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元跋这样问了,心中必然有了猜测楚云笙也不称谎,“今天是南秦的花朝节。”
南秦是百花的故乡,南秦的花朝节常有各国的人过来游览,是南秦独有的特色节日,各国的人都有所耳闻。
元跋闻声一叹,“生平没有去过南秦,可惜年前出使南秦的机会,被七皇子夺去了,不然还是可以目睹南秦的风光。”
如果那次去南秦的人是他,或者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吧,她会像对待萧清绝一样对待他吧!
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将她们的这桩婚事退掉。
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就是那桩婚事了,如今胡族的人走了,楚云笙的心中盘算着怎样解除婚事,他除了默认她的这个举动,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否则只会引起她的反感。
楚云笙只当元跋遗憾没有去过南秦,没见识过小桥流水人家的场景,“这有何难,北狄每隔四年都会派使者出使一趟南秦,一表两国友好,下一次你早早就向皇帝讨要这个机会,皇帝陛下对你很倚重,不会拒绝你的。”
元跋挑挑眉头,“你这么想南秦,到时候带你一同去?”
楚云笙还没来得及品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警惕望着元跋,“元三公子慎言,徳敏和南秦能有什么关系。”
元跋嘴角淹着笑容,“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这个。”
“听说今天,不单单是南秦的花朝节这么简单,还是肃王秦祁和武烈候府二小姐成婚的日子。”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楚云笙身上“郡主和肃王殿下,听闻是有一些交集。”
这句话戳到了楚云笙的心窝,今天是那两人的婚期,今天过后也不知道秦祁还记不记得远在他乡异客的她,还有秦祁上次和她说过,给他一个春暖花开,现在呢?
她来北狄这么长时间了,秦祁也没有和她有过什么联系,甚至她写信过去,也没有收到什么回信,秦祁会不会真的是那样,将她这个人给忘记的彻彻底底?
细思极恐,楚云笙目光变得涣散,昂头望着白芒的天际,担心眼底流淌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她没好气瞪元跋一眼,“元三公子这句话就说错了,徳敏从小就在北狄,怎么会和南秦的王爷有什么联系,更遑论交集。”
元跋没有服软,而是说,“这里也没什么别人,郡主这两个月自欺欺人,如今不也登上了南城墙,还有必要那样自欺欺人吗?”
“徳敏不知道元三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元三公子慎言。”楚云笙还是没打算承认这事。
元跋望了眼空空的四周,最后看向南秦皇都的方向,幽幽然叹了口气,“罢了,你既然要一直自欺欺人,那就欺下去吧,燕王宠爱多年的女儿,少时和本公子便有了婚配,如今到了嫁娶的年纪,来京州同本公子成婚。”
她是徳敏郡主,燕王府郡主这事,她每日起床和睡前都会在心里默念几遍,她早已经对此深信不疑,至于后面的话……“你知道的,我们的婚约,这不过就是应付胡族的权宜之计。”
不知为何,她心生出一种感觉,元跋好像对这桩婚事有些认真。从始至终只是她一个人想取消这个婚约,元跋并没有表态。
这个猜想太过震撼,楚云笙忍不住问,“那个婚约,你难道是认真的?”
楚云笙紧紧瞧着那张面孔,他脸上露出难以琢磨笑容,“说的难听一些,那些都是你应付北狄的权宜之计,算起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想要的好处,我会经量……”
“我现在觉得,如果那个好处是你,也不错。”元跋忽然打断楚云笙的话。
“你难道是想——想假戏真做?”
楚云笙双眸瞪得老大,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很艰难的将这句话说完。
元跋心头一窒,假戏真做吗?
使者来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使者想将徳敏郡主迎娶回去,借此羞辱当年咋就燕王手中收到的屈辱。
后来,楚燕璃就找上他,将事情的利害关系都和他说了一遍。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得利的始终都只是楚云笙,他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奇怪的是他居然答应了楚燕璃的要求。
现在想想,答应这件事本来就不致自己的作风,或许是不忍心看到楚云笙远嫁胡族,或许片面之缘,他对这个半路郡主产生了好奇!
这段时间,听到楚云笙都在安分的和尚衣局的人讨论嫁衣,他心中是满足的,他在想,要是这个女人真的可以这么安分的嫁给他,不总是惦记着怎样把这桩婚事推脱,这也是一件好事。
今天是那个人的婚约,楚云笙的心大概是死了吧。
那么接下来,她会不会开始接纳他呢?
元跋迟迟不言,楚云笙心中大概有了猜测,“我会想到办法的。”
在楚云笙看来,这件事情最大的阻力就是太皇太后,要是她能找到一个让太皇太后接受的退婚理由,那么元跋的一件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个人已经结婚了,你还忘不了她吗?”元跋嗓音透着压抑,几遍那个人今天已经成婚了,她心中还是惦记着是吗?
楚云笙不住的打断元跋的话,“这些是我的私事。”
元跋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揭底斯里分样子,偏偏他是后来遇上楚云笙,一时对七皇子萧清绝羡慕的紧,“郡主若是真的忘记不了那个人,我可以透露一些给郡主。”
她紧张的问,“是什么,你知道什么?”
按理说,元跋知道的还不如她多,元跋能透露什么给她?
元跋要是连这个都知道,那么她在南秦的那些,元跋是不是都知道?
元跋没给楚云笙想象的时间,“郡主来北狄之后,是不是和那个人没有了来往?”
楚云笙紧紧我住手指,“你知道什么?”
郡主身在北狄,看似自由,实则很多东西都在掌握之中,或许不是人家没有联系你,而是人家根本无法联系上你,就已经被郡主身边那些保护盾弹回去了。
这是元跋对她的原话。
楚云笙离开了南墙城门,乘马车回去的路上,反复回想元跋这句话的意思。
。搜狗
第九十九章:
身在北狄,她很多事情都不能得心应手,主要是“德敏郡主”在北狄勋贵圈子中没有根基,其次她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可用。
她发去南秦那么多封书信,至今没有受到一封回复,难道是她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有发出去吗?辰四没有帮她把那些东西发出去?
乍一想觉得不可能,再一想,辰四虽然身手不凡,在一些事情上面也有手段,但总归不是直属她的人,表面上答应,做起来不尽心尽力也是有的。
楚云笙出行,一贯都有辰四的陪同,马车走远后,辰四走进马车内,单膝跪下陈情,“郡主千万莫受元三公子的挑拨,燕王将属下安排给郡主时就说了,让属下事事以郡主为先,您要属下送往南秦地信函,属下都按照您的吩咐送去了南秦。”
她心中纠结,“你先起来。”
辰四依然是跪着,“请郡主听属下一言,言罢属下就起来。”
她点点头,“你说。”
“听了元三公子的那番话,郡主必然是在疑惑送去南秦那么多信笺,为何没有一个回信。有一点可能性辰四可以替郡主排除,那封信一定落到了肃王的手中,至于郡主为何没有收到回信,恕辰四大胆猜测,或许是肃王没有给郡主回信,或许是肃王的回信被拦下来了。”辰四能肯定一点,信一定送出去了。
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楚云笙也相信辰四这个人,她猜测,“是不是被拦下来了?”
辰四沉吟片刻,“燕王府铜墙铁壁,肃王在北狄没有根基,加上肃王曾经阴过主子一回,依照主子的性子,绕他算是对他的宽厚了,不会再让肃王和郡主联系上。”
秦祁阴燕王的那一回,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燕王的行踪暴露,迅速离开京城,燕王派人将她带去北狄,中途没秦祁劫走。楚云笙在心底为秦祁默哀几秒,“我送出去的信,你们能送到,并把回信拿过来吗?”
她没把信送出去;秦祁收到信没回;回信没有到她手中。这三种可能性,楚云笙更加偏向于第三种可能。
她写了那么多封信函,她不相信秦祁一封信都不给她回。
辰四摇头,“这个不好说,南秦那边的暗桩我不太熟悉。”
负责南秦那边的人是朱八和漠九,楚云笙也无能为力,她试着往好的方面去想,“如果是信函被拦下来,你能把那些拦下的信函找回来吗?”
“如果信函被拦下来,那么就是送到燕王手中,辰四无能为力。”
“罢了,总归知道那些信函送到南秦去,并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不是秦祁没有回信,而是这些信被半路劫下来了。
比较起来,她更加愿意相信后面那个结果。
她没收到秦祁的回信,如今看来是情有可原,这并不影响楚云笙给他写信,等会去之后,她要写一封祝贺秦祁和顾伊棠成婚的信函过去祝福,然后在说她这边的情况,让秦祁以后不要回信给她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她就有一件事情要问辰四,“南秦那边的事情,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辰四不知,郡主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漠九。”辰四这话一顿,“世子不习惯别人伺候,漠九还没有回南秦,还在世子身边伺候。”
“这个我心中有计较。”她摆摆手,让辰四退出去。
未来的一段时间,楚云笙除了闷在燕王府以外,就是入宫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说话。
北狄皇帝年迈,储君迟迟未立,楚云笙感觉到了皇子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最主要有四团势力在涌动:大皇子迎娶了胡族公主,这些年和胡族关系不错;四皇子背靠皇后,皇后背靠胡族;五皇子娶了南秦的长宁公主,不过五皇子没什么明确的志向;七皇子箫清绝的母亲被皇帝所宠爱,皇帝也爱屋及乌;
这些原本和楚云笙没什么关系,奈何她是燕王府的郡主,和燕王有着燕王手中掌管着可先斩后奏的拱卫司,有手握边疆兵权,实在是这些皇子们党争必拉拢之人。
燕王因为前段时间邙山私藏兵器一事,皇帝派了燕王前去崤山查出那些兵器的来源,燕王未来一段时间都不在京州。母亲名为燕王妃,但她脾气不太好,皇子私下拉拢的重臣的妻子设宴邀请,母亲一概不去。一品命妇,自然也不是那些人能够邀请的动。
燕王和燕王妃这两条路线算是断了,但那些人对储君之位执着,岂能因为这点小困难就退缩。那些人就把目光放在燕王世子和她这个燕王府郡主的身上。
哥哥身为燕王世子,必定不能和京州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走狗放鹰,哥哥几月前就已经入军营了。偌大的燕王府,能够请动的人,也只有她这个悠闲待嫁的郡主。
并且,她待嫁的夫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主,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若是能将德敏郡主拉拢过来,没有站队的燕王府兴许回改变态度,那元跋兴许也能够起到作用。
楚云笙望着面前排列的请帖,总算是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自从来了燕王府之后,每天总是能收到好几张请帖。近来几天请帖多了很多,楚云笙还听到一个消息:皇帝上朝时候咳血。这意味着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所以那些平日里看起来不动声色那群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楚云笙手中玩弄着那些请帖,将送请帖的那些人一一记下,脑袋里在转动两下,思考她们都和哪些皇子走的亲近,是那些皇子妃的族亲,还有些干脆就是皇子妃亲自出面。
明珂便问这些请帖该如何处置,楚云笙将帖子放到桌子上,“都推了吧,要是问起理由,就说我这段时间要绣制嫁衣,他们要是真的有心,成婚那日一定要来多喝几杯。”
明珂也不意外,将那些请帖收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递上去,“别的请帖也就算了,这个是五皇子妃送来的,说是想请郡主去清荷小筑一叙。”
第一百章:
五皇子妃?林婉茹?”楚云笙怔了怔,这段时间都闷在王府里,她没怎么和外界有联系,但她清楚的记得这位故人。
在她没有来北狄之前,林婉茹就认出了母亲和哥哥,她看到林婉茹想要逃,完全是出于做贼心虚。
她来这里两个多月,见过林婉茹的次数屈指可数,林婉茹也没有说私下见她一类,这次怎么会邀请她?
楚云笙打开请帖看了眼,里面的内容很格式化,唯有署名是五皇子妃林婉茹这一点,和前面那些请帖上所写不一样,请帖也没什么好看。
她茫然的抬眸,正好对上明珂,明珂急忙的解释,“郡主上次说过,关于五皇子妃的事情,要事无巨细的和郡主禀告,所以这张请帖,奴婢就特意拿出来了。”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楚云笙安抚了一句,又说,“今天下午,去清荷小筑。”
既然林婉茹想要见她,她去就是了。
距她所知,林婉茹的夫君五皇子,一向都很中庸,没有向大皇子四皇子一样锋芒毕露,也没有和七皇子一样随性所欲,反而是中规中矩的做好一个皇子该做的事情。
这种限制在“规矩”之中的皇子有一大堆,若非五皇子迎娶了南秦的公主,现在在这些皇子之中,也只是泛泛之辈。
五皇子是不争的,这一点楚云笙可以断定,那么林婉茹邀请她,不是“夫人外交”,而是单纯的想约她出来交谈。
明珂只是按照吩咐,将五皇子妃的递上的请帖单独呈上去,听见郡主要去赴约,急忙劝解,“世子说了,这些东西郡主看看就行了,没必要去赴约。”
这一点,哥哥和她说过几次,实际上楚云笙并没有听进去,“这个我心中有数,即便是哥哥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清荷小筑应了这个名字,里面种植满了清荷,不过眼下才只是三月半,还没到荷花开放的季节,清荷小筑只要两边的灌木丛中结出的小花能欣赏。
一路顺着小道走,步上池塘上的曲折桥梁,最终走到池塘中心的亭子里,这里早早就有人等候着她。
楚云笙才走上台阶,亭中的人就迎上来,“郡主来了。”
楚云笙顺着她的领路,坐在亭子中间的石墩上,五皇子妃是贵客,亭子里早早就摆满了各种瓜果糕点,楚云笙有些口渴,径直倒了杯茶水饮下,“五皇子妃有雅兴相邀,怎么会不来呢!”
长时间没联系,这次林婉茹忽然往她这里递请帖,她怎么能视若无睹呢!
“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郡主了,如今皇帝陛下龙体欠恙,燕王府如今门庭若市,听闻郡主每天都可以收到少则几封,多则十几封的请帖,我只是第一份去瞧瞧,没想到郡主居然接下,真是令婉茹受宠若惊。”林婉茹说起客套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
楚云笙不喜欢听这些话,不过林婉茹也没有说错,她现在确实是这样的处境。她脸上拉出一抹笑容,“她们为什么邀请德敏,德敏心中明镜一样透彻,是相信五皇子妃和那些人不一样,德敏才接下五皇子妃送来的请帖。”
五皇子妃嗬嗬笑着,“就算是有别的想,听到郡主这句话,也不敢有别的想法了。否则婉茹在郡主的心中,和那些人就无异样了。”
楚云笙开门见山,“五皇子妃将德敏邀请来这里,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就算是林婉茹有心要扶持,在那么多的皇子之中,五皇子也是一个阿斗,她不相信林婉茹有这么大的能耐,也不信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和亲公主能够有这么大的能耐。
“实话说吧,婉茹其实是递帖子给了世子,世子不愿相见,婉茹才退而求其次向郡主递了帖子。”
她一愣,没想到在这之前,还有这么多周折,“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德敏转达给哥哥。”
在林婉茹面前,她张口闭口都是“德敏”,其实有欲盖弥彰的味道在里面,她心中从始至终都认定,她是“平阳”,越是自称德敏,她越是认定她就是平阳。
林婉茹循循善诱的说,“皇帝陛下在金殿上咳血的事情,郡主应该有所耳闻。”
楚云笙淡定点头,“听闻过。”
平时咳血还好,但皇帝这次是在早朝时候咳血,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看在眼里,消息就算想封锁,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开了,皇帝龙体欠安。
林婉茹又说,“皇帝陛下龙体欠安,储君之位至今没有定夺,郡主也应该从那些请帖上面,分析出了一些缘故吧!”
楚云笙也是近期才明白过来,她又点头,“那些人想要做什么,我还是明白。”
林婉茹点点头,将话挑明了说,“是啊,那些人想利用郡主拉拢燕王府,或者说是郡主日后的夫家,右贤王府,或者说就郡主的夫君元三公子。”
这些楚云笙心中明白,也不想再听林婉茹在她面前打太极,“五皇子妃和那些人不一样,你就直说吧,你这次约我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她又补充一句,“如果可以,我会尽力而为。”
林宛如意识到楚云笙不高兴,不再继续扯那些没边际的话,“也不是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想要郡主帮婉茹传一句话。”
她问,“什么事情?”
“因为皇帝的病情,一些稍微有点能力的皇子们,他们都惦记着皇帝能够将储君的位置传到自己的头上。五皇子不想和那些人争个长短,但偏偏五皇子迎娶了一个和亲公主,即便五皇子不会去争这些东西,但在别人眼里心中,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听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重点,楚云笙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面做了那么多铺陈,五皇子妃便直言了,“我想让郡主帮忙给世子传一句话,我家王爷不想和这些人争什么东西,但是现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谁都不能幸免。五皇子已经递了前往封地的折子,希望世子能够帮忙在皇帝陛下面前说上几句。”
第一百零一章:
前面听林婉茹说,多次求见哥哥被拒绝,走投无路才来给自己地帖子,楚云笙原以为林婉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自己,没想到只为了向哥哥传一句话。
楚云笙沉默不言,林婉茹便以为她是不愿意帮这个小忙,急忙补充,“婉茹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郡主能够帮忙传一句话个给世子,郡主只需要把意思带到就好,不用在世子面前美言。”
不需要楚云笙美言,只要把这句话的意思传达到了即可。
林婉茹卑微至此,楚云笙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总是不愿意见到林婉茹处处不得心应手。
“哥哥这些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索性就不回来了,我见哥哥的次数不多。”她沉默了一会儿,话锋忽然一转,“你要是急着传达这句话,可以去哥哥锻炼的大营求见;要是不急的话,我见到哥哥时,帮你把这句话传达给他、”
强大的落差之下,林婉茹喜出望外,激动地抓住楚云笙的后,“不急在这么一时。”
“那好,这句话我一定帮你带到。”楚云笙在心下记住这事。
如今皇帝咳血,在皇帝面前稍微有些存在感的皇子们,又有哪一个能做到没有二心呢。而新皇一旦即位,那么就是肃清从前那些和他相争的兄弟姊妹,真正能得到善终的人,能有几人?
林婉茹和亲来北狄,时逢南秦变故横生,钦安候府地位尴尬,这双手即便有意伸向北狄,燕王也会砍掉。林婉茹既然之道了秘密,注定回不去南秦,也和南秦不会有半点关联。
这样的林婉茹,她能依靠的唯有她的夫君五皇子。
五皇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仅仅一个空壳南秦公主,对五皇子完全起不到作用,要是五皇子能够在这蹚浑水中全身而退,和林婉茹远离纷争的京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林婉茹走动几步,在楚云笙面前行了个大礼,“婉茹谢过郡主,婉茹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找郡主。”
楚云笙伸手要扶她时,已经晚了,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必如此,离开京州,永远不要回来就够了。”
她不愿看到一个知根知底,她不能把控的人,在她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离开对她们两人来说,或许都是好事。
林婉茹也没想留在京州,好在五皇子对那些看得开,她抬眸去看楚云笙,“说起来也是羡慕你,同样是在北狄,你的尊贵不止是在身份上,还有百姓对燕王的尊崇,皇亲贵胄对燕王的忌惮,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有元三公子那么好的未婚夫。”
好运么?楚云笙眼底一凝,是的,这些在别人看来,确实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她明白,自己这个德敏郡主的身份,不过是燕王爱屋及乌,至于元三公子的婚事,更是荒谬。
“你有五皇子作为夫君,又是和亲公主,五皇子不争,你们两人日后到了封地去,安享余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面前的林婉茹虽说背井离乡,但她的后半生隐约可见是一帆风顺。
“能不能去封地还是未知。”林婉茹苦笑一声。
会的。楚云笙在心中默默说着,但她没给林婉茹过多的承诺,她担心太高的期望,到了最后之余下更多的失望。
回到燕王府时,楚云笙问了门口的士兵,不出所想,哥哥还在大营中没回来。
楚云笙并不意外,只是让士兵帮忙留了句话,让哥哥回来之后,去芳华院找她一趟,她有事情要和哥哥说。
回到芳华院后,等待她的是另一个惊喜。
楚云笙才进去,迎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盈盈拜下,“风凌拜见殿下,殿下万福。”
她一贯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人守着,燕王知道她的喜恶,撤掉了一半的人。楚云笙看清屋子里的人,暗想燕王府铜墙铁壁,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芳华院的人被撤了一半,还有不少人,担心风凌不请自来被人发觉,她找了个由头让守在屋子旁边的人都去院门口守着。
人撤走后,楚云笙就问,“你怎么来了?”
风凌是秦祁身边的人,风凌怎么来了?是秦祁的意思吗?
风凌是秦祁的人,秦祁曾经阴过主子,辰四脸色不太好。
楚云笙意识到辰四和风凌不对付,急忙拦下脸色难看的辰四,“有些事情我要问明白,他潜入王府也只是为了找我,你不必声张。”
在楚云笙身边这么长时间,辰四渐渐明白楚云笙在南秦有一个放心不下的人,审视风凌几秒,他点头,“属下明白,属下不声张他的事情,但属下要在这里守着。”
辰四能这么善解人意,楚云笙已经很感动了,点头道了句“也好”,随后看向风凌,问风凌这次来北狄,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风凌心中也看不惯辰四,想到自家主子说过,不能让楚云笙为难,他只当没感觉到辰四不欢迎的眼神,“殿下送出的书信没有得到回复,殿下担心郡主在北狄的处境,就让风凌过来看望。”
这话让楚云笙心头一触,从南秦到北狄至少也要半个月,半个月之前风凌就出发前往北狄了。
她有些事情想问,但算着时间,即便她问出口,也得不到答案,反而让风凌和辰四笑话了,索性缄口不言。
心中千言万语,感慨无限,楚云笙说出口时,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在北狄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在北狄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倒是秦祁,听说秦祁被皇帝请去皇宫,并且派重兵围困了秦祁所住的宫殿。
真真有事的人是秦祁,然而秦祁却将身边一些得心应手的人派遣过来,关心她有没有事。楚云笙不是铁石心肠,秦祁都做到这个地步来了,她怎么会没有半点感触呢!
感触归感触,想到他这么不在意自身安危,将风凌派出来,楚云笙心头有些不舒坦,“肃王在南秦的处境堪忧,怎么在这个时候还把你派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风凌被问的哑口无言,心想果然是一对,说出话来的语气都一样,他大着胆子调侃,“殿下这是在担心我们家主子吗?”
“他这么不知死活的派你出来,还需要我来担心么!”楚云笙白风凌一个眼神,心中有骂了秦祁几句,那个人还真的是心大,知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
她只是听着辰四的描述,都觉得秦祁没这么容易脱困,秦祁身边能用的就末炫风凌和红绡三人,如今把风凌派出来,只是为了探探她在北狄的处境……
疯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对于秦祁做的这事,楚云笙是既喜欢有恨,她很久后才平复心情,纠正风凌的错误,“以后我是德敏郡主,不要再称呼殿下了。”
只有皇子公主和王爷一类才能称呼殿下,风凌这样的做法,完全是把她当做了平阳公主,这是她最不想提起的事情,偏偏被秦祁身边的人给狠狠的提醒了一回。
风凌搔了搔脑袋,“习惯了,一时难以改口,郡主见谅。”
楚云笙要的就是风凌下不为例,不再说什么,“你这次过来,秦祁就没有说别的事情了。”
“主子说南秦之事,他已经运筹帷幄。主子还说郡主只身在北狄……”他扭过头望辰四一眼,说出句很欠揍的话,“说郡主身边没有可信的人,让风凌这段时间就在郡主身边,听候郡主的差遣。”
说完,风凌忽然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风凌愿意听候郡主差遣。”
楚云笙头疼望着风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法,辰四态度不好的出声,“我让你见郡主,是郡主有些事情要从你口中得知,我不是看你吹鼻子瞪眼来了。”
风凌半点都不惧辰四,扬了扬下巴说,“你是燕王的人,郡主放心你么!”
风凌现在明白了,郡主身边有辰四这样的人,难怪会蹑手蹑脚,传给主子的情爱书信都要再三隐晦意思。
等他到了郡主身边,就没有辰四什么事情了。
辰四却嗤之以鼻,“燕王掐断南秦联系联系郡主的人,是为了郡主好,你们南秦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郡主在北狄生活的好好的,还想将郡主扯回去吗?”
郡主好不容易从南秦的苦海之中跳脱出来,他怎么会让郡主继续和那些人有联系呢?
风凌也是不屑,“通书信都不能自主,郡主在北狄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和金丝笼中的雀鸟一样吧!”
辰四冷笑,“难道要任由你们王爷将郡主哄骗回去吗?”
风凌不甘示弱,“郡主在南秦,不会有人限制她。”
……
风凌和辰四你一言我一语,两人都揭露了血淋淋的事实,楚云笙太阳穴暴跳,掐断他们两人的争执,“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风凌撇了撇嘴,但很老实的收住来争执,他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分,“郡主,您就说,您在北狄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楚云笙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扫过两人,“你们这样争吵有意义吗?”
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实则每一句话都落在楚云笙的伤疤之上。
风凌瞪辰四一眼,“主子对郡主一片苦心,是辰四诋毁主子。”
楚云笙垂眸,“留在南秦是我自愿,被带来北狄,我是无奈之举。”
风凌眼中荡过光亮,“既然这样,您打算何时动身回南秦!”
辰四则是冷声道,“住嘴,郡主何时说了要回去!”
“郡主刚刚分明说……”她是自愿留在南秦,会出现在北狄,实在是无奈之举。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云笙掐断,“你们都停下,先听我说。”
……
辰四话不多,紧紧投向楚云笙,等待她的后话。
风凌鼻尖轻哼了声,不屑瞧了辰四一眼,同样等待楚云笙的后话。
偌大的屋子鸦雀无声,楚云笙清了清嗓子,首先纠正风凌的误解,“我没答应你留下,更没答应要同你回南秦。”
风凌没想到楚云笙会来神逆转,蠕动几下唇角,却被楚云笙一个眼神扫荡过去,“这里不是南秦,你要是想留下来,那就要靠你的本事。”
言下之意就是要留人了,但风凌能不能留下,完全看风凌自己的本事够不够硬。
辰四必然会劝解,楚云笙对辰四道,“我知道轻重,辰四你先退下吧!”
辰四明白郡主那一肚子的问题要开始了,离开前嘱咐说,“主子虽然有些地方做得不尽人意,但主子是一心一意为了郡主着想,希望郡主您不要被某些人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
辰四正要告退离开,屋外磁性的声音由远及近,“什么甜言蜜语!”
楚云笙脸色骤变,急忙看了眼旁边的风凌,嘴里喃喃,“哥哥——”
“听说你让门口的士兵留话,我回来后就过来你院子里一趟。”楚燕璃的身影从十二折的屏风后面走出来,长期的混迹军营,身上干练之气愈加明显。
“你院子里也是够热闹,在回廊上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他走到屋子里,扫向楚云笙,“什么甜言蜜语。”
“没什么。”楚云笙下意识摇摇头,偏过头对准备退去的辰四说,“你先下去吧!”
屋子里就她、风凌和辰四三人,辰四是燕王的人,自然也听命于哥哥,辰四退下后,哥哥心中惦记的那句“甜言蜜语“自然就问不出什么来。
楚云笙这个举动意思明显,楚燕璃还是有点眼力,没有将人拦下,也没打算继续问那个问题。
“这位——”楚燕璃把脑袋一偏,侧向风凌那边,“这位——看起来眼熟,是肃王身边的人吧!”
风凌早已经收起刚刚的跳脱气息,“风凌见过燕王世子。”
楚燕璃眼角一瞅,唇角缓缓的勾起,“秦祁在千里之外的南秦,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楚燕璃因为顾伊棠的事情,和秦祁不对付,楚云笙夹在楚燕璃和风凌中间都闻到了火药味,她急忙出来打圆场,“风凌的事情,我晚点和你解释。”
第一百零三章:
自打楚燕璃进来之后,风凌就很乖觉,一句话都没说。
郡主和楚燕璃不一样,郡主对自家主子有情谊,而楚燕璃巴不得主子离郡主远点。看透这一点,风凌不会这么没眼见的去楚燕璃面前刷存在感,甚至还希望楚燕璃能把自己无视掉。
风凌的想法很不错,可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不必解释了,我不追究他为何会出现,也不追究你为何包庇他。”楚燕璃话锋一转,“做梁上君子不是光彩的事情,风凌你走大门出去吧!”
楚燕璃这是正大光明的下逐客令了。
楚云笙抽了抽眼角,正要说什么,楚燕璃一个眼神扫荡过来,她无奈闭上嘴巴。
风凌是吊儿郎当了,但心中始终有一把秤杆,度的了轻重。
他这次不远千里来北狄,可不只是为了和郡主交代那么几句话,让郡主知道主子惦记着她。
虽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他身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面对楚燕璃的逐客令,他置若未闻。
楚燕璃眉宇疏冷,语气也冷硬下来,“怎么,不愿意走?”
屋内三人,楚云笙没有要出声的意思,楚燕璃对风凌则是步步紧逼,风凌则不愿就这样离开,不妥协于楚燕璃的威逼之下。
三人僵着了一段时间,楚云笙作为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实在走不开,另两人则暗中磨砺着火花。最后,由窜门的风凌先开口了,“风凌对郡主没有恶意。”
楚云笙也不想这样僵持下去,也开口了,“哥哥,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吧!”
不管怎么说,风凌从南秦到北狄,都是为了来找自己,总不能让哥哥被逼走了。
“你怎么处理?”楚燕璃眼角一斜,见她执着的面孔,长谈口气,“罢了,前几天顾长陵密信给我,等下我让漠九拿给你看,你看了就明白了”
气氛太过紧张,楚云笙没想过,这件事情哥哥会轻易掀过去,心中一喜,“谢过哥哥。”
楚燕璃看到自家妹妹对那只大尾巴狼余情未了,心中满是担忧,摆动手臂,“不必如此,等你看了信后,不用我给你施压,没准你自己就把人赶走了。”
楚燕璃松口的太轻易,又附上这样一句话,风凌心头升不好的感觉,正要对郡主说些什么,楚燕璃先一步道,“你让王府门口的士兵通知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风凌瞧楚燕璃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风凌也不算是什么外人,楚云笙就把今天见到五皇子妃林婉茹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还为林婉茹说了不少好话。
她是希望五皇子能够离开京州,带着林婉茹一起,远离这里的纷争。
楚燕璃好像半点都不意外,他淡定的点头,“这件事情我记下了。”
其实,在听到楚云笙要见他之后,他就过问了楚云笙今天的行程,听闻是去赴五皇子妃的相邀,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楚云笙看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急忙道了声谢谢,说完,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偏生哥哥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屋内就这么三个人,最尴尬的莫过于风凌,楚云笙眼角有意无意瞥去一眼。
风凌像是没感觉,目光在楚云笙的屋子里流转,打量着楚云笙居住的院子。
他没去过楚云笙的院子,但知道楚云笙的院子叫做芳华院,如今燕王府也有一个芳华院,不必说也是仿永宁府而建。
风凌一副“乡巴佬”的样子,四处打量,倒是巧妙地避开了哥哥的勘探,缓解了尴尬。楚云笙却不能避免,面对喜怒不显于色的哥哥,她含笑着开口,“哥哥忙的脚不沾地,就不劳烦哥哥为我操心了。”
楚燕璃不去看风凌,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手中捏着的东西,足够了。
等看到那东西后,不必他多劝说什么,楚云笙心中自然有定夺。
既然如此,他何必在楚云笙耳边唠叨呢!
目送楚燕璃走远后,楚云笙扭过头,风凌还在观摩她的居处。
“咳咳——”
风凌继续瞧着她院子里的陈设。
“嗯哼——”
风凌好像没听见,一双眼睛继续打量着。
楚云笙惦记着哥哥刚刚的话,心中烦闷,看见风凌这幅样子,起就不打一处来,抄起旁边的小册子,往风凌那边丢去。
风凌被小册子砸中,一惊一乍的喊了声,弯下腰拾起递上的小册子,眼角撇了眼书名,笑呵呵放倒旁边的桌子上,“郡主要是谋杀了风凌,主子收不到郡主的消息,会着急的。”
楚云笙没心情陪风凌嬉皮笑脸,她正色的问,“南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东西,让她看了之后,她自然会明白。哥哥那么轻易松口,可见这东西绝不简单。
楚云笙满脸疑问之色,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风凌见此,也敛了之前的笑意,认识思考片刻,摇头说,“没有啊,南秦一切安好,眼下主子虽然被困,但主子没有性命之虞,昭王之事主子也在暗中策划。”
楚云笙半信半疑的问,“真的没了?”
风凌明白郡主被楚燕璃那几句话触动了,“至少风凌出来之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是么?
也许是风凌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呢?
南秦现在的情况很紧张,瞬息万变,上一刻还阳光明媚,可谁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刚刚的晴空万里,还是乌云翻动暴雨倾盆。
风凌安慰说,“主子能将风凌派来,肯定是稳坐钓鱼台了,郡主不必担忧。”
“也许吧。”她愣愣点头,其实她现在担心的人不是秦祁,她有预感,南秦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关于秦祁,但又不是关于秦祁。
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去问,而且风凌是快马过来,到底比不上插着翅膀的海东青快,消息迟钝也是难免,她没继续问,反正等下哥哥就会送书信过来了,到时候一切就见分晓了。
她换了个问题,“肃王这次让你过来,不会只是打探我现在处境这么简单吧!”
第一百零四章:
风凌心想:这两人果然是一对,一个个都是老狐狸。
他飞马赶来北狄,确实不是刺探楚云笙现在的处境,“主子还想让风凌留下来,寸步不离的守在郡主的身边,这样郡主身边就有可信之人了。”
楚云笙点点头,“就这些?”
风凌心头一窒,盘算着刚刚那番话换一个说法,感受到郡主犀利的目光,他眼眸闪动几下。这个心虚的举动,正好被楚云笙扑捉到,在楚云笙紧紧的注视下,风凌硬着头皮说了,“还有……是一些公事,郡主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果然不是她想象中的这么简单,楚云笙便问了,“叶安澜叶公子和宣平侯府世子?”
和南秦有关系的人不多,这一点很好猜。
风凌点点头,“正是,这些都是南秦的内政,主子不想让郡主顾虑太多,郡主您也别多问了。”
主子其实并不是郡主想象中的那么好,尤其在朝政上面。风凌不希望郡主看到主子那些手腕。
楚云笙离开南秦有一段时间,如今看南秦就好像盲人摸象,早已经不能全面的看,既然风凌不打算多透露,她也就没有多问,“既然你身上还有事情要办,那就先去忙吧。”
突如其来的逐客令,风凌有种不好的预感,“郡主,您千万不要因为郡王的三言两语,就被迷惑的团团转,主子绝对是一心一意为你的。”
楚云笙是对哥哥言语间隐晦的那件事情心怀惦念,不过当着风凌又是另外一番说法,“这件事情我心中自由估量,你先去忙你的事情。”
风凌再三确认,楚云笙不会无情的将自己赶走后,风凌这才肯离开,在离开之前,他谨慎地从袖中拿出一块墨玉玉佩,半圆形的玉佩,不难想象这是一块掰成两段的玉珏儿。
风凌小心的将这块玉珏儿递过去,“这是主子交代,要交给郡主的东西。主子还说,这块破碎的珏儿,总有一天会重圆的。”
楚云笙伸手将玉珏儿接过,指尖摩挲着玉珏儿破碎未经打磨的地方,其实这就是一块玉璧掰断成了两块,应该是临时起意将它掰成两断,边角都不圆润。
“这东西……暂时先放在我这里吧。”瞅着手中的东西,楚云笙心中琢磨着打个孔,挂上穗子,然后贴身戴在身上。
“这个本来就是给郡主。”风凌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等到大下午,楚云笙百无聊赖的在躺椅上看书,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有人过来敲门,说是哥哥送东西过来了。
哥哥以前有什么新鲜东西都送过来,不过最近哥哥手上有事情在忙,没怎么往她这边送东西。在听到侍女的禀报,楚云笙立马就想到哥哥说过的信函,据说是顾长陵从南秦送过来的。
想到哥哥当时的模样,楚云笙感觉这封信函上面的内容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楚云笙送躺椅上坐起来,唤了门口的人进来,是她院子里的侍女,守在外院,楚云笙只隐约见过几次。
她看见侍女手中拿着的信封,并不着急将它拆开来,而是问,“送信的人是谁,现在人呢?”
侍女垂首答道,“送信函来的是世子身边的侍卫漠九,书信送到了就离开了。”
这种小事,哥哥竟然真的把漠九叫过来了,漠九负责的是南秦的消息,这个送上门的机会,她怎么会白白放过,她急忙吩咐侍女,“把东西放下,赶紧去把人喊过来。”
燕王手下有九个得力干将,统称七星九曜,前者七人,后者两人,漠九就是九曜的末尾,掌管的南秦的消息。
后来哥哥来了北狄后,不习惯别人在旁边,于是漠九继续呆在哥哥身边,但楚云笙明白,漠九迟早是要回去南秦。
漠九这段时间离开南秦,对于南秦的消息,可能不是那么灵通,但总比一问三不知要好。
今天世子回来的早,漠九身上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简单的跑腿事情,也交给了漠九来办。漠九将东西交给楚云笙院子里的人,之后就离开了,难得今天有空闲,就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散起了步。
最后,被楚云笙院子里的人喊了过去。
漠九到芳华院时,楚云笙已经从躺椅上起来,手中把玩着那封牛皮纸信函,漠九只看一眼就垂下眼睑,“漠九见过郡主,不知郡主喊漠九过来,有何贵干。”
“燕王去崤山之前说过,府上的人都要尊敬我,如有违背罚上加罚。至于另一批人,我若是有吩咐,也要尽力蹴就。”她往漠九那边看去,语气拨高几分,“是不是这样。”
“是。”漠九颔首,“郡主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楚云笙将燕王搬出来,等的就是这句话,索性直言了,“我想知道,南秦的事情。”
南秦的事情,她只能问漠九了。
漠九心中惦记着主子吩咐过,没有扭捏就问了,“郡主想知道什么!”
楚云笙一噎,她心中有很多事情想问,但被漠九这么一说,她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索性先问了不太紧要的问题,“宣平侯府。”
饶是简单的四个字,在漠九心中却激起轩然大波,“郡主是听说了什么吗?”
她显少看到漠九喜怒形于色,看到漠九的表现,楚云笙越加肯定宣平侯府没她想的这么简单,“不知道,心有疑惑才问。”
说不知道有失准确,确切的说是不太明白,或者说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漠九的反应让楚云笙明白,宣平侯府之事非同小可。楚云笙怀着好奇之心,等待着漠九接下来的话。
漠九却没有让楚云笙如意,他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宣平侯府的秘闻,只说了宣平侯府的来历。
是南秦创建之初,叶氏有从龙之功,先帝就给叶氏封了侯爷,满门世袭。
多余的……多余的就没有了。
那些,就是让楚云笙心痒的东西,漠九却劝说,“剩余的消息非同小可,和世子的婚约作罢,平阳公主也已经死了,郡主莫要在打听了。”
第一百零五章:
漠九向来都是多做少说,楚云笙眼眸一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漠九不愿意告诉她?
漠九缄口不言,劝说道,“没什么事情,郡主你就别打听了。”
再三确认漠九不会说,楚云笙也不执拗从他口中得到真相,只问了一句,“肃王现在,可还安否?”
“肃王无虞。”
“罢了,你先回去吧!”她叹息口气,南秦的事情不管怎么变幻,知道秦祁安然无虞,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漠九颔首,离开前深深瞧了眼楚云笙手中的信函,里面……郡主会明白的。
风凌被她赶去忙秦祁交代的事情,漠九留下一句“肃王无虞”离开了,楚云笙独处在偌大的屋子里,望着烛台上摇曳的灯烛,微风轻抚下,烛焰不住得的摇动,照了一室诡谲。
秦祁在这个时候将风凌派遣过来,楚云笙内心是感动的。
又从漠九这里得知,秦祁现在没有危及,心中放松不少,她手中翻转着尚未拆开的信函,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就不看了吧!
哥哥的态度很明显,这里面薄纸所写的那些,绝对不会简单。
她感觉现在就挺好,没必要拆开它看。
最终是耐不住好奇心的作祟,楚云笙踟躇后,还是将信函拆开来了。
这份信函有明显得拆开痕迹,上头的火漆已经撕开,不过哥哥看了之后没有立即处理掉,而是将信函带着信笺留下来了。送过来的时候,还是用了沾着撕开的火漆——这是那封信原原本本的样子。
上好的宣纸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平阳公主谋害陈妃,谗害皇嗣,褫夺封号,贬为县主,性非良善,有扰德善太后百年之地,特令移出皇陵。
楚云笙反复看了几遍,眼底泛着疑惑的光芒。
陈妃?懿亲王不是专情懿亲王妃吗?哪里还了什么陈妃?她记得来北狄之前,皇宫没有陈妃这号人,要说有大概是她离开南秦之后多出了这么一个人吧!
难道说,死去的“平阳公主”从棺椁里爬起来,将人杀了?
莫须有的罪名,楚云笙嘴角连连抽搐,果然永宁府满门是落寞了,皇帝随随便便就安排上罪名。
陈妃、皇嗣、死去的平阳公主……
皇帝说死去的平阳公主杀了怀有皇嗣的陈妃,又有谁能说不是呢!
楚云笙记得,“她”的遗体是被安放在先皇和德善太后的定陵,一个未出嫁的公主,能陪在太后身边确实是一份哀荣。
懿亲王偏偏见不得这点好,褫夺封号,贬为县主,这还不够,还要将“她”从定陵中移出来。
南秦的事情,她真的放下了,看到顾长陵写来的这封信函,她心头有怒火,但很快就熄灭了,心中只是微微有感慨,如果永宁府没有没落,皇帝也不会轻而易举就给她安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可怜了她,在南秦这么多年,到头来“死了”也死的臭名昭著,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上几句,就这样背上了谋害妃嫔、谋害皇嗣的罪名。
她没有死后鞭尸,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皇帝的“仁慈”,等到懿亲王上位风波后去之后,百姓茶余饭后再来讲述当年的往事,他们只会说皇帝仁慈,当年平阳谋害她的妃妾、子女,皇帝还能够仁慈的留全尸,保留生后的尊容,没有除去她的玉碟。
楚云笙凄惨一笑,也怪她自己活的不成功,“死后”晚节不保,竟然也没有人出来替她说上一句,以至于皇帝这么轻易就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安排在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楚云笙恍惚间明白,哥哥将这封信函拿给她看的意图了。哥哥是想告诉她:看吧,你心心念念的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他选择沉默、选择作壁上观、冷眼看着别人将坏水泼到你的身上,却一言不发。
看完这封信函,其中有些她不太明白,莫须有的东西,她如何能够明白呢!
既然远离了南秦,南秦的事情,平阳公主的事情,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她只是以一个观看者的角度去看待这封信函。
看完后,将信纸放回里面,她很平静的将信笺折起来,拨高声音朝门口唤了一声,很快就有侍女走进来,楚云笙将信函递过去,“将这个东西还给世子,世子要是有事情相问,你们知道该如何回答。”
哥哥的意思十分明白了:你这么为秦祁担忧着,然而秦祁甚至连你的“晚节”都不维护,这种人是在不看托付。
楚云笙陷入沉默之中,别人不维护她,她没什么感觉,或者说那些人也没有理由来维护她。但知道秦祁对这件事情素手旁观,她心中揪了一下。
平阳公主“死”的时候,根本未曾出现陈妃这么一号人,皇帝后宫也没有怀孕的妃嫔。皇帝定夺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楚云笙心中是不服的,想要将这个罪名推翻,其实也非常容易,但是秦祁却没有这么做。
秦祁为什么不呢?
楚云笙心中不是滋味,不可否认她有些心疼“平阳公主”的晚节,但更多的还是秦祁这坐视不理的态度,她不明白秦祁为什么要选择作壁上观。
秦祁是有他的苦衷,对吗?
楚云笙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在心中这样劝说自己,秦祁肯定是有他的苦衷,才没有帮她翻案。
傍晚的时候,楚云笙没有睡觉,她知道,今夜有人会过来,所以她撑着困意,等阵啊个人的到来。
果不其然,等到亥时,楚云笙等到了那个人。
她要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秦祁派过来的风凌。顾长陵送来的这个信函写明了时间,细细推算一下,应该在风凌来这里之前。
这样看来,对这件事情来说,风凌也是知情人了。
风凌一进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楚云笙面前诉苦,扯着哭嗓音,“郡主啊,您这王府的防卫,可强悍了一倍不知,我差一点就要被他们射成刺猬。”
第一百零六章:乌云压顶,要变天了
楚云笙心中藏着事情,没功夫陪着风凌在这里争口舌。
不过她心中清楚,燕王府的防卫忽然间增强,不必说也是哥哥下了命令,哥哥是知道风凌出现在燕王府中,这个举动摆明了就是防着风凌。
楚云笙是见识过燕王府的士兵的厉害,何况还有一些藏在暗处的暗卫。风凌进的来燕王府,绝不是说风凌有多么的厉害,而是哥哥只是旁敲侧击的提醒,提醒她不要辜负哥哥的期望。
她也不知风凌是有意抱怨几句,还是说别的什么意思,楚云笙也没功夫去管风凌心中到底是什么心思,直接就问了,“我很想知道,自缢后的平阳公主的后事。”
那封书信写的是一个月之前,而南秦的京城来这里,快马赶来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时间,风凌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风凌满肚子的委屈,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那里已经是猩红一片,他却没继续拿伤势去说事,而是问楚云笙,“郡主您问这个做什么,南秦已经是回不去了,回去了就是欺君重罪。”
风凌岔开此事,是不是心中有鬼,不肯说?
楚云笙心中没来由的想着,但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她只是对这件事情执着,对这件事情敏感吧,至于是不是,还有待看风凌接下来的表现。
心中这样安慰,楚云笙好受了不少,“我知道南秦回不去了,但还是想知道,我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掉了,想知道大家会有什么反应。”
听了这个解释,风凌暗叹是自己多心了,“郡主自缢后,皇帝宽宥,没有让郡主下嫁给宣平侯府世子,说郡主生前无法完成德善太后的愿望,死后希望能够在她老人家面前尽孝。在郡主入殓后,郡主的陵寝安置在定陵,陪在德善太后身边。”
风凌讲述的这些,楚云笙早早就知道了,她想打听的是其他的东西,不太满意的问,“就这些了吗?”
风凌心头一震,脸上尽量没表现出多余的情绪,“郡主您的意思是?”
楚云笙的心一沉,也不说破,“我就想知道,难道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别的公主死后重赏加封,难道我就没有?”
“当然有。”风凌点点头,又细数了平阳公主“死后”,皇帝赏赐的那份哀荣,皇帝赐了贤良敏睿淑端康平阳公主,九字的公主封号不常见,何况还是自缢的公主,接着风凌有细数了皇宫送来的那些赏赐,多的数不胜数。
楚云笙很及时的打断风凌滔滔不绝的话,她要是不掐断风凌的话,估计今天他都能将大半个晚上。
她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这些,是另外一件事。
然而,这件事情,看风凌得到样子,显然是不愿意说。
打听不到要知道的东西,楚云笙心情不好,尤其想到风凌心中清楚,而是故意不和她说。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之后,她脸色更难看了。
风凌既然不说,楚云笙也不说破,摆摆手说今天有些累了,恐怕难以尽到地主之谊,让风凌自行去安顿。
说的通俗一些,也就是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可以走了。
风凌一进来就感觉到不对劲,尤其进来后楚云笙问的那些问题,风凌心中冒出不好的念头,悄悄的看了楚云笙一眼,试探的问,“郡主,您是不是听说了一些什么……”流言蜚语。
最后四个字,风凌还是吞回了肚子里,必竟,这件事情是真的,不是流言蜚语,更不是无中生有。
果然是有,楚云笙脸上表情微动,确认了这件事情的真假,看到风凌这幅心虚的样子,这些就够了,楚云笙没有继续问下去,“没什么,你先去把你安顿好吧,这样才能没后顾之忧的去完成秦祁安排给你的任务。”
风凌明白楚云笙有事情瞒着,偏偏又不好直言去问,更多的还是心虚,他离去之前说,“郡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风凌找到机会,一定会和郡主联络,郡主要是有什么吩咐,一定不要客气。”
楚云笙只是含笑着点头,心中暗暗道:你连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我还盼望着你能够替我办事吗?
风凌走远之后,楚云笙笑着摇头,心中一寸一寸的冷下去,秦祁,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说,因为她的离开,她和秦祁的那些事情,秦祁开始淡忘了?
着也不对,至少风凌来北狄,风凌来找了自己,并且向自己解释了。
那么,风凌为什么心虚的瞒住自己,秦祁为什么在她“晚节”的事情上,选择作壁上观。
秦祁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南秦皇宫,处处可见飞檐翘角,斗拱层层,一眼看出是雕梁画栋。
深深的宫闱之上乌云蔽日,皇宫内的宫女们动作小心极轻,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皇宫中唯有树梢上的鸟儿敢扯着嗓音叫上几句,那声音也开始不清脆了,沙哑的声音聊胜于无。
大家都知道,皇宫中的那位正主因为昭王的事情,时常暴怒,就是连太子殿下出入拙政园,进去的时候沉这张脸,除去的时候身上的气息令人后怕。
可见至尊之位上的人并不是那么高兴,皇宫中谁要事情窃窃欣喜,那么谁就该大难临头。
在这样压抑的皇宫中,有一处重兵把守,连大口喘息都不敢的地方,某个人却悠然自得的在桌子上博弈起来。
单独被围困在这里,想找一个下棋的人都找不到,于是就只能自己和自己对弈,左右手分别执起黑白棋子,在一声声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中,展开了一场寂静的厮杀,没一子都落的不疾不徐,就好像下棋人的心情那样平静。
偏殿内狂风大作,吹动着珠帘碰撞作响,和美人头上带着的步摇走起路来发出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黑白两色棋子交错落下,很快就陷入了一个压抑的局面,偏殿中被困之人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盅内,抬头去看窗外的天色,“黑云压顶,要变天了呢!”
第一百零七章:
这是一个被重兵围困的的宫苑,整个宫苑内就只有一人,自然是没人回应秦祁这一声话。
南秦的局势并不好,内忧未除,外患蠢蠢欲动。
当然,他现在只是囚犯,这些大事犯不着他来操心,自有那头戴金冠、身着龙袍的人为此操心。
他现在是阶下囚,连这个宫苑都无法离开的阶下囚,沦为阶下囚后,本该无所操心,然而他却紧紧的皱起了眉,手中摩挲着一个手法稚嫩的平安结,低声喃喃,“皇帝拿永宁府开刀,你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我呢!”
听闻皇帝将矛头对准永宁府,他动怒过,但最终……
楚云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怒他不争吧。
秦祁在心中安慰:楚云笙远在北狄,南秦的事情她如何会知道呢!她不会知道的,即便日后知道了,那时皇位上那人也滚下来了,那时候他为她洗脱一切莫须有的罪。
这样,就好了!
“叽喳——”
清脆的声音,刺破平静多日的宫闱,这是活的声音!皇宫中唯一活的声音!
秦祁被囚禁的宫苑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把手,这里被围困的水泄不通。
也不知哪里飞来了两三只碧色的翠鸟,叽叽咋咋的在外边桐树上煽动翅膀飞着,窗户正对着桐树,一眼就可以看见这幅“活”的情景。
秦祁恍惚片刻,朝窗户那边走去,失神的望着树上活脱的翠鸟。宫闱深深,又有硕大的树冠遮掩,即便是朝阳的窗户,也没有阳光透射进来。
皇帝下了死命令,不许秦祁和任何东西接触。镇守在宫苑外面的都是皇帝身边的亲兵,这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诡异的宫苑里显得异常诡异,很快就有士兵走过来,手拿弓弩将树上的翠鸟射下来。
皇帝下令,秦祁身困的宫苑,不许和外界接触,不许他接触活物,每日按时送饭的宫人除外。
士兵手中的弓弩射向树上翠鸟,能被皇帝派来这里的士兵,都不是半吊子的纨绔世家子弟,技艺上说不上百发百中,但也不至于虚发。
“铿”的一声响起,传入一众士兵耳膜中,众人心惊,不少人都把手探向腰间的佩刀上,死气沉沉的宫苑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窗外,一位深色衣甲的士兵走上前来,透过窗子看向里面的秦祁,“王爷,您莫不是想要抗旨。”
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立刻安分起来,瞧着样子,这人大概是这群士兵的首领。
秦祁站在屋内,瞧着那些蓄势待发的士兵,气定神闲的说,“为了本王的宠物,便是抗旨又如何!”
他伸出手揽了揽,翠鸟因为那一箭受惊,飞向屋内。
原来,士兵拿起弓弩,准备发射时,和秦祁指尖弹出的棋子相撞,箭矢偏离,射向了桐树枝干上。
窗外的士兵还欲再说,秦祁伸手将窗户关上,不欲和这些人多费唇舌。
窗外,士兵首领气的脸都红了,知道看守肃王这个差使不是怎么容易,依着皇帝和肃王之间的纠葛,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他们打起十二分的谨慎看守,即便距离皇帝的吩咐过去很久,也未敢懈怠。
这些天肃王都还安静,谁知今日会为了三两只翠鸟,和他们掀起矛盾。
他们动不了肃王,只能忍气吞声,士兵首领暗暗使个眼色,一个士兵悄悄离开阵列,将这边的动静告知皇帝。
窗外聚了不少人,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气势,因为肃王不留情面的将窗关了,他们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发泄口,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继续追究不是、就这样放过也不是。
然而当事人却很恬静的坐在罗汉椅上,凤眸瞧着飞在他指尖的翠鸟。
情景倒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楚云笙时,急于找出和武烈侯府勾结的人,冲撞了楚云笙。
那时候德善太后还在,护犊心切,永宁姑姑虽然向佛,但她骨子里是先帝一脉最纯正的嫡系血脉,这个毫无建树、毫无功绩的郡主大家都极力讨好。
他知道武烈侯府通敌,手中也找到了证据,但武烈侯府是开国功臣,深入人心,想要指认不是那么简单,他心急想抓到人证。
后来……
谁曾想到,楚云笙竟然将人藏到了她床上,且不说当时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他也师出无名。
次日,楚燕璃就一封奏折上达天听,父皇不过是太后的养子,血统、尊荣都比不上永宁府,他这番举动对别人还好,偏偏是楚云笙,太后宠爱的平阳郡主。
他被勒令向楚云笙道歉,父皇还特意从母妃的遗物中找出一套贵重的首饰,让他送去道歉。
他内心非常抗拒,本以为楚云笙会欣喜若狂的收下,必竟皇宫内外的女眷都追捧点翠首饰,当年父皇为博母妃一笑,铸造一整套的点翠头面,岭南一带的翠鸟几近灭绝,这也成了坊间佳话。
谁想到,楚云笙那个女人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绝了这份“厚礼”,末炫会来时候,将楚云笙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也被楚云笙那番话震撼了,为了一套首饰,确实血腥了。
但他是骄傲的,楚云笙不是觉得点翠血腥吗?那好,他就成全楚云笙的博爱之心,让末炫连夜挑了一百只最活泼闹腾的翠鸟送过去,他是断定送过去后,这些翠鸟一定会蒙尘,提前和楚燕璃打了一声招呼,大意是说:这是父皇的旨意,你心中掂量着。
末炫回来说,楚云笙果然收了翠鸟,反应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楚云笙竟然将院子腾出来供养那些翠鸟,自己跑去了凝雪阁。
再后来,听说是十一去了永宁府,十一活脱的性格和这些翠鸟正好合适,楚云笙顺手将翠鸟送给了十一。
那段时间后,芳华院空置了,也不知其中发生什么,楚云笙又搬回了芳华院。
翠鸟的事情,算是这样了结。
秦祁望着萦绕在他身边的翠鸟,是鲜活的生命呢,羽毛得到颜色也好看,比镶在首饰上好看。
第一百零八章:
南秦处在内忧外患的困扰中,北狄也没能幸免,首先就表现在大皇子妃回胡族。
前段时日还丝竹雅乐将人送走,前后不到两个月时间,胡族的公主就被接回去了,胡族到底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北狄皇帝上朝咳血之日开始。
皇帝上朝咳血,这是龙体欠安的体现,于是现象级的事情就出现了:只要在皇帝面前,存在感稍微强一些的皇子,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便是皇帝对十三皇子稍微重视一些,宣了入宫侍疾,大皇子和四皇子曾经多次想求见,都被拒之门外开始,胡族就坐不住了。
大皇子母族地位不高,但占了一个长字,是炙手可热的皇长子,后来又迎娶了胡族公主,这样一来算是背靠胡族。
至于四皇子,四皇子是皇后所出,皇后就是胡族出来的人,四皇子和胡族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便是当年,皇后的二皇子谋反是弑君,闹出一番动荡,看在胡族面子上压下来了,胡族那边心想着储君之位肯定出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谁想到老皇帝迟迟没有下旨,反而是对十三皇子越加的宠信起来,这就让胡族很不是滋味。
皇帝老了,龙体欠安,皇子蠢蠢欲动,胡族公主归去,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在坊间看来,都被无限扩大,碰巧历史长河中有不少雷同的例子,于是被各种篡改,编成有模有样的话本子。
各种版本在坊间流传开来,后来京兆府雷霆手段杀鸡儆猴,这些事情没有被拿在台面上说,但酒楼这种汇聚三教九流的地方,却无法平息这个声音。
楚云笙入酒楼半刻钟功夫,已经听了一耳朵的事情,很多事起已经没了本来的影子,楚云笙只是一个听客,静静的倾听着,笑而不语。
良久后,她觉得乏味,抬眸望着对面席位上的人,勉强拉出一抹笑容,“世子将我邀出来,就是让我听这些东西?”
对面席位上的白衣男子露出温煦笑容,摇头说,“当然不是,此次来北狄,皇帝交代的事情已经谈妥当,马上就要离开了,只是单纯约郡主出来吃一顿饭。”
“是么!”楚云笙自问一声,伸手拿起筷子,不再去顾及面前人,开始向五脏庙投喂。
她不是自愿来见叶梵,既然叶梵这样说了,她也没心情琢磨叶梵复杂的心情,吃完早点离开才是正经事。
南秦内乱不休,已经应接不暇,北狄态度不明朗,但君王都有俯瞰四海之心,昭王派了叶安澜过来北狄,皇帝派了叶梵来北狄。
昭王没有继承大统,算是名不正言不顺,皇帝只是简单找召见,谈妥后在皇宫备下小宴相送;叶梵是皇帝派来的,北狄顾虑这个名分,来时候大宴群臣勋贵,离开时候也大阵仗的送行。
楚云笙就在勋贵行列之中,那天宴席上,很不巧的和叶梵碰了个正面。
本来是要走的叶梵,后来改变主意多留几天,成婚前夕,她“自杀”离开,叶梵估计背负了不少指指点点。抱歉之余,楚云笙心中担心叶梵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举动出来。
离开设宴的宫殿后,就有小斯送来口信,说是叶梵相邀。
楚云笙明白,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她除了答应,还能如何呢!
于是,就有了今天酒楼上的碰面。
叶梵倒是低调,放着二楼的雅间不要,在人群流动密集的一楼挑了个靠在角落的桌子坐下。
楚云笙敛了神思,专注手中的菜式。
叶梵的动作尽显修养,一动一静都是完整的一幅画卷优美,叶梵拾起筷子吃了几口,“叶梵过几日就要走了,好不容易见到郡主一面,郡主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实在令人寒心。”
对面叶梵,楚云笙心思是复杂的,“世子想如何呢!”
一边是叶梵的身份,居世子之位,做出这么多事情,其心恐怕不这么简单;另一边,她怎么说也是和叶梵有婚约,却在成婚的前一日,就这么不见了,理论起来,是她理亏了。
叶梵轻轻一笑,伸手执起酒杯,抿了一口,“也无事,记得从前和郡主说过,有幸能遇上一两个故人,闲暇下来温酒煮茶,闲话经年,这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闲话今年么?
楚云笙眼波闪动几下,上次叶梵用这番话对她旁敲侧击,如今又用上这番话,然而时过境迁,处境已经和当初大不一样了。
“殿下怎么忽然成了德敏郡主,其中缘故叶梵不明白。叶梵在京州时日不短,郡主不愿出来想见,可见是不想叶梵知道,既然是私事,叶梵也不多问。”他的声音忽然顿了下,对上楚云笙明澈的眸子,“叶梵有一事不明,若是郡主能回去,郡主会不会——”
楚云笙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世子多虑了。”
说起来,她未曾想过叶梵这个提议,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可回到南秦去。
而且……她眼眸黯淡,平阳公主不,平阳县主现在劣迹斑斑,她如何能回去呢,回去之后岂不是平白给龙椅上那人送去机会,好让他治永宁府欺君重罪。
到时候,无法幸免的不是她一人,而是整个永宁府的晚节。
永宁府死了,那就让它死去吧,不要给它抹黑了。
掷地有声的回答让叶梵愣了愣,“郡主当真这么确认?”
楚云笙心中烦闷,到底是她有愧于他,耐心解释说,“我现在是德敏郡主,南秦的事情,不要再问了。”
叶梵略略点头,“那好,叶梵记下郡主这句话了。”
离开酒楼时,楚云笙还是迷迷糊糊,知道叶梵要见她,她心中做了很多心里打算,她也想过见面后,很多的场景,唯独想不到叶梵这么轻易就把他放回去了。
走出酒楼那一刻,她还觉得不真实。
次日就是叶梵离开京州的日子,楚云笙那天第二次登上南城墙,望着浩浩汤汤的仪仗队,她的心好像也随仪仗队去了南秦。
第一百零九章:
看到离去的队伍,楚云笙恍若想到,上一次站在天高云淡的这里看一切,那时候还是三月三,花朝节的时候。
今年的花朝节,和往年大有不一样。
她远眺南方,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如何了?
风凌和她说,秦祁没有和顾伊棠成婚,秦祁保留了王爷的尊贵,但皇帝想要将人囚禁,谁来说辞也没办法;顾伊棠是懿亲王妃的侄女,身份尊贵着呢,流言四起,皇位上那人的皇位已经算不得正统,皇帝下旨,这桩婚事最终不算数。
楚云笙心情复杂的瞅着远方山水,心中松了口气,秦祁到底是没有和顾伊棠成婚,秦祁对顾伊棠没有念想,那么她的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了。
南秦内乱不止,风凌和她说,皇帝是忌惮秦祁,以十一公主相要挟,将秦祁囚禁了。她不禁在想,要是南秦的动乱平复了,又该当如何?
她和秦祁该当如何呢?
她现在是北狄燕王府的德敏郡主,秦祁始终都是南秦的亲王。在她离开南秦的时候,就注定她们是两条不再相交的两个人吗?
楚云笙会到燕王府,明珂同她说,皇帝准许五皇子去封地,如今和五皇子妃已经启程了。
有片刻,楚云笙神情恍惚,林婉茹离开了京州这个修罗场吗?
现在,知道她底细的人,好像又少了一个!
她的故友……
楚云笙心头感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涣散,没那么神采奕奕,仿若一颗失去光泽的明珠。
她身上的异样,明珂也察觉到了,“郡主怎么了?”
楚云笙应付的摇摇头,“没什么,把屋子里的窗子打下去,帷帐都拉开吧!”
她需要安静一下,调节一下现在的心情。
“要不要喊太医来看看?”明珂满心担忧,想到郡主受到五皇子妃请帖时的异样,暗骂自己说什么不好,偏偏提起五皇子妃,五皇子妃在郡主心中,是个异样的存在。
她到底说什么了呀!
楚云笙心情复杂,摇着头,“不必,你下去吧!”
颓废了一日,次日楚云笙已经调节好了情绪,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四皇子宫变。
楚云笙登上百尺楼,瞧着奔赴皇宫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片,远远看去如同蝼蚁一样弱小的黑点,但这些“蝼蚁”聚集在一起,却能撼动整个王朝的命脉。
百尺楼上,另一人说道,“四皇子准备妥当,你就不担心吗?”
“我该说什么呢?”楚云笙反问一声,挑眉望着那人,“尽人事,听天命吗?”
“罢了,也不指望从你嘴里听到什么东西!”那人摇着头,深邃漆黑眸子望向那些涌向皇宫的士兵。
这人一身玄衣,正是七皇子箫清绝。
其实,皇宫的兵变还没开始,是箫清绝察觉到了四皇子那边的异样,于是快马过来告诉燕王,燕王立刻调动兵马,前往皇宫。
必竟这些事皇位之争,箫清绝身为皇子,在这件事情上合该避嫌,不能露面太多,否则恐怕难堵悠悠之口。
箫清绝过来通知的时候,楚云笙正好要去给燕王请安,上演了一会真人版瞎猫碰上死耗子。
心知不安稳,楚云笙一个深宅女子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想到燕王为母亲建造的百尺楼,灵机一动,费了一番力气爬上来。
箫清绝美其名曰看热闹,楚云笙倒没有将人驱赶。
片刻后,黑压压的士兵攻入皇宫,四皇子有备而来,宫门自然是紧闭,远远就看见准备好的云梯,宫门口胶着片刻,随后宫门打开,士兵们鱼贯涌入。
再深一些,就被金瓦朱墙,飞檐斗拱遮挡住了。
她所站的位置,已经没热闹可看,楚云笙撇了眼京州的深宅大院,眼睑敛起,“我不紧张情有可原,反而你,身为当朝七皇子,对这件事情也看的淡然。”
父皇病危,兄长篡位,金碧辉煌的皇宫,红墙深深,琉璃瓦反射着金乌的光芒,在这片金光之下的层层宫墙之中,正在上演着一场历史中耳熟能详的宫变。
身边,是这个皇朝的皇子,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这个人却宛如一个看客,静静望着这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这笔挥下,没有丝毫的表情。
箫清绝手指朝皇宫那边晃动,虚虚一指,“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剩下该如何,这已经不是我能够阻止。”
话语中透着些许无奈。
或许,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此时的皇宫中,发生了和三年前一样的场景:皇子篡位。
宫墙之中,兵戈相撞,喊杀声冲天,将士鲜红的血溅在宫墙上,朱红的宫墙平添几分诡异。
不同的是,当年,皇帝春猎,京州空虚,如今皇位上那人身体委实不行,不少的皇子就动了歪念。
首当其冲就是皇后的嫡子,胡族的外甥——四皇子。
宫墙内的兵戈,使得皇宫处处都是恐惧,皇后的凤鸾宫中,好像遇到什么难得的喜事,皇后穿着百鸟朝凰凤袍,曳地三尺,青丝高高梳起发髻,上面插上珠钗玉环,浓妆艳抹,嫣然盛装模样。
皇后不满足的插上一根衔珠步摇,瞧着镜中富贵华丽的模样,脸上不禁笑起来,如同盛开的牡丹花雍容,“本宫要去龙泉宫,去看看那个老不死的皇帝。”
旁边的宫人踟躇片刻,招呼起皇后娘娘的銮驾。
凤鸾宫中的人都明白,主子现在是皇后娘娘,但很快就是太后,手握实权的太后娘娘。
当年太皇太后何等的威风,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宫中呼风唤雨,而面前这人,将会成为太皇太后第二。
銮驾正要出发,忽然一个宫女踉踉跄跄的跑过来,喘息一口气后,然后急忙的说,“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皇后正要去龙泉宫,看看那个老不死的皇帝,谁料冒出一个不懂事的小宫女,嘴里还嚷着说不好了,如今是天大的好事,胆敢在这个大喜的日子说不好。
皇后脸上雍容的笑沉下,一闪而过的厉色,“掌嘴。”
第一百一十章:
为了这个皇位,三年前,她已经损失了一个皇子。
如今,她现在仅存的这一个儿子,必须要夺得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绝对不允许出任何的差池。
绝对不允许!
皇后身边的宫女,都是忠心耿耿,各个为皇后之命是从。
听到皇后的命令,没有迟疑,抬起手,一声重重地声音就响起,接连十几声后,瞧着模样,异常的顺手,以前只怕少不了张嘴他人吧!
皇后脸色严厉,听的厌烦了,这才紧皱着眉道,“行了,别打了,走吧!”
宫女重重地将这个晦气的丫头推开,给皇后娘娘让出一条道,那晦气丫头却死命扑过来,使劲浑身力气抱住皇后的腿,“娘……娘娘,您不能……能去啊,燕王的人已过来了。”
被掌嘴十多下,还是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她细嫩的皮肤早已经打烂,嘴角开裂,她边咳血边说着。
皇后心中自信满满,对这个多次触眉头的丫头没有好脸色,“哪里来的死丫头,拖出去打死!”
这个倒霉的丫头,自然是被拖出去了。
皇后厌恶的往哪边看了一眼,然后往銮驾上走去。
她谋划多时,好不容易等到那个老不死的病发,好在他的这个小儿子争气,指望的上。
很快,她就会成为当年太皇太后一般的人物,垂帘听政,指点朝堂,至于后宫这块地方,早早就在她的掌控之中了,不是吗!
成为太后之后,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燕王府开刀,燕王府不是很厉害吗,一个燕王府,比起胡族的千军万马,这是何等的渺小呢!
至于元跋的妻子……
说起来,这场宫变能启动,少不了元跋的帮助,否则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元跋的那位妻子,就和元跋一样,以反贼的名声,一同死吧!
卧榻之处不容他人酣睡。先帝把皇位留给了皇帝,却也给皇帝留下了一个不得不防的燕王,她如何能让元跋成为燕王第二!
皇后眼底泛着阴冷的光芒,嘴角高高勾起,朝着銮驾走去。
看皇后的眼神,仿佛面前停着的不是銮驾,而是她日后的尊荣,一国太后,垂帘听政,她的身后是胡族,又掌控新帝,普天之下谁敢不从?
然而,就在皇后准备踏上她的锦绣荣华的时候,忽然有跑来一个人,“皇后娘娘,乱了,乱了……”
尖锐的嗓子,这是一个宦官无疑了。
皇后看清楚这人,是她平时比较依仗的小全子。
皇后眉心动了动,“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话。”
小全子调整呼吸的时候,皇后早已经等待不急了,想到刚刚那个宫女,脸色变了变,“什么乱了。”
小全子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口气没喘完,急忙说,“元三公子,忽然反叛。”
这场变动能这么成功,全都依仗元三公子的鼎力相助。
听到这个惊骇的消息,皇后脸色一片死灰,甚至有些茫然,不置信的喃喃,“怎么会这样。”
分明都已经策划好了,怎么会这样!
皇后明白元三公子对这件事情起到的作用,她脑袋里迅速想了一遍,要是元三公子的兵力忽然间抽出来,对这件事情有多大的影响。
结果是——输。
输的彻彻底底,没有一点胜算。
皇后眼底的执着,好像忽然间熄灭了,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弄错了。”
小全子跪了下来,重重磕头,“娘娘,我们找后路吧!”
这话无疑是肯定了刚刚那番话了。
皇后却不愿意相信,为了皇位,她已经折了一个儿子,现在唯一的儿子也折了吗?
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茫然摇着脑袋,头上长长的流苏打结在一起,早已经没有刚刚尊贵雍容的样子,她失神对旁边宫女说,“摆驾龙泉宫,摆驾,摆驾!”
不,她几乎是呐喊出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想到刚刚那个宫女,觉得四皇子是失败了,个个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看见他们动,皇后又一声尖叫,“摆驾,摆驾啊!别和死人一样杵着!”
“这件事情也有胡族的参与,即便他元三忽然间退出,对这件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她眼底消失的光芒复现,锐利的眼神盯着那一个个的人,“摆驾,摆驾,若是不听哀家的吩咐,哀家现在就赐死你们!”
她逐渐淡定下来,语气里透着狠戾,到底是身居后位多年,这点气势还是有的。
她已经把称呼唤成了哀家,这是把龙泉宫中奄奄一息的皇帝当做了死人,把她的儿子当做了皇帝,她是太后!
宫女们互相对望,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后在一旁鼓动,就有几个定力浅的人松动了心思。
就是这个时候,忽然跑来一个穿着粉红的宫人,头上带着的珠花,也和那些寻常宫女高级不少,不难猜测,这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这是皇后的心腹,比起这些蝼蚁一样的宫人不一样,这是皇后的支撑,看见她走过来,皇后脸上恢复不少。
然而,她的到来,同时也带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噩耗,“淳于将军那边派人来说,燕王来了!”
败了!
元三公子反叛!
燕王携军队擒拿!
这些消息,每一个都是一把锋利的刀,重重地刺入皇后的心口。
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四皇子败了。
要说元三公子反叛,她还惦念着胡族派来的人,有他们在身边辅佐四皇子,四皇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胜算。
要是燕王再来凑一脚,那么,这件事情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一点奇迹都不会出现。
她的小儿子,输的彻彻底底。
大儿子谋位兵败,对外隐瞒了,但她清楚的之道,她的儿子死的有多惨烈,如今小儿子竟然也败了……
皇后重重摇着脑袋,让自己不去相信这些东西,急忙拉着旁边的宫女,“太极殿,摆驾太极殿,哀家要去!”
大宫女见此,眼眶氤氲雾气,不忍的说,“娘娘,淳于将军会互送你去胡族,您……先离开,我们找到机会,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皇后茫然地摇头,眼里早已没有了光彩,仿佛那失了光泽的珍珠。
正是应了那句话,希冀越大,失望就越大。
皇后到底是皇后,很快就从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保养极好的手紧紧拽着,隐隐有血丝溢出,她紧紧拽着身边的大宫女,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橪儿不能背负这个罪名,摆驾,摆驾去龙泉宫。”
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除了抨击皇后的内心,还将那些命如纸博的宫女狠狠敲了一遍。
众人早已经是一盘散沙,对皇后下达的这个命令,面上都露出犹犹豫豫的神色。
小全子怒极,跑过去斥责,“放肆,胡族不倒,皇后还是后宫之主,岂容你们这些奴才忤逆。”
銮驾终究是启程了,前往的地方不是太极殿,而是皇帝养病的龙泉宫。
自打皇帝病重一来,除了召几个老臣,也就十三皇子在旁边侍疾,其余的人一概不许进去,皇后也不除外。
当然,如今是特殊时候,这个命令也就形如虚设。
在皇后催促下,銮驾急急忙忙朝龙泉宫而去,十六人的銮驾,在急促之下如何能步伐稳健,形同一致。銮驾上的皇后踉踉跄跄,她脸色难堪的紧,已经没闲暇管这些小事。
偏不巧,急匆匆的銮驾,遇上了正在花园中散步的和贵妃。贵妃出行简单,只有两个宫女随行,太监四五人,和皇后的依仗比起来不值一提,但狭小的宫道上,这主仆七人,恰恰就挡住了皇后的去路。
见到如此仪仗,和贵妃瞧了眼銮驾上扮相凌乱的皇后,脸上含着浅笑,“还是没赶来的及,让娘娘您出了凤鸾宫。”
皇后怒气攻心,如今又被笑盈盈的和贵妃拦了路,看到那张笑面如花的脸,此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来,伸手就将手上的镯子撸下来,朝那边砸去,“贱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后是朝着和贵妃砸去,金镶玉手镯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眼看就要扔到贵妃,贵妃身边的宫女向前一步,挡住了砸向这边的宫女。
和贵妃见宫人无碍,才缓缓走上前一步,含笑的眼眸打量着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您一向注重仪态,这副样子可不好看。”
现在性命都保不住了,皇后哪有心思去管这些妆容不妆容,她怒瞪着和贵妃,扬言让她让开。
她现在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她现在急着跑去皇帝居住的龙泉宫“弑君”,要是再晚一点,小儿子那边的人撑不住了,她想顶罪都不能。
只要她的儿子还在,只要胡族还在,一切都有可能,少她一个不足为惜。
和贵妃见她急忙要走,偏偏就挡在这里,伸出保养极好的手,宫女很快就将金镶玉手镯递来,她放在手里打量几圈,“这镯子呢,就谢过皇后娘娘赏赐呢!”
皇后气急,没功夫陪她在这里浪费功夫,急忙让宫人将銮驾转向,绕个方向去龙泉宫。
改变主意去龙泉宫时,她就特意挑了几个士兵放在身边,等待的就是那一刻。
皇后十六人大仪仗,要在狭小的区域转向,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片刻功夫过后,銮驾正要改转小路,忽然后边出来一群带刀侍卫,将皇后的另一条路堵的死死的。
这时,和贵妃从銮驾的背后缓缓走来,欣赏着皇后那幅喷火的面孔,依旧不改满面笑容,她掠过皇后,对哪些抬銮驾的太监道,“皇后娘娘向来注重仪态,你们这些没眼力的奴才,还不回去给皇后娘娘换上盛装袆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责备的话中,和贵妃在“没眼力”和“袆衣”两个字上咬重几分。
没眼力或许是骂人,但袆衣却不是平常能穿,一般只在封后大典上才穿,还有就是……
宫中的人心眼多,听了这话,摇摆不定起来。皇后脸色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死命瞪着不嫌事多的和贵妃,“贱人,贱人,贱人……”
和贵妃没理会皇后,将死之人不值得,她对旁边的宫人道,“皇后言语污秽,凤容邋遢,定然是中邪了,你们还不抬回宫去?等皇后醒来,你们一个个都要治罪。”
宫人们都隐隐知道宫变的消息,而凤鸾宫中的人更是清楚,这场变动的最新动向,元三公子反叛,燕王入皇宫清君侧。
和贵妃有吩咐,这些宫人们那里敢多说什么,急忙把銮驾转了方向,朝凤鸾宫而去。一路上,有的只是皇后的咆哮还有几个心腹的怒骂。
而这些,都湮灭在深深红墙之中。
和贵妃望着走远的銮驾,重重叹息一声,半辈子的辉煌,终究埋没在深深的宫闱中,繁华顷覆,她可有后悔当初放弃偌大的草原,来到舒服人的皇宫呢!
和她纠纷了半辈子的人走了,这宫墙中,她应该是孤单的,胜无欣喜,败也无悲,终究是不能落叶归根。
知道远方的銮驾消失,和贵妃扯着干涸的嗓子说,“陪我去宫墙上看看,看看这皇宫。”
一路上无话,旁边的宫女便说了,“七皇子预料没错,皇后想去给四皇子顶弑君的罪名。”
她是解脱了。和贵妃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昂头望着碧蓝天空,一扫之前悲怆,端是一副贵妃仪态。
她是武烈侯府的三小姐,南秦的安乐公主,北狄的贵妃,唯独不是顾明苒,十七年前不是,十七年后也不是。
和贵妃低声喃喃,“四皇子倒了,下一个就该是大皇子了。”
和胡族有牵连的皇子,一个个都会死,只有死才永远失去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
皇宫的动荡平定,是用四皇子的血溅龙泉宫换来的。
百尺楼上的两人,得到的都是一手消息,箫清绝听了后,哼了哼声,“呲呲,还真快。”
楚云笙记起那位在邙山脚下出言不逊的皇子,心中不喜,却没多少波动,感慨的说,“皇后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下场,当真令人唏嘘。”
第一百一十二张:
皇后的大儿子,死于三年前的兵变。因为和胡族的关系,皇帝最终选择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三年后,皇后的小儿子有重蹈覆辙,血溅当场。
“也是皇后造孽多,这一双儿子都没有好下场。”箫清绝没有半分同情。可不是嘛,他母妃被皇后为难多时,他为人子,又怎么会忘记了这份仇恨呢!
楚云笙倒不意外,“箫清绝。”
“嗯!”
“我有一件事,特别想问。”
“和我不必兜圈子。”
“这件事非同小可。”
“你且说,知无不言。”箫清绝倚在栏杆上,转头望着楚云笙。
“那边那团迷雾,我看不清。”说话间,楚云笙的手指指向皇宫方向,准确些是皇宫最高的宫殿,太极殿。
箫清绝顺势瞧去,眼眸一眯,风轻云淡的的说,“不会是我就对了。”
楚云笙脸上难以掩饰的诧异,但箫清绝确实没有说谎的理由。箫清绝便笑了,“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谋的都是那个。”
她想了想,点头。
诚然,她以为箫清绝想要的,一直都是那个位置。
但这些天的观察,还有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箫清绝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她……看不清。
想到初见时,楚云笙心头一动,“是不想要,还是拿不到?”
随着这话说出口,楚云笙逼视着箫清绝,锐利的眸子不容他有半点躲闪。
在听到四皇子异动,她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登上百尺楼,确实是想看看皇宫的全貌,那个令无数皇子折腰的皇宫,俯瞰上去是什么模样。
但还有一点,百尺楼上,空无一人,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正好箫清绝过来了,她有一些事情想从箫清绝这里确认一下。
楚云笙这句话实在是大胆,饶是冷静的箫清绝也不禁变了变脸,一脸正色的回答,“不想,也不敢。”
楚云笙一眨不眨盯着他,“不,你是不能。”
箫清绝一愣,大概是被她这猜测惊骇到了,正要开口说什么,楚云笙却退后一步,“你根本不是北狄皇帝的血脉。”
不是皇室的血脉,有如何能够成为北狄皇帝呢!
这可是大不敬的话,箫清绝脸色一白,往楚云笙那边靠近,他俯视着楚云笙,脸上是愠怒,“你在胡说一些什么。”
箫清绝在她旁边停,因为身高的差距,他的俯视在楚云笙看来,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样式,她后退两步,巧妙的改变了这个气氛,脸上绽放出笑容,“我这是不是胡说,你清楚,不是吗!”
箫清绝沉着一张脸,“这种事情,以后切莫再说了,即便你是燕王府的郡主,有燕王的庇护。”
楚云笙一恍惚,这一次,箫清绝没有否认,不是吗?
她笑了,“不该和我说说?”
“这个地方没人,确实是个说话的地方。”箫清绝也是一笑,一年前救他的那个人,肚子里何时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了,“你引诱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事情?”
楚云笙一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要是想知道,直接来问我就好。”箫清绝似有似无叹了一口气,面对眼前这人,颇有些无奈。
问吗?楚云笙从没想过,也是想去燕王在某些地方的安排不合理,她恍惚间明白过来,“我还是自己猜吧!”
箫清绝点头,“这里风大,我们下去吧!”
楚云笙摇头,反而在凉亭上坐了下来,衣角被风吹的卷起,“挺好的,在北狄这段时间,我的身体硬朗了不少。”
箫清绝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百尺楼上偏冷,楚云笙会受不了,既然她要留在这里,他奉陪就是,于是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这才坐下,楚云笙就道出一句令人不淡定的话,“皇宫看守严密,即便偷龙转凤的人有通天的本领,还是难保不会发现,这个身份从出生开始就替换了吧!”
箫清绝微步可见叹了一声,不过,既然楚云笙已经知道这事,瞒着也没有意思,索性承认了,“没错,出生的时候就换了。”
“也难怪,那次在皇宫中,皇后娘娘想陷害顾二小姐,你这个表哥出面解了围。”她释然的一笑,“原来不是表哥,是亲大哥!”
那次,几乎就是箫清绝在主演,那时候楚云笙以为箫清绝是惦念着南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看见自家的表妹被人欺负了,于是就欺负回去。
知道现在她才知道,不是表哥,是大哥。
箫清绝本该是武烈侯府的世子,而顾长陵是真真正正的七皇子。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箫清绝去南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将南秦的记忆都珍藏起来,于是很快就想起来了,“虽然这么多年不想见,但总归是血浓于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子被人欺负了。”
“也是,总归是血浓于水。”楚云笙点点头,这便是大女主的强大之处吧,有一个遍布在北狄的亲哥哥,这要是日后流落在北狄,她也不是无处可去啊!
桃缘满天下,这可不就是女主的标配嘛!
想到顾伊棠没有嫁给秦祁,她眼眸闪动几下,顾伊棠这样的人,情路注定坎坷,可怜她的那个哥哥,如今离开南秦,是不可能了。
她自己尚且情路坎坷呢,她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敛了神思,她问箫清绝,“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换,但你就没有想过,换回去吗?”
她有种感觉,南秦内乱,北狄皇子之争,眼看两国都乱了,但破而后立,这些过眼云烟很快就会消散。
箫清绝一撇眼楚云笙,伸手接过桌子上摆放的茶水,当做是酒,昂头喝下,“小的时候,皱皱巴巴的脸都一个样,现在长开了,谁不认得,比起灭满门的欺君之罪,这点小私心实在算不得什么!”
比起灭满门的欺君之罪,这点小私心算不得什么……
楚云笙心中微动,但没有继续去劝说。
是的,这是欺君之罪,不管是南秦的顾长陵也好,北狄的七皇子也好,都被大家给熟知,如何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