真是……
霍云浅环视一圈,见众人似乎没有异议,便转向卢启思,淡淡笑道:“昨晚少庄主分明说过,‘报仇’之事不会轻易为之,否则会同时牵连霍家和卢家——”
迎着卢启思春风满面的脸庞,霍云浅声音渐渐冷了些:“既然你当着全家的面说出这事,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过来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卢启思突然进京,原因如今已经明了。
而且霍云浅也大致猜到送信之人是谁。
许祯真是使了好一招借刀杀人!
她原想先安定国公府内部再对付许祯,既然他这么迫不及待跳出来作死,她也就没法再忍耐下去了!
“这么一想,小浅浅好像说得很对。”卢启思摸了摸脸颊,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霍云浅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还能怎么办?——先吃饭!”
卢启思一呆,竟不知如何接话。
卢梦春“扑哧”笑出声,只差鼓掌大笑。
凤夫人和原本紧张无比的霍云瑰也都松了口气,立即叫丫鬟们上早膳。
等到众人慢悠悠地吃过早膳,霍明佑才下了早朝,到家后二话不说先发泄似的大吃特吃了起来。
“三郎,这是怎么了?”凤夫人关切地问。
霍明佑闷闷地回道:“娘,我没事。”然后继续大吃。
卢启思站了起来,微微俯身,关切地看着霍明佑道:“姐夫肯定是心里不大舒畅,多吃些、吃饱了就好了。”
霍明佑一噎,脸霎时憋得通红,慌得卢梦春马上给他倒水拍背。
卢启思弯腰大笑,转过身来擦了把眼角的泪,“小浅浅,咱们单独去商议下柔儿的事,你觉得如何?”
“你小子——”卢梦春张口又要斥责,霍云浅很快随之站了起来,从容点头,“好,正好我也要与你好好谈谈。”
卢启思身后的两个女子齐齐一惊,看向霍云浅的眼神有些微妙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卢梦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经意一转头,却看到了霍云瑰隐隐带着怒火和忧虑的眸光。
霍云浅领着银屏走在前面,卢启思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无论她走快或慢,都与她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来到定苑的书房,霍云浅让银屏下去沏茶,抬眼看到仍然紧跟着卢启思进门的二女,眉梢一挑,“不觉得这儿地方有点小么?”
二女瞬间变了脸色,“你——”
“好了。”卢启思抬手止住她们的话头,“都出去吧,这儿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你们。”
主子发话,淡月和清风也只能恨恨地瞪了霍云浅一眼,非常不情愿地退到书房外。
等银翘把茶放下告退,霍云浅端了一杯过来,向卢启思举杯示意,“少庄主是聪明人,所以和你说话也毋须拐弯抹角——柔儿的仇自然是要报,但得找准人、下准手,才能找麻烦。”
卢启思抿了口茶水,忽然一笑,“你是想看那封信吧。”
“当然也是要看的。”霍云浅并不否认,嘴角勾起,“但就算不看,我也能猜得出写信之人是谁。”
卢启思好奇地坐直身体,“谁?”
红唇轻启,“当今太子。”
这个答案显然在卢启思的意料之外。
他放下茶杯,重新往后靠在椅背上,伸手揉着额角,半晌道:“你意思是,那个女人的背后是太子?”
他重新取出怀里那封信,手指一抖将信纸展开,“这上面说,那女人为了正——正什么侯世子,想对一个姓贾的丫头出手,才误伤柔儿的。”
“什么?”霍云浅接过来细看,差点被里面的内容气笑了。
翻了翻那几张纸,她啧啧称奇,“娄博这份文案写得真是感天动地,不去做公关真是可惜了。”
“公关?……关公?”卢启思眼前浮现了一个长髯红脸拿着偃月刀的大汉形象。
霍云浅懒得和他多解释,淡淡道:“这是娄博——一位太子宾客的笔迹。至于其中内容,一箭四雕的企图真是明明白白地怼到脸上,想看不懂都难啊。”
卢启思失笑,言下之意,他如果看不懂这意图就是他人太蠢了?
他摸了摸下巴,“那个玉香,到底是个什么人,能挑动这么多人为她斗来斗去的?……我倒要去见识见识。”
“记得隐藏身份。”霍云浅随口道。
卢启思正站起身,闻言回眸,向她抛了个媚眼,“那自然了,小浅浅的话我怎会不遵从?”
霍云浅一阵恶寒,看着面前他刚刚喝过的茶杯,恨不能马上丢出去。
转头看了看窗外,隐约可以瞧见那边的小作坊,以及作坊里那架刚刚完工的轮椅。
霍云浅冷哼一声,要把国公府牵扯进去,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连正阳侯世子的锅都想甩给霍家,不知道林霁的姐夫大人听到这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霍云浅将杯中茶水饮尽,推开门走出去,迎面就被一阵刺鼻的香薰味道熏得倒退两步。
“小姐——天呀,真是被那两个狐狸精要熏死了!”守在外面的银屏和银翘马上凑过来诉苦。
霍云浅额角再次冒出“井”字。
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会让卢启思这个骚狐狸踏入她定苑一步!
081、有关系了
临出发去秦王府之前,霍云浅还是去慰问了一下刚刚似乎受了什么伤害打击的三哥。
兄妹二人在书房对坐,霍明佑叹了口气,“这事原本不必同你说,但你既然随我们一同去了凉州参战,这事于你而言也不是无关的。”
霍云浅立即明白,“是为了北疆受降之事?”
前一世虽然三哥战死,但在不知何人的操盘之下,最终大景还是战胜了北疆。
同时,北疆内部也爆发了一场内战,峒黎部族在首领兀良哈的率领下强势推翻了勒瓦,最终作为北疆众部族的首领进京投降,并向庆宁帝请求和亲通婚。
庆宁帝好大喜功,自然慷慨地将最宠爱的吴贵妃所生的丹华公主下嫁,以示对峒黎部落的倚重。
而正是这个兀良哈,因为与太子里应外合谋逆,在起兵之际,竟率先将这位小公主杀死祭旗!
霍云浅打了个冷战,前一世她并未与这位心狠手辣的北疆首领碰过面,先前在四方城参与作战时也没来得及瞧见这个家伙。
直觉告诉她,若是能将这个人掌控在手,不仅能够令许祯的谋逆计划大受打击、或者崩盘,甚至还是己方的一大助力!
众多思绪,也只是在脑海中飞快扫过,只听霍明佑道:“勒瓦的首领奥格战死,但峒黎部族因此捡漏,一举吞并勒瓦,如今已成了北疆之首!”
霍云浅点头,这一段和前一世大同小异,她并不意外。
霍明佑叹了口气,“问题就出在这。峒黎部落的首领兀良哈明确表态,峒黎部族当初是为勒瓦所迫才参与这场战争,如今勒瓦已经消失,峒黎又并未参战,因此要与朝廷和谈,而并非纳降。”
“并未参战?”霍云浅怪叫一声,“那我们打的是谁?”
霍明佑看着她,苦笑道:“事实的确如此——在开战后不久,兀良哈就令全部峒黎士兵后撤离去;我们清扫战场时也确认,没有一具峒黎士兵的尸体、也没有任何峒黎族的标志或旗帜。”
“这……”霍云浅大吃一惊。
这个兀良哈也实在太过机智了吧!
难不成他也是……重生的?
霍云浅心脏“砰砰”狂跳起来,若是如此,将来想要拿捏这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还会如前一世那样帮助许祯么?
霍明佑苦恼地拍了拍脑门,“峒黎使团没两天就要进京了,皇上那边却是态度坚决,不愿用‘和谈’的姿态,一定要摆平这群人——这担子倒落在我头上了。”
霍云浅同情地看着三哥。
这事无论搁谁身上,都挺让人头秃的。
看着三哥满面愁容仿佛一下子成了四十多岁的欧吉桑,霍云浅揉了揉眉心,忽然灵光一闪,凑到霍明佑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这样能行么?”霍明佑有些迟疑,“岂不是有推卸责任、树敌之嫌……”
“不这样做,皇帝会把责任全部算到你头上。”
霍云浅可没那么大度,只想在这件异常的事情里保住自家三哥。
“而且,这次卢启思突然进京,就是太子送信去了居然庄,从中挑拨想要牟利!”
霍明佑震惊地看着她,眸中神情挣扎,好半天才点下了头。
安抚完三哥,霍云浅直奔马厩牵了震云,命两个小厮找了架板车,直接把轮椅扛上去,然后直接往秦王府去了。
到了王府大门口,一见到是霍云浅,门前的家丁仿佛见了鬼似的,恨不得马上替主子自作主张闭门谢客。
银翘得了霍云浅的示意,上前道:“宁苏县主奉皇上口谕为王爷做好了新轮椅,今天特地亲自送来,你们却在这儿阻拦,这是待客之道吗?”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以前的霍三小姐实在是给他们留下了浓重的阴影,这……到底该不该放……
“哟,让我看看这是哪位稀客?”一个娇媚的声音从门内穿出来。
两个家丁如蒙大赦,赶紧回身行礼,“侧妃娘娘,是宁苏县主求见王爷。”
霍云浅略抬起下巴,看向台阶上站着的妩媚女子。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眼下,其实她都有些羡慕这个祁慧儿,因为……这祁慧儿的皮肤实在保养得太好,雪白莹润,甚至仿佛有些Q弹。
一白遮百丑嘛。
祁慧儿五官不算太突出,但因为她白,而且气质够娇媚,对于直男来说的确难以抵抗。
早在现身之前,祁慧儿就已经认出了霍云浅,但只要一想到过去这丫头像个傻子一样追着王爷满京城跑,心里就很是轻蔑。
她掩唇而笑,娇滴滴地道:“原来是宁苏县主啊,妾身还以为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想混进王府的女人呢,还请县主不要见怪。”
银翘瞬间怒了,这女人嘴里在不干不净说什么啊?
她正要上前,却被霍云浅伸手一拦。
“是啊,这王府毕竟不是谁都入得,我不过是学了些雕虫小技。”霍云浅含笑向祁慧儿一点头,趁祁慧儿刚露出得意的笑时,淡淡地补上了一句:
“如果王爷为了行动方便需要整顿王府,就算是王爷想拆掉文淑苑,我也是乐意效劳的。”
祁慧儿一惊,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霍云浅好整以暇地抱臂站在原地,“侧妃娘娘,皇上已特许我进入少府考工室,您不会不知道吧?我可是有本事盖房子拆房子的——”
她唇角一勾,笑眯眯地看着祁慧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娘娘,您别忘了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虽然建筑于她而言是不同的陌生学科,但用来吓唬眼前这个女人,实在绰绰有余。
祁慧儿脸色发白,霍云浅最后的那一句话震得她头皮发麻。
难道……王爷真要续弦了,而且就是眼前这个臭丫头?
不……这怎么可以!
那她这么多年默默地付出到底算什么?
霍云浅后退几步,来到板车边轻轻靠着那架轮椅,叹息道:“虽然皇上现在只让我给王爷做轮椅,可王爷如果以后有别的需求,咱们这甲方乙方的关系还是会继续下去的啊。”
前面的话祁慧儿根本没听懂,但“关系”二字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开,几乎眼前一黑。
关系……王爷和这个臭丫头竟然已经有关系了?!
082、轮椅的用户体验
不仅是祁慧儿,连带着旁边的两个秦王府家丁、推板车的小厮以及银翘,都齐齐表情放空。
嗯……刚刚一定是幻听,什么都没有听到。
霍云浅说惯了以前对甲方爸爸的话,还没反应过来,揉了揉手腕道:“好了,现在可以放我进去了么?”
祁慧儿满脸羞愤地看着她,忽然一跺脚,转身往王府内跑去了。
霍云浅微微一勾唇角,唐棋也心情好了不少,有些赞许地看着霍云浅。
好景不长,背后突然响起了卢启思的笑声:“咦,小浅浅你在这儿做什么?”
霍云浅脸上的胜者姿态只得先收起,阴沉着脸转回去看向那对桃花眼,“你怎么在这?不去看女人了?”
卢启思笑吟吟地策马过来,身后仍然跟着那两个妩媚的女郎,满脸警惕地看着霍云浅。
他翻身下马,凑近霍云浅的身边呢喃道:“小浅浅别生气嘛,不过是个卖笑的女人,什么时候去看不行呢?难得进京一趟,我当然得多陪陪小浅浅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这个暧昧的姿势已足以让他身后的两个女郎对霍云浅怒目而视。
霍云浅抬脚就踹了过去,卢启思一个旋身轻巧避过,眸光转到一边,“小浅浅,有人出来迎你了。”
霍云浅跟着看过去,便看到面无表情的唐棋站在台阶上,目光冷漠地看着他们。
见霍云浅看到了自己,唐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霍云浅也不多话,吩咐了小厮抬起轮椅跟着进门。
卢启思也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唐棋忽然转头停步,抬手将他阻拦下来。
“嗯?这位小哥是什么意思?”卢启思一笑。
唐棋眸中有些凉薄的敌意,打了几个手势。
“他说,不认识你,不方便让你进来。”霍云浅的声音从前面飘来,有些幸灾乐祸。
卢启思叹了口气,“小浅浅,我明明是你的随从,你那两个小厮都能跟进来,为什么我却要被拒之门外呢?”
霍云浅咧了咧嘴,普天之下,谁敢请居然庄的少庄主来当随从?
她正要开口拒绝,忽然瞥见秦王府门口几个人影闪过,心中动了动,转头向唐棋道:“唐大哥,让他以我随从的名义先进来吧,被外人看到只怕——”
若是外面的人不认得卢启思的身份倒罢,万一有人认出这闷骚男,认为秦王府与某强大的江湖势力勾结,只怕后续还有更多麻烦。
一声“唐大哥”瞬间让唐棋受用,他对霍云浅微微侧目,才向卢启思点了头。
卢启思马上高高兴兴地跟在了霍云浅身后,想要再开口说话,霍云浅一记眼刀飞过去,“随从就要有随从的样子。”
淡月清风立即对她怒目而视。
卢启思却没有生气,笑吟吟地道:“县主教育得极是。”然后真的乖觉而安静地跟在了霍云浅身后。
唐棋默默地走在一侧,心里却已经将这个俊秀的青年打上了“危险”的标记。
福熙阁里,接到霍云浅到来的消息的许珵略有些意外,想了想,还是悄悄扛着轮椅从阁楼里的暗梯下了楼。
福熙阁内原本就有一个小院子,虽比不上清池附近宽阔,但也足以容纳五十人。
在暗梯口重新坐回到轮椅上,许珵才以残疾人的形象出现,慢慢摇着轮椅进了院子里。
不多时,就听一串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
许珵收拾好情绪回头,首先见到阴沉着脸的唐棋。
还没来得及问他这是怎么了,许珵就看到了紧随其后大踏步走进来的霍云浅,以及她背后的陌生青年。
不……如果是这个人,其实也算不上陌生。
许珵面色平静,等唐棋回到了自己身后,才向霍云浅颔首致意,“县主已经做好了轮椅么?”
“诚如王爷所言。”霍云浅拍手,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马上小心翼翼地将红布盖着的东西放下,轻轻将红布掀起。
卢启思摸了摸下巴,刚刚他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
这么大个东西上覆红布,若再加上一朵红绸花,就更像下聘的彩礼了。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小浅浅现在好像与秦王的关系当真好了不少……二人莫非已经和解,甚至已经更进一步了?
许珵示意唐棋将自己推了过去,绕着那台新轮椅转了一圈,抬头看向霍云浅,“不知这台轮椅有何特殊之处?”
霍云浅想了想,拽了卢启思一把,“过来,给王爷做了一下示范。”
卢启思猛地回神,淡月和清风听到霍云浅竟敢指使自己的主人,愤怒之下要冲上去,但被卢启思伸手拦住,给了二人警告的眼神。
“能为小浅浅做事,我甘之如饴。”卢启思向霍云浅眨眨眼,身形轻巧一转已经坐在了轮椅上,不由轻“噫”了一声。
霍云浅这才悠悠开口:“如你们所见,这是一个U型坐垫,以后可以继续开发记忆棉坐垫,像王爷这样‘依赖’轮椅久坐的人,一定要注意预防痔疮。”
唐棋的脸瞬间绿了,许珵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卢启思在坐垫上扭了扭腰,满意地点点头,“小浅浅,也给我做一个,我带回去给我家老爷子用用。”
霍云浅没有搭理他,过去轻轻在轮椅左边扶手上按下一处按钮,立时弹出来了一根圆管似的东西。
“这个和‘木牛’一样,是放伞的。”霍云浅指了指中空的圆管,“伞柄放在里面,若是不稳固,还可以用旁边的暗爪固定。”
许珵微微点头,但毕竟已经在木牛身上见过,并未感到格外惊艳。
倒是卢启思又兴奋地嚷道:“小浅浅,你真的做出木牛了吗?我也想要一个,你记得送我一个呀!”
霍云浅呵呵一笑,直接按下了右边扶手上的按钮。
卢启思还在手舞足蹈地说着,忽然感觉背后一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足尖在地上猛地一点,一个“银龙出海”翻身而起,堪堪落在了旁边,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轮椅。
映入眼帘的,首先却是霍云浅灿烂的笑容,“这就是轮椅改造的担架,这个你也需要不?”
卢启思原本紧张的神情才平复了下来,可接下来又看到了许珵满含深意的笑容。
083、反应强烈
“当然了,本来还可以加别的功能的。”霍云浅的声音随后响起,“比如之前被王爷否决的,添加暗器发射机关之类的,但既然已经被否定,我的成品也就没有——”
“本王已经非常满意。”许珵打断道,向唐棋递了个眼神。
唐棋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大块抹布,将新轮椅飞快地擦拭了一遍——尤其是刚刚被卢启思坐和触碰过的地方。
然后他才将许珵半抱半扶地搬到了新轮椅上坐下。
许珵坐稳,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脚,霍云浅将放躺下的靠背又重新给他装了回去,机括全部扣紧。
她的手指触到靠背底部,许珵立即略向前挺直了脊背,给她腾出了一方空隙。
二人都没有说话,可是莫名的有一丝默契的气息在彼此之间流转。
这一幕看在刚刚赶到的祁慧儿眼中,更是差点气得昏倒。
为了去告状,她特意回去妆扮了一番,没想到还是落在了这臭丫头的后面,让这个姓霍的和王爷竟然当众……
祁慧儿咬碎一口银牙,用帕子掩了唇,嘤嘤低泣着向这边走来。
许珵微微侧身回头,霍云浅也好奇地直起腰准备转头看去,忽然感觉一个温暖的东西从她的耳旁擦过……
那熟悉的感觉,瞬间唤醒了原本潜藏在心底的前一世的记忆!
他也曾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旁用温柔磁性的声音诉说着一些羞人的话。
他的唇落在她耳朵上的感觉,她曾努力想过忘记,但现在,如一点星星之火,瞬间燎起整片干枯的心原。
霍云浅急速后退,踉踉跄跄地往后倒退出数十米,一下猛地撞上了院里的老桃树。
剧痛入背,可她来不及呼痛,只飞快地举高双臂掩住发热的双颊和双耳,更咬紧牙关努力克制已经开始发抖的身体。
“小浅浅!”卢启思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立即一个箭步掠了出去,想要扶住她的肩膀。
仿佛感应到他的触碰,霍云浅整个人下意识地蹲了下来,更紧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小姐!”银翘比卢启思慢一步,见这情形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含泪冲过去抱住霍云浅的肩膀。
卢启思垂头,背对着众人,眸中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光。
看来他的直觉没错,秦王和这个丫头之间……
许珵自然是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心底掠过一丝尴尬,可看到霍云浅竟然起了这么大的反应,他倒愣在轮椅上有些手足无措。
而卢启思迅速冲过去护住霍云浅的姿态,莫名令许珵心里升起一股恼意。
这人竟流露出喧宾夺主的气势来……这还是以前见过的那个卢启思么?
众人都因为这一变故去关注起霍云浅,祁慧儿却直接傻在了原地。
这臭丫头……什么毛病?
难不成是听到她的假哭……被恶心到了?
一想到可能是这个原因,祁慧儿的脸色瞬间更加难看,这下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许珵被这一嚎猛地回神,掩饰情绪般抬起手放在唇边,撇头看向那边嚎啕大哭的祁慧儿,作出吃惊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求王爷给妾身做主!”祁慧儿听到许珵主动搭话,心肝儿颤了颤,走近跟前更加努力地嚎了起来。
许珵眉头一皱,唐棋马上心有灵犀般一步错过来,堪堪挡在了祁慧儿的面前。
祁慧儿这下更难过了,呜呜泣道:“王爷……求求王爷不要赶走妾身,不要拆文淑院……妾身这么多年一直守本分地陪在王爷身边,王爷,千万不要休弃妾身……”
“这话从何说起?”许珵淡淡地道,目光已经斜瞟向了开始做手势的唐棋。
祁慧儿用帕子掩面,继续努力地哭着:“方才,宁苏县主在王府大门外威胁说,要让王爷拆掉妾身的文淑院……
“王爷,妾身知道自己出身不高,比不上县主的家世,可是妾身这么多年对王爷的心都是真的呀!”
许珵被她吵得有些头昏,揉了揉额角,似乎想把刚刚发生的事给理清。
祁慧儿没有听到他的回音,心中暗暗着慌,咬了咬牙,又继续道:“妾身这么多年能够陪伴王爷,已经觉得无比幸福……
“妾身知道,姐姐已经去了这么多年,王爷也终究是要续弦的——但当年姐姐都能待妾身如亲姐妹般,如今妾身却即将被逼得无安身立命之处!
“王爷,妾身死不足惜,可若姐姐对此泉下有知,或许也会难过罢……”
祁慧儿说得声泪俱下,尤其最后一句,说完之后都为自己的机智而感觉无比惊艳。
但迎头却是许珵冷冷的声音:“你说完了?”
祁慧儿有点懵,哭声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面前依旧丰神俊朗的男人。
那股熟悉的气势突然扑面而来,祁慧儿一个恍神,想起了曾经面前的男人骑在马上征战归来时的情景。
那时的他还未瘫痪,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百姓们对他夹道相迎,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着他的称号……
“战神”!
这个男人是多次与死亡并肩而行的!他的手上沾满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祁慧儿打了个寒颤,她……好像触到他的底线了……
许珵冷冷地看着她,“还算聪明的话,不要等本王与你较真,早些回‘你的’文淑院去!”
“妾身……”两个字勉强地从唇齿之间溢出,祁慧儿却抑制不住颤抖的腿脚。
许珵别过头,“唐棋,带她回去。”
唐棋冷眸一扫,祁慧儿哪敢“劳烦”他,只得自己转身,扶着也还在发抖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走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已经远去,许珵才转回头看向那边刚刚被银翘搀扶着站起来的霍云浅,语气平静了许多,“身体要紧么?”
霍云浅刚刚平复的情绪险些又动荡起来。
又要用花言巧语来蒙蔽她了?
轻咬舌尖,痛楚令霍云浅更加清醒,向许珵挤出笑容,“只是略有不适,多谢王爷关心。”
说完这话,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旁边却传来卢启思的呵呵一笑,“‘略’有不适?小浅浅,我刚刚可是看到了,你耳朵和脸都通红通红的呢……”
霍云浅飞快地转头剜了他一眼,少说两句会憋死他不?
第八十四章、身体检查
许珵凝视霍云浅还有些发白的脸,仿佛没有听到“小浅浅”三个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歇会儿再走,让齐大夫给你看看身体。”
霍云浅微微蹙眉。
这种突然间变得如此油腻、如此霸道总裁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真是让人恼火啊……
“小浅浅,咱们不妨先回去吧。”卢启思又不失时机地开口,带着些胜利者的姿态看向许珵。
不料霍云浅忽然道:“那就麻烦王府的大夫了。卢……你就先回去吧,有银翘在这陪我足够。正好……”
她看了卢启思一眼,“这时你也正好去做刚刚没做完的事。”
卢启思眸光闪了闪,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对面满脸淡然的许珵,原本的欢喜气息一瞬间收敛。
唐棋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越发警惕地看着卢启思,准备上前护在主子面前。
但片刻之后,卢启思竟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地转身离开了。
与他如影随形的两名女郎自然也飞快离去。
一出了秦王府,淡月抢先不忿地道:“少主,那女人简直可恶!”
清风紧接着道:“少主,婢子杀了她为您出气!”
卢启思没好气地扫了二人一眼,转身上马,抓紧缰绳丢下一句话:“你们谁动了霍云浅,另一人便将对方的头割下来送到我这儿来——否则我把你们俩一起杀了。”
不再看淡月和清风瞬间惨败的脸色,卢启思扬鞭策马而去。
……
得知了福熙阁发生的事,郑妍音亲自赶来安排。
她原打算将霍云浅安置在最远的客房,但许珵一句话就让她大感震惊。
“完事后让齐大夫顺便来给我检查一下,别让他老人家走得太劳累。”
言下之意,就是要把这位县主安排在福熙阁周围……甚至福熙阁里?
想到福熙阁一楼的那几个一直被祁慧儿及其他人虎视眈眈的客房,一贯精干的郑妍音难得感到头痛和迟疑了。
好在何飞容也很快赶了来,在妻子还没引起主子的怒火之前,直接一锤定音将霍云浅主仆安置在了福熙阁内。
银翘战战兢兢地跟在霍云浅的后面进了屋,默默看着前方满脸阴沉的郑妍音。
真担心这位妍夫人会和自家小姐突然打起来!
不过,小姐现在和王爷之间怎么怪怪的,那种若即……若离,对,就是一种似乎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感觉!
银翘庆幸自己偷听了不少小姐读书,居然能够想到这两个词。
但或许有何飞容在旁边,郑妍音除却甩脸色,并没有别的什么动作,倒让银翘略失望了些。
一进了屋,何飞容直接将一封信交给霍云浅,淡淡道:“既然县主亲身过来了,烦请将此信带去给卫国公。”
霍云浅没有立即接过,凝视他的手,“是关乎棠儿么?”
何飞容依然语气平淡:“也关乎王府。”
霍云浅眉梢轻挑,郑而重之接过,瞧了瞧薄薄的信封,却用和他一模一样平淡的语气回敬道:“我只在乎棠儿,王府暂时不是我需要担心的。”
“你——”郑妍音瞬间动怒,这个丫头果然让人厌烦!
何飞容眸中也闪过一丝怒色。
但他毕竟比妻子更沉得住气,依然淡淡道:“将来我们与国公府攀亲,秦王府与卫国公府也不再是无关路人,县主早晚也是得担心王府的。”
他的话是指霍棠儿,旁边的银翘却突然一阵脸红,兴奋地看向霍云浅。
原来小姐和秦王的事,秦王府的人都知道啦!
连这位大总管都这么客气地和小姐说话,看来小姐真的要心愿达成了呢!
何飞容的话却让霍云浅手一抖,险些把信纸揉成一团咸菜。
这分明是威胁!
突然很后悔撮合棠儿和那个黑皮小子了怎么破!
“怎么,居然两位都在?”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众人齐齐转头,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大踏步走进来,扫视一圈,朗声笑了起来:“哪个是霍家的丫头?”
何飞容和郑妍音齐齐看向霍云浅。
这老人瞧着极为开朗,霍云浅虽然不记得前世有这号人物,但莫名也对他有些亲近感,微笑着向他一点头,“老丈,小女霍云浅这厢有礼。”
老者将她打量一番,笑呵呵地一点头,“快坐下罢,听王爷的描述,方才霍丫头的伤还挺严重的,老夫就好好为你检查一番。”
一说到刚才,霍云浅就觉得一阵尴尬,但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任他过来望闻问切。
最终,老者收回放在她手腕上的手指,拈须沉吟,“看来霍丫头有些心火旺盛,这个也没有什么大事。
“另外呢,平日里最好多吃些牛肉和鱼肉,还有黑豆之类,这身子骨儿看着有些太单薄了,得好好补起来才是。”
郑妍音摸了摸耳垂,这些东西听着挺有些耳熟,这老头子以前似乎也对她说过,只是不大记得是什么时候说的……
老者的谆谆教诲带着谦和,听在霍云浅耳中格外温柔受用,虽然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有啥特别的用处,但也不住地点头。
检查完了,老者向何飞容点头示意,“王爷的检查方才已经做完,那老夫现在就先回去了。”
何飞容道:“恢复得如何?”
银翘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些好消息——将来成婚、小姐若不得不伺候一个残疾人的话,也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老者叹息一声,“老样子啊,小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云浅挑眉,自己人之间都要做戏做全套么?
“齐老,既然已经检查完了,就先回去罢。”房门口传来许珵的声音,“你们先出去,本王与县主有些事情商议。”
郑妍音满脸不忿,很想把刚刚霍云浅的嚣张态度举报给主子,不由看向丈夫。
但何飞容却带头行礼,接着退了出去,然后是满脸莫名兴奋的银翘跟上。
郑妍音跺脚,只得也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笑吟吟的齐大夫与何飞容夫妇道别离去。
郑妍音嘀咕:“这老头最是个笑面虎,这时笑成这样……不好了!”
她想起一事,急忙抓住丈夫的手。
“怎么了?”何飞容瞥向她。
郑妍音吞了口口水,“这老头儿方才说的……都是备孕的食材!”
第八十五章、单打独斗
眼前的情形,让霍云浅想起了第二世听过的歌,随口哼了出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才唱到第二句,霍云浅忽然想到后面的几句,脸色变了变,立即收声站立。
这歌怎么那么直白就把人的心事写出来了……
还在胡思乱想着,许珵的声音响起:“你唱的是什么曲儿?我竟从未听过。”
霍云浅咧了咧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听过,我不就白活那一世了?”
许珵眉梢轻挑,隐约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那一世”……难道还有别的一世?
他正要顺着这个细想下去,霍云浅已经不耐烦起来,“王爷究竟有什么事要吩咐?如今已经检查过了,我也没什么大碍,还得赶回去送信。”
许珵回神,抬起头看向她,眸中神情有些复杂。
现在……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大适应。
以前她要死要活追着他,现在却把他当街边的阿猫阿狗似的嫌弃?
这时候,霍云浅还好死不死地又追问一句:“王爷啊?”
许珵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玉香的事情,你不要再牵涉其中——我们这边自然会解决。”
“嗯?”霍云浅挑眉。
许珵也皱了皱眉,“你的侄女是被玉香的马车所伤,不是么?你无须再插手此事,等林霁的事情解决,你侄女的仇自然也会报了——不要招惹麻烦。”
二人对视,隐隐的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悦的颜色。
良久,霍云浅呵呵一笑,“我明白了,王爷是嫌我们是麻烦,对吧?”
许珵眸中闪过一丝怒色。
这臭丫头怎么会这么想?他只是不想让她参与进这件事里,同时也让卫国公府不要因为这件事牵连进来!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
霍云浅移动脚步,慢慢走到许珵的跟前。
现在二人一坐一站,萧那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那张隐隐含怒的俊脸,忽然有一丝莫名的快感。
深吸一口气,她淡淡地道:“王爷,请你现在想想清楚,我不是‘插手’此事,而是正面解决此事。”
“解决?”许珵觉得有些好笑。
这丫头知不知道玉香背后的人是谁?竟然说出如此狂妄的话,看来凉州一行根本没有让她发生变化,反而因为“县主”的头衔让她飘飘然起来了。
霍云浅郑重地点头,拍了拍心口,那儿放着何飞容让她转交给霍明佑的信,可能,也关乎着她的另一个侄女棠儿的终身幸福。
“我的侄女被人撞伤,那人更猖狂地叫嚣,污蔑我卫国公府,这是我卫国公府和这位玉香姑娘之间的恩怨,和什么林霁林震都没有关系,更和这座秦王府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王爷,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喜欢单打独斗。别小看我,这些是我的家人、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缩起来当一个蠢货!
“所以,还请王爷也一定摆正心态。您不是救世主,您不是什么圣母的孩子背负全世界全人类的苦难,不要再一次次用你的油腻霸总姿态刷新我的下限,我真是受够了!”
一口气说完心里的话,霍云浅也不再在乎许珵会有什么反应,直接冲向大门,“嘭”地踹开门走了出去。
“银翘,还有那边的两个,走了!”
原本在听墙角的银翘因为小姐和王爷的吵架大失所望,但也只好领着两个推板车抬轮椅的国公府小厮匆匆跟上霍云浅的步伐。
刚刚也在听墙角的郑妍音离门边近些,但还好有何飞容护住,才没被踹烂的门板砸到。
她这时再也忍不住,推开丈夫飞快地冲进屋内,“王爷!您就算真要续弦,也不能选这样一个女人!”
许珵还呆在原地,慢慢消化着刚刚霍云浅所说的话。
救世主?圣母的儿子?
还有什么油腻……霸总?
即便是以前,旁人称呼他不是“战神”么?
这丫头满嘴的胡言乱语也太让人费解了!纵然是国子监,也不会教这等奇言怪语罢!
以及……她刚刚是不是提到了林震?
许珵揉了揉额角,天下同名同姓者自然存在,可这个与林霁并提的林震,恰巧可就是正阳侯另一个难得成器的儿子。
所以,这丫头莫非是真的要亲自对抗玉香?
甚至……她已经调查过了玉香背后的事情?
许珵倒吸一口冷气,开始认真思考是否有必要与这个丫头达成更多的合作。
念头很多,但也都只是一瞬间。
等到想清楚这些并拿定注意,许珵耳边就响起了郑妍音那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话。
“续弦”二字,令许珵心中狠狠一痛,冷冷地抬眸看向郑妍音。
“莫非妍夫人对本王的王妃之位有别的想法?”
郑妍音大惊,连同刚刚进屋的何飞容也变了脸色,一并跪倒在地,“不敢!”
许珵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生出浓浓的疲倦。
以最亲的二人为代价,许珵才终于看清了他自己的身份。
也正是因此,他才选择了以双腿的“残疾”来隐藏他心中真正的念想。
他的确年岁还不算大,但至今不续弦,不仅是为了成全他心中对妻儿的无尽愧悔,也是为了不让其余的无辜女子再牵扯到他的战争之中。
但心中确实仿佛欠缺着什么……
——王爷,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喜欢单打独斗。
单打独斗……吗?
许珵望着摇摇欲坠的另一扇门板,眼前仿佛出现了刚刚少女踹门而去的身姿。
而原本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合作”念头,突然也随之翻涌了起来。
……
回了国公府,霍云浅让银翘等人先回去,自己则直奔怀苑。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卢梦春的抱怨声:“我一定要让那小子早些滚回去!也不知爹怎么想的,竟放他领着那两个狐狸精单独出来,每次他出门,必定就会惹事!”
霍明佑低声的安抚听不大清楚,但随后卢梦春的声音又高了:“我看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阿浅和他绝对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霍云浅莞尔,三嫂这急性子,也只有三哥能够好好劝住了。
她在门外咳嗽一声。
“谁?”屋内二人齐齐问道。
霍云浅忍笑,一本正经地道:“是我,天鹅肉来了。”
086、访戏院
屋内安静了一阵,房门打开,霍明佑和卢梦春一前一后出来,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卢梦春讪讪地看着小姑,“那个……阿浅啊,那混|账这几天说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我马上就安排人把他和那两个狐狸精一并送回去,不在你眼前烦。”
霍云浅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掏出刚刚的信拿给霍明佑,“何总管让我一定带给三哥的。”
霍明佑接过,也不避讳妻子和妹妹,直接拆开来飞快阅过,浓眉一皱,抬眸看向霍云浅,“好,我也立即回信一封,说明我的立场。”
“这信里说了什么?”卢梦春好奇地凑过来。
霍明佑仍然眼睛只看向妹妹,见霍云浅神情淡然自若,才谨慎地道:“九日之后,是秦王妃祭日……这几日何氏夫妇都要为此操劳准备,况且又是这样的日子,他们决议等秦王妃祭日之后再上门提亲。”
卢梦春下意识地道:“那小妹……”
她突然醒悟,赶紧捂嘴收声。
霍明佑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赶紧向霍云浅接着道:“我虽能体谅他们九日之后再提亲,但终究需要个凭证,将来若是反悔,红口白牙的互相指责,受伤害的都是棠儿。”
“三哥这番安排妙极。”霍云浅含笑点头,然后转向有些忐忑的卢梦春,淡淡一笑,“三嫂无须担心,这种事我并不在意。”
说完,她淡然自若地款步离开,留下霍明佑夫妇面面相觑。
好半天,还是卢梦春先开口道:“三妹不在意的,究竟是王爷,还是王妃的祭日啊……”
“这种事,你以后还是少说几句吧。”霍明佑没好气地道,转身往书房走去。
……
霍云浅回到定苑,霍棠儿马上迎了出来,带着期盼看向她。
霍云浅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心中一阵爱怜,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还没来得及说话,霍柔儿也拄着拐杖拼命地跑了出来。
她满怀期待地往四面看了看,脸上表情转为诧异,“小姑姑,我舅舅呢?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霍云浅扯了扯嘴角,“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回来?”
“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么?自然要一同回来了。”霍柔儿振振有词地道,“我舅舅是从定苑出发的,你们明显就是一起的嘛。”
这小丫头要是知道她舅舅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霍云浅咧了咧嘴,没有多说什么,笑着转身进了屋内,拿了自己趁手的兵刃和其余几件东西。
回头正要离开,冷不防又看到霍棠儿默默地站在背后,仍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棠儿,你这样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霍棠儿脸上又红了几分,讷讷地道:“小姑姑对不起……我,我只是想问……”
这满脸怀春的样儿,让霍云浅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现在秦王府有要事,何家九天之后才会上门提亲,你且耐心再等等,只要定下了这桩婚事,也就能安心了。”
霍棠儿的眼睛更红了,眼泪忽然滑落,向着霍云浅纳头跪拜了下去。
“嘿——你这孩子是要干啥呢?”霍云浅惊诧不已,赶紧上千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霍棠儿的力气这时忽然变大了似的,一扶之下竟没有起身,抬头含泪看着霍云浅,“小姑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帮的我……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我或许真的会被雷家带回去……”
她的心里有很多话都想说出来,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前言不搭后语地啰啰嗦嗦着,只是手上仍然抓着霍云浅不放。
霍云浅含笑看着她,直到她的声音一下停住,不知后面该说什么的时候,才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如果不是你自己也有这样的勇气,如果不是你自己决定要抓住我们递的绳子从坑里爬出来,可能我用再多的力气,也没法将坑里的小女孩拉出来。
“感谢自己吧,棠儿,是你自己的勇气拯救了自己,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她笑着挣开了霍棠儿的手,往房门口走出去。
从此,棠儿将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前一世究竟受过怎样的痛苦和屈辱,在这一世快乐的、好好的活下去。
……
长安戏院门口,霍云浅抬头看着上面大大的鎏金牌匾,冷笑一声,抬脚往里面走进去。
因为亮出了亮闪闪的银元宝,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赶紧把霍云浅引到了单独的楼上厢房。
“您要见那位凤先生啊,说实话还真是有些难。”小二笑呵呵地给霍云浅看茶,朝台上一努嘴,“您瞧,这位先生正在唱着《铁笼山》呢,快唱完了,不过一下台就有很多人点名要……”
霍云浅悠悠地又掏出了一锭银子。
小二没说出口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儿,“……既然是您大主顾要见,那小的一定会为您带话到!”
霍云浅看着他,唇角勾了勾,眸中却是一片森冷,“告诉他,宁苏县主在此等候,有事请教。”
明明只是一个武生罢了,为何敢当面拆穿贾珍珍、在玉香面前卖给她一个人情?
这人究竟是对卫国公府有所图,还是对玉香有什么可能的旧怨?
小二张了张嘴,握着银锭的手不由发颤,连告退都忘了,转身匆匆离去。
包厢内一下安静下来,只有戏台上那饰演迷当的老生的唱腔悠悠传来。
“坐镇西羌,统领儿郎,英雄将,威震四方,无人敢抵挡。”
听着西羌王的豪情壮志,霍云浅莫名想到此前在北疆的一战。
那个时候的北疆之首勒瓦,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准备南下一展宏图罢。
而那个趁乱攫取一切的峒黎,那个眼光毒辣心机深沉的兀良哈,又会是怎样一个人?
前一世的兀良哈是太子许祯的盟友,她究竟有没有办法把他挖墙脚过来?
还在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欢呼和掌声雷动,原来戏台上已经唱完了。
霍云浅略有些惋惜,她还没看到那个凤先生的姜维装扮呢。
起身踱了几步,包厢门上有人轻轻敲门。
霍云浅正要过去,门已经被人轻轻推开,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便笑着走了进来。
087、打草惊蛇
“想不到,这么快就与县主再见了,真是有缘。”
男子脸上妆容只是简单卸了些,即便如此,也能看出那张带着异族人血统的样貌。
尤其是那高挺的鼻子和深陷的眼窝……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的感觉。
“在下凤无怨。”
男子大大方方地坐下,见霍云浅还站着,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她坐下,同时继续用布巾轻轻擦拭着脸。
“既然妆还没卸完,何必这么着急过来?”看着一个大老爷们在面前直播卸妆,霍云浅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
凤无怨哈哈一笑,声音闷闷地隔着布巾传出:“既然是县主传召,怎么能不赶快过来?若是错过了,谁知‘再见’是什么时候呢?”
霍云浅眉梢狠狠一抖,脸颊有些莫名发酸。
她深吸一口气,“你那日……”
“县主在家是排行最小么?”凤无怨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声音,“我看那日你护着的‘侄女’分明只比你小几岁罢了,想不到,县主竟然已经是当了姑姑的人。”
霍云浅额角出现井字,呵呵冷笑,“再过个一年,大约就是姑奶奶了——不服气也得给我憋回去。”
凤无怨仰头大笑,“服,在下真的服气!只是想起来,那日北征军凯旋时远远见过卫国公一眼,猜想以他的年纪都能做县主的父亲了,想不到竟然只是县主的三哥。”
霍云浅面无表情,“他只是没注意防晒,所以看起来比实际老。”
回去她就告状,让三哥把这个嘴欠的家伙抓起来吊打。
“这样啊……那我也要注意‘防晒’了。”凤无怨摸了摸下巴。
这时他的妆已卸了个干净,俊逸的面孔轮廓分明,整体看起来又似乎不那么像异族人了。
而且这人看起来的确比三哥年轻,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
霍云浅蓦地惊醒,这才想起自己是带着目的前来的,脸色立即沉下来,“我不管你在这长安戏院有多受人追捧,在我心中不过是目击证人,又或者,是涉案的犯罪嫌疑人——”
“犯罪?”凤无怨诧异地转头看她,“县主认为我做了什么?”
霍云浅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忽然道:“你可知那位玉香的来头有多大?”
凤无怨想了想,“她是风月楼的头牌——难道在县主的心里,竟然觉得我与她是同类人?”
这么说着,他竟然还流露出几分受伤的神情。
霍云浅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先是被许珵那个老鳏夫气了一通,然后又被卢启思给作弄,现在居然还能被凤无怨给打太极?
怒急攻心,霍云浅狠狠一掌拍在桌上。
“咔嚓”,黄花梨木桌从中裂了一条缝,对面的凤无怨也呆了。
对上霍云浅冰冷的眸子,凤无怨吞了吞口水,态度总算端正了些,叹气道:“那天,令侄女曾在在下下台前送上了花,实在让在下无法忘怀这样一双纯真的眸子……”
他顿了顿,见霍云浅当真在认真听着,又继续道:“在下的更衣间正对大门,从窗口便能望见戏院大门前的情形。
“那位头牌姑娘的马车经过,呼喝着逼退众人,令侄女也堪堪闪避,可她身后那个少女先是暗中抬脚一勾,接着手上轻轻一推——”
后面的事他没有再说,但霍云浅已经完全清楚。
贾珍珍……
她是该找这个小丫头算账了。
凤无怨瞧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试探地道:“县主,在下……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我已经问完了。”霍云浅冷声道,又甩出一锭银子在桌上,大踏步地走出了包厢。
凤无怨瞧着那锭银子,脸上畏缩的神情忽然一扫而空,将银子拿起在手中,贴着脸颊轻轻摩挲过,唇边带上浓重的笑意。
不愧是那个人的妹妹……性格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
霍云浅回到国公府门前,忽然想起一事,找到门房。
大门边的门房从来只是有机会见到出入的各位主子,不曾想主子还亲自过来说话,惊得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不止。
霍云浅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淡淡道:“这几日,可有人来探视柔姐儿?”
门房马上点头,“三姑娘说得不错,定北侯府发来好几次帖子了,还有建宁侯府,都按您的吩咐给拦下来了,也没往里通传呢。”
霍云浅回想一番,微微点头,道:“建宁侯府的如果再来,就放他们进——不,咱们给建宁侯府回一份礼,自然就能引蛇出洞了。”
她拿定主意,眸中瞬间焕发光彩,转头飞快地离开,留下门房在原地一头雾水。
建宁侯与霍明佑同朝为官,其大妹柴氏为五王爷平王的正妃,其次女柴念月与霍柔儿为手帕交。
只是这两个将门出身的女孩儿偏都有些性情激烈,不时会有些龃龉,在此之前就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不快。
自从得知霍柔儿受伤,还是去看戏时受伤,柴念月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幸灾乐祸,但因为父辈的交情,还是送了礼物过去慰问。
没想到送礼这么些天,卫国公府竟一点回音都没有,更不用说霍柔儿那丫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虽然听说那个假仁假义的贾珍珍送的帖子也石沉大海,但柴念月还是心里不舒服!
姓霍那丫头明明和她更要好,她干嘛和那个真真假假的丫头自比,跌份!
最后,柴念月索性气得在家里暗暗诅咒霍柔儿干脆摔断腿得了,学学她姑父的那个王爷弟弟,做个轮椅每天让下人推着走——
想想那个场景,还真是逗趣!
柴念月一边用鞭子抽着前面的小树,一边不由乐呵着笑了出来。
“二小姐——二小姐,卫国公府来人啦!”
柴念月手中的鞭子停住,好奇地转头看去,就见她的丫鬟翠云欢欢喜喜地跑过来,一手捧着匣子一手拿着一封帖子。
翠云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先打开了匣子,柴念月马上甩开鞭子凑过来看,却发现其中躺着一个方方正正五颜六色的玩意儿。
088、探病
“这是什么东西?”柴念月好奇地拿起那个五颜六色的木头方块,只见每一面都被分成了九块,还是不同的颜色。
她兴致缺缺地把这个奇怪的东西丢回去,把那封拜帖拿起来看了看,从里面掉出了一封信。
柴念月随手把信拆开,看完顿时怒了,“好你个霍柔儿,竟然敢取笑我?!”说完就把信撕了个粉碎,又把那个方块拿起来开始拧动。
翠云担心地看着,“二小姐,这个东西会不会拧坏啊?”
“坏了,本小姐就赔她一个!一个破玩意儿,本小姐难道还不会复原吗?”
翠云不敢再去触霉头,悄悄瞥了一眼打开的拜帖,才发现内容其实是一封请帖。
“二小姐,霍三小姐说欢迎您带着‘魔方’明日去府上比赛呢,她要和您比谁能最快把这个魔……方还原。”
柴念月一愣,怒极反笑,“好你个霍柔儿,都快残废了还要挤兑我。翠云,咱们明日就过去!”
“是!”
翌日。
天气晴好,霍棠儿扶着霍柔儿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其乐融融。
这么好的天气里,连一贯爱睡懒觉的霍云浅都早早爬了起来,这时正在屋里洗脸漱口。
两个丫头都爱待在小姑姑的定苑这边,段文馨不敢管,霍明佑和卢梦春夫妇如今各有事儿忙,也顾不上这边。
这反而给了姐妹俩一个契机能好好相处。
霍云浅洗漱更衣毕,也出到院子里坐了会儿。
望了望还一片宁静的院门,她摸了摸下巴,难道昨天那一招没怎么奏效……
“小姐!”重重的脚步声冲过来,银屏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建宁侯府的二小姐过来探望柔姐儿了。”
霍云浅眸光闪了闪,笑道:“好,快请进来。”
霍柔儿一愣,正要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很快又一撇嘴,“我都在家养伤好几天了,怎么才过来看我!我看她就是成心来看我笑话的!”
霍棠儿抿嘴笑,看了霍云浅一眼,之前小姑姑可是吩咐了,不让人来探望柔儿呢。
她想了想,对霍柔儿轻声安慰道:“既然来了便是客人,而且人家满怀善意来探望,就是一份心意,你又何必计较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霍柔儿嘟嘴,瞥了一眼堂姐,“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啊?好啦好啦,我肯定会见柴念月的,不然爹那边和建宁侯该怎么相处啊?”
听到这话,霍云浅和霍棠儿都是会心一笑。
不多时,一袭绯衣英姿飒爽的少女领着丫鬟大步走来,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她气愤的声音:“霍柔儿,你这混|蛋到底要怎么刁难我?”
霍柔儿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拄着拐杖往门口挪了一步,也大声嚷道:“柴念月你闭嘴!这里是我家,给我注意点!”
柴念月一听更气,飞快地冲近跟前,亮出了手里的东西,“你到底从哪搞的玩意儿,什么‘还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就是要来我面前炫耀一番么,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还原它的!”
霍柔儿定睛一看,这不是小姑姑做给她们玩的魔方吗?怎么会……
“哎,好容易把你们都聚集起来了,正好也试试我做的东西。”霍云浅笑嘻嘻地插进来,把手里剩下的玩意儿分派给她们。
三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柴念月也似乎忘了自己原本是被“挑衅”后过来兴师问罪的,好奇地接过那个新的魔方。
“这个……和昨天的好像不一样啊?”
昨天她费了一晚上的劲儿,仍然没能把那个叫“魔方”的东西拼回原样。
后来越想越气,越气越急,越急就越不知该如何去做。
霍柔儿瞥了一眼柴念月新拿到的魔方,轻呼一声,“这个是每面分成了十六个!”
霍云浅点头,“你们之前玩的是三阶魔方,现在我又做了一个四阶魔方,比之前的还要难些——想挑战吗?”
“要要要!”霍柔儿劈手就把柴念月手里的抢了过来。
柴念月怒极,但霍柔儿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把刚刚那个三阶的拼回原样,我再把这个给你!”
两个少女争强好胜,马上埋头开始折腾手里的魔方,而霍棠儿则安静地捧着“华容道”坐到一边去拼。
霍云浅笑眯眯地坐在旁边,如果现在有互联网和微博什么的就好了,拍张照片发到网上,自然就能钓起那些鱼来。
……
建宁侯府的消息,昨天就传到了定北侯府。
自从霍柔儿摔倒之后,贾珍珍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是惊惧的。
她从祖父那儿听到了不少关于宁苏县主的事迹,而就在那天,她甚至亲眼目睹了宁苏县主对霍柔儿的护短举措。
在自己送的礼和拜帖都杳无音信石沉大海之后,贾珍珍当真有些着慌了。
就在她举棋不定不知是否该去找祖父向求情时,却意外收到了关于建宁侯府的消息:
卫国公府给建宁侯府送去了请帖和礼物,约了建宁侯二小姐翌日到国公府做客!
贾珍珍几乎快吓哭了。
她好不容易挤到了霍柔儿的身边,好不容易把柴念月给挤走了,现在居然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她呆呆地在房里坐着,奶娘郑氏走进来,看到她垂泪的样子,心疼地过来将她抱住:“小姐,这是怎么了?说来给奶娘听。”
“奶娘!”贾珍珍在郑氏怀里大哭,“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到今天这一步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推她?为什么你要让我去害那个霍柔儿?”
郑氏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马上换了温柔的语气安抚道:“小姐,您难道忘了,以前她是怎么欺负您的?
“若不是如今老爷子封了侯,那些勋贵家的丫头何曾把你看成一个人物?
“不过是推了一把,谁知道她就那么运气不好,就撞上马车了?那不是她自找的吗?
“不要怕,都已经到了现在,既然建宁侯府的去了,您也该去,您也是侯府的千金啊!”
贾珍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捏了捏拳头,好,她……一定要稳固自己在贵女圈的位置!
089、友情
玩了一会儿,柴念月终于在霍云浅时不时的点拨下玩通了三阶魔方,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抢霍柔儿手里的四阶。
霍柔儿已经抱着四阶魔方苦思冥想了半天,这时面对柴念月也没了别的理由,只能很不甘心地把手里的四阶魔方让了出去,转头去看霍棠儿摆弄华容道。
柴念月玩得不亦乐乎,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姨母笑的霍云浅,好奇地道:“县主姑姑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东西的?太好玩了,能送我一个吗?”
“当然可以。”霍云浅微笑,“而且以后我要开官坊,把这些益智玩具全部作为商品售卖,也好赚我自己的钱。”
柴念月兴奋地点头,“什么时候开始卖?我就觉得那几个表弟呆呆傻傻的,要让他们变聪明些才是!”
霍云浅险些没憋住笑。
柴念月的表弟,岂不就是平王府的几位王子?
也只有她敢这么说那些王子了罢……
又坐了小一刻钟,门房那边派人来报,说定北侯府的小姐过来探望霍柔儿。
“那个真真假假的家伙终于来了?”柴念月头也不抬,嘿嘿冷笑,“怎么现在才来啊,我以为她接到消息会更早些呢。”
霍柔儿脸色垮了下来,沉默地胡乱戳着棋盘上的“卒”,仿佛在发泄。
被推倒的事仍然横亘在她心里,而且无论贾珍珍是有意还是无意,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用她家的马车送自己回家!
霍柔儿真的有一种遭到朋友背叛的感觉,对于贾珍珍也有些愤怒。
霍云浅瞥了她一眼,向门房点头道:“既然客人来了,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只管让她进来吧。”
“小姑姑!”霍柔儿叫了一声,但在霍云浅坚定的目光注视下,她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口了,只气呼呼地别过脸。
贾珍珍很快出现在定苑门口,见到这儿竟然还有不少人,尤其看到霍云浅,更是心里狠狠颤了颤。
“看座。”霍云浅淡淡吩咐,尽显主人风范。
银屏大咧咧地搬了个板凳过来,随手仿佛丢弃在贾珍珍的脚边似的。
贾珍珍被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丫鬟着实吓了一跳,又被她丢了个板凳,顿时感觉到一阵屈辱,但还是默默地坐了下去。
柴念月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魔方,一边好像漫不经心地道:“要说‘请帖’,那真是一个好东西,没有请帖,我可是哪儿都不好意思去,就算只是看戏,那我也宁愿一个人去。”
霍柔儿没有接话,倒是霍云浅特地看了柴念月一眼。
真是不枉她特地用激将法将这位小姐请过来。
说来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前一世的这位柴二姑娘也被她爹送进了东宫,成了东宫的一名侧妃。
作为太子妃,那时格外蠢笨且迟钝的霍云浅没少被这位柴侧妃挤兑。
而且这位侧妃背后靠着的可是平王府,就算霍云浅真的被欺负得很惨,许祯也不会对柴念月有任何惩处。
如今……
看着昔日的仇敌A竟在自己面前欺负着仇敌B,霍云浅不知为何有种很微妙的爽感。
贾珍珍脸上瞬间热了,狠狠撕扯了一阵手帕,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霍柔儿,涩声道:“柔儿,我……今天是来向你道歉的。”
霍柔儿手上一抖,快要复原的三阶魔方险些跌落。
柴念月这才放下魔方,突然惊讶地大大“哇”了一声,“什么什么?县主姑姑,我刚刚当真听到了‘道歉’两个字?”
“不错。”霍云浅微微笑。
其实她也只比柴念月大两岁罢了,听到柴念月口中喊着“姑姑”而非“太子妃姐姐”……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呢。
贾珍珍脸上通红一片,咬咬牙,站起来向着霍柔儿跪倒,“柔儿,我是当真将你视为我的挚友……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啊!
“那天,那天我是真的害怕了,我认得那辆马车,知道那个骄纵跋扈的玉香……我害怕得后退,和人撞到胳膊,这才不小心伸手。
“那时一片混乱,我真的没想到,我面前的恰巧就是你!柔儿,若是我知道这一切会变成这样,我真的……”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霍云浅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你现在竟然还在撒谎?”
贾珍珍垂泪,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向霍云浅泣道:“县主就如此记恨我吗?撞人的是玉香,我……我只是害怕,难道我不可以吗?”
她捂着脸,“我知道……我爷爷好不容易封侯,我……我原本不配和你们做朋友,所以你们始终疑我、厌我……”
霍云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带着冰冷的笑意。
是的,她这辈子仍然记恨着这个少女——这个挑拨别人加母女不和、一手制造出杀母惨案的元凶!
现在,霍云浅几乎可以确定,凭这个愚蠢的贾珍珍背后并没有什么指挥或者教导她。
前一世,贾珍珍认定她的爷爷贾泰平被霍明佑害死,因此将自卑和憎恨融合;
再加上霍柔儿的愧疚,一举入侵霍柔儿心底防线,将霍柔儿牢牢控制在手心。
于是,最终只需三言两语,柔儿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将一场原本的红事变成了惨绝人寰的白事。
霍云浅像看笑话似的看着一直碎碎念的贾珍珍,淡淡道:“要不要我这时去请凤先生,让他这个亲眼看着你绊倒柔儿、把她推向马车的目击证人是如何说的?”
贾珍珍浑身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凤先生?……”
“啊呀,凤先生听说才来京城不久,应该不会刻意要陷害你吧?”柴念月抓紧时机又补刀了一句。
贾珍珍浑身簌簌发抖,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霍柔儿淡淡看了一眼她畏缩的模样,又看了看柴念月和霍云浅的同仇敌忾,最终对上霍棠儿关切地眸子,忽然一笑。
背叛吗?
她明明还有更好的亲人和友人,为什么竟会在乎这样一个人呢?
她慢慢平复情绪,看向贾珍珍,“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会再为了‘友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