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开业
来自多年邻居的卫国公府的拒婚,让将军府觉得颜面扫地,两家的关系也因此僵化了。
直到这时,消息才传到秦王府和建宁侯府。
建宁侯府这边,建宁侯大大松了口气,到底还是有明白人在,不是个个都像他妹妹那样。
柴英娘却难以置信,激动得几乎要出府去找霍云瑰,被建宁侯派人牢牢看住。
建宁侯将对大妹的看管交给了夫人付氏,付氏同样出身将门,又一向对柴英娘的“胡闹”不屑一顾,强硬的手腕好歹令柴英娘消停了不少。
而秦王府这边,霍采儿得知消息后也是大大松了口气,霍云浅却大感意外。
以二姐一贯的好脾气,做出这个决定真的是非常的困难,可二姐仍旧顶着和卓家撕破脸皮的风险这么做了!
可随后得知裴槿儿的内情之后,霍云浅当真无奈了,只觉得一阵无力和爱莫能助。
这种心理疾病,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走出去,正如古龙大神所说,“一个人若是迷失了自己,那么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能找到他呢?”
而且她如今也精力有限,二哥和吴贵妃的事都托赖许珵调查,自己则全心全意筹备着即将开业的“宜居”相关事项,甚至把何尹沣和霍棠儿都调来当了帮手。
五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宜居”也终于到了开张的日子。
因为那个五百两的豪言,许多人都被这个店铺吸引,一大早便有人专门围在外面等候。
“怎么还没开门呢?都已经辰时末了!”
“该不会认怂了,不开了吧?”
“开玩笑,这可是秦王妃的铺子,怎么可能认怂啊?”
“话说秦王妃为何要开铺子,莫不是王府已经穷得要靠王妃来接济了?”
“胡说什么,怎么都轮不到王妃接济王府吧?”
……
不远处的鸿鹄楼楼上包厢里,昌武侯父子正隔着窗户遥遥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昌武侯世子于承溪想起之前在宫宴上被霍云浅差点弄出糗的经历,心头格外恼火,有些不满地看向父亲,“爹,为何不让我去给她点颜色看看?那女人恁地猖狂!”
昌武侯瞧着巷口越聚越多的人,笑了笑,“难道你不好奇她这店里卖的东西么?还有那个‘试营业’当天营业额超过五百两就有的福利,我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资本说这话。”
于承溪冷哼,“谁知道是用了什么迷魂汤,才把那些蚊蝇鼠辈都吸引过去了。”
昌武侯脸上一僵,心里暗骂自家这臭小子真是说话不过脑子。
这不是把同样被吸引的自己亲爹都骂进去了?
被吸引的当然不止昌武侯。
平王府和宣王府的人也都混在了其中,许献仪更是早早就拉着柴嘉鸿和卓曜一并占了个好位置。
“真的,我发誓里面一定有你们喜欢的东西。”许献仪满眼都是星星,望着还紧闭的大门。
“嗯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柴嘉鸿则看着她容光焕发的脸,有些沉醉。
被拒婚的卓曜则兴趣索然,但想着等会应该等看到霍云浅,这才强打起精神。妙笔阁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所有人立即循声望去。
一阵叮咚叮咚的清脆响声,从巷子里忽然拐出了四个人影,各自都骑在有两个轮子的车上,颤巍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四个人影两两一组,背后绑着竹竿,连成两道横幅:
欢庆宜居开业
多谢大家捧场
这么大白话的致辞,引得远处鸿鹄楼包厢里的于承溪冷冷嗤笑一声。
昌武侯却看着那四个“骑”车的人,眸中光芒大盛。
周围人群也都发出惊呼,“这是什么?能骑的车?”
“竟从未见过!”
而不等他们感慨完,四人后面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这回是三个轮子的,同样前面由一人踩着踏板骑,后面的座位带着漂亮的敞篷,座椅上并肩坐着极为俊美的一对男女,正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秦王夫妇。
“哈哈!”于承溪再次毫不留情地嘲笑道,“看来秦王府果真要完蛋了,堂堂秦王竟沦落成了街边卖笑的人物!”
昌武侯冷眼看着坐在车上满面春风的许珵,这人的精神状态竟越来越好了,难道霍云浅这小小女子当真如此旺夫?
自行车和三轮车的开局赚足眼球,霍云浅让骑车的唐棋将车停在门口,亲手拽下了牌匾上蒙的红布,“宜居”二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们的梦想,是让家居和日化变得更加平易近人!无论贫富,都能在这儿找到适合你们的家居用品,主宰自己的房子!
“今天到场的客人,可获赠棒棒糖一根,口味随机,先到先得,送完为止!
“凡一次性购物满十两银子的客人,送十字绣一幅;满五十两银子,送三阶魔方一个!”
说话间,柏运山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刚刚提到的具体优惠项目挂在了门口。
虽然十两银子对一般百姓而言实在是望而生畏的天文数字,但刚刚的“车”和什么棒糖的,还有提到的赠品“魔方”,终于让不少人决定进去看看。
许献仪更是直接拽起了柴嘉鸿和卓曜,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装修一新的店铺里采光极好,里面的柜子货架都整整齐齐格外清楚,自主选购的方式更是让三人大开眼界。
虽然柴嘉鸿一开始只是打定主意陪心仪的表姐过来看看,可进到了店里,他还是忍不住对这些东西好奇起来,更直接挑起了货架上的东西。
“那个细长筒的是什么?”他直接把东西拿起来,见似乎有一点光亮的东西,便从小的一头往外看,瞬间失声尖叫,险些惊得把东西摔了。
幸亏卓曜眼疾手快把那东西抓住,也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也吓得叫出声:“怎么回事?我是千里眼?”
“这叫望远镜,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许献仪被二人逗乐,接过去往外看了看,忽然蹙眉。
那边鸿鹄楼上的两个人影,似乎是昌武侯父子。
隔那么远,他俩还关注着这边新开张的店铺,到底能看到什么?
194、爆发
虽然望远镜的数量不多,且摆出了十两银子的高价,柴嘉鸿和卓曜都忍不住掏钱各自买了一个。
而方才秦王府侍卫们骑着出场的自行车,柴嘉鸿和卓曜也都毫不犹豫各自买了一辆。
店里的东西都格外新奇,几乎都是众人从未见过的,虽有昂贵的,但也有些便宜的。
譬如随着天气转寒,方便冬季在外出行所用的耳罩,不过一钱半银子,虽略有些小贵,也有人秉承着好奇买了一些。
更有些看起来很常见的东西,譬如可拆卸组装的比利书柜,有些人不屑一顾,但有些商铺老板却为之吸引,对这个拆卸方便的柜子格外中意。
众人含着进门时发的棒棒糖在店铺里穿梭,因为复刻了宜家模式,先上楼再下楼,楼上区域转完之后在楼梯转角有一片休息区,阵阵香味从那儿传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已经差不多到了午饭的饭点,而这儿竟然还能吃饭。
同样贴着告示:凭十两以上购物凭证,可在此免费吃一顿套餐,配有汤面、凉菜、一碗米酒和餐后点心;
如果单独购买,今天试营业期间可享受半价优惠。
柏运山的手艺这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仅是各色主食,还有花样繁多的点心。
而许献仪三人当然率先冲上去享用起了午饭,不禁为面食感到惊艳。
正在议论着,霍采儿和霍柔儿也端着餐盘凑了过来,乐得合不拢嘴,身后跟着的丫鬟们都收获颇丰。
在休息室望着外面的客人,许珵相当欣慰,转头看向霍云浅道:“看来王妃的‘宜居’是真正大获成功了。”
“不尽然。”霍云浅一边透过单面玻璃往外看,一边在纸上记录着,“整个购物通道的构造还是有点不自然,到时候拐角的地方得改进一下;大件物品摆放还得再开拓些空间;老柏那边的餐饮吧台今天的人手差不多够,可是品种还要再发展一些;还有……”
看她奋笔疾书写得认真,许珵无奈扶额,抬手将她的笔先拿开,勾起她的下颌,“今日营业还未结束,着急什么?先歇会儿,别累着自己了。”
四目相对,迎着许珵的注目,霍云浅只觉得脸上腾起热度,向他轻轻呸了一声:“别忘了,等会咱们还有好戏要看。”
许珵微微点头,转向旁边的何尹沣,“卓家的人来了么?”
何尹沣手中还拿着新到手的望远镜玩得不亦乐乎,听到身后许珵的声音,赶紧一本正经地观测起来,连忙点头:“来了来了,我已经看到了卓府的马车。”
霍云浅打了个响指,“唐棋,你去通知甲一和甲二按原计划行事。”
唐棋转身离去,何尹沣眼珠转了转,继续架起望远镜喜滋滋地往外看着,不由啧啧称奇:
这玩意儿当初若是用在打仗上,得有多方便啊!
……
……
“夫人当真在那个铺子里?这消息千真万确?”卓晋端坐在马车里,心里其实是万般不情愿。
凭什么得他去见柴英娘那女人!
以及……昨晚收到的那封信,实在让他有些狐疑,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于氏。飞涨中文
于氏虽不如柴英娘美丽,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若说还有点魅力,也并不为过。
于氏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心虚,但努力让语气听着正常点:“老爷,消息肯定是没错的。那是秦王妃的铺子,夫人又和卫国公府的二姑奶奶关系亲密,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她前几天联系的牛三那几个混混,到现在才终于有了回信。
原来是当初点火时被隔壁的霍云浅等人发现,在火势还没起时就扑灭了,自然柴英娘也就无恙。
但柴英娘因为一心想让卓曜和霍采儿成婚,这几天索性一直待在“宜居”里养伤。
牛三等人表示,这个危险的任务险些让他们落入了京兆尹手中,东躲西藏了好几天才终于有机会联系于氏,威胁于氏过来这边店铺,趁着人多手杂将答应好的银钱补上,否则就向柴英娘透露这一切的真相。
于氏心里害怕,不敢再节外生枝,但还是留了个心眼,索性也拉了卓晋一起出来。
到了“宜居”门口,两个店小二似的人在门口迎接,并指挥着他们将车停进旁边的停车场。
“哈?凭什么我们要停去那里面?我们又不是来这个劳什子店铺买东西的!”卓晋当即要发火。
店小二恭敬而不屈地道:“这是王妃的规定,店门前不得停车,以免影响其余客人。”
于氏赶紧劝道:“好了老爷,多大的事,咱们虽然只是来接人的,但到底是在秦王妃的地盘上……”
同时她心里有些惊讶,牛三那群人怎么会知道有这个什么“停车场”的,还主动提出在这儿交易?
卓晋恨恨地握拳,但也只能由着他们将车赶到旁边的停车场去。
刚下了车,于氏便突然扶住肚子,为难地看向卓晋,“老爷,妾身……肚子有些不舒服……”
“跟你出个门,真特么晦气!还不快滚!”卓晋甩袖,嫌恶地别开脸。
于氏赶紧让丫鬟扶着自己跑开。
按牛三等人所说,在这个“停车场”的旁边就有一个茅厕,他们就在那儿等着……
……
……
卓曜一行人满载离开,赠品也拿到手软,一路兴奋地议论着今日所见。
“哟,这不是哥哥么?”迎面走来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正是于氏的儿子卓旭和已故温姨娘之子卓暄。
柴嘉鸿不由后退一步,对许献仪使了个眼色,无声地做着嘴型:吸血虫。
许献仪抿唇,正要开口,卓旭却仿佛没发现他俩似的,大摇大摆地走到卓曜跟前,拿起他怀中的望远镜,“这就是大哥刚刚在这儿买的吗?”
卓曜冷漠地看着他们,随后向柴嘉鸿道:“凌翼,我们先走……”
话音未落,小个子的卓暄突然一步蹿过来,从卓曜的手中抢走了赠品的十字绣,嫌弃地拿在手里挥了挥,“哥哥,这东西也太差了,绣工简直不敢恭维,姐姐的女红和它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195、父与子的对峙
“……你们俩在做什么?”卓曜气得伸手就要去抢,但卓暄眼珠一转,马上把手中的十字绣藏在背后,冲卓曜做了个鬼脸躲到卓旭身后。
卓旭笑眯眯地道:“大哥,你怎么还和他一个孩子计较?再者,爹常说咱们兄弟之间应当互相帮助,好东西你别吃独食啊。”
一边说着,一边把玩手中的望远镜,完全一副不打算归还的样子,叹息道:“大哥,你堂堂嫡子,武功也不会,还比不上我呢。”
他斜了卓曜一眼,呵呵笑道:“知道什么是文武双全吗?说的是我,不是你啊。”
而卓暄将十字绣塞回了自己的衣袋,又盯上了卓曜身后小厮推的自行车,赶紧扯了扯卓旭的衣袖,“哥,那是什么?我要那个!”
说完就直接奔了过去上手抢夺。
许献仪当真是目瞪口呆,气极而笑,“凌翼,我今儿才算是开了眼界,想不到还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作为深闺淑女,再加之平王一向独善其身少与旁人来往,因此许献仪很少与这些少年人交往,全是因为这次“和亲”风波之后,才与柴嘉鸿和卓曜这对难兄难弟交往起来。
至于将军府里由妾侍管家、卓曜反而被几个庶出弟妹欺负的事,许献仪也是近来才从柴嘉鸿口中听说。
“表姐你说的太对了。”柴嘉鸿忙不迭点头,站到卓曜身边,冲卓旭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刚刚沾了妹妹的光腰杆都硬了的卓明初啊!怎么,你爹竟然没给你钱逛街,让你来这儿乞讨——或者是明抢?”
卓旭瞥了一眼柴嘉鸿,昌武侯府和建宁侯府并不怎么对付,何况他的母亲于氏虽是昌武侯的庶妹,卓旭也很将自己与昌武侯府一荣俱荣。
他假惺惺地一欠身,“原来是建宁侯世子。我寻思着,我大哥好像也不是哑巴,他若是不满意我这般行径,自己说出来不就得了,怎么还需要柴世子出面?”
“还真是牙尖嘴利,学以致用。”柴嘉鸿嘿嘿冷笑,毫不客气地直接从卓旭手中抢回了望远镜,“穷就直说,你柴哥哥我这儿还有点刚刚找的零头,打发你们几个叫花子倒是绰绰有余!”
柴嘉鸿现在格外意气风发,这一下不仅可以救了卓曜,还能在许献仪面前展现男子气概,怎么算都是赚!
“你……”卓旭没想到柴嘉鸿竟然还真的当街就给他的窝囊废大哥打抱不平起来了,只得转头对准卓曜开炮,“大哥,你当真是哑巴了吗,自己有话不会说,叫外人看笑话?”
卓曜漠然地看着他,只觉得格外心累和好笑。
曾几何时自己也想过去抗争,可是他的母亲并不愿意搭理他,舅舅建宁侯也不方便插手卓家事务,一次次的抗争过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总之,他已经一无所有。
“哟,这位公子难道是对哑巴有什么偏见?”少女欢快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几人齐齐转头,卓旭一眼看到的是那个容貌陌生的少女身边站着的唐棋,登时变了脸色。
那可是秦王府里甚至能代表秦王身份的哑巴侍卫!
霍采儿拉着霍柔儿走过来,见卓曜一副毫无战意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瞧不起,哼了一声:“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在这说唐大哥的坏话,郡主姐姐,你说呢?”
卓旭瞪大眼睛,柴嘉鸿身边那少女——还是个郡主?他还以为是柴嘉鸿不知从哪拐带的女人!
见他脸上频频变色,许献仪不屑地笑了笑,走到霍采儿身边,“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和这帮人计较。”
卓暄又悄悄地溜回卓旭身后,霍采儿挑眉,“那边的小子,袖子里藏的东西还不交回来?”
她伸手一抓,卓暄原本还心存侥幸,但眼前一花,霍采儿竟然已经来到跟前,捏住他的手腕就讲他提了起来。
“疼疼疼……”卓暄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在霍采儿面前根本没有半分胜算,痛得直叫唤。v3书院
霍采儿搜出了十字绣,递回给卓曜。
卓曜呆呆地接了,霍采儿恨其不争地摇摇头,走过他身边,向唐棋一招手,“唐大哥,我们先送柔儿回家吧。”
唐棋默默点头,心中想着刚刚主子交代的事情,下意识地往停车场的方向看了一眼。
现在,差不多到时间了……
“啊——”一声尖叫传来。
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的街市上,这一声尖叫并不算起眼,但对于卓旭而言,这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娘的声音!
卓旭也不再搭理卓曜二人,赶紧向着停车场的方向飞奔。
“哥——哥哥等我!”卓暄只得气喘吁吁地赶紧跟上去。
霍采儿摸了摸下巴,想起霍云浅和许珵之前好像在暗暗谋划着什么,眼珠一转,“感觉有好戏,怎么样,咱们也过去看看?”
她看的方向是柴嘉鸿和许献仪。
许献仪还有些迟疑,毕竟这和淑女行径违背……
“去去去,当然要去看看。”柴嘉鸿期待地看了许献仪一眼,同时不忘扯了扯卓曜的衣袖,却发现卓曜正看着霍采儿发呆。
他撇了撇嘴,可惜人家霍大小姐不愿嫁,不然望曦这傻小子就得靠霍采儿这样的女中豪杰才能镇住、
……
……
几人匆匆奔过去,却发现停车场那儿已经围了一群人。
闹哄哄之中,卓晋的声音格外大:“贱人,看我不收拾你!”
接着是于氏的惨叫,以及卓旭的拼命阻拦声和卓暄的哭喊。
卓曜眼皮颤了颤,虽然于氏母子吃瘪,但他心里此刻却没有一丝波澜。
旁边的吃瓜群众也一个个的把刚刚的所见所闻整合了起来,慢慢传播开来:
“卓大将军的儿媳妇在外偷汉子,竟然被她相公抓了个正着!”
“说什么屁话,那哪里是什么儿媳妇,只是姨娘!人家正房夫人早被气得避居城外寺庙,十几年都没回家!”
“听说那个被气走的正房夫人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
“哇这是哪个傻子,放着那么漂亮的媳妇不要,还去讨个姨娘?那个姨娘看着可丑了。”
似乎是这一句声音太大,卓旭的怒吼穿透人群传来:“我娘不丑!”
接着引起了周围人的哈哈大笑。
196、狗咬狗
于氏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一向通过自己的丫鬟雯思与牛三交流,而等到她们二人按照牛三所说来到了会面地点,却被人直接从背后打晕在地。
等到苏醒时,于氏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茅屋里。
雯思早不见了人影,而她自己却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男人身边——这个男人正是她派去暗算柴英娘的牛三!
“啊——”于氏吓得尖叫出声,随后茅屋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竟然是怒气冲冲的卓晋!
“老爷!”于氏仿佛看到了救星,哭着掩了衣襟冲上来,却被卓晋狠狠一巴掌扇到地上,登时整个人懵了。
卓晋气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这贱|人,一把年纪了还不知守妇道!我真是瞎了眼才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回去就休了你!”
于氏刚刚跌了个七荤八素,还被这么迎面骂得狗血淋头,听到“休了你”三字更是勃然大怒,“老爷,妾身被人算计了,难道您不该帮妾身洗刷冤屈吗?”
“那你说,你被谁算计了?”卓晋冷哼,一指地上正准备悄悄爬起来的牛三,“这人你不认得?”
于氏一噎,随后咬牙道:“不认识!”
不曾想,原本要偷偷离开的牛三听到这话,直接转头跪下了,“夫人,您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可是为您尽心尽力办事了的,您一句不认识,就想将咱们之前的都一笔勾销吗?您不能这么无情……哎哟!”
卓晋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接怒火中烧上去就是一脚踹翻牛三,拽着于氏就往外走。
但一出到茅屋外,就发觉外面围了一堆人,无比惊讶地看着他们二人。
当卓晋以为事情不会更糟的时候,卓旭和卓暄兄弟俩竟然也出现了,看到于氏脸上红红的五指印时二人都深深震惊了。
“爹,您为什么要打娘?”卓旭简直感觉眼前的父亲形象都崩塌了。
卓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愚蠢的家伙怎么会是他的儿子?
他自然不搭理,转头就拖着于氏直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什么人在这闹事?”何尹沣好整以暇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卓大人嘛,也来逛我们王妃的店铺吗?”
卓继诚身居高位,但卓晋的实力却远逊其父,只混到个常侍的位置,听得一声“大人”不知几多讽刺。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这地儿藏污纳垢,卓夫人在这和别人做那种‘好事’呢!”
众人皆哗然。
“是这样么?”何尹沣“惊讶”地看着他们,同时手上一挥,“去把那人抓来,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趁着侍卫们赶去茅屋检查时,何尹沣摸了摸下巴,打量躲在卓晋身边的于氏,“听说卓夫人是常年住在城外清水寺的,这位——不是卓夫人吧?”
等到卓曜等人也一并赶来时,场中局面已经彻底一片混乱。
听到这句话,卓曜心里一震,再也忍不住地扬声道:“这位才不是卓夫人,只是个姨娘!你们别随便污蔑卓夫人!”
听到儿子的声音,卓晋登时怒了,但还没来得及抽身出来去找卓曜的麻烦,果然周围的吃瓜群众都开始讨论起卓夫人和这位姨娘的身份了。
卓晋简直要气疯,“眼下难道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自己一向听话的长子,原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听话乖觉!
卓曜冷冷地看着他,再看到旁边的卓旭和卓暄,忽然笑了。文笔斋
“这个当然很重要。正牌的卓夫人——我的母亲,被逼待在清水寺,你却任姨娘把持着府里的中馈,难道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围观群众再次发出惊呼。
卓晋死死地盯着卓曜。
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待在清水寺……她自己心里难道没数?
好在这时侍卫已经将牛三捉来,何尹沣清了清嗓子,凶狠地瞪着牛三,“你胆敢在秦王妃的店铺后门做这种苟且之事?”
牛三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时纵火被抓时直接送官更痛快……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小的冤枉,小的只是想找这位夫人要账。”
“放屁!什么账是这么要的?”卓晋怒吼。
牛三悄悄瞥了一眼站在卓曜和霍采儿等人身侧的唐棋。
唐棋满脸冷漠,目露凶光。
牛三只得道:“这位夫人让我们在五天前,在隔壁的客栈纵火……客栈里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夫人,这位夫人让我们几个把那位夫人迷昏,然后做成被火意外烧死的样子……”
卓晋一愣,狐疑地看向于氏,那个“美丽的夫人”莫非是——
“竟然有这种事?”何尹沣惊讶地叫出声,“那场火险些烧了王妃的铺子,京兆尹查了几天都没有线索,现在可算是抓到了犯人,我们立即送官!”
“等……”这也实在太快了!卓晋简直反应不过来,但何尹沣身边的侍卫已经领命而去。
而京兆尹叶志宜更是来得飞快,二话不说就将牛三等人,连同于氏一并带走了。
卓旭和卓暄面面相觑,卓旭心里一动,这种情况,一定得请舅舅出面才能……
“二弟,你们还在这儿不走?”背后突然响起卓曜的声音。
卓旭猛地回头,只见卓曜等人站在他们身后,带着嘲讽看向卓旭二人。
柴嘉鸿幸灾乐祸地双手抱臂,“你们的亲娘如今可是要进衙门了,还不快去陪她,为她申冤?”
“你们……”卓旭咬牙,恨恨地一跺脚,“等着瞧!”
他带着卓暄转身就走。
卓曜盯着他们的背影,忽然道:“凌翼,你都知道是吧?”
“……什么?”柴嘉鸿装傻。
凭他和许献仪如今的亲密,得知这点“情报”实在轻而易举。
卓曜转头,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许献仪,诚恳地道:“郡主,我娘——你的姨母,是不是真的回到京城了?如今她在侯府,还是在王府?”
他湿漉漉的眼睛看得许献仪格外不自在,别过脸去犹豫着,“我……”
“得了,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冷不防霍采儿一巴掌拍过来,吓得卓曜一个激灵,“你娘心里的坎过不去,你为难她干什么?现在重要的是,有人要杀你娘,你得去衙门听审!”
卓曜被这一巴掌拍得愣住,忽然回过神来,深深凝视了霍采儿一阵,轻轻点了头。
关于最近更新的致歉
最近更新不给力,也不怎么上心,来来回回的改。
年初写作《瑾成毓秀》的时候,我留在国内的小狸花猫得了传腹,最终不治离世;
到了今年年末,陪在我身边的橘猫也遇上了病魔。
最近几天为了它的事,以及合租的各种矛盾,很难说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写作。
但我还是会努力地为大家讲完这个故事。
197、警告
到了京兆尹衙门,还没等叶志宜发问,牛三立即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之前于氏命他们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方才消失不见的雯思也被秦王府的侍卫抓来,牛三将其指认,并将细节说得分毫不差,饶是雯思也无从抵赖。
叶志宜点头,“即是说,于氏雇佣你们是为了烧死那位夫人——你们可知那位夫人是谁?”
牛三摇头。
于氏没来由松了口气,忙道:“大人,他简直是信口雌黄!是,妾身不过是看那家客栈不顺眼,命人去烧了客栈,可从没想过杀人什么的!”
烧一间客栈至多是赔偿些银钱,可一旦闹出了人命,性质就完全变了。
“是这样么?”霍云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卓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众人转头,只见霍云浅和许珵相携而来,二人身后除了一众侍卫,还簇拥着建宁侯和柴英娘。
饶是叶志宜这样一贯严肃的人,在见到柴英娘的容貌之后也不由眼前一亮,在心中赞了一声“美人”。
而在柴英娘兄妹进到大堂上后,卓晋脸色变了变,随后欢喜地迎上前去,“英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伸手要去抓柴英娘的手腕,但柴英娘冷冷地避过,眸中光彩流转,化为浓重的哀色,呵了一声,“告诉你?即便我不告诉你,于姨娘不是也能查到我的所在,让我险些被烧死吗?”
她卷起袖子,如玉皓腕上仍是一片红红的伤疤和刚刚开始愈合的水泡。
卓晋一噎,跟在后面进来的卓曜也见到那刺目的痕迹,心头火起,提起拳头就要冲于氏冲过去,被柴嘉鸿赶紧拦住,“望曦,冷静——冷静……那是你的庶母……”
“庶母?她配?”卓曜怒吼,“我娘又没死,她这十几年的所作所为,哪里配得上一个‘母’字?”
方才霍采儿的举动和做法,仿佛给了他当头一击,卓曜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他究竟在忍什么。
哪怕娘是真的不喜欢爹才避居在外,可如果没有这位庶母的存在,经过时间的安抚,娘和爹之间也总会和解吧?
可这么多年……于氏究竟在家里做了什么?
“哦?还有虐待嫡子一项罪名?”叶志宜摸了摸下巴。
柴嘉鸿马上接话:“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大人您看看望曦,再看看他旁边的卓旭,怎么嫡子还这么瘦,连武功都不会?卓旭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于姨娘养得可好了!”
卓旭哑然,原本他自己夸口的那些话,现在竟然通通打在了自己脸上。
建宁侯拽了儿子一把,让他姑且克制些,但自己心里也窝着了火,狠狠瞪了卓晋一眼。
宠妾灭妻,还对他大妹的儿子如此疏于教养,这笔账建宁侯府记下了!
叶志宜听得带劲,打量了一番人高马大的卓旭,点着头让刘主簿一一记录。
“不……不是这样,没有……”于氏还想再为自己辩护,但眼见卓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只落在柴英娘身上,登时心中升腾起嫉恨。
如果当初杀掉了柴英娘,一切都不会这样了……
叶志宜确认了审案记录,正要宣判,忽然一个高声传来:“东宫詹事到!”
东宫?塔
众人冷漠地转头,只见一身红衣的詹事大踏步上前,清了清嗓子,“咱家奉太子良娣之命,要请卓大人和于姨娘往东宫做客,还请叶大人放行。”
“这是女儿来给母亲善后了么?”霍云浅轻轻一笑,“不愧是母女连心呐。”
柴嘉鸿呵呵冷笑,“不过是个小小良娣,就敢……”
这回没等他的话说完,建宁侯已经直接把他的嘴捂住了。
卓凝虽只是一个小小良娣,但如今柴念月身为东宫奉仪,与卓凝一样屈居太子妃之下,不宜在这时为柴念月拉仇恨。
叶志宜淡淡地看着趾高气扬的东宫詹事,“于氏是本案犯人,詹事请带卓大人走吧。”
东宫詹事愣了愣,遂冷笑道:“叶大人,你知道咱家是什么人吗?可别等咱家把‘敬告’变成了‘警告’,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本官自然知道。”叶志宜点了点头,直接一拍惊堂木,“牛三等人纵火毁人房屋,并杀人未遂,判两年劳役并向客栈老板康老大赔偿十两银子。
“犯人于氏,雇凶谋害主母,更兼苛待嫡子,此为大罪,杖责二十并五年劳役,赔偿五十两银子。”
东宫詹事张大嘴巴,指着叶志宜手直打颤,“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竟敢——”
“公公是觉得判罚太轻了?”叶志宜看了他一眼,“不然杖责五十?”
底下的于氏已经直接昏了过去。
……
……
案犯都已押走,柴英娘只觉身心疲惫,但看到一脸漠然站在不远处的儿子卓曜,心中莫名又有些疼痛。
她的儿子……竟然受了那女人如此多的苦么?
这几天在建宁侯府养伤,建宁侯夫人付氏态度严苛的教训令柴英娘反思了不少。
而柴嘉鸿时不时到她面前说一些关于卓曜的事,那些从小到大的趣事,甚至柴英娘都是第一次听说。
现在看到于氏的嘴脸,柴英娘这才知道,自己对亲生儿子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她想走向卓曜,但又犹豫着迈不出这一步,只眼巴巴地看着卓曜和柴嘉鸿小声说着什么。
“现在再不去,就真的要错过了。”耳边响起一个轻声。
柴英娘转头,正对上霍云浅淡淡的笑容。
她低下头,旁边的建宁侯忽然道:“望曦,今天看你们也买了不少东西,正好献仪也在,不如回舅舅家吃饭如何?”
“对对,正好一起吃饭,表姐也来嘛。”柴嘉鸿拽了拽卓曜,又向许献仪看过去。
许献仪扑哧笑了出来,向建宁侯点头,“舅舅邀请,怎会不去?”
卓曜在袖中捏了捏拳头,终于鼓起勇气看向柴英娘。
对上那双盈盈含泪的眸子,卓曜心中没来由松了松,缓缓点下了头。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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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一向通过自己的丫鬟雯思与牛三交流,而等到她们二人按照牛三所说来到了会面地点,却被人直接从背后打晕在地。
等到苏醒时,于氏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茅屋里。
雯思早不见了人影,而她自己却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男人身边——这个男人正是她派去暗算柴英娘的牛三!
“啊——”于氏吓得尖叫出声,随后茅屋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竟然是怒气冲冲的卓晋!
“老爷!”于氏仿佛看到了救星,哭着掩了衣襟冲上来,却被卓晋狠狠一巴掌扇到地上,登时整个人懵了。
卓晋气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这贱人,一把年纪了还不知守妇道!我真是瞎了眼才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于氏刚刚跌了个七荤八素,还被这么迎面骂得狗血淋头,登时怒了,“老爷,妾身被人算计了,难道您不该帮妾身出气吗?”
“那你说,被谁算计了?”卓晋冷哼,一指地上正准备悄悄爬起来的牛三,“这人你不认得?”
于氏一噎,随后咬牙道:“不认识!”
不曾想,原本要偷偷离开的牛三听到这话,直接转头跪下了,“夫人,您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可是为您尽心尽力办事了的,您一句不认识,就想将咱们之前的都一笔勾销吗?您不能这么无情……哎哟!”
卓晋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接怒火中烧上去就是一脚踹翻牛三,拽着于氏就往外走。
“……你们俩在做什么?”卓曜气得伸手就要去抢,但卓暄眼珠一转,马上把手中的十字绣藏在背后,冲卓曜做了个鬼脸躲到卓旭身后。
卓旭笑眯眯地道:“大哥,你怎么还和他一个孩子计较?再者,爹常说咱们兄弟之间应当互相帮助,好东西你别吃独食啊。”
一边说着,一边把玩手中的望远镜,完全一副不打算归还的样子。
而卓暄将十字绣塞回了自己的衣袋,又盯上了卓曜身后小厮推的自行车,赶紧扯了扯卓旭的衣袖,“哥,那是什么?我要那个!”
说完就直接奔了过去上手抢夺。
许献仪当真是目瞪口呆,气极而笑,“凌翼,我今儿才算是开了眼界,想不到还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作为深闺淑女,再加之平王一向独善其身少与旁人来往,因此许献仪很少与这些少年人交往,全是因为这次“和亲”风波之后,才与柴嘉鸿和卓曜这对难兄难弟交往起来。
至于将军府里由妾侍管家、卓曜反而被几个庶出弟妹欺负的事,许献仪也是近来才从柴嘉鸿口中听说。
“表姐你说的太对了。”柴嘉鸿忙不迭点头,站到卓曜身边,冲卓旭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刚刚沾了妹妹的光腰杆都硬了的卓明初啊!怎么,你爹竟然没给你钱逛街,让你来这儿乞讨——或者是明抢?”
卓旭瞥了一眼柴嘉鸿,昌武侯府和建宁侯府并不怎么对付,何况他的母亲于氏虽是昌武侯的庶妹,卓旭也很将自己与昌武侯府一荣俱荣。
他假惺惺地一欠身,“原来是建宁侯世子。我寻思着,我大哥好像也不是哑巴,他若是不满意我这般行径,自己说出来不就得了,怎么还需要柴世子出面?”
“还真是牙尖嘴利,学以致用。”柴嘉鸿嘿嘿冷笑,毫不客气地直接从卓旭手中抢回了望远镜,“穷就直说,你柴哥哥我这儿还有点刚刚找的零头,打发你们几个叫花子倒是绰绰有余!”
柴嘉鸿现在格外意气风发,这一下不仅可以救了卓曜,还能在许献仪面前展现男子气概,怎么算都是赚!
“你……”卓旭没想到柴嘉鸿竟然还真的当街就给他的窝囊废大哥打抱不平起来了,只得转头对准卓曜开炮,“大哥,你当真是哑巴了吗,自己有话不会说,叫外人看笑话?”
卓曜漠然地看着他,只觉得格外心累和好笑。
曾几何时自己也想过去抗争,可是他的母亲并不愿意搭理他,舅舅建宁侯也不方便插手卓家事务,一次次的抗争过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总之,他已经一无所有。
“哟,这位公子难道是对哑巴有什么偏见?”少女欢快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几人齐齐转头,卓旭一眼看到的是那个容貌陌生的少女身边站着的唐棋,登时变了脸色。
那可是秦王府里甚至能代表秦王身份的哑巴侍卫!
霍采儿拉着霍柔儿走过来,见卓曜一副毫无战意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瞧不起,哼了一声:“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在这说唐大哥的坏话,郡主姐姐,你说呢?”
卓旭瞪大眼睛,柴嘉鸿身边那少女——还是个郡主?他还以为是柴嘉鸿不知从哪拐带的女人!
见他脸上频频变色,许献仪不屑地笑了笑,走到霍采儿身边,“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和这帮人计较。”
卓暄又悄悄地溜回卓旭身后,霍采儿挑眉,“那边的小子,袖子里藏的东西还不交回来?”
她伸手一抓,卓暄原本还心存侥幸,但眼前一花,霍采儿竟然已经来到跟前,捏住他的手腕就讲他提了起来。
“疼疼疼……”卓暄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在霍采儿面前根本没有半分胜算,痛得直叫唤。
霍采儿搜出了十字绣,递回给卓曜。
卓曜呆呆地接了,霍采儿恨其不争地摇摇头,走过他身边,向唐棋一招手,“唐大哥,我们先送柔儿回家吧。”
唐棋默默点头,心中想着刚刚主子交代的事情,下意识地往停车场的方向看了一眼。
现在,差不多到时间了……
“啊——”一声尖叫传来。
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的街市上,这一声尖叫并不算起眼,但对于卓旭而言,这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娘的声音!
卓旭也不再搭理卓曜二人,赶紧向着停车场的方向飞奔。
“哥——哥哥等我!”卓暄只得气喘吁吁地赶紧跟上去。
199、父女的谎言
霍采儿脚步轻快,更神奇的是,她似乎对京城的道路仿佛格外熟悉似的。
跟在后面的郑妍音看得清楚,心里暗道:这个丫头果然有问题!
既然是长在北疆,才回京城没多久,怎么可能对京城的地形如此熟悉?
郑妍音不敢怠慢地紧紧跟随,心中对霍云浅也连带着有了疑心。
王妃可从来不是那么傻的人,可王妃偏把这么一个身份漏洞百出的人接回来放在身边——对,重点是居然放进了王府——难说是不是抱了什么别的心思!
郑妍音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身边有很奇怪的动静。
她探究地往旁边的夜色中看过去。
原来竟然还有人在跟踪着霍采儿!
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郑妍音赶紧挑更窄小隐蔽的道路去走。
但她刚一变道,旁边那群同样跟踪霍采儿的人忽然加速,甚至亮出身形,直接向着霍采儿扑了过去!
此时众人正行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园子,那几人冲近跟前,一副要将霍采儿擒住的样子。
“你们是谁?”霍采儿当真大惊失色,脑子里一瞬间想到的竟然是霍云浅对她的叮嘱。
果然,这个京城里卧虎藏龙,很多人都对她的身世有浓厚的兴趣!
所有思绪只在一瞬间,霍采儿急忙拔剑还击,但终究双拳难敌。
好在这四个人当真只想将她擒获,并不是真想杀人,好几次霍采儿都靠着这个幸免。
郑妍音注意着战局,心中也在天人交战。
要不要去帮忙?
或者,这丫头是因为发现了她的跟踪,所以故意演戏想把她套出来?
就在郑妍音一番纠结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影从旁边凌空掠出,直接扑进了战团。
来人靠着一柄拂尘,举重若轻地几下攻击,就将四个人击退,匆匆忙忙地护着自己的伤口退后,没几下就失去了踪影。
郑妍音瞪大眼睛,这人不是……
霍采儿被刚刚的一番突然袭击弄得心力交瘁,险些受伤。
但看到现身相救的人,她登时大感惊喜,冲上去一下抱住来人的胳膊,“您怎么来了?”
“放手。”来人险些没忍住把拂尘挥到她脸上,声音听着仿佛是个女子。
但霍采儿仍然抱紧,一副吃定了撒娇的样子,“不放不放,您现在又救了我一命,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一定让我爹感谢您。”
女子捏着拂尘的手抖了抖,拂尘一下跌落。
但从黑暗中走出来另一人,身形如风拂过,将即将掉在地上的拂尘轻盈地接起。
握住拂尘的一端,他将拂尘重新递了回去,轻笑道:“小心些,不要再碰掉了。”
女子颤抖着手握住拂尘柄,随后别过脸,似乎不想看这个人的脸孔。
看到这个新出现的人影,再听到他的声音,郑妍音瞬间呆住,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冲了出去!
“主子……”
郑妍音的双膝也在同时一软,想直接跪倒下去,但被男子返身轻轻扶住。
他看着郑妍音含泪的眼睛,最终还是转头看向还被霍采儿抱着胳膊的女子,轻轻叹息一声:“此处非谈话之地,过来吧。”
……
……
在小巷中穿梭许久,四人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小院,悄悄潜入进去。
霍采儿这时才放开了女子的胳膊,熟悉地点亮了屋内的灯烛,光照之下,这才看清了一众人的面孔。
先前出手的拂尘女子,竟然是原本应该在太素宫修习的霍云琚!
桌边的男子仍然蒙着面,一双温柔的眼睛注视完霍采儿的动作,又望向霍云琚,“你既然来了,先坐下,稍后我有话同你说。”
霍云琚沉默着,淡淡看了一眼旁边的郑妍音,脸上写满抗拒。
霍采儿眼珠一转,马上过去又抱住霍云琚的胳膊,“您跟我来这边坐坐,我还没好好谢您呢!”说着强硬地把霍云琚拽到了屏风后面。
男子这才看向面前几乎眼含热泪的郑妍音,微微颔首,“这些年,你和飞鹤,都真的辛苦了。”
淡淡一句话说出来,郑妍音痴怔地看着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彼时她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带着对江湖的憧憬来到京城,却因为不打不相识,和一个一身贵气的青年相遇。
她从此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只因他的心怀天下,只因……那份少女的孺慕之情。
可是她知道,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是不可能与她结为连理的,更不用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更何况,这些都只是她的单相思罢了。
可是猝不及防的,就传来了他的死讯,而她竟然不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过去,她更没能找到他的遗骸。
她相信他没有死,为此颠倒了姓名待在他的幼弟身边,一边辅佐着他的幼弟,一边苦苦打探他的消息。
即使听到他的名号变成了“故太子”,即使皇帝宝座上的人已经改换,可她相信,他不会就这么死去的!
直到现在,她终于亲眼所见!
这就是她的主子,曾经的太子许璋!
郑妍音张了张嘴,可竟然不知道千言万语从何开始说起。
许璋的视线依然温柔地落在她身上,“阿筝,你和飞鹤在少陵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们的付出。现在你们还需要为我做一件事,那就是——继续隐瞒我的存在。”
“为什么?”郑妍音终于说出话来,不解地看着他。
许璋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叹息,“采儿那孩子,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让外人都认为她是霍家女更好,否则,她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霍家女……”郑妍音仔细消化了这句话,蓦地惊醒,“那女孩当真是——”
怪不得她一点也不觉得霍采儿与霍云浅有什么相似之处,反而她的五官让自己有些熟悉的感觉。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霍采儿原本是许璋的女儿——霍采儿是真正的皇室之女,至少应该是一位郡主!
若许璋能够夺回帝位,霍采儿就是……公主!
想到这其中的利害,郑妍音不敢怠慢,立即点头。
200、中年人的爱情故事
但随后郑妍音又想起一事,“王妃……我是说,霍云浅,她为何会说她见到了她的大哥,还认下郡主是她的侄女?那她见到的究竟是谁?”
“自然是我。”许璋道。
郑妍音呆了一阵,才想起来,既然霍云浅嫁给了许珵,许璋当然也是她的大哥,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这不就是欺骗吗?
许璋的眸光黯淡下来,别过脸,淡淡道:“以后若是需要,我会联系你们,现在早些回去吧。”
“我……”郑妍音看着他,终于回过神来。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如今的许璋,或许不再像过去那样意气风发,又或者,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而她也不再是当初一无所有懵懂无知的少女。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是一个母亲,可能不久又要升级做祖母了……
她对于许璋的情,早该放下了,只是以下属的心情去看他,就够了。
郑妍音站了起来,恭敬地一躬身。
正要转身,霍采儿忽然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不然等会我好害怕的。”
“你会害怕?”许璋失笑,轻轻扯了一下女儿的耳朵。
霍采儿却冲他扮了个鬼脸,“要说的话我都已经告诉她了,等会你们秉烛夜谈,她会告诉你的。”
说完,赶紧拉着郑妍音飞奔出去。
许璋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那边的屏风,心中莫名有些温柔的情愫流转。
采儿说的“她”,他当然知道是谁。
……
……
屏风后面,道姑装扮的女子端庄地倚窗静坐,暖黄的光落在她美丽的侧脸上,整个屋子都仿佛变得恬静而优雅。
霍家子女要么容貌出众,要么气质卓绝;
若说霍云瑰和霍云浅都是皮囊精致的美人儿,霍云琚却比她们二人都胜出一筹,在美貌和气质方面,无人能与她匹敌。
至少,在许璋的心中,京城第一美人从不是什么柴英娘,而是他面前的女子。
许璋站在屏风边,竟一时不敢走过去,生怕破坏了这样的气氛。
霍云琚没有转头,却开口道:“我救采儿纯属偶然。”
“嗯。”许璋眼角带起笑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他这才抬步走过去,在霍云琚的身边坐了下来,垂下了眸子。
没有听到他别的答复,霍云琚这才转过头来,凝视他被掩盖住的面孔,嘴唇动了动。
已经二十年了啊……
终究,还是她先开了口:“你让采儿以身犯险,这是父亲所为么?”
许璋依然垂着头,“这是她的愿望。而且……”他迟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想见你。”
“见我?”霍云琚顿感意外。
难怪霍采儿这孩子,见到她之后总是一副亲热的样子,可是……
“为什么?”
许璋的头低得更深,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半天才低声道:“是我醉后说漏了嘴,就被这孩子记住了……她娘死得早,她从小机灵古怪,不知怎么就懂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从那时候就说……”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可霍云琚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道:“她说什么?”
许璋抬手抱头,又弯下了腰,似乎很痛苦。
“你怎么了?”霍云琚一下站起来,下意识地想过去搀扶,但最后还是停下。
许璋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嗯?”霍云琚没听清。
许璋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时候霍云琚看清了,他的眼睛里竟然是满满的笑意。
许璋凝视着她,轻笑道:“采儿说,她想看看,让她爹爹牵挂了二十年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做那个女人的女儿,一起照顾父亲。”
霍云琚一愣,险些被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登时站了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许璋,“你——你……你不要脸!”
想不到到了四十岁的年纪,竟然还会被人调戏,还是被一个同样四十多岁的家伙!
“阿琚,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璋赶紧站起来,伸手要去抓她的手,但霍云琚连连退后,满脸的羞恼,始终不愿与他接触。
许璋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门,站住脚步,而霍云琚果然也停了下来,只是仍然用羞愤的眼神看着他。
这一幕,何等熟悉?
二十几年前的他们,何尝不是这样“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条人命……
许璋眸光又黯淡下来,“阿琚,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我十年前才知道你竟选择了这样的出路,是我害了你如此,我这次回来,是……”
“不用再说了。”霍云琚打断了他,紧紧捏着手中的拂尘。
她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屋梁,惨淡地笑了,“当年有缘无分,如今更是再无可能。恭孝太子,将来你若是夺回皇位,外面会有许多年轻女子排着队等着为采儿做母亲……”
“这种事,我二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许璋被她这番话说得心头有些烦躁。
霍云琚收回目光,闭上眼睛,“道法自然,这将是我一生的归宿。祝太子早日得偿所愿,届时贫道将为太子——或者,皇上——诵经祈福,祈求余生再无苦难。”
许璋简直气得心口生疼,直接冲过去将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一把抱进怀中!
“你——放手!”
霍云琚惊讶之下急忙挣脱,双手乱挥,不意将许璋蒙在脸上的布巾忽地扯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双饱含深情和温柔的眼睛没有变,可那张曾经熟悉的俊朗面孔,如今已满是沧桑。
数道疤痕交错,有几道甚至可以想象出,当时究竟被人多么残忍狠毒地划在脸上。
霍云琚停住动作,可看到那些交错斑驳的痕迹,手又仿佛不听话似的自己举了起来,轻轻触碰那些伤疤。
许璋任她轻抚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摸着那些不平整的伤痕,霍云琚眸中一片湿润,低声道:“疼吗?”
许璋的眸光黯了黯,没有答话,直接将她抵在墙上,覆上了她的唇。
为了这一刻,他等了二十年。
201、一个奴才罢了
回王府的路上,霍采儿心情大好,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跟在后面的郑妍音却有些神情复杂。
曾经的她对这少女有多嫌恶和轻视,如今就有多愧疚和不安。
尝试了几次,郑妍音却都感觉开不了口,不知怎么才能和这个少女攀谈起来。
在离秦王府还有一条街时,霍采儿忽然停住脚步。
郑妍音也赶紧停下来,心道可算等到了一个时机,忙上前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霍采儿转过头,眼睛里满满的不信任让郑妍音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爹爹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吧?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只让外人都以为他是霍明佟、我是霍采儿。”
“是,一定记得。”郑妍音不由严肃地回道。
霍采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小脸仍然板着,“对小姑姑也不可以说。”
郑妍音轻嗤一声,“她哪里是郡主的小姑姑?霍家的别人和郡主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停!”霍采儿打住了她的话头,脸上已经有了怒色,“以后不要用这个名号称呼我,我不是。”
郑妍音忙道:“可是……”
霍采儿牢牢盯住她,“记住了,不论我爹以前和你有过什么,他现在的身份暂且不会改变,如果没有霍家,我和爹都不会活下来!
“再者,即便霍云浅不是我的小姑姑,她也是秦王的妻子,轮不到你一个奴才在这儿说三道四、挑拨离间,伤害我的家人!
“最后,我希望你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何夫人。”
她咬重了最后三个字,眼睁睁看着郑妍音的脸色由红转白,接着黑了下去,只觉得心里格外舒爽,甩手大踏步地走回了王府。
……
霍采儿从小是个没娘的孩子。
对于母亲的样子,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记忆里只有满身伤痕的父亲带着她艰难求生的画面。
后来,她才从康复的父亲口中得知了所有的秘密。
再后来,她才知道,父亲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给他带来动力和温暖的女子,每次提到那个人,父亲都会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如果……如果父亲能够和那个人重逢就好了,霍采儿如是想。
如果她能重新拥有一个母亲,应该,也会是那个样子吧?
所以她做出了一个最大胆的决定——瞒着父亲偷偷去和秦王妃“相认”!
霍采儿坚信,只要她咬死自己是霍家女,那么就一定有机会见到父亲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而她确实见到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霍云琚是含着怒气来向她兴师问冒名顶替之罪,可是当她毫无保留地坦承自己的身世之后,她清楚地看到了霍云琚眼中的惆怅。
这抹惆怅却给了霍采儿无比的信心!
这无疑是说明,霍云琚对父亲也有旧情。
而霍采儿因此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让父亲的后半生得到应有的幸福。
……
……
夜色已深,霍云瑰却披着厚重的衣裳在院中静静地坐着。
屋内断断续续地还传出有些嘶哑的吼声,每响起一次,就如同一把刀在她的心上割了一下。
霍云瑰抬手捂脸,泪水从指缝溢出。
她觉得全身都已经没有了力气……甚至都没有勇气去正视屋里被关着的少女。
“阿瑰?你怎么还不进屋去?”霍云琚的声音传来。
霍云瑰慌忙擦了把脸,抬眸便看到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霍云琚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大姐的步伐不像平常那样风风火火了,一步一步走得小心而缓慢,实在有些不寻常。
霍云琚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但不经意还是扯到那里的痛,心里将许璋狠狠地大骂一通,可又无可奈何。
明明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像少年人似的毛手毛脚不知轻重!
好在她长年习武……
不对,为何她就这么从了呢?
“……大姐?大姐,你怎么啦?”
霍云琚猛地回神,就见面前的霍云瑰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见她回神,霍云瑰叹息,“方才明明是大姐先问我的,结果自己先走神了。”
霍云琚面色一僵,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原本霍云瑰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自家大姐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心虚表情,她一下子也呆住了,试探地道:“大姐,你这么晚出门,究竟是……”
霍云琚倏地抬头,嘴唇动了动,可想到临走时许璋对她的叮嘱,又有些犹豫。
那个可恶的男人……
“大姐?”霍云瑰又关切地问了一句,心里不禁有些着慌,大姐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她从未见过,难道当真出了什么事情?
还是说,大姐被什么人给威胁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霍云瑰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的难处了,急忙抓住大姐的手,“大姐,你不要吓我!如果真有人对你不利甚至威胁你,千万不要隐忍!”
“什么?”这回换成了霍云琚吃惊。
霍云瑰则坚定地道:“大姐,三弟如今在朝堂站得极稳,阿浅又是秦王妃,无论是谁要对你不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都会将你护住,不会让你有半分闪失!”
霍云琚有些失神,末了,幽幽叹息一声。
到了不惑之年,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她虽在外清修,可始终不曾放下家里的人。
就连师父都曾经再三劝诫:谁人都无法脱出红尘之外,尤其你,仍在红尘,更难避红尘。
避……
是的,她这么多年的清修,只是为了逃避。
而现在,她一直以为如孩子般的二妹竟不顾自己也要信誓旦旦地保护她。
她还在顾忌着什么呢?
霍云琚想通了其中关节,反执起霍云瑰的手,低声道:“阿瑰,我有事情跟你说。”
霍云瑰疑惑地跟着她进了屋。
……
……
卓家的小插曲一晃而过,再加上“宜居”生意的火爆,霍云浅这几天都是睡了好觉。
但吴贵妃那边的事,却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这件事,你已经上报给皇帝了?”霍云浅睁大溜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珵。
看着面前人儿娇美的小脸蛋和清澈的眼睛,许珵眸光暗了暗,轻轻点了点头,“卡在了他的手中。”
他唇边勾起讽刺的笑,“只要提到那个人,他就知道,这桩案子就不可能放到众目睽睽之下了。”
202、殷小姐
虽然许珵没有明说,但霍云浅几乎是一瞬间get到了他的意思。
殷将军是已故恭孝太子的友人,而吴贵妃正是殷氏之女;
更重要的是,她还曾经差点与霍家二公子霍明俊定亲——
这三条消息,无论哪一条被公之于众,都将引起如今朝堂上舆论的强势反弹。
当年明德帝突然驾崩,恭孝太子也遭遇北疆刺杀身故,另一位嫡子秦王尚幼,这才使得庶出的应王作为候补上位,便是如今的庆宁帝。
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对于庆宁帝皇位得来途径的合法性,始终有人质疑。
一定会有人借此发难,追问当年恭孝太子真正的死因。
“所以,这件案子就要在这儿按下去不表了么?”霍云浅咕哝。
许珵捏了一把她的脸,“为今之计,唯有暂且见好就收。尤其,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差池。”
他的手从霍云浅的小腹上轻轻拂过,眼神充满了温柔,“我们的孩子也是。”
霍云浅嘟嘴,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承认道:“这一次是我拖累你了。”
“夫妻之间哪有什么‘拖累’?你我本就是一体。”许珵自然而然地接过话,目光变得深邃,“而且,若真论起来,是我将你拖入这局中。”
如果不嫁他,凭国公府的基业和小国公霍明佑如今的声望,霍云浅定能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安然无虞过完此生。
可谁能想到,她会和他的命运捆在了一起呢?
霍云浅依偎着他,舒服地闭上眼睛。
虽然这人吧,以前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老男人,但现在的表现至少好多了,而且还越来越上道了。
她的眼光,至少在重生一回之后,变好了很多。
许珵的手轻柔而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脊背,好像在哄孩子入睡似的,渐渐的,霍云浅还真有些困了。
“查还是要继续查的……”她低声道。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不踏实,也不知是什么方面还有待改进。
既然许珵已经不方便在明面上出手,那么就要靠她的人脉了。
她脑海里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卢启思的身影。
也不知道最近他在家里忙什么,如果闲得慌,她不妨把这桩单子交给他处理。
报酬嘛,不如……就让他入股“宜居”?
“嗯。”许珵应声,微微笑。
即便他不说,何飞容也会出手。
毕竟,那对夫妻对于这件事的热切,一点不亚于对霍采儿身份的关注。
但根据昨晚的情况,这夫妻俩如今应该不会再对霍采儿的身份有什么疑虑了……
许珵摇了摇头,轻轻搂紧了身边的小妻子。
“干什么嘛?”霍云浅嗔了一声,半梦半醒间由着他捏弄,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连忙直起了身子,“吴贵妃那边——”
她终于想到有什么安排欠缺了!
既然庆宁帝不想让当初二哥死亡的真相公之于众,就要将所有的人证灭口,而吴贵妃就是首当其冲要杀的人!
“我已经安排了人。”许珵的声音从容不迫,“何总管多年前在京郊置了一座宅院,只有我与他们夫妇二人得知,连”
霍云浅不说话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安心地窝在许珵的怀中睡了过去。
……
……
京郊别院。
四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越过墙头落在院中,其中一人肩上更扛着一个硕大的麻袋。
四人进到院内的屋中,拧动墙上的机关,墙壁上出现一处入口,四人便匆匆从入口进去。
沿着蜿蜒的楼梯向下,很快抵达了地下的密室。
黑衣人放下肩上的麻袋,解开袋口,露出了女子年轻姣好的容貌,正是浑身狼狈的吴贵妃!
黑衣人解开她的穴道,又渡了一丝真气过去,吴贵妃终于悠悠醒转。
看清自己面前的几个蒙面人,吴贵妃花容失色,挣扎着要起身,“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不得无礼……”
一声女子的冷笑在背后响起:“殷从雪,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么?”
“殷从雪”三字,瞬间令吴贵妃的脸色变得灰败。
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
甚至连当初含情脉脉叫着她“雪儿”的那个人,也早已不在了啊……
吴贵妃低下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颗颗坠落。
良久,她哑声道:“几位将我带离天牢,究竟是……需要我做什么?”
方才冷笑的女子又笑了一声,“贵妃娘娘还真是爽快的人。”
吴贵妃闭上眼睛,神情已经镇静了许多,“各位的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报的。”
她心里清楚,这四人方才若是晚到一步,她已经被一道白绫绞杀,这世上从此不会再有她的存在。
至于杀她的人……
吴贵妃笑得凄凉,心中更添几分绝望。
方才冷笑且咄咄逼人的女子正是郑妍音,见吴贵妃这样的态度,她眉梢一挑,正要上前叱问,却被旁边的何飞容伸手拦住。
何飞容向她微微一摇头,以唇语道:“何时能改改你的急性子?”
郑妍音冷哼,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这人说话用唇语,倒是给她留了点面子,但以为这样她就会领情么?
何飞容眉头轻拧,他明显感觉到了妻子今天的反常。
自从昨夜跟踪了霍采儿回来,妻子仿佛见了鬼似的,精神不振仿佛受到了什么强烈的打击,
但到了现在,他也无暇多说什么,神情淡漠地看着吴贵妃,“殷小姐对自身处境已经清楚,那我们也不再拐弯抹角。当年恭孝太子的惨案,我等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你是殷将军后人,想必也想为令尊翻案,正好与我等合作。”
吴贵妃——如今的殷从雪,听完何飞容的话,轻轻点下了头,“不错,先生所言甚为合理。”
何飞容眉梢轻挑,见到她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地道:“关于丹华公主,如今我们救出殷小姐,宫中势必有了警惕,近期内若想再次下手,并不容易。”
殷从雪脸色一白,但何飞容随后道:“但现在她的安危不会有问题,皇帝不会要她的命,只是要等待时机,才能让公主安然脱困、与殷小姐母女团圆。”
203、卓曜的邀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殷从雪所有的担忧已经毋须再考虑。
她深深吸了口气,扬起脸,苦涩一笑道:“我所知其实并不多。当年家父护卫恭孝太子,一同乔装北上探查民情,但因中途北疆战事忽起,恭孝太子原本是决意取消这趟行程的。”
何飞容点头,她说的这些的确与他的记忆吻合。
“那场战事的统帅正是……老卫国公。”殷从雪低声道,眼神渐渐有些恍惚。
那一年,老卫国公和世子二人共同领兵出征,而她的心上人牵挂着父兄,与她约定,待大军凯旋之日,便上门求亲。
可是接下来呢?
父亲突然亡故,还背上了谋害恭孝太子的罪名,殷家从此没落。
如果不是怀着身孕的若姨娘带着她一同逃到吴家避难,她这条命早已不复存在,更不奢望那场婚约。
……
“咳。”郑妍音不耐烦地咳嗽一声。
殷从雪蓦地回神,向何飞容歉意一笑,“我所能记得的,只有这些。”
郑妍音忍不住冷声道:“既然原本要取消行程,为何还是出发了?”
“我……不知。”殷从雪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郑妍音眸中闪过戾气,何飞容立即将她拽到身边,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向殷从雪一欠身,“殷小姐在此间休息,不要外出,自然不会有人发现你的下落。”
殷从雪连忙点头,哀求地看着他,“请拜托王爷,看在叔侄一场的份上,将凝儿……好生保全……”
“话我定会带到。”何飞容言简意赅,转身离去。
因为这个母亲,丹华公主许婧凝如今在宫里的日子是相当不好过的。
可是如果要王爷出手去救丹华公主,只怕又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离了别院,回京城的路上,何飞容坐在马车里阴森森地板着脸孔。
其余手下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在外护卫着马车。
但这样的低气压,终于让同样坐在车内的郑妍音受不了了。
“你怎么回事?”她转头盯着何飞容,“自从救了那祸水出来后,我瞧你便很是不对劲!怎么,莫不是舍不得那女人?”
何飞容嘴角紧抿,垂下眸子,半晌淡淡道:“阿筝,你我相识多少年了?”
郑妍音瞥了他一眼,“说这些作甚?”
何飞容抬眸,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妻子,灼灼的目光令郑妍音莫名不自在,别过头去。
但她这个心虚的动作,似乎让何飞容明白了什么。
何飞容目光投向马车窗,外面阴暗的夜色如同他的心情一般沉重。
……
……
睁开眼睛,霍云浅只觉屋内天光大亮,看来这一觉又是沉沉昏睡得不知时辰了。
怀孕果然折腾人!
活了第三次,才正式走到结婚生子这一步,这样的感觉真的挺微妙的。
霍云浅起身,第一眼就看到了枕边留下的字条。
因为调查别的事情,许珵今日不在王府,因不能在家陪她而请她见谅。
摩挲着纸条上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霍云浅又顺手摸了摸肚子,希望这个宝宝以后能跟他爹一样写一手好字,可千万别像她!
由银鸥服侍着洗漱更衣毕,就有丫鬟通报,两位霍小姐过来探望王妃。
“棠儿没有一起来么?”霍云浅随口问道。
银鸥道:“小何夫人这几天因为二爷的事,精神不大好,早上已经特意差人来向王妃告了假。”
如今的卫国公是霍明佑,所以国公府出来的下人对霍明俊便只称呼二爷了。
霍云浅心内恻然,轻轻点头,“待她精神好些了,我要教她一起与我掌这王府的中馈。”
总要有些事情做,填满所有的日子,才能更好地走出曾经的痛苦。
差不多也到了午膳时间,两个年轻姑娘涌进来,看到她们脸上的笑,霍云浅也觉得自己恢复了很多精神气。
但刚准备开宴,又有丫鬟来报,说真阳郡主、建宁侯世子和卓大公子一同前来探望王妃。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又不是逢年过节,怎么一窝蜂都来了。”霍云浅虽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但亲近的朋友过来探望,她还是一向来者不拒的。
霍采儿喝了口茶,嘿嘿笑道:“有这么多人陪小姑姑,王爷就不用担心小姑姑无聊了。”
“去你的,我忙得很呢,关他什么事。”霍云浅啐了她一口,脸上莫名有些热。
霍采儿和霍柔儿都是一脸“我懂的”表情笑嘻嘻地看她。
丫鬟们很快就将许献仪三人带了进来,见姑侄三人都在笑,许献仪也兴致勃勃地道:“是在说什么笑话么?我也想听听。”
霍采儿和霍柔儿按照规矩先向许献仪行了礼,又和柴嘉鸿、卓曜见过礼。
重新落座时,卓曜仿佛不经意地挨着霍采儿的身边坐了下去。
霍采儿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卓曜回以淡淡一笑,眸中盈盈有光。他的容貌全然继承了柴英娘的美丽,实在是个出众的英俊少年郎,不然也不会引得如裴槿儿等少女如此痴迷了。
但霍采儿对此并无任何特殊感觉,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重新注意霍云浅那边去了。
二人的互动只在短短一瞬之间。
“别理那两个疯丫头。”霍云浅亲热地拉过许献仪的手,暧昧的目光在她和柴嘉鸿之间来回两轮,“最近你俩倒是黏在一起似的,让我猜猜,今天不会又是他追着你过来的吧?”
许献仪抿唇轻笑,面上微微带了丝红晕。
柴嘉鸿赶紧抢白道:“非也非也,王妃,我今天不是为表姐作陪,是为望曦作陪而来的!只是正好赶上表姐也来王府,所以碰巧同路了。”
“哦~原来是‘碰巧’啊。”霍云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
柴嘉鸿脸上也不自在了,咳嗽两声,“是真的。”他抬肘捅了一把卓曜,“喂,你快说嘛,总不会要我把你家的事全说完吧。”
卓曜的目光从淡然自若的霍采儿脸上拂过,然后才落在含笑的霍云浅脸上,轻声道:“其实并非大事。三日后是祖母冥诞,因为是家母初掌中馈,想为她打气,所以……特意想请王妃、郡主和霍小姐赏脸。”
204、霍采儿的麻烦
霍云浅“嗯”了一声,这个理由倒是无懈可击。
卫国公府和将军府一直是邻居,卓继诚和她的亡父老卫国公听说当年还是战友,卓老夫人冥诞,她的确应该出席。
不过卓老夫人之死,听说就是因为卓继诚从北疆带回了一个女子,还闹出了个私生子,活生生把老夫人给气死的。
将军府还好意思如此大张旗鼓祝老夫人的冥诞,该不会是渣男卓老将军的“补偿”吧?
霍云浅忽地沉默。
一说到卓继诚的私生子,她就马上会想到凤无怨那个神秘人物。
哪怕前世从未听过这号人物,几次打过交道下来,霍云浅有一种预感,凤无怨不会就此淡出她的生活。
收服十城联盟之时,凤无怨就一心想让自己的生父卓继诚身败名裂,现在卓老夫人冥诞,可是个大好机会,凤无怨应该不会舍不得按兵不动吧?
如果他敢在这个时节进京……
霍云浅唇角微微一勾,她这儿还有些账要和他好好算一算呢。
说完正事,几人又闲聊了一阵,柴嘉鸿甚至踌躇满志地想要掏私房钱入股“宜居”。
霍云浅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顺便拉着许献仪一起商议起了和柴嘉鸿之间的协议。
霍柔儿对这些经商之事一窍不通,越听便越觉得无聊,拽了拽霍采儿的袖子,小声道:“大姐,我想回家了,你可否送我回去?”
霍采儿从霍云浅等人的谈话中回神,含笑轻轻一点头,“当然好。不过,你的东西也不用怎么收拾,留在这儿就行,说不准过两天又闹着要过来找小姑姑玩呢。”
“有道理!”霍柔儿本想起身去客房收拾一番,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她转向霍云浅,“小姑姑,那我过阵子再来看你哦,可千万别把我的行李扔了。”
“我是那么健忘的人吗?”霍云浅向她挑眉。
霍柔儿做了个鬼脸,“爹爹说,‘一孕傻三年’,说不准呢。”
还没等霍云浅反应过来,霍柔儿转头哈哈笑着跑走了。
“你这死孩子——”霍云浅好气又好笑,站起来就要追上去,吓得旁边的许献仪和银鸥手忙脚乱地拦住她的动作。
霍采儿捂嘴笑,“小姑姑,这个丫头就交给我吧!”转身也站起来准备离开。
但她刚起身,旁边的卓曜忽然也站了起来,看着霍采儿道:“我娘希望瑰姨也能去,正好我就顺路和你们一起去卫国公府,告知这件事吧。”
霍云浅扶着桌子坐下来,气鼓鼓地点了头,“去吧,这俩丫头尽不让人省心!”
许献仪和柴嘉鸿对视一眼,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七婶的话就是有分量,早该这样教训一下这两个丫头了。”
霍云浅柳眉一竖,回身和许献仪闹了起来。
卓曜将自己充满眷恋的目光从霍云浅身上缓缓收回,转头看向英气勃勃的霍采儿,眸中光彩一闪而过,从容地跟着她们俩出了秦王府。
……
……
回了国公府,卓曜规规矩矩地去拜会凤夫人和霍明佑,提了卓老夫人冥诞一事。
凤夫人很是伤感了一阵,接着一口应下了出席之事。
倒是霍云瑰却令人意外的称病不出,只派了身边的大丫鬟碧尘过来向卓曜赔不是。
“瑰姨的身子可要紧么?可有请大夫过来看看?”卓曜关切地问道。
碧尘淡淡笑道:“多谢卓公子关心,二姑奶奶这是旧疾,除却休养也别无他法。”
她并不多说,但坐在一边的霍采儿听完这话,眸光微闪。
卓曜很是遗憾,“我回去后便将此事告知家母,她一定会尽快过来探望瑰姨。”
碧尘微笑着告退,霍采儿也瞅准时机离开,悄悄跟上了碧尘。
她的动作自然也落入了卓曜的眼中,可凤夫人一直拉着他说话,他没法脱身,脑海中只不断回放着刚刚霍采儿敏捷离去的身影。
碧尘走得并不快,仿佛全然没有发觉后面有人在跟踪似的,可是刚一出了院门,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去,重新挂起了浓重的忧色。
霍采儿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在抵达花园时,忽然感觉背后凉风掠过!
她机敏地回身,脸上表情立即转忧为喜,一下扑进了霍云琚的怀里,“您怎么来了?”
霍云琚手上动作一僵,原本捏着的拂尘也只好先放在旁边,笨拙地将霍采儿轻轻搂住,“你行事这般鬼祟,莫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话说得一本正经,语气里却带着淡淡的调侃。
霍采儿听出了她的调侃之意,抬头吐了吐舌头,“怎么会有坏心思嘛,我只是太想您了。”
“是么?”霍云琚板起脸。
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排斥,霍采儿登时怂了,赶紧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地晃了晃,老老实实地道:“您别生气嘛,我现在过来,只是因为好奇裴家表妹的事,但也是真心想要见您的。我发觉——我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霍云琚原本还想继续保持着严肃姿态,可听到霍采儿的最后一句话,登时一愣,声音里不由带上了关切:“怎么回事,麻烦何来?”
她没有注意到少女眼底的一抹狡黠。
霍采儿继续撒娇地拉着她的手,一路拉着她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这才低声道:“凭我的直觉,我觉得,我以后可以叫您‘母亲’了。”
“……”霍云琚险些一个白眼翻上天,可是看到少女的坏笑,再想到那天夜里许璋的疯狂……
霍云琚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她仿佛甩开烫手山芋似的,一把挥开霍采儿的手臂,“这就是你说的麻烦?呵,那我可帮不上忙。”
她作势转身就要走,霍采儿捂嘴偷笑,知道霍云琚是面皮薄,赶紧上去哄孩子似的劝道:“好啦,是我的错!我以后不说这种‘废话’了。”
霍云琚还是冷着一张脸孔。
“我真的知道错了嘛……”霍采儿只得又讨好地蹭了蹭,愁眉苦脸的,“而且我是真的感觉到了麻烦。”
霍云琚声音僵硬:“那就让你爹帮你解决。”
霍采儿连连摇头,“找他?他说不定反而会——”
“采儿妹妹?你怎么在这……咦,琚姨也在吗?”
听到背后传来的卓曜的声音,霍采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205、我和你喜欢的人很像啊
卓曜好容易从凤夫人的嘘寒问暖中脱身,就迫不及待地到了院子里寻找霍采儿的身影。
好在凭着对卫国公府的熟悉程度,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卓曜就找到了在角落里待着的霍采儿。
同时,他却意外地发现霍采儿身边还有一位许久未见的长辈。
好在卓曜马上记了起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琚姨回来,望曦险些失礼了。”
霍云琚淡淡一点头,客套道:“无妨。你母亲如今可好?”
卓曜抬头,神情不乏恭敬,“如今家母初掌将军府中馈,还有些不大适应,但正在努力学习着,所以近日鲜少出门,没能来亲自登门拜会。”
说完话,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霍云琚的脸孔。
在舅舅舅母的劝说之下,卓曜终于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了母亲当年的事情。
原来柴英娘当初许的人家原本就是卫国公府,险些,他就是“霍采儿”了!
他从未见过那位战死在北疆的霍世子,可是琚姨和霍世子既然是双生子,从琚姨的脸上应该就能看出那人的模样吧。
毕竟,能让母亲那么多年都念念不忘的人……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吧。
霍云琚没有发觉少年目光的不寻常,况且当初她原本也挺喜欢柴英娘这个嫂子,对于柴英娘之子自然也会多表现得和善。
听了卓曜的话,她只淡淡一点头,“也好,身为人子,自当多多为母分忧。”
霍采儿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话进来:“我也很会给您分忧的!”
霍云琚脸上变了颜色,羞恼地瞪了她一眼。
听到霍采儿的娇声,卓曜微微失笑,目光从霍云琚转到霍采儿身上,瞧着她的娇俏小脸。
果然是因为亲姑侄的缘故,采儿妹妹和琚姨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啊。
看来,他以后的确要多多对琚姨殷勤一些。
卓曜正想着再说些什么话,霍云琚忽然冷声道:“既然事儿已经说完,我先去看望阿瑰,将军府的宴席,我作为方外人也不好列席,望曦便这么回了你娘罢。”
“是。”卓曜躬身,再抬起头时,却见霍采儿直接抱着霍云琚的胳膊跟着一起走开了。
他呆了呆,轻轻叹息一声。
想要让霍采儿敞开心扉,路漫漫其修远兮。
……
……
“你这么跟着我,究竟何事?”
走出了老远,霍云琚终于忍不住问自己身上的这个“挂件”。
霍采儿讪笑着收手,随后嘟起嘴,“刚刚您没有看到么,他的企图都已经满满地写在脸上了。”
霍云琚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企图?”
霍采儿咬唇,“您就没看出来,他对我……”
后面的声音轻如蚊蚋,但霍云琚还是听清楚了。
她有些惊讶,可看到霍采儿难得露出的烦恼之色,心中不由动了动,微笑道:“此事你需好好思考,不要过早下定论。”
年轻时,总以为什么事都可以“日后再议”,总以为人生会有很多个“以后”;
可是命运无常,尤爱捉弄人,若抓不住“眼下”,何谈“以后”?
不料听了她的话,霍采儿脸色大变,用力摇头,“不不不,我绝不会答应!我干嘛非得选他?”
“他有什么不好么?”霍云琚失笑。
霍采儿一双拳头紧紧捏着,视线慢慢飘到了远处,不说话。
霍云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扶着碧尘的手缓缓走来的霍云瑰,霎时想到了之前的事,不由惊讶地看向霍采儿。
“裴槿儿身上的事,我都知道。”霍采儿声音很轻,“她对卓曜爱而不得,这份‘爱’对于他们俩都已经是沉重的负担——那么,我又何必蹚这趟浑水?”
霍云琚看着少女淡漠的侧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么一会儿功夫,霍云瑰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含笑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霍云琚看着神情憔悴却又勉强打起精神的二妹,心头有些酸楚。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霍采儿忽然换上笑脸,笑吟吟地过去扶住霍云瑰的另一边手臂,“二姑姑,我刚刚在说,我和大姑姑喜欢的人很像呢,所以让她按她的标准给我寻亲事就好了。”
霍云琚一愣,“什……”
霍采儿马上回头向她挤挤眼睛,“嗯哼难道不是么?”
这句双关语,如霍云瑰这样不知内情者,只当是姑侄二人喜欢相似类型的男子;
可霍云琚却知道,这话更多的是在调侃她和许璋……
霍云琚羞恼地准备冲过去揪霍采儿的耳朵。
“我说的真的是实话嘛!”霍采儿赶紧借着霍云瑰躲开,在她身旁蹿来蹿去。
路过的霍明佑将姐姐们和侄女欢闹的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欣慰。
大哥的这个女儿,还真是家里的开心果啊。
……
……
傍晚时分,许珵才从外面回来。
晚饭桌上,霍云浅絮絮地把今天王府的事情说给他听,以及柴嘉鸿“入股”宜居店铺的事也说了。
许珵正要端起汤碗的手停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王妃的铺子,即便缺钱,也该来找本王;若是被旁人知道,怕是要说王妃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了。”
霍云浅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都是些蠢人的话,我才不会在意。我还要找更多的股东来投资,将来做成全国性的连锁店,那才是真正的发达,躺着就赚钱呢。”
许珵原本还想多板一会儿脸,见她小脸上神采奕奕,终究还是破了功,含笑点下了头。
随着王府的新女主人到来,这座府邸之中,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烟火气……
许珵心中松弛了许多,垂眸继续用饭,忽然听身边的霍云浅道:“你今天一大早出门做什么去了?”
他停住银匙,抬头温柔地看向身边满脸都写着“我就是在审问”的小王妃,“上朝过后,就去御书房和太后宫里坐了坐。”
霍云浅蹙眉,笑容倏地收起。
再前一世之时,她和作为公公的庆宁帝相处不可谓之“愉快”。
到了现在,各方调查的结果指证庆宁帝不仅和恭孝太子之死牵涉颇深,还和二哥霍明俊之死隐隐有牵连。
“你只是腿刚有‘起色’,他就开始逼你上朝了?”霍云浅语气有些硬。
206、恶人行径由他做
小娇妻的语气很差,但许珵的笑容却愈发深了。
许珵索性弃了碗勺,将霍云浅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膝上。
“阿浅,你不希望我站起来么?”
语气听起来有些随意,但透出了许珵对她态度的在意。
霍云浅瞥了他一眼。
装,继续在她面前装吧!
如果她说不让他站起来,他就真的会把杀兄杀妻和杀子的仇恨永远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站起来吗?
前一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人,不知道是谁呢?
霍云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我说‘不’,难不成王爷还想给我反悔的机会吗?”
许珵轻轻摩挲着她不复娇嫩的手掌。
上面纵横的痕迹和老茧,都显示出了她如今身上发生的改变。
“当然……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许珵低低地笑着,却又主动换了个话题,“殷从雪身上的线索有限,但既然已经允诺要将她们母女二人一同安然带出皇宫,本王定会去做。”
霍云浅“嗯”了一声,心中也深以为然。
从她进宫的几次接触来看,丹华公主许婧凝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何不顺水推舟做一个人情。
而且在丹华公主身上,至今还有一个重大的谜团:
前一世的和亲人选,为何会落在这位当初最受宠爱的公主身上?
兀良哈起兵响应谋逆的太子许祯,为何定要先杀了丹华公主祭旗?
“你想到了什么?”许珵的声音响在耳边。
霍云浅缓缓摇头,抬眸看着他,“将军府的‘寿宴’还剩几天,你说,凤无怨会特地赶来京城送上一份‘大礼’么?”
又听到这个名字,许珵微微一愣,很快想到了凤无怨的身世,淡淡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一定会想得到,京城里有人正等着他的回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倒像是他的性子。
不然,当初他为何会甘冒风险在长安戏院里抛头露面唱戏,甚至还能全身而退?
霍云浅揉了揉额角,忽听外面银鸥的声音响起:“采儿小姐,您这么晚过来,有事么?”
门外霍采儿的声音道:“我有急事要见小姑姑,还请银鸥姐姐行个方便吧。”
声音听着很是焦灼。
霍云浅看了许珵一眼,许珵这才退回去正襟危坐,微微点下了头。
霍云浅戏谑地看着总是努力在小辈面前保持高冷形象的老男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让采儿进来吧。”
霍采儿进来的脚步与往常迥异,显得分外焦急。
向许珵和霍云浅行过礼后,霍采儿语气坚定地道:“小姑姑,你和二姑姑说一声,让槿儿和卓曜早些完婚吧。”
“……”霍云浅和许珵对视一眼,这话怎么听着没头没脑的?
“再不说,只怕槿儿的病就会更重了!”
霍云浅脸上的笑容倏地褪去,抬眸凝视霍采儿的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槿儿如今怎么了?”
霍采儿叹了口气,“爱而不得,整个人彻底疯魔了。”
说着把刚刚自己的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许珵听得有些诧异,裴家那个小姑娘他也见过,想不到竟然如此偏执固执?
霍云浅静静地听她说完,微微摇头,神情有些冷然,“她不是第一次了。”
许珵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转头紧张地看向霍云浅。
难不成,裴家的小姑娘曾经对她……
霍云浅一摊手,“如果不是卢启思在背后点了她的穴,她可能就把我手里‘宜居’的图纸全部毁了。”
听到她的话,许珵几乎可以一瞬间想到那天的场景,脸色登时变了。
霍采儿也好不惊讶,随后也露出无奈之色,“凭她如今的状态,做得出这种事也不奇怪了。”
霍云浅思忖片刻,道:“这件事,趁着去将军府的时候,我向卓夫人提一嘴吧。”
霍采儿瞬间眼前一亮,果然嘛,这事还是找小姑姑靠谱!
随后千恩万谢地走了。
门重新关上的一刻,许珵重新凑过来将她揽在怀中,冷声道:“裴槿儿,想都不要想。”
这回倒是霍云浅愣了愣,抿唇偷笑,“怎么回事,你对她意见挺大啊?”
许珵目光微沉,有些不解地看向霍云浅,“你对她,就没有半分怨恨么?”
霍云浅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缩进了许珵的怀中,抬手抱住他的脖颈蹭了蹭。
突然被小娇妻这样撒娇,许珵措手不及,险些没控制住自己。
他手忙脚乱地将霍云浅轻轻抱住,忽然听到怀中的人低声的呢喃。
“没那么恨吧……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这个长辈的名头形同虚设,论起来也就大几岁而已,更像是她姐姐而不是姨妈。
“她啊……只是太喜欢卓曜了。”
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被当成敌人,霍云浅的确心里会很不爽。
可饶是如此,她对裴槿儿似乎并没有那么深的憎恨——虽然,同情也没有给出很多。
或许是因为,重生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一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傻姑娘吧?
许珵静静地听着,唇边带着轻笑。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觉,他的小娇妻是如此的惹人爱?
还想再多温存一会儿,霍云浅已经挣开了他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就起身往楼上走去。
“洗完澡再进屋!在朝堂里泡过,身上真是太臭了,别熏到宝宝。”
许珵原本想立即跟上,就听到她悠悠的声音传来,不由失笑,但果然还是先迈步去了净房。
浸在浴桶里,许珵闭着眼睛由着唐棋在背后按捏着发酸的脊背,但刚刚霍云浅话中描绘的场景总是能生动浮现在他眼前。
愚蠢的裴槿儿!
他当然知道,“宜居”的一切都是霍云浅亲手设计,如果图纸当真被毁坏,换作是他,只怕都会当场失去理智。
如此后怕的一件事,在她嘴里却是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
裴家那个丫头和霍家其余的两姐妹全然不类,当真是一大隐患,的确该早早婚配出去,而且离他的妻子越远越好。
许给卓曜遂了她的心,岂不是显得他的秦王妃太没排面、太好欺负了?
许珵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这等恶人行径,自然该由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