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李纵这人到底有多变态
要教这些人,还得先从如何使用毛笔开始讲起。
虽说好像即便不懂得怎么握笔,在地上也能随便写写画画。
但是,如果是不需要记录入账簿的那还好。
而如果是要记录入账簿的,这连笔都不会抓。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且识字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握笔。
只能说……这绝对是一个急不来的过程。
“所谓‘五指执笔法’……”
李纵认真地给自己的这些学生讲解着如何握笔,而教室里的小孩,也都全部按照他说的来做。
总得来说,大部分的人还是很听话的。
……
内院中。
莺儿感觉外面的动静好像变小了,也是道:“夫君那边好像安静下来了。”
小清:“因为外面的人都走了啊。”
然后莺儿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小清:“三娘你在叹气什么。”
莺儿便道:“倒也不是叹气,而是,夫君现如今身上总算是有件正事了。”
小清:“既然这样,那还不好?”
莺儿:“也不是不好。主要是如何说呢……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小清:“三娘你是不是觉得姑爷这就没时间陪你了?”
莺儿可爱的脸一红,“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夫君这到底算不算是正事。”
……
李纵在莺儿看来,除了直接老老实实按照当官的路子去争取当官,其他都挺好的。
所以她只是在想,自己夫君会不会是在做没有结果的事。
若是从中正评议的角度去说,家世、道德、才能。
李纵办学院还真不一定能给他加多少分。
想了想,莺儿便又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她们女人应当考虑的事。
……
花了一上午,李纵基本上都在教怎么握笔,怎么进行简单的书写。
其实,这一点要做出来,倒是不难,但要做好,恐怕就得花费点时间。
中午,让宁伯去给他们放饭,从今天起,午饭也在这吃了。
吃过了以后,教室旁边还有一间可以休息的客房。
午休的话,就在旁边的客房打个地铺凑合一下。
宁伯看着这些小孩。
心里忍不住想。
又是一大笔花销啊。
……
京城。
过了这么多天。
乐安王也到了,而且随着乐安王到达京城,李纵这风花雪月,也慢慢地在贵族女眷的圈子当中流传了开门。
李纵毕竟是在老家,大部分女性都仍然遵从妇德,很少独自出门。
像是之前李纵这种,带着莺儿出去外面玩的,在儒家的思想中,就不是一件很合乎礼仪的事。
然而,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类似带女眷出去游玩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加严重。
为什么,就跟那张袁隆平的图说的一样,还是吃得太饱了。
当贵族们根本不需要考虑生计的时候,类似夜不归宿,甚至在别人处留宿的事,也就多了起来。
与此同时,再受老庄思想的影响,各种放浪形骸的形象,也时不时浮现。
面对这样的情况,当然也有人写文进行批判,但是没用,因为不管男人、女人,乃至朝堂之中,都有不少这样的人。
甚至,就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也同样如此。
一个个都重清谈,喜谈虚无的人生哲学,而无心政事。
如此风气之下,再加上官场本就黑暗,为外戚、世家把持,这就导致了不少人干脆官都不当了。
因为这当着着实也没什么意思。
“这风花雪月写得不错,到底是哪个大才子写的?”
此时身披着金黄色的轻纱,下身穿着白玉色的裙袜少女便道:“那是在途径江南的时候,碰巧遇到的。”
“可见过对方的样子?长得俊不俊?”
少女便不好意思地回道:“为何要这么问,而且,单凭这些句子,你们就能看得出来对方好不好看?”
“如果长得不好看,大概写不出这样的句子吧。”
另外又有一人道:“要我说,这人要么奇丑,要么奇好看,只有这两种可能。说起来,叫什么名字?”
少女想了想,“如若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叫李纵。”
“你是不是思春了。”女伴见她沉思。
“你才思春呢!”少女赶忙解释。
只是越解释,别人就越是觉得她有问题。
“郡主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了。”有人道。
“我要考虑,那你岂不是更要考虑。”少女。
“所以我已经定亲了啊!礼物、礼金都收下了。”
这话倒是说的让少女无从反驳了。
只是,她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
……
乐安王到达京城已经有数日之时。
张公绰这边,也堪堪再次来到京城。
回想起他第一次来京城时,已经是大概三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他因为年小聪慧,在地方上颇有名望,再加上自己父亲的关系,而被皇帝征召入宫,学习天文、地理等各种知识。
也正是有着这段经历,才让他读到了不少前人的著作。
而且,他一生的知识积累,也基本上是在这个阶段完成的。
其实再天才的人……若是离开了书本、离开了前人的经验和智慧,都很难凭自己成事。
像李纵这种不世的天才,毕竟是少数。
此番进京,一个目的是要向陛下报告圆周率已经算出来了。
然后希望能够更正前人错误的地方。
第二个目的,那就是给李纵宣扬他的名声。
到了京城后,简单地整理了一番自己一路过来的奔波劳累。
随后,便是到自己曾经的上官,太史令的家中拜访。
如今他已经没有官身,单纯就是草民一个,自然没法跟朝中的人进行对话。
这次拜访,主要是想让自己曾经的上官,帮他说话,组织一次学术交流。
来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而且他想当着满朝达士的面,将李纵的成果公诸于世。
他想让满天下的人,也来一起震惊一下,李纵这人到底有多变态。
第七十七章 麒麟之才
毕竟是当初关系还不错的上官,而且类似太史署这样的地方,平时不是看星星,就是看月亮,都闲出鸟来了。
一听张公绰这名也算是自己当年手下最为看好,且又专心研究学术的弟子回来了,太史令滕遂当时就加快了两下脚步,进到里头,见果真是张公绰,不由也是高兴万分。
两人虽说不是师徒,但是师徒之情早已刻入两人心中,然而自从十年前,张公绰被征辟为州从事,如今,十年过去。
当两人再次相见,却已是两人都头发斑白之时。且再次相见,两人面对面,一时竟无语凝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心中纵然是有千言万语,也只是简单地化作三个字:
“回来了。”
张公绰也是恭敬地行了礼。
回到屋里,落了座,禀明来意,凤凰之才不太好听,也不顺口,所以张公绰把李纵吹成是麒麟之才。
来之前,恒巽跟他说过了,单是数术,是吸引不了朝中诸公的,一定要把李纵吹得要多玄有多玄,这才有机会。
而且,最好是能把王家的王爽也拖下水,这王爽善清谈,长得也姿容绝美,但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挖苦、讥笑别人。
这样的人,在学术上有着很高的成就,尤其年纪轻轻,已经是清谈的领袖,一方学问大家。
如果这一次的学术交流,能够把他也请到现场,那这事基本上就事半功倍了。
张公绰自然也是看着恒巽,问道:“可王爽擅长的是清谈,而我这一次回去是要讲数术,这如何才能把王爽也拉进来?”
恒巽便道:“这还不简单,你就在陛下面前吹捧,李纵有麒麟之才,且什么数术问题都能解决,尔后请各方达士来做个验证。”
“你可以以希望朝廷能够改革太学、国学的数术教学方法为由,把朝中大部分的人,都请到一起,研究讨论。”
“甚至,你还可以把陛下、太子等,也都一并请来。”
古代可没有数学家,但是一般聪明的人,数术都绝对不会差。
所以若是要在朝中找什么人来验证的话,大概也唯有找当下所有士族都推崇备至的人。
而王爽,虽说他常常挖苦、讥笑别人,但他的学说,的确值得世人去看重。
而这一切的切入点,都要从麒麟之才说起,因为没有这四个字,别人是不会对李纵产生兴趣的。
张公绰:“那这不算骗人?”
恒巽便道:“谬也,这怎么能说是骗人呢。”
“李佩弦的确是麒麟之才,只不过是在数术上。”
“而且,我如今怀疑他不单单在数术上,毕竟,你写的出风花雪月?”
张公绰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
就光是这风花雪月,很多人一辈子都想不出来。
虽说也有可能是他那位夫人写的。
……
把事情跟滕遂说了以后。
滕遂也是顿时对这名叫做李纵的年轻人起了兴趣。
毕竟麒麟之才,一听就感觉很诱人。
滕遂:“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明日一早上朝,我就把这事禀明陛下。只不过陛下会如何去做,这就不好说了。”
“你如今住在哪里,可找到住处了?”
张公绰便道:“就住在外面的驿传。”
滕遂便道:“过来住吧,而且有一段时间都没有跟你谈心了。”
滕遂看着张公绰,他如今已经是七八十岁的高龄了,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推荐张公绰来任他太史令这个职位。
倒不是说他有多爱才,而是自己的子嗣多少有些不成器。
子承父业是不可能了,不过张公绰倒是有这样的才能。
作为自己亲手提拔上去的人,若是张公绰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日后能不照顾着他们滕家吗。
其实一直以来,太史令这官职都不受人重视,除非是天上忽然飞过一颗流星,要预测吉凶的时候。
但虽说这个职位比较清闲,然而,却也是能时常亲近陛下的职位。
甚至……
有时候,他一句话,或许便能决定朝堂中的一些大事。
……
翌日。
当着朝中所有大小官员的面,滕遂便把这事直接说了,说是在江南之地,出了一名麒麟之才,尤善数术。
而他昨夜夜观星象,星象所示,也确是如此,在江都方向,有气冲斗牛的迹象。
这很平常的东西,一旦加上玄学上去,那信的人自然就多了,当然,这是滕遂临时加的,不过昨夜的确有气冲斗牛的迹象,他只是顺手加上去而已。
他也没有瞎掰,他说的其实是事实。
气冲斗牛的迹象,还是他今天刚回到办事处的时候,听下头的人讲的。
他作为太史令,当然不用每晚都去观星,他只负责让别人去观星就好。而朝中的大小官员一听,都纷纷沉吟的沉吟,摸不着脑袋的摸不着脑袋,心说,这李纵到底是谁,值得太史令这么卖力替他宣扬?
一时间,自感已经看透了事情本质的人,都不由得对这件事狐疑了起来。
不过皇帝对这个却显然很感兴趣。
苍老的声音,问道:“你可知这预示着什么?”
滕遂便回道:“臣也不敢下判断,不过,想来,应该是麒麟降世之意。相传古时,圣人出生时,便有出现过麒麟降世。这是吉兆。臣也是昨日才得知,江南之地,出了一名麒麟之才。事情,不可能这么巧,要真有这么巧,那只能是天意。”
而皇帝一听到这个,当场就不困了。
虽说这两天病了,脸色还有点差。
“那可知这麒麟之才是何人?”
滕遂便道:“光凭星象是很难确定是何人的,只不过,昨夜正好有人来拜访臣,给臣说了麒麟之才的事,臣以为,很有可能就是那人。”
“那到底是何人?”
滕遂再道:“江都宝应县人,李纵,字佩弦。”
乐安王今天也在。
听到这名字,也是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他想起来了!
正是把他孙女的心给勾走的那个!
而且他之前正好就从江都经过。
第七十八章 没有一个是对朝廷忠心的
乐安王一听李纵这名字,当下便是低头皱着眉头问道:
“可是那个写了风花雪月的李纵?”
他忽然来这么一下,倒是让其余殿里的官员,都不由得颇为讶然。而且,皇帝此时也惊讶,乐安王是他王叔,长辈当中,算是辈分较高的了,之所以要召乐安王回京,就是他深感自己已经不行了。
万一哪一天忽然就驾崩了,也好提前指派好辅政之臣。
他觉得乐安王叔就不错,首先,乐安王叔没什么野心,对权力也不是很感兴趣。
其次,乐安王叔的封地在东海,那里素来繁荣富庶。
而有钱之余,东海人口也不少,那兵源也没有问题。
若是能把乐安王叔留在朝中辅助太子,相信即便他真的有一日不幸驾崩了,朝中再乱,也可以在对方的控制下,很快稳定下来。
只可惜,乐安王其他条件都很好,偏偏就是对辅佐太子没什么兴趣。
虽说他已经极力请求他留下来,然而,还是被婉拒了。
其实现如今,两人也在交锋当中。
只是当然,还没到撕破脸皮的那种地步。
脸皮撕破了,对他这个皇帝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他需要的是王叔的帮助,而不是把王叔打成自己的敌人。
见到王叔对这个年轻人似乎很感兴趣,或者说,可能是认识的,皇帝随之也是道:“乐安王叔认识这个李纵?”
乐安王便道:“我从江都过来的时候,在一次宴会上,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皇帝便心想,看王叔对这个年轻人似乎很在意啊,若是我给这年轻人一点好处……
皇帝咳嗽了一声,太监也是上前给他换了一个手帕,继续道:“那王叔以为,太史令所言,是实是虚。”
乐安王虽然对李纵没什么好感,主要是他把自己孙女的心都给勾走了。
可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说一个人的坏话,万一弄死了对方,自己孙女若是因而积郁成疾,甚至,反过来怪他这个王祖父怎么办。
因此接下来,乐安王也单纯只是很平静地回道:“回陛下,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毕竟……当时只是在宴会上稍稍地听闻了那么一下,本人还没有见过。”
皇帝又是连续地咳嗽了好几声,脸都咳得有点通红了,这才问道:“那你都听闻了些什么。”
乐安王便道:“老了,不太容易能够记住事情了。只记得他写过四句,每句十字,然后四大段的风花雪月。他写的风的意境倒是不错。”
“什么意思?”皇帝再次问道。
乐安王:“意思就是。”
“什么是风?”
“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
“什么是风?”
“风是自息自生扰袖弄摆。”
“什么是风?”
“风是清歌不歇吹彻高台。”
“什么是风?”
“用类似这样的句子,来描述何为风,何为花,何为雪,何为月。”
“他总共用了十六句,一共一百六十字,来写出了风花雪月。”
因为此次乐安王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刻意放慢了速度,而且还充满感情地吟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他学会断句了,知道了那里应该顿一下,因此,此番再读出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是瞬间意境满满。
“据宇文新州刺史所说,这很有可能是唱出来的。”
“但是朝堂之上,我也就不唱了。”
“而且若是以唱的方式,的确会比吟诵要再好上不少。”
皇帝听完这些句子,也颇感意外。
因为……
他仿佛完全能够通过这些句子,来想象对方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而也是道:“这样的人,着实可以算得上是麒麟之才。”
“有完整的十六句?”
皇帝还是很喜欢讨论这等雅事的,当然,重点不在于诗词句子,重点是借此来维系朝堂中的关系。
乐安王便道:“有是有,只不过,落在了王府中。”
皇帝:“那就派人去取来,骑马去。”
因为被允许骑马,所以也是可以见到,一匹快马直接从宫中穿出。
这样的事情,平常自然是不允许的。
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很快,完整的就取过来了。
第一个看的自然是皇帝。
皇帝在心中暗暗地吟完,当读到精彩之处,也是忍不住抚案大赞。
“写得好!”
“意境高情迈俗,清雅绝尘!”
“倒是与平常的累牍文字,走的不是一个文风。”
“可也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风格。”
“此人可知他的家世,”然后又咳嗽了两声,然后道:“现可任着何官何职?人品如何?”
满朝上下,一个知道的都没有。
皇帝望了望自己王叔,又看看太史令滕遂。
滕遂也在看乐安王,乐安王则是看着地上的木板。
皇帝便明白了,开口道:“此人文辞意趣盎然,文采优美,不妨以后就留在东宫,任太子中舍人。”
为什么皇帝这么着急,因为他感觉乐安王叔似乎很看好这个人。
“陛下,如此会不会太过于仓促了?”
果然,接下来便有大臣道。
正正是外戚杨家,时任太尉的杨燮开口说道:
“对方的底细如今满朝官员没有一个知道。而太子毕竟是千金之躯,若是让不知根不知底的人混入东宫,出个什么意外。”
皇帝便咳嗽着道:“这能出什么意外,就这么决定吧。”、“谁还有事要禀告的?无的话,今日便散了吧。”
皇帝忽然就给众人来了这么一手,顿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
滕遂还有话没说呢。
他当即道:“启禀陛下,臣还有话要禀告。”
皇帝便一眼望了下来,颇令人多了几分胆颤,问道:“太史令还有什么要说。”
滕遂便道:“此次发现麒麟之才,是此前曾在太史署任小吏的张公绰率先发现的。”
皇帝便道:“因此……你是想替他请功?”
皇帝一幅看穿了你们这些人的心思的样子,没有一个是对朝廷忠心的。不是跟他甩手不干,去隐居,就是拼命地找他要好处。
滕遂便道:“不是,陛下,而是,张公绰曾在麒麟之才那里待过一段时间,亲眼目睹过对方的惊世之才,并且,此次进京,还带来了对方在数术方面的最新研究,希望陛下能够安排朝中尽可能多的博学之士,以验证对方在学术上的真伪。”
皇帝一听,因为跟李纵有关,倒也是不知不觉就放缓了语气,平和了态度,说道:“如此,那就交给乐安王叔来安排吧。”
说完,又看向乐安王,说道:
“王叔,此事,朕就交给你了。”
第七十九章 辩驳
等到李纵收到朝廷的任命,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当时,他正好组织学生在李府里模拟摆摊,做买卖。
忽然就有人过来传旨,让他去给太子当什么太子舍人。
太子中舍人这个职位吧,不止一人,而且,也算不上很高。
唯一要说有什么优势,就是办公室文员,说不定局长路过的时候,你能在走廊过道稍稍瞄见一眼局长。
这李纵肯定不去,虽说这平台已经不错了。
但李纵丝毫看不到诚意,你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李纵当时就病了,吓得来传旨的人也是不由得一跳。
一个是有病。
第二个是他的学生至少还有三五年才能出师。
第三个也是要对别人守诺。
总之,不管如何,短时间之内,他都不可能去上任。
李纵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远程办公吧。
来传旨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圣旨李纵倒是收下了,可问题是……
他不去啊!
……
而当李纵这边接了圣旨,京城这边。
张公绰也已经讲到圆周率该如何算的最后一条式子。
“如此一来……”
“这答案就出来了。”
张公绰一口气算到了前二十项,此时正在做着最后的乘法运算。
来听课的人,除了朝中的众多博学之士,也有太学生以及国学生。
他们的身份,不乏什么一二品的大官。
而且,由于此次活动是由乐安王安排的,所以东海郡主也来了。
乐安王有不少子嗣,但大部分都早夭了,男的还好,女的却是唯独剩下东海郡主这么一人。
这自然也就成了乐安王的宝贝疙瘩了。
从张公绰一开始开讲,东海郡主就是座上宾。
因此,这倒是也吸引来了不少的太学生、国学生的踊跃签到。
然后随着课程的越来越深入,现在这些太学生、国学生倒是把东海郡主都给忘了。
他们惊叹于李纵的鬼斧神工。
惊叹于天下间竟然拥有如此神乎其技的计算方法。
更不由得感叹,他竟然能够将数术与图形进行完美结合。
以往九章算术看不懂的方程题解法,现在看完题目直接秒杀。
以往觉得晦涩难懂的数术,现在却是变得如此简单。
一部九章算术的繁琐文字,不如李纵一条公式来得直白。
这人简直就是个鬼才。
不!准确地说,这人的确是个麒麟之才。
感觉天下间已经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数术的表达方法了。
张公绰把最后的答案在沙盘上写了出来。
而这个数字,随着越是算到最前面,也是越来越接近他们书中熟悉的那个数。
九章算术中,利用割圆术,将圆周率算到了3.1416。
它是利用圆内接正3072边形的面积来计算的。
然而李纵使用的是微积分,将不可能算的面积,转化为可算的面积,此时,众人已经忘记去数它到底算出了几位了。
因为,此时他们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最前面的几位上。
跟割圆术所算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结果却是比割圆术还要更为精确。
这些人当中,甚至不少人可能都已经忘记了,这数到底是怎么推算出来的了。过程是什么,内在逻辑又是什么,全然忘记。
为什么只要计算这条式子,就能算出圆周率呢。
不少人顿时有了一种恍如隔梦的感觉。
尤其是当前面的几个数字,跟九章的数字重叠起来之时。
裴危,司空裴秀之子,现任太子中庶子,太子妃堂兄,时人评价,颇有雅量,见识高远,通古博今。
作为从东宫中随意选派过来听课,顺便辨真伪的博学之士的一员。
都说他年纪轻轻,便能博古通今,已经很了不起了。
然而听完了这十多天的课,他才明白过来。
真正厉害的人。
甚至都不用借鉴古今。
他能自己创造出一套自圆其说的学说。
今日太子也在场,不过胖胖的他,就是来走个过场,看看热闹的。
因为连第一日的课都没上,所以别人说的是什么,他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懂。
他此时只能靠观察周围的人的反应,来明白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李纵的麒麟之才,他倒是听说了。
要说他对李纵有何想法吧。
倒是完全没有,既不是很高兴,也不是很忧虑。很多人都说他愚蠢,即便明面上没说,可背地里一定说过不少,就连太子妃都嫌弃他,不跟他同房,他自己是明白的。
可蠢这种东西,天生的,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就这样看着这些人,观察他们脸上的喜怒哀乐。
然后,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
“这,就是最后算出来的答案!”
张公绰把棍子一扔,小数点后十六位的结果出来。
与此同时……
现场,太学生、国学生的人群当中,也是立刻传来动静。
太子随之望了过去。
便见一名学子道:“此法,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废话!
在场那么多人,哪个不知道。年轻人,真的就是沉不住气。
经过这名太学生这么一说,不少人终于都从对比中恢复了神智。
而像是外戚、太尉杨燮今天也在。
但问题是……
他也是今天才忽然临时来的,因此,也只能是随便看看了。
张公绰所运用的数字、符号,他一个不懂。
可为何忽然就说,这结果算出来了呢。
见到杨燮脸上似乎有疑问,这时旁边一位太学博士便道:“太尉前些日子没来,自是不知道这中间的道理,老夫也可以说是博览群书,且太学中诸生的数术就是老夫所教的,依老夫看来,这李纵毫无疑问当得上麒麟之才。且甚至有些出乎意料。”
杨燮便问道:“这话如何说?”
那位太学博士便道:“在他的数术当中,完全看不到古人的痕迹,但是,此法却是无比周密,让人挑不出一丝的差错,他的学说,毫不夸张地说,正如麒麟天降。”
杨燮却是回道:“就这些鬼画符?我看,倒更像是在装神弄鬼。”
都说杨燮当时朝堂当中就不想让李纵当太子中舍人。
如今,果然态度并不怎么好,这是想直接否定李纵了。
裴危作为一个相对来说十分有正义感的人,而且,此时全场当中,好像也就他能说说话了,便道:“此言差矣。”
杨燮见是裴危,倒不觉得意外,毕竟对方是裴秀的儿子,又是太子妃的堂兄。
再加上他本来的性格,其他人如果见到是他,肯定就不敢吭声了,但裴危不一样,他就喜欢仗义执言。
裴危继续道:“此非是鬼画符,更不是装神弄鬼,我反倒是以为,此学说十分具有逻辑,一切步骤下来,全都有因有果,太尉只在最后一天来,便随随便便地横加指责,似是单纯只为了发泄。”
“用这些让人看不懂的符号,不是装神弄鬼是什么。”杨燮直接就否定道。
裴危便道:“古时,也没有文字,古人为了能记事,于是创造了文字,数术也是同样道理,人不过是为了运算方便,而创造了这些符号,如何能说是装神弄鬼?甚至,这些符号不但不装神弄鬼,且还极大地简化了对数术的理解,让人轻松便能掌握数术。太尉能说,我们的先祖创造了文字,是在装神弄鬼?”
杨燮看了裴危一眼,知道自己在不理解的情况,的确很难辩驳,因而,也是当即便不说话。并且哼了一声。
第八十章 他其实根本没病
按理说,裴危作为太子妃的堂兄,而太子妃一脉跟太尉杨燮在老一辈当中又有着联姻的关系。
他们本来应该可以算作是一党才对,然而,这裴危却是跳出了两党之外,是个地地道道的保皇派。
即他只关心皇权维系,而不看重世家的利益。这是地地道道的儒家思想。
而此时朝堂中,则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太子,另一派,则支持皇帝的弟弟。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奇怪,这关皇帝的弟弟什么事?
原因便是满朝的官宦都清楚,在如今的皇嗣当中,没有一个能成器的,找不出一个能有人君之相的人。
而皇帝的弟弟,则恰好是那种在皇帝当初登基之时,差点就能取代皇帝成为人君的人。
可想而知,当世家们都知道,自己将来可能要侍奉一个傻子时,他们内心的想法。
甚至就连太子妃的亲生父亲,那都差点是要成为皇帝弟弟的人,为何,因为太子妃的亲生父亲不止一个女儿。
他是个典型的投机派,两边都下注了,而且不管谁输谁赢,他都不吃亏。
可问题是,皇帝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皇帝必然要逼着他做出选择,至少也得给出一份投名状。
但假若是直接逼迫他,反倒有可能让对方立刻投向自己的弟弟齐王,现如今,皇帝便正要借自己王叔,乐安王的势,好让太子妃的亲生父亲,当朝司空把注加在自己儿子身上。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办法,皇帝倒是不妨直接逼死自己弟弟,随便找个由头就好了。
但此时的弟弟齐王,却偏偏是那种恪守君臣之道、赏罚分明、宅心仁厚的人。
至少,你找不出他有任何缺点,而且毕竟是胞弟,父亲当年临死前,就把二人召到床前,说两人一定要和平相处。
皇帝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弟弟,也不一定很想当皇帝,可问题是,他太过于贤能,太过于深得民心了。
放他在这里,皇帝一万个不放心。
这就是皇帝为什么会感慨,没有一个是对朝廷忠心的原因,当见到太子并不适合当人君,脑子有点愚笨的时候,他们不是想着怎么扶持太子。
反而是想推举另外一个人来当皇帝。
推举他的弟弟。这样的人,还配做臣子吗?
不过若是这样说的话,反倒是他们第五家的问题,因为要说忠心,他们当初就是篡位者。
当初聚集所有世家带头篡夺皇位的就是他们,所谓礼崩乐坏,就是从他们开始的。
儒家之所以忽然行不通了,大家都去裸奔,追求个性去了,就是因为他们。
因为儒家的核心思想,忠君没有了,以后都只能谈孝道,也不敢再妄谈忠君。
那些还谈的人怎么办,一刀杀了,不想死的怎么办,躲进竹林里嗑药、喝酒,研究老庄。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可以说是第五家自找的。
然而即便如此,日子还得照样过不是,至少,皇位的继承只会在第五家当中传下去。
如若再要出现一个新的家族来接管天下,想必其他家族都不会同意。
大家都将默认这种情况,认为第五家是天下共主,若想打破这种平衡,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令天下再来一次大乱。
……
“可存在这样的可能吗?”
老家李府,李纵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他忽然发病,倒在地上,可把莺儿给吓坏了。
这不,现在就躺在床上,等着莺儿给他喂药。
当然不是真的发病的那种药,只是最近有点上火,去去火气。
大夫来看过了,看不出病灶在那里。
但是发现他最近应该有些上火,可能是要教小孩子,想的事情比较多,又得不到充足的睡眠,因此,便随便给他开了个降火安眠的药,固本培元。
李纵是装的病,他其实根本没病。
老虎来了,他都能徒手打死。
但莺儿不知道,还以为他真的病了。
当然,若不是因为他真的曾经病过,而且还是差点就去世的那种。
想必,莺儿也不会这般害怕。
李纵在想着,要不要把这事真相告诉莺儿。
但想想,就作罢,跟她说这些,她懂吗,他若是跟她说,他想造反,她只会更怕吧。
“夫君,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若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怎么好端端的人,忽然说晕倒就晕倒。”
说着说着,她差点都要哭了。
忍不住小声地抽泣着。
李纵看着这样的莺儿,也是心想,自己这一次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这样让她一直担心,似乎也不是个事。
看来,还是得找个借口,让她放宽心。
便只好解释道:“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都缺乏锻炼吧,这五年来,我每天锻炼,这病才没有复发,没想到,只是松懈了这么一两个月,就有复发的迹象。”
“看来,日后还是得多多锻炼,比如说跑跑步,射射箭,说不定对病情会有帮助。”
“真的?”
莺儿也是仿佛终于都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浑然不觉,手上的汤药都快要洒出来了。
“小心!”
李纵不得不提醒她道。
“啊!差点就洒夫君身上了。”
莺儿也是赶忙把碗端平。
“还说是大学生呢,不对,还说是大家闺秀呢。冷静!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慌。”
莺儿便给李纵喂了一口药,然后道:
“可夫君你差点就……这让莺儿如何冷静。”
“放心,你夫君我一定不会比你先去的,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死之后。”
说到这,李纵便又开始带点不正经了。
明明那么严肃的事情,这倒是让莺儿都不由得被气得想跺脚。
不料接下来李纵又有些认真地道:“这样一来,你也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此时她真的想直接扑倒在夫君的怀里,如果不是手上还端着药。
她收了收自己的抽泣,强作欢笑,说道:“夫君你别说那些丧气的话。”
“也对!”
李纵便点了点头,“万一我真的那么短命,那莺儿你岂不是比我更短命?可惜了!”
莺儿受不了了,碗一递,大家闺秀也会有发怒的时候,对着自己夫君说道:“夫君你自己喝药吧!总是如此的不正经!”
“那为夫不开玩笑了,快喂我。”
“夫君你不觉得一口一口地喂很苦吗?”莺儿找了个话题,又开口道。
“有点。”李纵一脸认真地回道。
“那你要不要自己喝?”莺儿便道:“咕咚咕咚几下就全部喝完了。药,莺儿已经吹凉了。”
“还是莺儿你喂吧。我现在是病人!”
“那莺儿回头去找人拿些枣子过来?”莺儿。
门外……
宁伯、小清什么的都在,这忽然就病了,也是吓了宁伯一跳,难不成真的复发了。
当即便吩咐小清道:“你以后要特别注意,万一五郎又病了,一定要及时禀告。”
小清便回他道:“小清知道,可姑爷这得的是什么病?”
宁伯也是叹气道:“这个谁知道,连大夫都没有办法,总之,你以后也要精心照看。”
小清最后便道:“小清明白!总之,寸步不离就好了。”
第八十一章 我们江南世家过惯了安逸的生活
又是数日过去,虽说皇帝压根对数术的事漠不关心。
对圆周率什么的,更是半点兴趣没有,但麒麟之才到底有多才。
皇帝那还是很关心的,倒是李纵的父亲,李父这边。
却是着急得要死,见同僚都忽然提起江都宝应县出了一个李纵。
说起来,他不就是当地人么,而且江都宝应县除了他儿子叫李纵。
又还能有谁?
话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儿子是麒麟之才?
他只知道自己儿子懒得要死,书又不读,怎得忽然就变成麒麟之才了?
这不是把他往架子上烤吗。
幸亏其余同僚一时都没想起来,但这么拖似乎也不是个办法。
迟早有一日,他还是得投案自首的。
但现在麒麟之才风头正盛,他若是忽然冒认说,自己儿子就是麒麟之才。
那会不会太过于嚣张了。
而且……
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儿子竟然是麒麟之才。
幸亏他年初告假的时候,没有跟上官说自己儿子叫什么。
但也正因为当时没有说,现在反倒是有些尴尬了。
他已经让人连夜送信回老家,看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无论怎么说,先确认了再说。
……
反正,他完全无法想象,风花雪月是他儿子写的。
你说莺儿,那倒是有可能。
李母得知此事后,也有点不相信,正所谓知子莫若母,倒是开始宽慰李父道:
“想来,应该是误会。”
“纵儿我再清楚不过了,他那里是什么麒麟之才。”
但李父却有一个担忧。
他也是这两天才听说过来的。
那便是这一连十数日,乐安王都竟然在宫中主持一个由众多博学之士组成的学术交流。
他作为比部侍郎,平时就比较忙,当然没有被邀请。
而且……
他暂时还入不了那个圈子。
无论是官阶,还是在博学这上面。
但听同僚说,这些人讨论的,正正是数术问题,那这……
这岂不就跟自己儿子当初说得有了近乎九成相似。
据说此次学术交流,主要得出的重大贡献是推算出圆周率。
然而,也有说,这简化了以往数术的内容。
还有说,这将来说不定会带来数术上的改革。
还有,同时也诞生了几门全新的学问。
……
乖乖,这说的。
有的同僚的儿子在国子监读书,所以将事情告知了他父亲后。
现在再传到工作环境当中,让李父的压力也是更加大了。
得亏没有人问他认不认识这个李纵。
只不过……
今天这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
有人问了,李父只好深沉着脸,打算找自己的上官自首。
比部上面有尚书令。
管理着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门,此时的部门还分得很散,并没有作有效的整合。
并不是说,吏户礼兵刑工,就是吏户礼兵刑工。
而是后世刑部之下的比部,也能作为一个部门。
当忽然听说,这麒麟之才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手下的儿子的时候。
尚书令张令仪也是不由得放下了茶碗。
“这……你怎么不早说呢?”
李父便道:“主要是一开始,下官也不敢确认啊。在下官看来,自己儿子本就平平无奇,怎么忽然就变成麒麟之才了?”
“你真的确定?”
张令仪再次问道。
其实此时的尚书省权力还很小,作为一个办事部门,就是专门埋头干活的,这说话的分量,其实小得很。
只是相比起以前来说,也已经是不错了。
以往他们尚书还得再听上面三公等人的话,受他们所节制,现在倒是只需要对皇帝负责。
只能说,尚书省绝对是越来越有前途的一个部门。
李父便道:“原本还不太确定,但是要说到数术,我年前回老家主持五郎的婚事,之后他倒是确有跟我提到过,接下来半年之内,他要著书,而且是有关数术的书。”
“下官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有联系。”
“著书?”张令仪也是疑惑道。
“没错,当时我都以为他是闹着玩的。”
“你儿子今年应该还很年轻吧。”张令仪。
“方才及冠。”李父。
“著书,方才及冠。”张令仪想了想,立刻便想到了自己的叔父张华。
想当初平定江南的时候,包括杨燮以及他的党羽在内的一些人,都不支持出兵讨伐,唯独他叔父极力主张,而这也差点要了他叔父的命,期间可谓险象迭生,由此,也正好与太尉杨燮等党羽,结下了仇,现在他叔父还在北边,回不来呢。
都是被杨燮以及他的党羽用下作手段给挑拨是非,最后令陛下不得不让他叔父出征,可问题是,他叔父可不是武将,更从未带过兵。
他们这些人,就是想恶毒地让他叔父死在边境,瘟疫和打仗,随时都能要了他叔父的命。即便都没有遇到这些,若是打了败仗回来,那也一定不好受。而且长期远离中央,要在皇帝耳边说些什么话,影响皇帝对他叔父的看法,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再看看这个麒麟之才,如今陛下正看重,倒是不妨找机会拉拢过来。
张令仪的表情一下子便热情了起来,回道:“我与你这就去将此事禀告陛下。”
然而李父也不傻,我在比部当侍郎,干得好好的,你为何一副想把我拉进你的圈子的样子,我们江南世家过惯了安逸的生活,自成一派,可不想趟你这趟浑水。
我只想好好地干活,为百姓、为朝廷尽力。
李父当即便道:“其实下官也不太确定,如今把这事告知张尚书,是因为下官不敢有所隐瞒。而且下官已经着人发去书信,到底是不是,只要再过几日,便应该会有结果。”
张令仪倒是没有把李父这话的关键听进去,只是道:“先确定了也好,万一出差错呢。那便再等数日吧!”
第八十二章 帝皇心术
朝堂当中,因为这忽然出现的麒麟之才,倒是有点被打乱了原本该有的节奏。
为了弄明白这个麒麟之才的底细,有的人已经向州府这边都开始打探消息。
进而,接下来会慢慢地影响到小中正的评价,倒也是毫无疑问的。
虽说的确,若是没有一定文才,肯定写不出风花雪月,问题是,某人他真的就只有风花雪月。
之前是否有什么大作,或者是有没有清谈的名声,当小中正来到郡城了解情况后。
便发现了,大家聊来聊去,似乎也就只有这个风花雪月,德行如何,家世、才能其他方面的东西。
无数人一概不知,这固然给了小中正一定的麻烦,但是,也给了一定的便利。
就偶然有一些出彩的地方罢了,似乎也不过如此。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李纵在家养病,小中正派出的访问官,也见不到李纵,便只好在县里探听情况。
倒是在县令的口中,得知这李纵长得还不错,而且又写了一个‘竟夸天下无双色,独立人间第一香’。
这句话无疑再次惊艳了访问官,但是当回禀到小中正这里时,再结合他的长相外貌的评价。
不由得,就会给人一种,李纵这是以牡丹自比,说自己是独立人间第一香的意味。
“这年轻人,不是说很谦虚吗!”
郡守这里,因为跟李纵不熟,所以也没怎么替李纵说话。
更重要的是,郡守是想让自己的子侄能得到更高的评价,他已经给小中正塞钱了,小中正看了看这‘独立人间第一香’,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路。
不过,看在钱财的份上,倒也欣然接受,反正,他可以给李纵排第三嘛。
之后,这份评价便送回到了州里去。
期间,地方官甚至都不知道李纵现在已经是太子中舍人,甚至跟他父亲都同级了。
毕竟在俸禄方面,还真的没差多少。
当然了,皇帝乃至太子也都绝对不会想到,李纵竟然这么不跟他们讲武德。
这还有远程办公的?
率先知道这事的是太子,给他汇报这事的是东宫的官员。
听到这事,太子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这事很有意思。
不过倒是下面的官员提醒了他,这李纵擅自做主,目无君上。
他这才稍稍正色了一下。
然后到了皇帝这里,当太子来把这事汇报给皇帝听时。
皇帝这边也把前段时间,学术研究的事向乐安王了解完了。
这麒麟之才,在数术方面的确有着惊人的才华,而且,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乐安王没有说圆周率是多少,因为那个算出来也没有意义。
至少,对于他们这些统治阶层来说,毫无必要。
麒麟之才真正珍贵的,是那一份如何把不可能算得出来的东西,转化为可算的东西的那一份惊才艳艳。
“说起来,东海郡主也来京了。”皇帝看完了以后,便搁下奏报。
“回陛下,来了。”
“现如今,郡主也成年了吧。”
乐安王一听这事,就觉得不妙。
皇帝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当初为什么皇帝能当上皇帝,就是因为他比他弟弟更擅长阴谋,拉拢了一批朝臣,特意在他父皇面前,隔三差五就说他弟弟的坏话,不然。
最后谁当皇帝还不一定呢。
果然,接下来皇帝便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若,就由朕……”
他咳嗽了两声,这给了乐安王机会,乐安王当即道:“郡主已经心有所属。”
“哦~”这倒是让皇帝不由得眉头一挑。
“是谁?”
乐安王只好咬了咬牙,他肯定是不喜欢这小子的,但是现在没办法,回道:“正是那江都的麒麟之才,自从读过了他的风花雪月后,每日都茶饭不思。”
“那……”
这倒是让皇帝有些措手不及,说不行吧,王叔有可能与他翻脸,说好吧,似乎麒麟之才,能给到的助力,似乎也不大。
除非,麒麟之才真的成了王叔的孙女婿。
这时太子正好进来,把李纵说有病,来不了,要不远程办公吧的事一说。
这情况便变得更加扑所迷离了。
再然后……
今天所有人、所有事都似乎撞一块去了,之后便是尚书令张令仪带着李父来见皇帝,说,李纵正是他儿子。
皇帝一想,既然双方家长都到了,那干脆就在这里直接把事情给定了吧。
直接问,李父,“你儿子如今可曾有婚配?”
李父当然不敢隐瞒,“年前刚好娶了妻。”
皇帝便看了看他王叔,总不能让一个郡主下嫁给一个,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反正李纵的官阶只要再高那么一点点就行了,年轻人,前途无量。但是,现在这嫁过去,就是当妾了。
乐安王也认为这事难办,不过这些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皇帝此时便又开口道:“我觉得……”
他一定是想说,他觉得谁谁谁家的儿子不错,要不就定谁谁谁家的儿子吧。
然而乐安王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即便一口咬定道:“郡主其实也知道他已经有了婚配,但是她不介意。”
“……”
皇帝。
“……”
张令仪、李父也惊讶。
他们在说什么?
……
良久……
皇帝这才叹了一口气,悠悠问道:“王叔你要朕怎样,才肯留在京城。”
乐安王根本不想趟朝廷这趟浑水,因为搞不好就要身死异处,在自己领地每天喝酒玩乐,不好吗。
是酒不香了,还是美女跳舞不好看了。
这麒麟之才,倒是聪明,竟然不来。
不过乐安王也知道,恐怕他再不答应,皇帝指不定,也要对他动手了。
而方才的这句话,便正是最后的好话。
“那本王便留下来吧!”
“不过,希望陛下能把郡主送回去。”
乐安王服软了,而且,终究还是因为东海郡主。
都说女人是累赘,此刻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本就不该带着一起出来。
不过,这大概就是命。
皇帝得到了乐安王的承诺,自然也就好说话了。
也明白所谓送回去是什么意思。
“朕答应你!”
“朕这就命人,把郡主送到江都去。”
当然!
没有提赐婚。
因为皇帝也清楚,他王叔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罢了。
但是,接下来就是搞定麒麟之才了,让麒麟之才挟持着郡主,那样乐安王才有可能乖乖听话,不然送回去了,他还怎么保证王叔能说到做到。
而要搞定麒麟之才也很简单,搞定他父亲就行了。
帝皇心术,便是如此。
第八十三章 肯定没有莺儿好看
朝堂上的争斗,此时在江都的李纵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三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倒是让李纵不由得想起,自己才结婚没几日,就直接枕到莺儿的大腿上在兄弟的梨园里睡觉。
所以看着这些刚刚阴干完的梨木,李纵也是不由一阵感慨。
莺儿见到,也是忍不住道:“夫君你为何看着梨木叹气?这些梨木也没有坏啊。”
李纵便道:“为夫这是在想,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三个月了。”
“距离上一次枕着莺儿的大腿听琴声,已经那么久了。”
莺儿赶紧制止了他:
“夫君你别说了。”
再让他说下去,估计又要开口调戏她了。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的确是过了蛮长的一段时间了。
“夫君你若是喜欢听的话,改日……莺儿再给你弹奏。”
“也好!我想想,这一次去哪里玩比较好。不如我们去泛舟,这个意境好!”
“夫君你还是先干正事吧。”
两人来到储存梨木的地方,梨木经过一个月的泡水,两个月的阴干,已经不那么容易开裂。
现在,两人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梨木都取出来,然后做成雕版。
忙了一上午,休息的时候,莺儿也是上来给李纵擦擦汗。
或许是到了夏天吧,现在天气也开始变得燥热起来了。
不过,莺儿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身体问题。
真怕他忽然什么时候,又突然晕倒在地。
“夫君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李纵明白她在问什么。
总之,他身怀重病这道坎短时间之内,应该都很难过去了。
便只好说道:“除了感觉有点热。”
“那莺儿给你扇一下。”
李纵感觉不扇白不扇,也是问道:“扇哪里?”
“?”
莺儿拿着小扇子,显然没听明白。
不过也是,这段时间,他还没有跟莺儿解锁新姿势,她当然不知道扇哪里。
莺儿没接他的梗,他只好道:“算了,已经快写完了。”
前些日子,杨嘉延已经让人把石墨给他带回来了。
虽说其实他也没有见过石墨是长什么样的。
但是……
这想来应该就是石墨了。
重量大概有两斤左右的样子,应该也能做出不少铅笔了。
只不过……
这两天他又想了想,感觉铅笔的实用性还不是很大。
主要是这两天他出去了一趟,看到这个时代的木匠是如何画线,忽然受到了启发。
其实用毛笔,一样可以画出笔直、纤细的直线。
只需要一把尺子,以及一个卡在毛笔上的小棍子就行了。
利用小棍子,控制只有毛笔的笔尖碰着纸,然后小棍子靠着尺子画下来就好。
这样画出来的线,又直又不会把墨汁沾染到尺子上。
不得不感慨古代匠人的智慧。
……
“好了!”
“让小清去叫法章过来把东西送去雕刻吧。”
然后莺儿便去找小清。
小清再让法章过来。
把做好的雕版全都送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等雕版刻好了,想必,还要接着花费不少的时间。
他与父亲约定半年之内出成果,现在还有三个月,还来得及。
忙完了以后,洗了洗手,然后便是抱着莺儿,拿着她的手来把玩。
今天放假。
学生都回去了,不过李纵给他们留了作业。
那就是,让他们调查一下自己家周边,每家每户家里都养了多少只鸡、多少只鸭,还有每家每户都有几口人。
为什么问这个。
这多少能够体现出一个地方的百姓的生活水平。
就好像司马懿听说诸葛孔明每天饭只吃三四升米,司马懿便断定诸葛村夫活不长了。
这就是数学的力量!
到时候,等到他们把数据收集回来了,李纵将从这个特殊的角度,让他们明白,数学不是真的没用。
数学往往可以让我们发现规律。
甚至……
掌握某片地区,某个地域的经济发展。
商人嘛!
对经济的触觉一定要敏感,当你知道这片地方的鸡鸭多,而另一个地方的鸡鸭少,那是不是就可以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了。
然后计算成本,如果除去成本以后,还能有得赚,那这生意就可以做。
数学在这个过程中所发挥的,便是衡量得失的这么一个过程。
当然!
其实李纵是不建议这么做的。
因为这相当于投机倒把,对整体的生产力提升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现在他所在的这片地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人口较少。
而且,生产技术也相对落后。
灌溉设施少,大把地方都没有开垦出来。
要说有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一现状。
当然有!
只是……
他并非是那种擅长机械制作的人。
而且要做,肯定都是先给自己做,李家别看县城里好像只有这么多人,可是在城外,那也是有着自己的庄园的。
僮仆不说成军,但至少拉个一二百人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其实,这些才是世家的底气。
尤其是对于江南世家来说,这甚至是可以拿来鄙视朝廷的底气。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南北的差异,或者说分歧,一直都在。
北人看不起南人,因为你那就是穷乡僻壤。
南人看不起北人,因为你没有我庄园多,你那地都不够分了。
名义上,全国是统一了。
问题是,双方都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凑合着过罢了。
所以一般牛气的江南世家,那是连京城的官都不愿意去当的。
而你京城的人到了我江南之地,也得看我江南世家的脸色。
……
李纵抱着莺儿,玩着她的小手,忽然便道:
“要不,明天我们去看看咱家的地?”
莺儿听了,倒是问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也是,肯定没有莺儿好看。”
第八十四章 恶毒的想法
十天的时间眨眼间过去,第一批雕版已经可以拿出来批量印刷。
第一天,李纵还能自己做做,跟莺儿一起忙活了大半天。
但是到了下午,两人就干不动了,像是这种简单而又不需要动脑的工作。
果然还是交给下面的奴仆来完成更好。
至于他,则是当然把时间都花在其他更用脑的地方上。
比如说:如何才能让李家成为江南一霸,这或许将会是他接下来必须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可现在是和平时期,要想成为江南一霸,谈何容易。
人口你不能去抢吧,钱你不能去打劫吧,至于当地方官什么的。
此时,李纵正在房间里画着素描画,铅笔已经做出来了,外皮用的不是木头,而是拿的纸包着。
笔芯的粗细方面,也没有那么讲究,不过凑合着,倒也可以用了。
当李纵刚好把一个很漂亮的庭院的大概模样给画出来了以后。
莺儿这边也是刚好开门进来,随意地做了些莲子羹,正打算拿给李纵享用。
毕竟夏天到了嘛,最适合的就是喝莲子羹了,清热降火。
之前大夫不是说了,她夫君有些燥热,正好就可以吃这个。
当然,莺儿也知道他做铅笔的事。
只是……
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夫君还能画出那么好看的画。
她眉毛都仿佛带着笑意,还有惊喜问道:“夫君,你画的这个是什么?”
它跟这个时代的抽象、写意画不同,它是写实的,工整细致的。
让人仿佛从高空,看到了这个庭院的一切一样。
李纵画的是一个大概四十五度的俯视图。
在这个俯视图中,多少能够看到李府的身影,但似乎,又并非完全一模一样。
见莺儿进来了,李纵也是甩了甩手,揉了揉手腕。
并且,旁边角落处就有一个水盆,一阵淅沥沥的水声过去,再把手擦干。
这才回过头来道:“如你所见,就是一个庭院。”
“这画的……”
莺儿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最后硬憋了十几秒,这才说道:“这画得好像是真的一样。实在是太神奇了!”
“夫君你怎么除了读书,好像什么都会?”
李纵便道:“嗯!所以我房事也很可以。”
“……”
……
莺儿回过头去四处看了看,幸亏没人。
“夫君你怎么……”
脸上带着愠怒。
然后李纵也是笑道:“放心,我见没人才那么说的。”
之后又立刻问道:“这是什么?”
莺儿便又被他引开了注意力,回道:“莲子羹,莺儿特地为夫君做的。”
“那你喂我。”
“……”
莺儿便无奈地看着他。
真是脸皮厚比城墙。
小清刚刚走到门口,还好刹车及时,立刻就转身退回去了几步。
不然,一会说不定就要看到三娘子坐在姑爷的大腿上,喂姑爷一口一口地喝莲子羹了。
都三个月了!
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觉得腻!
这小清就不懂了。
这怎么会腻呢。
小清还是太年轻了!
果然!接下来,这样的事情便发生了。
一边喝着莲子羹,一边看着刚刚画好的画。
这画的确是精致,跟这个时代,大部分画所采用的写意的风格不一样,有着视觉上的天然区别。
怎么说呢!
这个俯视图,看上去便让人觉得很是大气。
这是其一。
然后再细看其他小的地方,包括庭院的小路,草丛这些,都画得很舒服。
仿佛这些东西就是跟庭院是一体的。
再就是,给人的感觉,很真实。
这是因为李纵的比例控制得很好。
给李纵喂了一口莲子羹以后,随后莺儿也是看着这画道:“莺儿七岁便开始学画,虽说自己画得不多,可见过的也不少,可这画,怎么可以这样画。”
李纵则是看着莺儿的胸,心想不错。然后回道:“是不是觉得你夫君我的画技已经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了?”
听他这么说,莺儿反倒是不由得疑问了起来,“夫君你这画是跟谁学的?”
李纵便看着她,半点不要脸地道:“就不能是你夫君我自创的?”
莺儿看了看他,觉得,还真说不准。
毕竟她夫君除了读书,其他都还行。
唔!
好像也包括前面他所说的房事。
想到这个,莺儿脸上不由得一阵火热。
这些天夫君病了。
两人倒是没做那事有一段时间了。
莺儿赶紧把这些东西全部抹掉,紧接着说道:“那这个应该叫什么?”
“你是说画画的方法吧。”
李纵便道,“大概可以称之为素描。朴素的素,描画的描。”
莺儿也是顺着道:“为何是素描?”
李纵便解释道:“你看,你这画上只有一种颜色,是不是很素。”
莺儿点了点头。
李纵:“那这不就是了。”
莺儿好像发现了华生,也是道:“虽说这画上只有一种颜色,可是,却能让人看到纵深变化。”
李纵:“这叫透视。”
莺儿:“什么意思?”
李纵:“就是……比如说,近大远小。这画是严格按照近大远小的规律来画的。离得近一些的东西,看起来就大一点,离得远一些的东西,看起来就小一点。”
这下莺儿便明白了。
明明一碗莲子羹才那么点,但是两人却足足吃了好半天。
其实……
李纵也就是无聊,才随便画画。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修身养性。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恶毒的想法,要是用他的设计,来腐蚀江南一带的世家的心智,让他们把钱财都花在建房子上,这样会不会对他更有利。
就是如此一来,自己不就成了给别人打工的了。
说不定,这也就会令人小看了。
因此想来想去,这事还是行不通,虽说,他的确可以从设计当中,说不定能赚到不少钱。
然后此消彼长,李家的势力也算是变大了。
可说过不打工,就不打工。
除非是别人来求他。
第八十五章 为何李兄你会忽然想到这个?
接下来的两天之内,李纵又画了不少这样的画。
甚至,李纵已经融入现代化的元素在里面,比如说,在画中忽然出现一张高脚的椅子。
而且还是酒吧的那种,坐上去,脚就沾不着地面。
这是不是很突兀。
突兀就对了!
因为他故意的!算是彩蛋吧!
等差不多把画都画好了以后,接下来,也就可以拿去宣传了。
参加宴会,然后把自己最新的作品拿出来。
当然,整体上来说,还是古色古香的。
“李兄,不知道这画是拿什么来画的?”
“铅笔。”
“这画倒是画得精致啊,想不到李兄竟然也擅长画画。”
这时,李纵便谦虚道:
“在座那位的画技不比我强,不过说到画类似这样的,我的确钻研了颇久,若是诸位喜欢的话,这些画便都送你们了。”
“当真?”
“这当然是真的!”
“那就谢过李兄了!”
“听说最近李兄在教稚童数术?”
“是有那么一回事。”李纵点了点头。
“我之前路过的时候,还看到一个稚童,在教另外一个稚童如何计算。好奇之下,我就停了下来,问两人在做什么,然后发现,明明才那么小的个子,竟然随便鬼画符一下,就把我接下来给他说的两位数的计算给算出来了。这今天无论如何,李兄你都得给我解解惑。”
“额……不知道你是有哪方面的疑惑?”
“为什么要用那些鬼画符。”
“这个……”
李纵只能是道:“因为写平常的一二三四太麻烦了,就自己随便造了一些数字。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你若是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自己说某个鬼画符就是一、就是二、就是三。”
“原来如此!”
那人也是恍然大悟:
“不过确实,这样写起来会更方便。”
之后他又道:
“我发现这些稚童都很聪明,我让他们计算两位数的竟然也能很快就算得出来。”
“还行吧!顽劣不已!不好教啊。”
李纵也是感慨道。
“李兄你为何要教他们?他们是你府上的?”
另外一人便道:“这肯定不是,听说好像是在城里找的。”
李纵便道:“说的不错。”
“那李兄你为何要这么做?”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正在著书,而且,我想验证自己的东西适不适合拿来教人,因此,就找了些人来尝试一下。”
“著书?”
“对!”
“这么年纪轻轻?”
“我已经二十了。不小了。”
“那你著的是什么?”
“《数学》,是一本有关数术的著作,有点类似于《九章》,只不过,也不完全相同。以后,我希望这本书能进太学、国子学,并且成为太学、国子学诸多学生的书本。”
“……”
众人闻言,人家的形象是那么地高大,而他们就是条咸鱼,顿时自惭形秽。
李纵以比较温和的方式,算是说出了自己的‘志向’了。
众人一听,也是瞬间便觉得李纵今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好家伙,年纪轻轻就能著书,而且以后还是拿来教人的,他们自问,自己肯定做不到。
心中也绝对不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面对李纵……
不知为何,他们却感觉李纵一定能成,这到底又是为何?
大概,是被李纵的气质给折服了吧。
谁会去质疑一个长得好看,而且随手便是写下‘竟夸天下无双色,独立人间第一香’的人的话。
此人今后的成就,怕是他们拍马也难以赶得上。
一时间,这众人反倒是沉默了。
而李纵这边,还以为众人不喜呢。心想——果然自己还是太过于心急想要成为年轻一代的文坛领袖,接下来也是赶紧打趣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就是想想。”哈哈地干笑了两声。
众人却是更加沉默了。
良久,这才有人道:“李兄才高志远,大气灵动,今后成就必定不凡。”
“对!与我们一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李兄混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活脱脱就像我们当中的另类!”
“正是如此!”
“大家说这当不当罚。”
“罚!罚!罚!”
“那我连饮三杯。”
“还不够,再写首诗。”
“额这……”
“写诗写诗!”众人立刻便起哄。
“上一次的牡丹,我半年前就开始准备,硬憋了两首诗,原本准备拿出来的,结果没想到被你两句诗就给弄得拿不出来了。”
“对!你不写新的也行,可以把前面的那两句诗补全。”
李纵这就感到为难了,“那两句诗就是随便写写的,你们说让我补,一时半会我也补不出来。要不这样!直接写新的吧。”
“也行!”
然后李纵想了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不然,他说不定就要写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了。
不过这首好像也不行,他又没有离开家,写什么《静夜思》。
然后便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再回过头来想想,丁表过两天好像就要离开了,不如写首送别诗吧?
问题是,光只对一个人,搞得他跟丁表感情好像很深,像搞基一样。
只能说,要想找到一首合适的诗还真不容易。
眼看笔墨纸砚都快要给他准备好了,接下来他也只能是咬着牙硬上了。
他心里已经慌得一匹,但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甚至,让人不禁感觉还有那么几分从容自若。
他拿起笔,想到了前两天莺儿才喂过自己莲子羹。
有了!
然后便写下来一首十分简单直白的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是不是很简单直白,小孩子都应该能听懂。
但是众人心想,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然后一对比,果然就找到出处了,原来李纵这是借用了乐府诗里面的句式。
乐府诗当中,便曾有‘城东亦有樵,城西亦有樵。’
所以李纵这是借用!
借用前人的手法,来描写出一幅清新明快,且又秀丽美妙的江南采莲图。
“不错!”
“真不错!”
“此诗虽则寥寥几句,但读过以后,却能给人一种夏日真的来了的感觉。而且莫名地让人觉得欢喜。”
“只是……为何李兄你会忽然想到这个?”
李纵便开始杀狗道:“因为忽然想到前两日,我家娘子给我煮了莲子羹,就很想写这个了。”
众人闻言。
皆是一酸。
他们原本还以为李纵这是谦虚,不想让他们自卑,所以才写首这么简单的出来。
原来是他忽然想到他家娘子了。
众人忽然都想揍他。
第八十六章 银翎
要想令李家成为江南一霸,首先自己就要成为江南某方面的领袖。
而要想成为某方面的领袖,首先当然是自己主动邀请某些人出来聚会。
然后,在聚会上,看看谁会抢自己风头,不服的直接打服。
还好,这本县之内,看来是没有对手了。
看着一群兴致正浓的人在喝着酒,聊着天,此时的李纵也是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并且——很快,他自己也融入其中。
……
与此同时……
江面之上,一艘大船也是缓缓地朝着码头驶近。
不过,此时站在船头之上的少女,却并没有来时那么轻松欢愉。
她身穿金黄色的轻纱,下身穿着白玉色的裙袜,站在象牙雕成的船头上。
此时却是满脸愁容。
王祖父把事情都与她说了,说是若是那小子敢碰她一根汗毛,就把他的子孙根给剁了。
她当然明白,这是王祖父想让她离开京城时,不要想那么多,而使用的障眼法。
他只是不想她太过于担心他的安危。
‘银翎,这不怪你,就算你没有来,皇帝也不会让你王祖父那么轻易地离开的。’
‘反正,你王祖父也没几年命了,如今太子脑子呆笨愚钝,倒是太孙年小聪颖。’
‘皇帝怕也是看出来了,指望太子是没用了,因此,这下才把你王祖父我任命为太子太傅,同时兼顾指导太孙。’
‘目的是希望等太孙长大成人以后,再让他继承皇位。’
‘其实,这位置原来就该是齐王的,只不过齐王命不好,年小的时候就被过继了,而又因为前一任皇帝的私心,这才错过了一次机会,否则他才是最有可能当上皇帝的那个人。这也是为什么朝臣都心属齐王的最大的原因。’
‘原本皇帝这边自己儿子不成器,还位于齐王,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可谁又能抵得住皇权的诱惑。’
‘即便是将死之人,也不能啊。’
……
王祖父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很多,也算是让她明白了自己家族当初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史实。
而乐安王之所以要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让她放心罢了。
因为她很聪明,他越是藏着掖着,她反倒有可能想到更多。
担心更多。
‘其实齐王倒也未必对这皇位有太大的兴趣,只不过是被世家挟持罢了。’
‘而世家,也是因为派系争斗,所以才各自下注,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关心谁当皇帝。’
‘你去了江都,反倒是能安享太平,因为那边的世家,相对来说并没有这边这么激烈。’
‘当然了,若是那边真有你心属之人,倒也不妨去试试。’
……
古往今来,从不缺那种奋不顾身追求自由恋爱的人。
而他这个孙女,大概便是这种人吧。
而他如今能做的,似乎便也只有让她放胆去做了。
‘别听你父亲的!’
‘看上谁,就上谁。’
……
虽则她王祖父跟她说了这么多,倒是真的把她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慢慢地放下了。
可不知为何,面对这越来越近的李家,反倒又生起了另外的忧虑。
“郡主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仆人便忍不住问道。
然后她便回道:“我今年也十六了。”
“是,郡主今年是十六了。”
“十六了……”
又说了一句,她便停了下来。
“倒是不知道这个麒麟之才长得怎样?”
“郡主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连仆人都觉得不好意思,难不成郡主是真的思春了?
然而少女的脸上却半点没有思春的神色,她只是很冷静,因为她现在过来,其实差不多是相当于人质,何况,船上还有皇帝的亲信盯着呢。
当然!
也有李家的人。
其实……
李父也没得选,现在,只能看他儿子的表现了。
希望纵儿一定不要太过于惊讶吧。
他其实有点担心。
银翎郡主出发前,皇帝对李家做了充分的调查,再结合李纵的功劳,然后把李父选任为太孙的老师。
想想看,能教出麒麟之才的李父,想必教其他人也一定不简单。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明明是李纵的功劳,却全都附会到李父的身上,这显然是强行提拔。
不过,这倒是无形中,让张公绰在太学、国子学中宣传李纵的学说,更顺利了。
本来,李纵的学说就意义重大,而且十分实用。
现在,再加上皇帝一推广,要求太学、国子学当中必须教这个。
那张公绰岂不就是如鱼得水。
当然!
有些人还是很鄙视的,他们连李纵的学说都还没有见过,便一阵鄙夷。
数术那么简单的东西,九章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
你还能弄出来什么新鲜的东西。
此时,张公绰便在国子学里开始讲授他的第一课。
而且,上来便是九百九十九乘九百九十九,显然,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先别管这个算出来有没有现实意义,总之,你算术输给我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之后便是大数的相乘,当然,张公绰就没有李纵算得那么快了。
但是吊打一般的太学生、国子学的学生还是可以的。
等把这些人都打服得差不多了,张公绰这才把李纵当初画过的图画出来,让这些人回去好好想想,这个不规则的图形,应该怎么算面积。
可这明显就不可能求出面积嘛。
众人便开始绞尽脑汁。
……
傍晚。
大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李纵路过的时候,还想着,这船真漂亮,以前怎么都没有见过。
之前说过想跟莺儿去船上听弹琴,他就想找一艘大船了。
毕竟,若是只用一叶扁舟的话,会不会太过于寒酸了一点。
这船倒是感觉相当合适,只是当然了。
如此一来,恐怕也不再适合两人独处了。
毕竟,这么大的船,就是船夫也肯定需要好几个。
驻足停了下来,看了好一会,随后他摇了摇头,“算了!这大船不适合他。因为船这么大,不适合他在船上对莺儿动手动脚。”
第八十七章 一样大,一样高
晚膳之前,李纵回到了李府。
管家宁伯早就在门口等候着他。
看宁伯着急的样子,李纵还心情不错地问他,“怎么,府上有发生什么事?”
宁伯甚至都急得快要过来拉他了。
“五郎,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李纵也是好奇地问道。难不成……
只有一个可能!
然后便听到宁伯道:“东海郡主银翎郡主来了!”
听到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答案。
李纵也是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问道:“什么银翎郡主?”
“就是东海的郡主,银翎郡主来了!”
“什么东西?”
“嘿呀,不是什么东西,是个人,活生生地那么一大个人,三娘子正在里边招待着呢。”
第五银翎,第五是她的姓氏,在大船靠岸后,也是很快便派出人过来李府,让李府出一辆马车过去接人。
宁伯看到法显,还以为自己看岔眼了呢,因为这法显不是跟着主人一起去京城了,怎么突然自己回来了。
法显一时间也很难解释得清楚,不过难解释也得解释。
就说,现在银翎郡主就在码头呢,等着人去接,所以赶紧派马车去接人。
他跑得气喘吁吁,宁伯一开始倒是很淡定。
反应也跟李纵差不多,什么银翎郡主,他们好像不认识什么银翎郡主。
直到法显说出,东海那个什么王的孙女,东海郡主,银翎郡主接下来要在李府住上一段时间,宁伯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可悲的是,乐安王的名字,竟然如此的让人记不住。
这也就不怪宁伯一开始没说,如果宁伯知道对方是乐安王的孙女,那肯定开头第一句话,就能让李纵听明白过来。
如今,李纵听到宁伯说什么东海郡主,银翎郡主,也是顿时疑惑起来。
自己好像并不认识对方吧,更别说还是东海的。
……
而此时的正厅之中。
四周已经开始点燃起了灯烛。
跳动的火苗,昏黄色的灯光,再加上颇有几分寂静的氛围,让大厅的气氛也是一时间有些压抑。
虽然莺儿的确是大家闺秀不错。
打小她就见识过自己父亲如何招待上门的客人。
可见过终究不等于学会。
更别说,此时放在她面前的,还是一个郡主。
这东西她以前也没见过。
而且……
两者的气场都全然不同。
在对方面前,莺儿便只感觉自己忽然变得无比的普通。
当然!
倒不是脸蛋、身材什么的。
而是因为,双方的衣服。
不错!
双方在衣服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人家衣服上那都是用金饰镶边的。
再看看自己。
这便属于是降维打击。也叫不讲武德了。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装,这话绝对是对的!
……
目光强迫着自己看着对方。
就算是对方的衣服就快把她给闪瞎眼了,她还是要维持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
说道:
“我已经让人去找夫君了,再加上此时,也到了日落用膳的时候,夫君应该很快便可以赶回来。”
对方已经有了妻子这事,她王祖父倒是没有跟她说。
这让她多少被刺了一刀。
不过如此也好,那就大家都不会产生任何的关系。
听到对方跟自己说话,她心想,这声音倒是好听,带着江南地方特有的呢喃软语,人也长得可怜,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而且……
更巧合的是,两人的身高似乎也差不多,甚至不如说,两人身高很有可能一模一样。
然后她自己的声音,相对来说,就比较成熟了。
可能,也没有那么惹人怜。
不过,这终究是不能拿来相比的。
毕竟两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如今的处境,都全然不同。
“不急。”
她回道。
想了想,接下来可以再说点什么呢。
感觉对方还是有点单纯的。
便又道:“不知夫人今年几岁?”
其实这话有点歧义。
而且对方还看起来这么小。
莺儿虽说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不过,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倒是不妨说道:“正好二八。”
“那与我倒是一样的岁数,你几月几月生。”
莺儿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问这个。
不过还是回道:“八月廿八。”
让她惊讶的是,两人竟然一般大。
“我也是八月廿八。”
本来想亲切地叫声姐姐或妹妹,先把他夫人给搞定了。
不成想,两人竟然……一样大。
什么时辰生的,她已经不想问了。
因为,她母亲也还没有告诉过她。
紧接着,本想继续拉点家常,说两句,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有缘分了。
结果好死不死,这家里的男主人此刻却是回来了。
院子外面。
一道白色的人影翩跹而至,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莺儿的眼睛也是瞬间亮了起来。
她能明显地感觉出对方的这种表情变化。
是高兴,是欢喜。
顺着她的目光,她也是朝着门外望去。
然后便是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莺儿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你回来了?”
李纵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道:“我身上满是酒气,你就别靠过来了。”
声音很温柔,看上去十分文雅。
雪白的衣衫,挺拔的身材,光线虽然有些暗,因此样貌没有瞬间看得很真切,但也可以感觉得出来,对方长得并不差。
两人说了一番话后,接下来,男子便是跟她简单地行了礼,既说不出很敬重,当然也并非很随意,只是……
却能够明显感觉出似乎对方并没有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是李家的家仆把事情的缘由都告诉他了?
其实……
他早就回来了,只是方才可能在看着京城来的信。
不过似乎也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何不换洗一番再过来。
李纵随后让莺儿去准备热水,自己这边,也是重新打量这东海来的郡主。
接着说道:“在外面喝了些酒,回来晚了,望见谅。”
如此一看,李纵的气质、谈吐什么的,一点都不差。
第八十八章 这情况有点不对啊
面对眼前的第五银翎,不可否认,对方的确长得很漂亮,但是他已经有老婆的人了。
用欣赏美女的眼光欣赏一下倒是无妨,可要说真要对对方有什么想法,这却是没有的。
从他坐下来的那一刻,便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一如莺儿婚后第一天,差点误以为他是什么隐士。
此时第五银翎,显然,也应该感受到了发自他身上的那股优雅气质了。
“不知郡主找我,所为何事?”
在双方眼神对视过后,前面的望见谅便算是过去了,还是直奔主题吧。
听到李纵这话,第五银翎立刻明白过来,果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气质,难怪能写出风花雪月那样的句子来。
因为从他的身上,她就能感觉到风花雪月,但现在不是跟对方心平气和的时候,她们如今可是囚徒跟官兵。
她是犯人,他是官兵。
而且还是受皇帝旨意亲自看管她。
因此倒不如说,她是处于下风的,还好对方看着不像那种流氓,不然自己身子能不能保全,都成问题。
李纵问完话后,好一会没见对方回应,也是望了过去。
这时第五银翎终于回过神来,说道:“我王祖父是乐安王。”
“他手下有五千精兵。”
李纵斟茶的手微微停了下来,眉头皱一皱,抬起,看着她。
心想——
你王祖父是谁,手下有多少兵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见这位素未谋面的郡主又接着道:
“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到时,东海郡的五千精兵不介意将李府夷为平地。”
“……”
李纵听完当下就纳了闷了,他招谁惹谁了,怎么这女人一上来就说,要将我李府夷为平地。
估计是用侧面的视线,察觉出了李纵的疑惑,她补充道:“等你那位家仆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说法显,法显就到。
法显跟法章年纪一样。
亲兄弟。
双胞胎。
只是不是同卵双胞胎。
所以样子长相还是有区别的。
“五郎。”
进来了以后,先是跟李纵打了招呼。
至于第五银翎,虽说早就见过了,甚至还是下午一起下船的,这才不到半天时间,但毕竟法显是个守礼的人,为此才得以被李父重用,带去京城,所以,除了跟李纵打了招呼后,接下来,也是简单地给她行了行礼。
李纵也是点了点头。
便算是回应法显了。
然后一脸等着法显说,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便只见法显有些神秘兮兮地从自己的怀中拿出来一封书信,恭敬地呈上来跟李纵说道:“这是家主给五郎你的信。”
李纵摸了摸信,好家伙,几尺厚。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的是钞票呢。
不过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这女人说要用五千精兵夷平他李府,他穿越以后,还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威胁,虽说他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完全不怕对方威胁,可问题是,他不知道莺儿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死,顺便合葬。
拆开几尺厚的信,然后李纵便借着油灯的微弱灯光看了起来。
事情很复杂。
果然很难用一句两句便说清楚。
总之,他父亲现在升官了,而且好像还封了一个亭侯。
亭侯这东西,李纵还真没有研究过,难道是守小亭子的?
另外,还当了皇太孙的老师。
总之,皇帝用这个,用将来的升官之路,来诱惑他父亲,要好好地看好这个东海来的郡主。
事情,在看完了信以后,他总算是明白了一些。
但是这也太扯淡了。
皇帝你自己拿个地方把她关起来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关我这?
然而……
事实就是,现实中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用逻辑去推理的。
难怪这小妞脾气还挺横的。
原来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阶下囚。
所以上来就用五千精兵压他。
不对!
这个压字用的不好,是吓唬他。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过,他父亲平常看着为人挺正直的,竟也会帮皇帝做这种事,他顿时对自己父亲的形象大失所望。
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但后面一想,自己父亲孤身一人,到京城做官,不动用任何背景,仅凭自己实力就做到现在,也着实不容易。
不像他的两个伯伯,在江南混吃等死,他父亲还是有梦想的。
他的法治,只有在京城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而不是留在江南的某县、某郡,得过且过。
这一定是皇帝施压了,不用想,李纵都能猜得出来。
但可这里有一个漏洞!
李纵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后,都没看到,上面有说什么时候把这小妞给领走。
忘了?
应该不可能。
还是说……
诶,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他父亲怎么可能会想让他纳妾,皇帝倒是有可能。
……
此时京城中。
皇帝并没有打喷嚏。
因为他的病也不会打喷嚏。
倒是乐安王打喷嚏了。
三个人,其中只有他跟皇帝是关键人物。
皇帝虽然希望乐安王留在京城越久越好,但是这跟李纵与银翎郡主的事情毫无干系。
那这个最有可疑的人,便只有乐安王了。
不过想想也是,回东海,皇帝肯定是不允的。
留在京城吧,谁知道皇帝后面还会想到什么。
总之……
京城就不是一个久居之地。
那怎么办!
放到其他亲戚那里?
那还不如放到李家。
因为在他看来,放到其他亲戚那里,跟放到李家也无甚差别了。
放李纵这里,她还可以凭借郡主的身份,让李纵不敢对她怎样。
放其他亲戚家里,先不说熟的放过去没意思,不熟的放过去也可能会受气。
而且皇帝肯定也会横加干涉。
想来想去,还是李家好!
而且江南的风景也好。
夜色下。
乐安王也是望着今晚的月亮,叹了一口气。
“希望我没有看错人吧。”
你想想张公绰是什么人,李纵再坏,又能坏到那里去。
看一个人人品如何,看他身边交往的人,足矣。
……
信,李纵是看完了。
既然上面没说住多久,那就当做是一阵子吧。
至于这个一阵子是多久,他也不想去猜测。
他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客房现在没了,被改建成幼儿园了,不过他那几位嫁出去的姐姐,倒是还留下几间空房。
明天写信告知一下,说她们的床位被占了,也就这样吧。
见他已经读完了信……
此时第五银翎也在等待着他的话。
等不到他的这句话,她今晚都睡不着。
然后便见李纵道:“事情我都了解了,你暂时就住在我姐以前住过的屋子吧,待会我会让丫鬟去安排了。”
说完……
李纵又再想了想,他自己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好像没有了。
便看了一眼第五银翎,本想接着说道:‘你嫌弃也没用,李府的条件就这样。’倒是意外地听到从对方肚子里传来咕~地一声。
这声音一出来,而且还被他正正地看到,他还盯着她的肚子的方向,之前要拿五千精兵把他李府夷为平地的气势也是瞬间就没有了。
她一张瓜子脸瞬间涨得通红。
油灯的光线那么暗,李纵都能够明显感觉得到。
便喊外面的人道:“法显,还在不在?”
“在,五郎有什么事吩咐?”
李纵便道:“我饿了,让人把晚膳端上来吧。”
只不过,说是这么说。
可明显,接下来他却不是这么做的。
他只是让下人把东西端上来,自然两人桌案都有,然后,他便丢下一句,“我下午喝酒都喝饱了,你自己吃吧。”
之后,他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便似乎要走了。
“你要去哪?”
第五银翎当即问道。
“回去沐浴。既然不来都来了,就当做是自己家吧。”
等李纵走了以后,便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大厅中凌乱。
这情况有点不对啊!
第八十九章 欺君之罪
正厅之中。
灯烛还在啪啪地燃着。
肚子虽说是填饱了,可自己好好歹歹也是个郡主。
对方居然连陪她用膳那么一点时间都没有,竟然跑去沐浴。
还有,他最后顿了顿以后,再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来都来了,就当做是自己家吧。’从语气判断,好像倒也算是和善。
可不管怎么说,哪有放着宾客自己跑回去沐浴的。
只能说……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
其实李纵的态度都算是好的了。
毕竟,对方可是曾言要将李府夷为平地的人呢。
虽说对方身份贵为郡主,而且估计还十分受宠的那种。
但在李纵眼中,对方最多也就是长不大的小孩罢了。
她展露出的所有张牙舞爪。
他看完以后,也只是想笑笑。
正如莺儿不管如何把自己弄得更像是大家闺秀,李纵都仍然觉得还欠缺点火候。
几乎差不多是一样的理由——
他轻视对方最大的原因,大概是对方的年纪还太小了吧。
倒不是她们的内在没有达标,而是外在实在无法令他信服。
还有……
跟莺儿一样,对方也感觉矮矮的。
这自然也就无法让李纵持续地认真起来。
……
两人毫无疑问都走的是可爱的路线。
若是有个走性感路线,说不定李纵还有点不知所措。
又或者是侠女风,可能他都会放尊重一点。
然而才十六岁的年纪。
想想那有多嫩,怎么可能会有这些。
……
当见到李纵这么快就回来后,莺儿也是有些惊讶。
因为她正好给夫君调好洗澡水。
“夫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纵正想找个丫鬟去帮忙把屋子收拾出来呢。
见到小清也在打水,便对莺儿道:“你让人去把东巷最北的那个屋子打扫一下,再换上新的被褥吧。”
“不清楚的话,问问吴妈。”
莺儿也是好奇地望着他,“有人要住下来?”
“嗯,而且估计还是长期的那种。”
李纵回道。
然后莺儿一想便想到可能会是谁了。
“郡主?”
“对。”
“这是为何?”
“说起来话长,这是朝堂上的事。”
李纵心想,难道要他说,她现在是你夫君我的阶下囚了。
说完,李纵便要更衣沐浴。
他看了一眼莺儿,衣服已经掀开一半了,莺儿反应过来,这才不好意思地退出浴室。
其实……
也不是没见过。
只是,之前都没有那么认真地打量而已。
……
莺儿很快就带人去把屋子收拾好了。
等收拾好了以后,再回来跟李纵说了一声。
等李纵点头后,她便去正厅把郡主请到今晚休息的屋子。
时间刚好卡得很准。
因为正好是郡主吃饱了,准备做点什么时候。
然后又送来了一些热水。
以备沐浴洗漱。
“郡主今晚便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若是夜里有其他的吩咐,可以找丫鬟传话。”
望着跟自己一般高的莺儿。
这女人倒是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说起来……
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打听打听,对方的出身是什么。
不过按照门当户对的世俗观念,想来,眼前这个人的出身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
待人接物什么的,都做得很好。
跟那个男人,说不定倒还真的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不知郡主如今还有什么吩咐?”
第五银翎看了看这屋子,虽说肯定跟自家是比不了,但也勉强可以住住。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比船舱要好得多。
船上摇摇晃晃的,而且还一股子江河的味道。
现在终于都能有个地方安安稳稳地睡觉,也算是不错了,她还能再挑剔什么。
想罢,便看了看莺儿,眼神不自觉地看到了莺儿的头发顶部。
似乎是想看看,两人到底谁更高。
然而,因为发型不同,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好比较。
那就只能是比额头高度了。
好像真的一模一样。
以十万分之一秒的速度,快速地比完,然后这才道:“没有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我就不打扰郡主了。”
出来后。
小清跟在后面,问自己三娘子道:“三娘子,你有没有觉得这郡主很奇怪?”
“有吗?”
“有!她刚刚看人都不看眼睛,看三娘子你的头顶还有额头。”
“额……”
小清便道:“可能是她觉得三娘子你的发型好看。”
然而……
莺儿的发型就是一般人的发型而已。
反倒是对方的发型,那才是贵族的发型。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发型种类也是十分繁多。
各种发型的名字,五花八门。
大概是大家都吃饱了,在爱美的追求上,也就有了更多的动力。
当然,这些都仅限于世家女子,普通人自然不可能这样。
比如说这银翎郡主的发型,就很特殊。
然后莺儿便道:“我又没怎么特意打扮,倒是对方的更好看。”
莺儿的感觉自然,催熟。
毕竟有夫之妇。
而对方的则是漂亮,可爱。
可第五银翎何尝不羡慕她的自然。
尤其是她的头发,好像还蛮丝滑的。
像瀑布,像丝绸缎子一样顺滑。
这一点,之前天还亮的时候,她其实就注意到了。
……
这边第五银翎算是休息下来了,然后其余随行人员,则继续在船上待着。
高凤感觉自己很倒霉,作为一名太监,被贬到了这种鸟不拉屎地方。
皇帝当然不可能全信李纵,所以,便需派人对李纵进行观察,甚至,皇帝自然也想亲自了解了解,李纵是个怎样的人。
他召见过张公绰,而且亲自问过张公绰。
但听到的却似乎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毕竟,他需要的是一个未来能辅助太子,会坚定地站在太子这边的人,而不是一个数术天才。
但张公绰只道对方是数术天才,当然,为了不把话说得太死,张公绰倒是有说李纵很聪明。
‘想法可谓天马行空,能想到普通人想不到的东西。’
这聪明就对了!
聪明就代表有潜力!
虽说他大限将至,恐怕也没有办法对李纵做什么培养,甚至,李纵可能真的只会数术。
不过……
还是先调查过后,再说。
首先,便要看他是否真的当得起麒麟之才。
否则,这些人便有可能是欺君!
第九十章 监视
翌日。
本来李纵还想睡得晚一些的,毕竟这是周六日,他定的,但是莺儿老趴在他脸边,朝他吐气,准确地说,是跟他说话。
他只好早点起来,然后去看看那位郡主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不过毕竟那边是女眷住的地方,且对方又是女的,所以,醒来以后,李纵也只是在正厅里坐着,等对方过来用早膳。
大概喝了两杯白开水,对方这便出现在眼前。
还是昨天的衣服,不过考虑到昨夜可能真的来得急,倒也没有办法了。
就将就着穿吧。
见对方已经来了,李纵也是手一引,也没有多说什么。
双方便都坐下,莺儿倒是接着去厨房,让人把早膳都呈上来。
普通人家最多也就是两餐。
但毕竟李家的家底还算是厚实。
大清早起来,李纵一般不太喜欢说话,因此,倒也没有对对方表现得很热情。
当然,肯定也说不上嫌弃对方。
而李纵的这番表现,在对方看来,也觉得颇为怪异新奇,她好歹也是个郡主呢。
你竟然不舔我!
这证明了,李纵可不是什么人都舔的。
别说是郡主了,现在就是来个公主,结果也一样。
‘还是说,他真以为自己现在是官兵,而她是囚犯了。’
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目光,李纵这才说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原来他只是在想事情。’
莺儿把饭菜都放到李纵的面前,然后便想离开。
李纵倒是说道:“一起吃吧。”
莺儿觉得对方是贵客,而且自己一个女人,恐怕不太好。
准确地说,还没到那个级别。
大概是看出了莺儿的顾虑,李纵便道:“没事,我们以往都是一起吃的。”
然后第五银翎听到这个。
为何心里会像是喝了醋一样。
‘一起吃’。
感觉到郡主的目光忽然望了过来,李纵也是同时看了过去道:“我想,郡主应该也不会介意。”
然后第五银翎就愣了愣,“呃……不介意。”
“所以说。”
李纵便道。
因此又过了不一会,便是第五银翎自己一个人在西边坐,坐西向东,李纵跟莺儿在东边坐,坐东向西。
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对仙得让她牙酸的组合,像顶着一个小太阳一样,在大厅闪着她的眼睛。
这早膳是没法好好吃了。
关键是两人时不时还眉目传情!
……
用过了早膳。
接下来,李纵也不管第五银翎了。
只是临行前,跟她说了一句,“我昨日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等到她点头。
下一秒,李纵便不再管她地道:“记得就行。”
说完,便不知道去哪里去了。
而且,发现了没有,刚刚李纵连郡主的称谓都直接省了,然后直接用的是‘我昨日跟你’,他用的是‘你’。
若是那种十分关注礼节是否到位的人,面对如此对待,想必,此时已经很义愤填膺了。
只能说……
李纵的胆子是真的大,再怎么说,那也都是郡主呢,他竟没有半分尊敬。
其实他这样做,最担心的反而是莺儿。
毕竟以莺儿的礼教,毫无疑问都要比他好。
或许也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个,所以,李纵这才把莺儿也给一起拉走。
只是……
他该如何跟莺儿解释呢。
把莺儿的手拉着,拉出来后,找了个府上没人的地方,李纵又想了想,便道:“算了。”
莺儿被他这一打岔,倒是把大厅里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七七八八了。
只是问道:“夫君你有话想说?”
“没了。”
说着,李纵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莺儿也是看着他。
最终……
“好吧!我想说的是,别把她看成是郡主。”
莺儿有些迷惑,“为什么?”
而且……
对方不就是郡主吗?
李纵便道:“在我心里,你比郡主还重要。”
看着夫君倒不像是调戏她的样子,可她还是很难理解啊。
她还是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己夫君。
然后李纵又进一步挑明了道:“她虽说是郡主,但是,你把她当作是普通人就行了。”
“额……为什么?”莺儿还是不理解。
李纵便再次回道:“别问为什么,你照做就行。”
“额……”
“照做。”李纵再次说道。
“哦。”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但夫君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两人刚刚说完悄悄话,宁伯这边也正在找着李纵。
“五郎。”
“怎么了,宁伯?”
“一句半句有点说不清,总之,你到外面看看吧。”
然后李纵便舍了莺儿,到门口去看了看,李纵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前一晚在船上待了一夜的剩下的人来登门了。
当先一人,正正是皇帝特意挑选出来的宫中内官高凤,高凤在宫中那么多的太监当中,地位自然不是最高,但毫无疑问,却必然是最聪明的。
年纪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三十岁不到。
或许是料想到李纵断然不会知道如何称呼自己,高凤也是主动说道:“我是陛下特派过来的内官,姓高,名凤。”
李纵也是意会,说道:“原来是高内官。”
其实不是李纵鄙视太监,太监当中当然也有好人。
只是……
让一个太监进自己府邸这样的事,他还是天然觉得有些别扭,所以,他并没有一开始就让对方进门。
然而似乎高凤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他只是随后便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甲兵道:“这是陛下特意派过来,保护郡主安全的。”
说白了,就是监视。
顺便,把李纵也一起给监视了。
“以后,就让他们守在李府的门口。”
“这是其一,其二,接下来我等食宿的问题,自然也是需要李府来安排。”
李纵便道:“这点自然没有问题。”
高内官又继续道:“其三,这里,还有一封陛下专门给你的手谕。”
说完了这三件事后,高内官便算是把事情都交代完了。
其实作为一名外派的内官,他的权力还是很大的。
他本可以在这里作威作福。
但聪明的他也深知,在李纵面前作威作福没用,毕竟在麒麟之才面前作威作福,以后麒麟之才要是真的身居高位,那第一个倒霉的必然也是他。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就不直接进门,喝口水再慢条斯理地说话的原因吧。
“希望李府能尽快安排好住处,我就暂时先告辞了。”
“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