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我幼时曾见过你
说着,她又踢了厉鹿一脚,之后又握紧长剑,指向了他后脖颈处。
她侧眸,望了一眼那把依旧悬在苏砚身前的绣春刀,冷冷开口:“还不把你手里的刀扔了?”
那人鼻尖冒出汗,握着绣春刀的手抑制不住的不停颤抖。
幼恩见他神色紧张,却依旧不肯把手上长剑丢下,便继续道:“莫不是在等我把你们大人杀了,你才肯放了他?”
厉鹿觉察到幼恩手里的剑已触碰到他肌肤,便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骂道:“王八蛋!还不赶紧把你手里的刀扔了!”
那人神色更加惊慌了些,幼恩找准了时机,挥起长剑一刀斩断了他那根握着刀的手臂。
苏砚亲眼看着他那根手臂于他眼前被幼恩斩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幼恩也不管他此时状态如何,便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她身后。
万幸,他没有出事。
厉鹿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嘴里不停呢喃着:“你不能杀我,我是锦衣卫的人...你若是把我杀了,锦衣卫绝不可能放过你。”
幼恩本欲将长剑收回剑柄的手微微一顿,转即笑道:“多谢提醒。”
随后,只听见一声凄厉而又尖锐的惊叫划破长空。
再然后,便见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厉鹿再次倒下,身上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在这阴云密布的天气里瞧着只觉得瘆人。
一剑封喉。
厉鹿已死。
周遭还活着的锦衣卫见状皆是满面惊恐,恐惧在血腥味之间缓缓蔓延,气氛霎时间静得出奇。
幼恩挥起长剑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不出招也不收剑,只是眉心紧拧,似是被什么遏制住了一样。
她垂下眼眸,目光缓缓向左移,落在握住她左腕的那只手上。
是苏砚。
在她杀了厉鹿之后,苏砚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
似要制止,却又犹豫着不说话。
他的手有些凉,还有些微微出汗,许是方才太过紧张。
幼恩这才想起,他是医者。
医者仁心,最不愿目睹杀戮。
他这一生,救过苏州无数穷苦人,从未有过杀戮。
而她今日却在他面前杀了这么多人。
幼恩不敢回头看他。
怕他看出她神色间的慌乱,怕他看出她眼底的无措。
亦怕回首瞧见的,会是他满是嫌恶与憎恨的目光。
宛若明月高悬般皎洁的他,应是会厌恶她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吧。
可就在她慌乱无措之际,苏砚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走近她一步轻声叮嘱道:“别伤到自己。”
她杀了人,在他面前。
他并未如她料想般憎恨她,并未想要远离他。
反倒是又向她走近一步,轻声叮咛。
幼恩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整个人的状态逐渐放松,紧皱的眉亦是缓缓舒展。
他没有怪她杀人,真好。
她再次提起神,挥剑指向树丛后一个欲图逃跑的锦衣卫,又是一剑封喉。
一盏茶的功夫,所有锦衣卫都死在了她剑下,没留一个活口。
她今日若是心软半分,放走一人,那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赶赴苏州所为杀她。
他们生,她就得死。
苏家也因此会遭逢劫难,难论生死。
她不想再让苏砚陷入方才那般危险境地。
“我幼时曾见过你。”苏砚忽然开口。
幼时?哪个幼时?
幼恩愣了一下。
苏砚又道:“小时候,叔父曾带我去过顺天府,去过你们宋府。”
幼恩哦了一声,随后立马垂下头,继续用棉布擦去剑上血迹。
他原是见过幼年的宋卿卿。
和她无关,她又不是真正的宋卿卿。
那年他见到的,又不是她。
“叔父说,宋家出了事......”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幼恩将剑合上,替他继续道:“陛下下旨灭我满门,整个宋家无人活着。”
话音方落,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补充了一句:“除了我。当年有人救下了我。”
说完之后她便后悔了,她很怕苏砚会继续问下去。
她没法回答当年是督公救下了她,亦然没法将她这些年都在西厂当太监告知与他。
那些话于她而言,太过于难以启齿。
好在苏砚并未追问那些事,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幼恩险些就要将她是沿着脚印找来的这件事情说出口,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自己此时只是宋卿卿,不是苏幼恩,不该说出那些话。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只知道他们最近在找我,我跟着他们过来的,没想到他们绑了你。”
苏砚听后点了点头,又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道:“没想到你会武功。”
幼恩答:“宋家出事之后,我便一直在练武。”
当年,汪直虽有请人教她习武的想法,但念在她身为女子,又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不舍得让她吃太多苦,便未曾跟她提起习武之事。
是她主动提出,想要习武,她愿意吃苦。
汪直说过,若她日后不想依附他人力量而活,便只能让自己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
她这一生颠簸,没人能永远护得住她。
在西厂的那五年,是她活生生熬过来的。
好在五年之后,她终于有能力护住她在乎的人。
苏砚沉默了半晌,没再开口。
幼恩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眉心紧锁,似在思索些什么。
她不敢询问,于是便任由这气氛沉默下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苏庭的声音:
“是这里!我看见幼恩留的标记了!我们快过去!”
幼恩闻声一慌,连忙站起身,拿着剑就要跑。
苏砚忽然随她一同起身,似要随她一起跑。
幼恩发现他的动作,无奈只好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低声道:“你能不能...就当没见过我?”
苏砚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不随我一同回家吗?”
幼恩一本正经地开口解释:“那是你的家,我们幼年时虽见过,那我如今毕竟是被锦衣卫追杀的人,我得跑。”
救命,她现在可是宋卿卿......
马上苏庭苏漾他们就要带着宣家人过来了,她这副模样怎么见收场。
她得赶紧找个地,换下这身衣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苏家做回苏幼恩。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苏砚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幼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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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走为上计
山色空濛,凉风乍起,暮雨随云拂阴白日。
像是关上了整座后山的灯,阴雨气渐浓,周围枝木花鸟霎时间随光一同黯淡了许多。
这场雨偏在这时候来。
幼恩定住脚步,脑子里乱成一团,一时竟忘记了避雨。
他方才唤她幼恩?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真的已经认出她了?
怎会如此......她不是已经都说过了自己是宋卿卿?
况且他也已经将苏幼恩当成三弟对待了这么久,从未有过怀疑。
怎么忽然之间他就喊出了幼恩这个名字?
是苏砚疯了,还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苏砚再次开口:“我知道是你。”
他知道...他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苏幼恩妄图解释,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管说什么,在苏砚面前,似乎都会破绽百出。
她总觉得自己骗不了他。
“好了,别瞒着我了。”他的语气竟没有分毫责怪。
幼恩缓缓转过身,鼓足勇气抬起眼眸看他。
他却忽然抬手解开衣袍,一副要脱衣服的样子。
马上苏庭他们就要找过来了,他莫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些什么......
幼恩吓得连忙退后两步,“不,不...你不能......”
苏砚见她这幅反应起初还有些茫然,转瞬间想明白之后连忙解释道:“知道你不想暴露身份,先穿着我的衣裳,把头发整理一下,要不然,待会儿撞上他们该怎么办?”
幼恩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如今看来,苏砚是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幼恩。
她再狡辩什么都没用了。
眼看着苏庭等人离她们越来越近,无奈之下,幼恩只好任命。
她长叹一口气,将他递过来的衣裳又推了回去。
“你以为,扮成男子就这么容易么......”
待会儿要面对的可是苏砚和宣家人,中间还混着一个和她一起穿过来的江允南在里面,这一件外袍哪里能瞒得住他们。
苏砚愣了一下,他也没扮过女子,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都该如何去做。
幼恩没再同他解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了一句:“跟我走。”
一语落罢,便拽着他快步往苏庭等人的反方向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来不及了,再废话几句,他们两个就走不了了。
待到苏庭等人到半山腰的时候,只瞧见地上鲜血与雨水混杂,数十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倒在地上,还有几个被砍断了手,看起来死状极其凄惨。
这是江允南第一次瞧见这种场面,他吓得连惊叫都忘记了,连忙捂住口鼻,背过身不看这些尸首。
相比之下,宣吾和苏庭等人则显得极其冷静。
他们见苏砚和幼恩并不在这群尸体之内,也就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觉得他们此时安全。
宣吾拾起地上的绣春刀,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道:“是锦衣卫的人。”
苏庭在数十具尸首里一眼就瞧见了厉鹿那张丑陋而又狰狞的面容,那一瞬他只觉得晦气。
“万通狗贼是最近过得太过清闲了?他们锦衣卫都不用办正事的吗?闲着没事跑到我们苏州作乱。”
宣吾从厉鹿身上找出了一块锦衣卫的令牌,他将令牌小心收好,递给了身旁下属孙林,吩咐道:“等回去之后,即刻上奏给陛下。”
苏庭闻言连忙阻止:“别。”
来到苏州城的是万通的人,不是陛下的人,便能够证明,陛下此时或许还不知晓幼恩在哪。
上报虽是能让陛下惩戒万通,可这做法对他们亦是不利。
若是此时上报,陛下对苏州有所怀疑,命人来苏州查探幼恩的话,恐怕不日后苏家还会重蹈今日危险。
宣吾也没多问,只是望了一眼苏庭,随后便道:“听他的,这令牌暂且好生收着,带人将这些尸首处理了,处理得干净些。”
孙林会意,转过身对身后众将士喝道:“今日之事,就当没见过,不可泄露半个字。”
众将士应了句是,便随他一同去处理这些尸体。
宣吾将这些尸体死状粗略的查看了一遍,随后问:“你家那两个孩子,下手倒是果断。”
苏庭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想说他们下手狠就直说,拐弯抹角没意思。”
苏漾上前一步道:“可是,阿砚不会武,幼恩他也......”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犹豫。
是啊,他好像并不知道幼恩是否习过武。
只是瞧着她身形瘦弱,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苏庭补充道:“幼恩也不会,况且她生性懒惰,就算去学了,也学不会。”
宣吾瞥了苏庭一眼,低声骂道:“老狐狸,在我面前还耍滑头。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难不成他们是自相残杀,又或者是被什么世外高人......”
他话还没说完,苏庭便道:“没错,一定是我儿幸运,得世外高人相救。我就说,我们苏家必然是有神明庇佑。”
宣吾道:“确实是,若无神明庇佑,就像你成天作死,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你个老顽固,怎么说话呢?”
苏漾见二人一直在斗嘴,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便仔细将周围环境查看了一番,毫无发现之后便帮着宣家军一同收拾这些尸体。
好在今日下起了雨,血迹被冲去了许多,要不然,这一带瞧着怕是会更加骇人。
幼恩与苏砚此时已回到家中,她将自己身上血迹简单清洗了一下,随后便回屋将长剑藏起,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同往常一样,她快速将自己易容成男子,才走出屋子。
苏砚怕她今日淋了雨会受凉,已为她煮好了一碗姜茶。
幼恩端着姜茶坐在正堂的凳子上,微微低着头,神色有些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童在等候批判。
苏砚正坐于她对面,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将手上的姜茶喝完,才问道:“若是今日不曾发生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们?”
“是。”幼恩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怎么瞒?你如今能瞒得住我们,可以后呢?
成家之后,你又该如何?”
第047章 听我狡辩
幼恩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她用手扣着方才那个盛着姜茶的小瓷碗,声音很低:“你与大哥,终归会比我先成家,我到时给我爹养老,一辈子不离开这个小院子。”
这确实是她的打算。
这辈子她命不好,能好好活下去已是不易。
至于成家,她从未奢望。
她已经给苏家引来了灾祸,怎么能再去祸害别人。
苏砚不知何时也垂下了眼眸,不再看着她说话。
“若我与大哥始终不娶亲,你又该如何?”
幼恩扣着小碗的动作忽地一顿,她这才想起,苏砚和苏漾在苏州城好像从未与女子相交。
这俩人平日里看起来无欲无求,似是对女人压根就不感兴趣......
他们该不会......
幼恩抬眸,将苏砚从上到下审视了一整遍,不由得有些可惜。
他生得这样好,可惜了。
“哥,娶亲与否,是你的自由。你即使打算一辈子不娶亲,也没关系的,大不了我们一家子以后就这样一直过日子。”
苏砚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以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何会平白多了些同情?
她又在瞎想些什么。
“幼恩,我今天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男子,亦或是女子,我与大哥都已将你当成自家人。
你愿意的话,不必每天委屈自己扮作男子,做回你自己就好了。我能接受你是宋卿卿,大哥也能。”
“那你现在,是将我当作宋卿卿,还是苏幼恩?”她忽然这样问。
苏砚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唤你幼恩,便是想告诉你,我依旧拿你当自家人。但如今我已知你是女子,日后必会以礼相待,绝不逾矩。”
“即是如此,还望二哥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是死里逃生的人,是陛下原本下令要诛杀的宋家人之一。若我做回宋卿卿,皇宫的人不会放过我。
所以,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如此。”
“宋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埋藏在他心底许久的疑问。
当年宋家出事,他便不知为何。
宋家世代皆为工匠,不管是在顺天府,还是在大明其他地域都极有名气。
况且宋玉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作奸犯科之事,怎么会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幼恩并不打算将实情告知于他,只是道:“我们惹怒了陛下。”
苏砚向来知进退,见她不愿说,也就没再问。
气氛一刹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好在这时苏庭他们回来了。
“小兔崽子!让你在家里等着,你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我一回家连你人影都找不着!”
苏庭朝她大步而来,随手拿起院子里的扫帚就要往幼恩身上打去。
幼恩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看着苏庭,压根就没有躲开的意思。
苏庭见她不动,刚挥起扫帚的手默默换了个方向,佯作要拿来扫地。
算她狠,必然是料定了他不会对她动手,才这般镇定。
幼恩为他倒了一杯茶,“我这不是好好的,你生什么气。”
苏庭接过这杯茶一口喝了下去,心里瞬间就不气了。
也罢,看在她是为了救苏砚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
苏漾走到苏砚身旁,关切问道:“阿砚,没事吧。”
苏砚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向与之一同回来的宣吾作揖,恭声唤了一句宣将军。
宣吾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便将目光放到了幼恩身上。
他看了一眼幼恩,又看了一眼秦蓁。
目光就这样在两人之间徘徊,过了好大一会儿,秦蓁被他看得有些难受,便拽住了幼恩的胳膊,唤了一声:“哥,你可吓死我们了!”
听见她这一句话,宣吾心中疑惑才得以解开。
原来是兄妹,怪不得长得那么像。
苏庭也没请宣吾坐到太师椅上,反倒是自己一屁股坐下了。
他敲了两下桌子,质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说完后,还偷偷给幼恩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快些准备狡辩。
殊不知他此时坐在堂屋正中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使这个眼神堪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搞小动作。
幼恩没在乎这些细节,自回来之后,她便想好了一套说辞,用来哄骗这一群人。
“听我狡...哦不,听我解释。
我放心不下二哥,便上山去寻,不曾想竟然瞧见二哥被一群黑衣人劫持,还说要杀了二哥,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着白衣胡子飘飘,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世外高人的高手出现了!
他左一剑,又一剑,左三拳,右三拳,就这样把那群黑衣人给全部除掉了!就当我想要过去感谢他的时候,这人摆了摆手就这样走了,我和二哥也就只好回来了。”
一旁沉默许久的江允南终于开口:“嗯,挺扯的。编得很好,下次不许再编了。”
幼恩闻言却并未心虚,她连忙狡辩:“我没编,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肆!”
宣吾不禁感慨:“你说的,倒是跟你爹说得有点像,不愧是父子。”
他将父子这两个字上特意咬得极重,似是在暗有所指。
苏庭默默白了他一眼,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又碍于屋内人太多,没肯说出口。
幼恩连忙附和道:“我爹就是我爹,连我遭遇了什么都能猜到,不愧是你。”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后山死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留下来处理一下,跑得倒是挺快,你知道我们淋着雨处理这些尸体有多费劲吗?”
想起这个苏庭就生气,他就知道,幼恩一定是猜到了他们会为她善后,才敢这么放心地跑。
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交到他手上,真是服了他了。
“那群人有两个我这么重,我一个柔弱书生,能处理什么尸体......”
幼恩说着撇起了嘴,用委屈的语气继续道:“爹爹不担心我淋了雨会不会生病,不担心我方才见到那般血腥的场面会不会感到害怕,还在这边怪我......”
苏庭忽然想直接给她一拳。
矫情个什么劲,真当他不知道那群人是她亲手杀的?
第048章 全是男的,我害怕
他没忍住讽刺了一句:“行,是我错了,不该怪你。毕竟你柔弱不能自理,比蓁蓁这样的女娃娃还要柔弱。”
幼恩呵呵一笑,在心里默默把苏庭骂了八百遍,嘴上却微笑着道:“果然是亲爹,真够了解我。”
苏漾望着眼前这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不禁笑意盈盈。
他站起身,拍了两下苏砚的肩,“阿砚,随我一同去把今日的饭菜温一温。”
苏砚点了点头,起身随他而去。
江允南一听到苏漾要去温饭,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都快饿死了,方才上山的路上,一直惦念着家里那满桌菜,待会儿终于能吃上了。
就在这时候,宣吾开口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府上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我就先走了。”
江允南正准备目送他远去,谁料宣吾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一下子提了起来。
“允南随我一同回家,我们就先走了。”
江允南闻言神色大变,一边挣扎一边喊:“欸!不,我等会儿自己回就行了!”
救命!他想了那么久的美味佳肴不会就这么泡汤了吧!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然而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没能离开宣吾的掌控之中。
宣吾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两个他都不一定能挣脱得开。
“舅舅,我现在真不想回去,求你了。”
尽管江允南已这样哀求,宣吾依旧是对其不理不睬,提着他就往外走。
他才不想管江允南想不想回江府,他已经好些时候没见过长姐了,心里一直念着她,但又奈何没有能过去探望的理由,一直也就没去江府。
他怕自己无缘无故频繁出入江府,会打扰到宣乐和江宝复的生活。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借着送江允南回家的名义,去江府见一见长姐。
他想看看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故而不管江允南有多不愿,宣吾都强制性的把他拽进了马车。
宣家人走后,苏家小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个人吃过饭之后,幼恩便拉着苏庭进了小屋。
她将门关好,一边整理自己的包袱一边道:“能不能帮我给大哥说一说,让我别去那书院读书了。
你瞧,今天还有人想陷害我杀人,衙门的人都把我抓进公堂了。”
苏庭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调侃道:“你今天又不是没杀人。”
幼恩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之后放下了手上的包袱,坐到苏庭对面开始吐槽:
“我真是服了,万通竟然派厉鹿过来杀我,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厉鹿和他的手下就那点本事,他觉得他派这些人过来,能杀得了我吗?”
苏庭道:“他们这一次过来,原本就没想着杀你。”
“拉倒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万通和我爹有私仇,他恨不得我们宋家被株连九族。他这回专门派人来苏州,不是来杀我,难不成是想请我回顺天府?”
“他这次若是来杀你的,压根就不需要费那么大的力气。他这一次,应是来抓你回去的。只是不知,他要抓你回去做什么。
难不成,他想让陛下亲眼瞧见你还活着,让陛下治督公的罪?”
幼恩忍不住骂道:“他怕不是有病,督公现在已经被逼到南京了,万通这厮还想如何?
不过我觉得这事应该没这么复杂,厉鹿将此事搞得这么麻烦,完全是他自己太笨了。
况且此时已经解决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你就别担心这件事情了。”
苏庭摇头,“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几日你先安心在书院研习课业,好好读你的书,我先给督公传个信,告诉他今日发生的事。”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幼恩连忙拽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不行,我不能再回书院了,书院全都是男的,我害怕。”
“真当自己柔弱不能自理了?就你这样一个能打死一群锦衣卫的,还有害怕的时候?”
说完,苏庭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衣宿,直接推门而去。
他太了解苏幼恩了,她那根本就不是害怕,就是懒。
她只想在家混吃等死,吃苏家的,喝苏家的,用苏家的。
再这样下去,她非得变成巨婴不行。
故而这书院,她必须得去。
他不指望幼恩考取功名为苏家谋福,只愿她别像个废物一样,天天在家躺尸。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她一直赖在家里不愿意去读书,他就断了她的粮,不给她吃任何东西,看她去不去。
事实上,苏庭真的这样做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没给幼恩任何吃食。
幼恩饿得头晕目眩,只好收拾包袱听话回了书院。
书院今日已没了往日热闹,有许多学子都告假回家,其中有人是被听说了书院命案的家里人带回去的,还有的则是自己贪玩,不愿读书,也就趁这个机会回了家。
在这两类人中,江允南属于前者,明明想要回书院,却偏偏被江家人禁了足,就是不让他回。
而何遇则是属于第二种,如今有机会出书院继续去做他的牛肉生意,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时间,书院冷清得让人还有些不习惯。
幼恩上完了一天的课,下意识想找江允南一块回斋舍,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他,这才想起他今日压根就没来。
她轻叹口气,跟上了苏砚的步子,轻声道:“江允南在的时候,我烦他叽叽喳喳,他不在了,我竟还有些不习惯。”
苏砚道:“那我待会儿去你院中陪你说会儿话。”
幼恩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山长不是说让你好好准备过段时间的中秋诗会?你还是早些回去温书吧。”
再有几天,便是苏州城一年一度的中秋诗会。
历年来,苏州的中秋诗会全城人都会参加,书院也将派几个学子过去。
往年一直都是怀书书院的学子拔得诗会头筹,故而苏州百姓对书院的期望一直以来都很大。
也正因为此,祝淮书对此次诗会尤为重视。
苏砚是这一众学子里学识最为渊博,也是最有才华的那一个,祝淮书对他期望极高,提前好几天就让他做准备。
第049章 江允南诗集
到时候苏砚若能拔得头筹,不仅能赢得大奖,还能打响自己的名气,说不定会因此得贵人看重,拿到来年科考的推荐书。
到时候,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苏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些。
幼恩明白,这次诗会对他而言格外重要,或许能影响他一生前途。
故而不想打扰他温书,不料苏砚竟道:
“不碍事的,我带着书一起去。”
于是乎...苏砚便坐在幼恩对面,一本正经地读着书上诗词,时不时还问幼恩是否知其意,若是不知,他愿解答。
幼恩越听越困,却又不敢在他面前睡着,怕扰了他的兴致,只好屡屡点头附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首你可懂?”
“懂。”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首呢?”
“懂!”
......
“猛兽是单独的,牛羊则结队...”
苏砚读着读着忽然停了下来,幼恩下意识应了一句:“我懂!”
话音方落,她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什么情况?苏砚他读的都是些什么?
似此星辰非昨夜不是清朝的黄景仁所作?
牛羊则结队难道不是鲁迅先生在《春末闲谈》中写的?
这个时候的大明,怎么可能会有这些话?!
幼恩连忙站起身,趴到桌上去看苏砚手上那本书。
苏砚看着看着也沉默了。
他将书摊在桌上,让幼恩去看。
只见上面写着:我实在没有说过这样一句话...
下一句是:
的确是我说的......
苏砚看的诗集怎么逐渐演变为了鲁迅语录?
她满脸惊讶,“二哥,你从哪里得的这本书?”
苏砚脑子里还徘徊着方才在书上看到的那些话,一时间竟没来得及回答。
幼恩见他不说话,便将这本册子翻到了首页。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江允南诗集......
苏砚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他解释道:“这是允南前两天给我的,说是他自己编写的。”
幼恩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汝娘也!这个不要脸的!”
她很想知道,江允南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把前人心血盗为己用。
苏砚有些懵,“汝娘也?什么意思?”
幼恩一本正经的胡扯:“这个...其实是我给江允南起的外号,你以后也可以这样叫他,他听了一定很开心。”
“原是如此,没想到他竟会有这般奇怪的外号。”
说完,苏砚又开始翻看那本江允南诗集,看着看着,他不禁感叹:“未曾想过江公子竟是个有如此思想的人,每一首都如此有内涵,耐人寻味。
且风格跳跃,每首意境皆是大不相同,让人不禁为之叹服。江公子眼界宽广,非我等所能及。”
说完,还忍不住总结了一句:“汝娘也,有大才。”
幼恩忍着没笑出声,她又坐回了凳子上,困意一扫而去。
她两手托着下巴,静静望着苏砚。
苏砚在读书时总是带着笑意,再加上他恍若天人的面容,朗眉星目,面若冠玉,让人光看心情就已是极好。
她忽然勾起唇角,似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哥,你刚刚是不是读了一首关关雎鸠?
其实...我没太明白其中意思,你可否与我详细解释一番?”
苏砚又翻回那一页,再将其读了一遍之后,面颊乍现一抹绯色,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这首...讲的是男女之……算了,等你长大后,会明白的。”
说完这句话,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幼恩当着他的面,逐渐冷了脸。
她觉得苏砚那句话很下头。
什么叫等她长大后会明白的?
她在他眼里,难道就是个孩子么?
她在现代活的时间和在这个世界活的时间加到一起,比他还要大上好几岁好不好?
就算不说这个,那她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二十岁了,早已到了婚嫁的年龄,哪里还是个孩子了?
苏砚见她鼓起了腮帮子,似乎在生闷气,连忙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吗?”
幼恩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言道:“我不是个孩子了,以后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苏砚脸红得更厉害了些。
他没想到幼恩会在意这个。
在他眼里,幼恩一直都是他的妹妹。
不管她多大,都是一样的。
虽是知道她听到那话有了脾气,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高兴。
幼恩见他脸憋得通红,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以为自己生气了不敢说话,便连忙解释:
“我没生气,我就是不高兴你把我当成小孩儿。”
苏砚终于开口:“那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不高兴。”
她道:“那你也不要忘记,我是宋卿卿。”
我不是你的亲妹妹。
他答:“我一直记得。”
这一夜幼恩睡得很安稳。
距离中秋诗会还有两天的时间,江允南终于挣脱了江府束缚,回到了书院内。
回来后,他便一直同幼恩抱怨:“我这几天在家都快憋死了,都跟我爹说过了,书院之后不可能会再出事了,他就是不信,非要我待在家里哪都不能去,我都快烦死了!”
幼恩没理他,默默从苏砚那里拿起了那本江允南诗集,端端正正将它放到了江允南面前。
“江大才子,真没想到你还出了诗集啊。”
江允南摸了摸鼻子,瞬间有些心虚。
他拿这些哄骗苏砚这些古代人倒没什么问题,可是此时放到幼恩面前,他觉得自己好尴尬。
他将幼恩拉近了些,低声道:“你别把这个说出去,要不然我怪丢人的。”
幼恩也下意识声音低了许多:“写这个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江允南,你这是剽窃!”
江允南道:“我这是将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提前贡献出来,这是在推动人类文明史,你不懂别瞎说。”
幼恩嘴角一抽,“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江允南认真道:“你该感谢我才对,苏砚看完了这个,一定能在诗会上语出惊人,惊艳四座。”
“我哥就算不看,也能拔得头筹。”
凭苏砚的才能,拿下一个中秋诗会完全没有问题。
第050章 头号小迷弟
江允南忽然道:“我算是知道了,你压根就不是苏砚三弟。”
幼恩满脸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他怎么会说这话?难道他都知道了?
就在她准备解释的时候,江允南再次开口:“你苏幼恩,就是他苏砚的头号迷弟,就差把粉丝灯牌举在头顶上了。
到时候等他去参加灯会了,你就是他的后援会会长。”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坐回座位上,靠着椅背懒洋洋道了一句:“我愿意。”
江允南坐到她身旁,将她正在翻看的书合上,问道:“话说我不在的这几天,书院都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什么新八卦?”
幼恩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成天怎么这么八卦?”
看文十几年,她就没见过哪家男主会像他这么八卦......
“我这不是闲着无聊吗?你给我讲一讲呗!”说着,他又凑近了幼恩一分,压低了声音问:“陆璟的死查清楚了吗?衙门抓到真凶了么?”
“你不说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她这才发现,这几日衙门的人没再往书院来过,好像事情已经了结了一样。
江允南见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得有些惊讶:“不是吧?这事又不是小事,你天天都在想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关心?
毕竟死了人,你不关心总有人关心,这几天你就没听别人提过这事?”
幼恩从桌上翻出了一个话本,边翻页边道:“我在这书院,除了你和二哥,不认识其他学子。”
江允南啧啧叹道:“好家伙,你和苏砚一样无情。我可是听说,苏砚在这书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就没跟谁说过一句话。
除了各个夫子还有山长,好像就没人能让他开口,你说夸不夸张?”
幼恩听见他这话,正在翻页的手微微一顿,侧眸望着他道:
“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我二哥怎么无情了?况且他又不是没和你我说过话,你和他说过的话还少吗?竟然还听别人的胡话。”
“这不是胡话,难道你没发现吗?除了咱俩,他好像真的没跟谁接触过。你说,你家二哥是不是社恐啊?”
社恐?
这样一想,好像还真是。
苏砚平日里好像确实不怎么爱说话,除了为人医治时会多说上几句,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像个哑巴一样。
从来不会主动去跟谁说话,更别提和谁深交了。
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样不好。
幼恩笑了笑,合上书册道:“这样不挺好的,这说明我二哥惜字如金。”
“那你呢?咱们来这书院这么久了,除了我,你也没其他朋友,难不成你也社恐?”
“我来书院又不是为了交朋友的,我就是来混日子的。”
况且,多一个朋友,便是多一份挂念。
她不该给这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留下太多挂念。
江允南轻叹口气,拍了两下幼恩的肩,语重心长地开口:“兄弟,你这样以后是娶不到媳妇的。”
幼恩将他放在她肩头的手一把拍开,有些嫌弃地道:“你未婚妻都逃婚了,还好意思说我。”
江允南瞬间哑然。
林羡鱼逃婚这件事情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坎,他一直想找她问个清楚,却又见她好不容易女扮男装来到这里,不忍心戳破她的身份,也便一直没问。
毕竟她是女主,是他官配,他总不能害她。
但他们两个原本就该是一对,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故而他说得极其自信:“就算逃婚了,那也是我未婚妻!我江允南总有一天会让她回心转意!”
就在这时,林羡鱼忽然出现在月字斋门口,她目光定在幼恩身上,高声唤了一句:“苏幼恩,你过来一下!”
幼恩抬眸一看来着是她,默默与江允南对视了一眼,拉着他一同出了月字斋。
林羡鱼瞧见她带着江允南一块出来了,便道:“我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
江允南摸了两下鼻子,正准备识趣离开,却被苏幼恩一把拉住。
“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了,我们两个单独相处,不合适吧.......”
毕竟林羡鱼和江允南才是官配,他们两个才应该多单独相处才对。
不料林羡鱼竟直接道:“我们两个又不是没单独相处过,你怕什么?”
幼恩面色一沉,默默侧眸望了江允南一眼。
他先是一懵,之后面色沉重,眉头紧皱,看向幼恩的目光满是询问。
幼恩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那时只是......”
她还没说完,林羡鱼便打断了她。
“倒也不必同他解释,我与他,已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很冷,很生分。
她知晓江允南已经知道她就是林羡鱼,所以也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的说那些废话,还不如直接一次说个清楚,这样两个人之间也能彻底了断。
江允南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来这种话。
他也是在这时候才明白,婚约这种东西,只要不是你情我愿,那就都不作数的。
算不上什么的。
他们两个,现在依旧只是陌生人。
曾有过一纸婚约的陌生人。
苏幼恩见他一副失了神的模样,也不忍他再遭打击,只好松开了他的胳膊,目送他回了月字斋。
他走后,她对林羡鱼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你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要是不想说就快些走,我很忙。”
林羡鱼见周围已无他人,才肯开口道:“听说你那天被抓进衙门了,因为...因为陆璟的死。”
“这件事情,书院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你又来跟我说这个作甚?”
闲着没事想带她回忆一下那日场景?
然而林羡鱼下一句话,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衙门的人,可有对你用刑?”
她竟在关心她???
她专门从秋字斋过来找她,难不成就想问这个?
什么情况?
苏幼恩忽然觉得自己世界观就要崩塌了,像林羡鱼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还会去关心别人?
那个人还是她苏幼恩?
要知道,她可是原文里处处和女主对着干,还要跟她抢男人的苏幼恩啊!
第051章 女主和反派跑了
林羡鱼见她愣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说话,便连忙道:“你别误会,只是因为你之前救过我,我才想过来关心一下你的。”
幼恩对上她略显慌张的目光,沉声解释:“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二哥。”
她怎么觉得林羡鱼今天怪怪的?
林羡鱼很明显觉察到她在刻意疏远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在衙门有没有受刑,没别的意思。
如今看你牙尖嘴利活蹦乱跳,想必就算受了刑也无大碍。”
幼恩冷声道:“牙尖嘴利的人是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跟你不熟,没事别来找我。”
林羡鱼见她这般冷漠,瞬间恼羞成怒:“苏幼恩!我不曾招惹过你,如今我好心过来瞧你有没有事,好心过来关心你,你便是这般回应我?!”
“我如何回应你,是我的自由。不是所有人都该温声细语同你讲话,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跟你讲话。
我告诉你,我能站在这同你说上这么多话,已是给你脸了。”
她这话说得极其过分,把林羡鱼气得咬牙切齿。
“苏幼恩!!”
幼恩应了一声,随后道:“男女授受不亲,以后离我远点。”
说完,便转身回了月字斋。
林羡鱼忍着怒气,无奈只好拂袖离去。
幼恩见她终于离开,默默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走了。
她想不通,林羡鱼今天过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关心她吧?
她林羡鱼真的会关心别人?
江允南此时已没了方才的兴致,他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幼恩方才看的那个话本。
幼恩坐回位置上,见他始终没开口说话,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好主动同他搭话:“我回来了。”
江允南没理她,只是静静翻着话本。
幼恩像他刚刚那样,把他手里的话本拿过来合上,道:“别看了,这本不好看。”
江允南终于坐直,脸上却毫无笑意。
“我差不多把这本看了一遍,故事挺甜的。女主和反派挺甜的,男主挺惨。”
他方才看的这一本书,讲的是男主为女主付出一切,最终却被女主抛弃,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而女主却和反派逍遥快活去了。
幼恩平时就喜欢看些虐男主的话本,她桌上放着的几乎全都是虐男主的。
只是没想到,江允南竟好巧不巧的看到了这本女主和反派跑了的书。
她尴尬一笑:“是啊,这男主挺惨。不过说实话,你看书倒是挺快,这么就看完了...哈哈。”
江允南点了点头,“嗯。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也挺惨的?”
“没有...你千万别瞎想,瞎想容易抑郁。”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发生如此离谱的剧情?!
男主怎么吃醋吃到她身上了......
她也是个女的啊,她和林羡鱼都是女的啊!
可惜林羡鱼不知道,江允南更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真的好尴尬。
江允南哭丧着脸,“我觉得自己已经抑郁了。”
苏幼恩忍不住解释道:“我跟她真没什么,求你了你别瞎想行不行?你这样想让我好尴尬。”
江允南含泪长叹:“原本以为自己穿进了一本甜文,没想到是本虐文,专门虐我的。”
幼恩扶额,亦是长叹了一口气。
她承认,江允南脑补的能力比她还要强。不,应该说是比二狗还要强。
他应该去写小说才对。
江允南就这样抑郁了大半天。
晚上一同用晚膳的时候,苏砚见他状态有些奇怪,问幼恩他这是怎么了,幼恩胡扯说他这是忽然伤感,有了作诗的情绪,叫苏砚莫要扰乱他这种伤感情绪。
苏砚点了点头,朝着江允南微微拱手,满脸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敬佩:“汝娘也!有大才!”
江允南一口把刚啃到嘴里的玉米喷了出来。
幼恩此时正坐在他对面,毫无意外地成为了首要受害者。
她被江允南喷了一脸。
“江允南!!!!”
她攥紧手中木筷,努力克制着想要一拳揍扁他的欲望,生生掰断了一双筷子。
江允南亦是拍桌怒道:“苏幼恩!是不是你教苏砚说这样的话?!”
苏砚绝不可能知道汝娘也这样骂人的话,一定是苏幼恩教给他的。
幼恩亦是满肚子火气,“是又如何!”
苏砚满脸茫然,“这话怎么了吗?”
汝娘也不是他的外号么?
怎么他听了会有这么大火气?难不成是他们打扰到他作诗了?
灵感被打断确实是一件很让人生气的事情。
况且是江允南这么一个极有作诗才华的人,他方才一定是恰到情绪,却被他出言打断,故而才这么生气的。
想到这里,苏砚连忙开口:“不是的,汝娘也,你别生气,幼恩方才有叫我莫要打扰你的。是我的错...我不该扰你作诗。”
就要和幼恩大干一架的江允南,听见苏砚又朝他说了一句汝娘也,火气更大了些。
他要被气死了。
先是得知苏幼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同自己的未婚妻私会。
又是被苏砚连着骂了两次。
他今天是不是跟苏家人犯冲?
不远处的林超与正巧瞧见他们二人就要打上一架,他两眼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拍了两下左之权的肩膀,“快去叫陆监丞过来!就说书院有学子擅自斗殴!”
左之权动作极快,不一会儿便把陆廷请了过来。
陆廷知晓犯事的是江允南和苏幼恩,也就没耽误时间,走的极快。
因为陆璟之死,他本就对江允南和苏幼恩有些意见。
陆璟的死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凶手,而当时最有嫌疑的便是他们两个人。
陆廷觉得一定是他们做的,但是奈于他们有宣乐作保,背后是整个宣家,衙门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他们也就没能被绳之以法。
但此时是在书院,不是衙门。
衙门的人畏惧宣家势力,他可不怕。
于他而言,陆璟就是他的全部。
虽是不怎么争气,还十分顽劣,但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就算不能为他报仇雪恨,但也不愿看凶手依旧快活。
如今这两个人犯了事,他身为书院监丞,有权责罚。
第052章 她怎么会喜欢一个女人
然......
就在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食堂,正准备高声训斥一声时,却发觉此时岁月静好,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江允南和苏幼恩面对面坐着,甚至还在为对方夹着菜,和睦得不能再和睦了,哪里有半分要斗殴的迹象?!
好家伙,合着是这个左之权在耍他。
陆廷本想发火,却瞧见林超与走到了左之权身边,道了一句:“他们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我真的是服了。”
方才明明已经要打起来了,转瞬之间竟和好如初,又继续吃起来了。
他对这俩人也是无语了。
说着,他拍了两下陆廷的肩膀。
“陆监丞,你要是早来一点,说不定能看到他们快打起来的样子……”
陆廷拧眉长叹一口气,拂袖而去。
另一旁,幼恩将自己自己盘子里的青菜都夹到了苏砚碗里,红烧肉和鱼肉则是夹给了江允南。
她边夹边道:“行了,你别生气,是我跟二哥说,汝娘也是我给你起的外号,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允南将她夹过来的鱼肉一口气吃完,随即心满意足地乐呵呵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是你教给他的。”
方才就在他们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幼恩忽然说了一句:“我把我碗里的肉都给你吃,这总行了吧?”
她这一句话,就让他瞬间消了气。
没什么比一顿肉来得实在,苏幼恩即是愿意将自己的肉都分给他,那他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先吃为敬,开心就行。
幼恩又解释:“还有,林羡鱼说的单独相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次是我发现了她的身份,怕她被林超与发现,才过去提醒她的。
我和她真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也只是同窗,只能算得上是相识罢了。”
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要向人解释。
江允南这下心里彻底舒坦了,“早点跟我说不就行了?害我气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是那种喜欢给兄弟戴绿帽子的人。”
“你也太小巧我苏幼恩了吧,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去喜欢她一个女人啊!”
江允南正要夹肉的筷子骤然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惊住了。
幼恩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一句什么话,还在悠然自得的吃着米。
苏砚最先反应过来,他用胳膊轻轻碰了两下幼恩的胳膊,欲图提示她快些解释方才那句话。
不料幼恩竟皱起眉头侧眸问:“哥,你是不是胳膊疼?一直撞我作甚?”
江允南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他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似是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半晌后,他终于开口:“苏幼恩...你,你你是个.......”
后面的他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他真没想到,和自己一起穿过来的这位兄弟,竟然喜欢男人。
虽说这种事情在现代并不少见,接受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如今毕竟还在古代,此时人们思想还未完全开放,幼恩这种特殊爱好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遭人非议。
幼恩听得一脸懵,她向右看了两眼此时神情复杂的苏砚,又向前看了两眼神情更加复杂的江允南,不禁满脸疑惑。
只见江允南又道:“你有选择自己喜欢谁的权力,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性别的...这都是你的自由。
我支持你...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兄弟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幼恩放下筷子,极其认真的吐出四个字:“你有病吧。”
江允南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方才说自己不可能会喜欢一个女人,有问题吗?
他说那些话作什么?
她一个女人,当然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女人啊。
女人...
幼恩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
苏砚已经开始替她解释:“幼恩方才那句话是说,她绝不会去爱慕江公子心悦之人。江公子,还是莫要多想。”
“真的么?”江允南半信半疑地问。
毕竟,他们整个苏家好似都没跟哪个女子往来过。
就都...都挺可疑的。
幼恩连忙道:“啊...对,对,我哥说得对。我怎么可能会跟你抢人呢,你就别瞎担心了。快点吃饭吧,现在已经有些凉了,再等会儿就该都凉透了。”
桂花浮玉,夜凉如洗。
白树栖鸦,中秋的月霜华满街。
幼恩最期待的仲秋,总算是来了。
书院在中秋节的前一天,给学子放了三天假。
虽是只有三天,但幼恩已是很满足了。
她期待这一日已经好久好久了。
她早就听苏庭讲过,每逢中秋,苏州城就会有一场极其盛大的灯会,到时苏州百姓都会到长明街去赏花灯,那场面简直是热闹非凡。
除此之外,苏漾还会亲手做芙蓉月饼,荷花酥,桂花糕等等美味,她光想就已是垂涎三尺。
最重要的是,今日是苏砚参加中秋诗会的日子。
苏砚已经为这次诗会仔细准备多日了,依他的才能,她相信他定能拔得头筹。
今年头筹的大奖虽然要留悬念,到现在还没有公布,但她早已打听过,往年都是一大笔银子,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到时候,苏家可就发达了。
她们能拿着这笔银子给苏砚买个软榻,苏砚屋子里的老木床现在总是晃晃悠悠的,已经不怎么结实了,她老怕他会那一天睡着睡着把床给睡塌。
除了软榻,他屋子里的桌子也该换一换。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注意到,苏砚用来写字的那张桌子,桌脚断了一截,他是用两块砖头垫着,才能勉强继续用的。
她早就想把把桌子给他换一个新的了。
那样破旧的桌子,配不上他那么漂亮的字。
对了,还能为他买一沓上好的宣纸,再给他添置一套上好的笔墨。
他现在在家里用的都是苏漾从书院带回来的残次品,都是学子不愿意用的,准备丢了的,苏漾舍不得看这些纸墨笔砚被浪费,便拿回去给自己和苏砚用了。
苏漾和他,都该拥有更好的。
以前苏家没钱,什么都买不起,她也只能看着他们委屈自己。
可如今只要苏砚拔得头筹,苏家有了银子,这一切他们都能拥有了。
第053章 像我这样的大善人
幼恩想想就高兴。
她一边帮苏漾揉面,一边望了一眼屋内正在温书的苏砚问:“哥,等你拔得头筹之后,你打算把那些得来的银子用来做什么?”
苏砚抬眸望着她笑了笑,“现在才刚刚天亮,距离今晚的中秋诗会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诗会尚未开始,一切都不能过早下定论。
我不一定能拿到头名。”
幼恩揉着面的动作微微一顿,眉眼间尽是笑意。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清澈的眸里闪着亮光。
“你就别谦虚了,你的才华我还不清楚?这一次,你若是拿不到头名,我把我的头卸下来给你。”
江允南端着盛着芙然花的木盆坐到她面前,“呸!说什么胡话呢!今天这大好日子,还说这么血腥的话!苏幼恩,不是我说,你这人还真是粗俗。”
“你快给我闭嘴吧!”
幼恩本想拿起手旁的面团砸他,刚拿起来便想起苏家生活拮据,这两日买这些食材的钱还是她找江允南借的。
她默默将面团放回案板上,目光定在了一旁的菜刀上......
江允南望着面前挥起菜刀的苏幼恩,一双眼睛逐渐瞪大,连忙喊道:“苏砚救我!苏幼恩她要杀人了!她要在中秋节这样的好日子杀人了!!”
苏砚见她忽然挥起菜刀,连忙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制止道:“幼恩,小心些,这刀锋利。
别伤到自己。”
江允南本以为他手忙脚乱的跑过来,是要训斥苏幼恩一顿,谁料他竟然只是怕苏幼恩伤到自己才这么快过来的。
幼恩连忙放下了刀,解释道:“没事的,哥你放心,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苏砚见状,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才想起,那时幼恩手持长剑,连着杀了数十名锦衣卫,都没能伤到自己分毫。
如今她只是拿起了家里的菜刀,他竟然就会怕她伤到自己。
他确实是有些太紧张他这个妹妹了。
虽说不是亲妹妹,不过她是女子,和他们这群男人不一样,他紧张些,应该也无妨。
女子本就该被护着。
更何况,她和他是一家人。
苏砚去水井那里洗了洗手,随后走到幼恩身旁,“好了,回去歇着吧,这些活我来做。”
幼恩把面团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找点事情做,哥你还是快回去温书吧,晚上就是中秋诗会了,我还等着你拿头名呢。”
“家里的书我都已经读了不下二十遍了,如今已能倒背如流,这会儿不看,也无妨。”
江允南听见苏砚这样说,连忙道:“那你把你的小板凳搬到我这里来,过来帮我!我不会搞这些芙蓉花,怕给你们搞砸了。”
苏砚看了幼恩手里的面团一眼,刚想开口便听到江允南抢先道:“她手里就一块面团,自己揉了一早上了,都快揉出来感情了,你跟她抢什么?
还是快点过来,跟我一起弄月饼馅吧。”
幼恩道:“哥,你去吧,我就这一块面,也不能分你一块。”
苏砚这才搬着小杌坐到江允南身旁。
江允南哼着小曲,乐呵呵道:“我发现你们家这小日子过得还挺舒坦,能不能给我腾出来一间屋子,我想在这住上几天。”
幼恩瞥了他一眼,“我家都这么穷了,你还想来祸害我家,江允南,你没有心。”
就他这么能吃,吃上两天就能把苏家给吃破产。
哦不,苏家现在已经没半毛钱了。
连破产的余地都没有。
“这哪是祸害啊,我能帮你们干活,我这是免费劳动力啊!”说着,他长叹了一声:“兄弟,我这样的劳动力你都不好好珍惜,你会后悔的。”
苏砚问:“免费劳动力是什么?”
江允南嘻笑着答:“就是像我这样品德高尚,心怀大爱,愿意以一己之力普渡众生的大善人。”
苏砚起了兴致,又问道:“那东汉末建安神医华佗,行医遍布多地,救死扶伤无数,却不求仕途。不仅以一己之力救过当时无数人,还为后世留下诸多宝贵医书。
他曾付出那么多却不求仕途,是否也算得上是免费劳动力?”
江允南万万没想到苏砚会说起这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了一眼幼恩,求助的目光一闪一闪。
幼恩接收到他的信号,但她选择暂时性屏蔽。
这可是江允南自己要胡扯,她才不要为他善后。
江允南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编下去:“额......大概,大概能算?华佗先生为我们人类医学史贡献颇深,我们当敬仰他。”
只是说他是免费劳动力似乎有些大不敬......
华佗是一代伟人。
古往今来,有许多前人用尽自己一生来为后人铺路。
南宋岳飞率领岳家军破十万金军,打破女真满万不可战的神话。
他平定游寇,名扬洞庭。
他知百姓疾苦,知士卒之难。他为君王守住天下,开拓疆土,让将士安心,百姓安定。
他为后世付出诸多,也从不求回报。
然,他的结局又是什么样的。
岳飞遭君上猜忌,遭人弹劾,官职被罢,最终无兵无权。
受拉胁之邢,于大理寺狱中被杀,时年三十九岁。
他背上,刺有尽忠报国四字。
他的供状上,写的是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他对得起天下,是君王对不住他。
但他永远活在后世心中。
他们不该称呼他为免费劳动力,而是该说他是照亮后世的一盏明灯。
幼恩笑着道:“要说免费劳动力,没人能比二哥你更合适这个词了。你在苏州城救过那么人,可是一分钱都没收过。连买药的钱都是你出,你不光免费,还倒赔。”
苏砚点了点头,“我似乎有些明白你这话的意思,不过幼恩,茹阿婆以前教过我,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份,我们本就该救人的。”
幼恩道:“茹阿婆又没说过不让你收银子。二哥,你想想,你行医不要别人银子,大哥教书也不要书院给他月钱,咱们家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揭不开锅了。”
苏砚解释:“大哥不要月钱是因为我们两个......”
第054章 大佬竟在我身边
幼恩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苏漾一直以来不拿书院的月钱,是因为祝淮书从不收他们苏家人的食宿费。
从前苏砚在书院里的食宿费他便分文不收,而今幼恩也进了这书院,他却依旧是不收分毫食宿费。
他不收苏家人的银子,苏漾也就不收他给的月钱。
如此一来,两不相欠。
原是在双方默认的情况下,这两份银子相互抵消了。
只是幼恩还有一个疑问。
“我总觉得山长对我们苏家有些不一样,他似乎在特意关照我们。”
要不然,就凭她那日在他面前的表现,怀书书院必然不可能会收下她。
这几日她在书院里待的时间比较长,也就对这位山长多了些了解。
她发觉他是个极其有才能的人,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糊涂。
苏砚一边用刀切碎花瓣,一边答:“山长和大哥,还有鹤斋先生,都曾受过沈先生指点,故而有些情谊。”
“沈先生?”
“嗯,沈周先生。”
“沈周......”幼恩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江允南便睁大眼睛诧异道:“苏大哥曾受过沈周先生指点?!!”
大佬竟在我身边?
苏砚望了一眼他一把丢下的刀,连忙提醒道:“允南,你小心些,别伤到手。”
江允南却好似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历史上没记载啊......”
幼恩怕他不经意间会说漏嘴,便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江允南,你1能不能干活麻利点,我二哥都快剁好了,你的那一盆花瓣都还没什么变化。”
江允南这才回过神,“马上,马上了。”
幼恩此时已经干好了自己手头的活,她将揉好的面放到了一旁备用,随即从江允南的木盆里倒出了一半的花瓣,帮他一起将其剁碎。
菜刀砍在砧板上的声响此起彼伏,与她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
“你说说你,好好的江家公子不做,非要来我们这里过中秋。今天可是中秋节啊,也不知道你爹怎么舍得放你出门的。”
江允南勉强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应道:“当然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你以为我爹会放我出来?他巴不得我今天一天都呆在家里面。
不过苏幼恩,这些花瓣又没招你惹你,你至于使那么大力气吗......”
她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苏幼恩没理他,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动作,不一会儿竟已是将这些花瓣全都剁碎了。
江允南瞧了一眼她那边已经完全剁碎的花瓣,再看看自己这边剁了大半天还是成片成片的花瓣,不禁感慨:“这么快......你怎么能这么快。”
幼恩站起身,极其不屑地瞥了一眼江允南,随即留下一句:“垃圾,还没搞好。”便跑去水井那里洗手去了。
干完了上午的活,她只觉得自己一身轻松。
她揉了揉肩膀,又跑到苏砚身边,看他也已经忙完了手上的活,便将他拉了起来。
“哥,跟我一起出去转两圈吧,外面好热闹。”
苏砚点了点头,去洗净手后便随她一同出了门。
只留江允南一个人在院子里自言自语。
“大概这就是兄弟情深吧,这就走了,眼里只有她那个哥。也不问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今日的幸川坞极其热闹。
斜对门的刘婶穿着围裙正忙着抓.鸭.子,隔壁的茹阿婆则是坐在门口晒太阳,一边望着手忙脚乱的刘婶乐呵呵的笑,一边扇动着自己手上的蒲扇。
苏砚过去同她问了好,又站着闲聊了几句。
幼恩则是悄悄往茹阿婆家里看,想看那个喜欢穿月白缎绣丁香对襟褂子,豆蓝长裙的女子在不在院子里。
阿婆注意到她飘忽不定的眼神,摇着蒲扇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望着幼恩笑着问:“幼恩又在找允贤呐?”
茹阿婆本就面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看起来慈祥可亲,平易近人。
幼恩平日里虽和她接触不多,但一瞧见她便觉得极其亲切,便蹲下身,换她抬头望着茹阿婆。
“阿婆,允贤姐姐不在嘛?今天可是中秋节欸!”
“允贤今天当然要在家,不过她今天起早出诊去了,看看时间,应是快回来了。”
她话音方落,便见不远处那个身着月白褂子,豆蓝长裙的女子提着一份烧鸭,笑吟吟地朝这边走来。
还没等她走到身旁,幼恩便听到她兴高采烈地呼喊:“阿婆!我抢到卢氏烧鸭了!”
卢氏烧鸭算是这一带比较有名的特色菜,皮酥肉香尝上一口便让人回味无穷,因为太好吃了,导致它每次一出炉几乎都会被人抢光,难买得很。
对门的刘婶听见她这一声喊,停下了手头上抓.鸭.子的动作,直起腰极其羡慕地开口:“哎呀妈呀!俺前两天一直去抢,一直没抢到!允贤你今儿运气倒是怪好啊!竟然抢到了!”
茹阿婆笑道:“别听她胡说,她那哪里是抢的,分明是今日她去卢家看诊,人家为了感谢,早已为她留好的。”
谈允贤见自己被拆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走到刘婶那里,问了一句:“刘婶,你们家今天这是准备开荤么?”
刘婶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眼底尽是笑意。
“今儿个俺家闺女回来!俺给她坐点好吃的!”
谈允贤看她抓鸭子抓得手忙脚乱,也就不再打扰她,提着烧鸭走到家门口,向苏砚和幼恩分别问了好,之后对茹阿婆道:“我先把烧鸭放回去哈。”
从谈允贤出现在路口,幼恩站起身后便一直笑着瞧着她。
直到谈允贤消失在她的视线内,她才收回目光。
苏砚正为茹阿婆捏着肩,“对了阿婆,我大哥今天做了月饼,等他做好了,我给您端过来些。您现在还喜欢吃甜食么?”
茹阿婆没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忽然说了一句:“阿砚啊,我家允贤,她尚无婚配。”
“啊?”
苏砚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他自然是知道谈允贤尚未婚配的,毕竟是邻居,离得这么***时来往又多,这些他自然是清楚的。
第055章 我全家都是反派
茹阿婆为什么忽然要对他说这话?
就在他云里雾里的时候,茹阿婆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领会其意,蹲在她身旁,等待着她开口。
只听到茹阿婆忽然压低声音,“我悄悄问你,你家叔父还没为幼恩指婚吧?”
幼恩将她悄悄问的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砚没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如实回答:“自然是没有的。”
闻言,阿婆面上笑意愈浓,将目光向苏幼恩这边移去,缓缓将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整遍。
边打量边不由自主地夸道:“老朽我这一生也见过无数的人,幼恩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看的。起初我还以为,你们苏家两兄弟已经是咱们苏州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
没想到如今又从顺天府回来了个三弟,竟然俊朗不输你们二人,这双眉眼比你们兄弟两个还要灵动。我光瞧着,就高兴。”
说着,她忽然回头瞧了一眼,见谈允贤还没出来,便连忙小声道:
“要是以后咱们两家结了亲,我天天瞧着也欢喜!”
苏砚这时才明白过来,茹阿婆方才说这些,原来是想为幼恩和谈允贤牵线。
可幼恩也是女子...这样实在是......
不妥,十分不妥。
可是他又该如何向阿婆解释?
幼恩听完她这一番话,脑子里乱糟糟的。
看来阿婆是相中她了,想让她和谈允贤成亲。
她何德何能......
她只是多看了谈允贤几眼。
只是因为从前在书上读到的人,就这样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把控自己,才总想多看上几眼。
无论是史书还是后世为谈允贤编撰的故事,她都看过许多遍。
于苏幼恩而言,谈允贤是明月。
每次瞧见谈允贤,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小粉丝一样,目光从她身上自始至终都移不开。
但明月始终都是明月。
况且,她苏幼恩也是个实打实的女子......
幼恩深吸了一口气,临时编了一个谎:“阿婆,我发过誓,此生绝不成亲,我爹也是知道的,所以说,他不会为我指婚,我也绝不会和谁能够结亲。”
茹阿婆面上笑意瞬间凝固,许久,她才长叹了一声:“哎...你这孩子......倒是可惜了。”
要不然,这一桩婚事她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另一旁,刘婶欣喜若狂:“抓到了!俺终于抓到了!你说说你这只鸭子跑那么多圈做什么!还不是得被我抓到!一会儿跑瘦了就没多少肉了......”
幼恩拿着谈允贤给她分的一只鸭腿,笑意盈盈地跑到苏庭身边坐下,一边啃着鸭腿一边道:“爹,对门的刘婶喊你去帮忙杀.鸭,她说她自己弄不好。”
苏庭眯着眼躺在躺椅上,听见她说话连眼皮都不曾抬起。
“一边去!我这双手曾为陛下研墨,今要为她杀.鸭?你开什么玩笑!”
“哎,可惜了老鸭汤。”
“什么老鸭汤?”苏庭终于睁开眼睛。
“刘婶说了,只要你过去帮忙,等今晚她煲好了老鸭汤,也给你送过来些。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现在就过去回绝。”
说完她就要站起身往外走。
苏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慢着!!”
“大家都是邻居,本就该互相帮助!刘婶一个妇人操持一整个家也挺不容易的,我这就过去帮忙!主要不是为了老鸭汤,主要是像帮刘婶的忙。”
幼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瞧不见他的身影。
“跑得倒是挺快。”
她转过身,本想躺到躺椅上晒太阳,谁知刚转过身便见江允南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嘴里还振振有词:“苏幼恩啊苏幼恩,你从哪搞得鸭腿,好香......”
幼恩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你干完活了?”
“没......”江允南有些不好意思,“你大哥看我太慢了,他又急着用,就自己亲自弄了,让我过来歇一歇。”
幼恩啧啧叹道:“大哥都忍受不了你这样的速度。”说着,她窝在了躺椅上,笑眼咪咪地啃着鸭腿,晒着太阳。
江允南深吸了一口气,“卢氏烧鸭?”
幼恩又咬了一大口,“没想到你干活那么慢,鼻子倒是挺灵。方才我们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谈允贤带着烧鸭回来。
她给我和二哥一人分了一个鸭腿,可惜,刚刚你没干完活,你要是早点干完活了,兴许也能吃到这等美味。”
江允南撇了撇嘴,“我才不稀罕呢,我家里什么没有?”
“行了,别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你的在那呢。”幼恩指了两下石桌上用油纸包着的鸭腿,继续道:“二哥说他不喜欢吃肉,本来要把他那一份也给我吃,我怕吃鸭腿吃饱了没胃口再吃饭,就想着先给你留着。”
江允南大喜,连忙将鸭腿拿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大口。
“太香了!好吃到我想哭!”
幼恩此时已经吃完了自己这一份,她用帕子擦了擦嘴,颇为嫌弃地望着江允南道:“你能不能别丢人...我就没见过哪家男主吃.鸭腿吃哭的......”
江允南怼了回去:“你才丢人,我就没见过哪家反派天天好吃懒做成你这样的。”
幼恩呵呵一笑:“原来你还记得我是反派啊,江允南,你就不怕我这个反派在你吃的东西里面下毒么?”
“怕什么?中毒了有苏砚给我治。”
“那如果说,我全家都是反派呢?”
江允南正在吃鸭腿的动作忽地一顿,抬眸望向幼恩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此时只觉得阴森恐怖。
“沃曹......我说我怎么吃着吃着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腾,似波涛汹涌,来势汹汹。原来...竟是你对我下了毒!”
他说这话时满脸痛苦,整得就像真的一样。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
“想去如厕就直说。”
江允南瞪了她一眼,“我正在吃东西!”
“又不是我正在吃东西。”
“苏幼恩,你故意恶心我呢是不是?”
“反正我是反派,我恶心你怎么了?”
……
二人一开始斗嘴便停不下来,直到苏庭满身血迹,提着把刀走了过来......
第057章 中秋诗会,苏州胜景
“可今天是中秋,晚上苏州城肯定很热闹,不能明天再走吗?”
幼恩不想让他走。
今夜本该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少了苏漾,那还怎么能叫团圆。
苏漾已回屋去拿包袱,回到中堂时应道:“他说那边催得紧,今天必须得过去。”
苏砚站起身,皱眉沉声道:“哥,你又不懂经商之道,去了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然还是留在家里把中秋好好过完......”
“毕竟是鹤斋的事情,他没请我帮过什么忙,这次他既然开口了,我自当尽力而为。”
解释完,苏漾见幼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温声劝道:“好了,今晚你还要陪阿砚要去诗会。
快打起精神,别哭丧着脸了。我过两日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们带特产。”
幼恩道:“可这是咱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的第一个中秋,你不在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苏庭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忽然沉重下来的气氛。
“是第一个又不是最后一个,阿漾只是出去几天,你搞得好像要永别了一样,至于吗?”
江允南附和道:“就是就是,苏幼恩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要矫情。”
人家蓁蓁都没说什么,她倒是一直在这东挽留西挽留的,挺浪费时间的。
他话音方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漾笑了笑,“应是方鹤斋来了。”
说罢他便过去开门,不料门外的人竟不止一人,竟是一群。
是江家人。
江宝复手叉着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向苏漾问了声好,随即问:“我家允南,是不是在先生家里?”
苏漾点头。
屋内的江允南一听到江宝复的声音,吓得连忙放下筷子,站起身就像找个地方藏起来。
江宝复剁了下脚,有些气愤。
“这臭小子又跑你们这里来打扰你们,都跟他说过多少遍了也不听。”
苏漾笑了笑,“不是打扰,今天允南帮了我好大的忙,他还帮我做了月饼。”
“哦?”江宝复闻言笑颜逐开,“我家那臭小子还会做月饼了?”
“允南很聪明的。”
他倒也不直接回答江允南现在是否会不会做月饼,毕竟如今江允南到底学没学会确实不太好说。
江宝复听了这话瞬间高兴了起来,“我家允南从前确实是聪明。
只是之前没能经受得住林家那个女儿在大婚之日逃婚,生了一场病失了记忆,整个人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从前会的他现在都不会,从前不会的他现在都会。我这段时间都快为他愁死了......”
苏漾却没再接话,他似乎在江宝复带来的一众人等身后,瞧见了那个身着青衣,双手环臂背靠着老槐树,懒洋洋晒着太阳的方鹤斋。
方鹤斋觉察到他的目光,侧眸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该走了。
苏漾点头,匆匆与江宝复告了别,便与方鹤斋一同离去。
江宝复在进院子的时候,正巧瞧见江允南在往桌子底下钻。
“允南?江允南?!我的崽啊,你莫不是又病了?”
江允南默默爬了出来,听着江宝复唠叨了好大一会儿,最终无奈,只好随他一同回家。
他原本还想同幼恩一同去中秋诗会的......
一到晚上,苏州各户便都亮起一盏盏明灯。
夜幕上飘着许多画有好看图案的孔明灯,有许多人会将自己的心愿写在孔明灯上,祈愿明灯能向上天诉求,求愿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
也有人会在灯上写下对已故亲人说的话,祈愿灯能在离天最近的那一刻,替自己那些话说给天上的亲人听。
幼恩从苏庭那里搜刮到几文钱,也买了一盏孔明灯,和苏砚,蓁蓁一同在上面写字。
蓁蓁在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个家字,幼恩注意到,她是拿左手写字的。
苏砚则是在一旁写了一句家人平安,一切顺遂。
幼恩绞尽脑汁想了好大一会儿,她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往上些,可是一时间竟想不到该写上去哪一句。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终于拿起笔,默默写了一句:我在这里挺好的。
她写给另一个世界的家人,写给另一个世界的朋友。
或许这一生他们都再难相见了。
他们本已经打算开始点孔明灯,不料这时候苏庭忽然凑了过来。
“拿的我的钱买的东西,竟然也不让我在这上面许个愿,你这个不孝子。”
幼恩撇了撇嘴,只好把笔递给了他。
只见苏庭望着月亮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在上面写:愿主安康。
蓁蓁和幼恩心中明白,他这是在为督公祈愿。
苏砚虽然没明白,但他向来不喜欢多问,也就没说话。
放过孔明灯之后,幼恩陪苏砚一同去了诗会,苏庭觉得诗会无聊,便带着蓁蓁一同四处闲逛。
这是幼恩生平第一次参加这般文雅的活动。
这次诗会选在了一艘极大的船里,这艘船四周皆是雕花的窗,不仅能在游湖之余斗诗,还能透过窗将苏州盛景一览无余。
每个人的桌上还摆了许多茶果与小菜,是不是还有身着纱衣的女子过来倒酒。
有酒有肉有美人,这样的日子谁看了不说上一句赛神仙。
幼恩觉得这里一切都极好,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在这艘船上待一辈子。
如果...如果她不晕船的话。
晕船是个大问题,她一上船,便一阵一阵的想吐。
为了让苏砚能够专心斗诗,不影响他的状态,幼恩骗他说自己想去船舱外吹吹风,便出了船舱。
她方走到甲板上,便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一下子吐了出来。
“救命,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了......”
吐得她半条命都要没了。
好不容易吐完之后,她一边用手帕擦嘴,一边坐下想歇上一歇。
好在大家都在参加诗会,她这般狼狈的样子不会被别人看到。
不会被别人看到......
呃。
幼恩愣了两下,揉了揉眼睛,仔细向对面看去。
她本以为甲板上没人。
不料就在她正对面,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幽幽盯着她。
幼恩差点就要大呼:妈妈救我,有鬼!
第056章 中秋吃什么
江允南被吓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贴上墙,已无退路时,他才哆哆嗦嗦的开口:“苏...苏幼恩,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哪一句?”幼恩有些迷惑。
什么情况?他是羊癫疯发作了吗,腿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你全家都是反派那一句......”
幼恩看他被吓成这副模样,便瞥了一眼苏庭,这才明白过来,江允南这是又开始疯狂脑补了。
至于么...他和苏家人接触了这么久,还不了解苏家?他们要是想害他,还用等到今天?
但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一人,苏幼恩怎么可能会浪费这一次捉弄江允南的大好机会。
她长叹一声:“今日怕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到了那边,莫要恨我。毕竟...我只是个反派,只有除去你,我才能有活路。”
江允南此时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苏庭全身都是血,目光有些涣散,看起来像是着了魔一样。
他越害怕,提刀而来的苏庭便离他越来越近。
他们这一家子反派,不会真的要在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对他这个正牌男主下手吧?
江允南都快哭出来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求饶:“救命!别杀我,别杀我,我把银子都给你们,我不当这个男主了还不行吗。”
苏庭默默从他身旁经过,将沾了血的刀丢进了水桶里,随后又走到水井处洗了洗手。
洗完手之后,他又若无其事的从不停颤抖的江允南身边路过。
走过去时还不忘吐槽了一句:“有病,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一个人隔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完便回了屋子,准备换一身干净衣裳。
幼恩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江允南啊江允南,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简直是又怂又蠢。
谢谢你让我开了眼,让我明白不是所有男主都配当男主哈哈哈哈哈哈。”
江允南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本人也觉得那个怂字就挂在他头上。
要命,苏庭只是过去洗个手,就把他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了下来。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担不起男主这个角色。
幼恩忽然从袖子里翻出了个什么东西,她将那东西塞到了江允南手里,佯作语重心长地说道:
“兄弟我就只剩这一文钱了,看在你跪了这么久的份上,这一文钱就给你当节日红包了。”
江允南攥紧了手心里的一文钱,二话不说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幼恩的衣领。
“苏幼恩,你又耍我!”
幼恩目光幽幽,面无表情道了一句:“江允南,看你身后。”
江允南见她忽然这样,还以为是身后出现了什么东西,连忙松开她的衣领,躲到了她身后。
幼恩却忽然乐道:“你身后,是一堵墙。”
江允南身后其实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想要逗一逗他,没想到他又中招了。
她现在甚至有些担心江允南的智商。
江允南被她捉弄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上午都不想搭理苏幼恩。
幼恩正好乐得清闲,躺在躺椅上晒了一上午的太阳。
正午过了一刻,苏砚的月饼终于出炉。
月饼出炉的那一刻,满院都萦绕着糕点特有的香气,还伴随着一股花香。
苏砚包了几块荷花酥,还有芙蓉月饼,给隔壁茹阿婆送了过去。
这回幼恩没再缠着要一同前去,她怕茹阿婆会再误会她的心思。
苏漾今日做了一大桌菜,有珍珠翡翠白玉汤,麻辣兔丝,蒜蓉粉丝蒸肉,糖醋土豆排骨,腐乳蒸鸡,糯米蒸排骨......
幼恩不禁感叹道:“天哪,大哥你这手艺堪比御厨!”
江允南瞥了她一眼,找准机会怼道:“就知道胡说八道,你又没去过皇宫,怎么知道御厨手艺?”
幼恩满门心思都放在了面前这一桌美味佳肴上,压根就没心思跟他斗嘴。
“我曾在梦里去过。”
说完便入了座,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咱们要是能天天过节就好了,这样我每天都能吃到大哥煮的菜了。”
江允南也对这一桌子菜垂涎许久,见她坐了下来,也跟着坐了下去。
幼恩等苏庭夹了第一口菜之后才开始动筷,她只吃了一口麻辣兔丝,便辣得嘴巴红彤彤的。
苏砚为她倒了一杯茶,又在她手旁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幼恩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她知道苏砚不爱吃肉,便为他夹了一块豆腐。
江允南咬了一大口糯米排骨,好吃得他两眼发光。
蓁蓁最喜欢吃兔肉,那一道麻辣兔丝便是苏漾特意为她做的。
她吃得欢喜,心里也欢喜。
她听到幼恩说这是家人煮的菜,比外面的菜好吃一万倍。
她看到苏家欢聚一堂,阖家美满。
而她这样的人能够融入其中,对饮闲聊,何其有幸。
她这一生,原是还能尝到家人亲手煮的菜。
真好。
苏庭吃了一会儿,见幼恩一直在给苏砚夹豆腐,桌上肉都快吃完了,苏砚还没吃上一块肉,便忍不住道:
“苏幼恩,你干啥呢?你让你二哥吃块肉能死?这肉都进你一个人肚子里了,你也不怕胖死。”
幼恩颇为嫌弃地望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二哥不喜欢吃肉,他喜欢吃素菜。”
苏庭放下筷子,“胡说八道,你二哥小时候明明最喜欢吃肉。”
幼恩愣了一下,侧眸望向身边的苏砚。
苏砚笑了笑,“长大后不喜欢了。”
苏漾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他夹了一块糯米排骨,向幼恩解释道:“是因为家里买不起肉,阿砚才说不喜欢的。”
“可是......”
可是在书院食堂吃饭时,苏砚也总把自己盘子里的小炒肉夹给她吃,她一直以为他是真的不爱吃肉。
犹豫片刻,她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
“那我们以后好好读书,好好赚钱。”
到时候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就在她已经开始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时,苏漾忽然站起身,“我吃好了,这会儿我得出去一趟。
昨日方鹤斋同我说要我陪他去斜塘镇一趟,他想谈笔生意,要我陪着,我这两天可能就不回来了。”
第058章 传说中的主角缘分
就在这时候,那男子忽然站起身。
幼恩为了缓解尴尬,默默开口搭话:“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把好好的诗会开在船上,这船晃晃悠悠的,让人怪难受的。”
那人冷冷瞧了一眼正在自言自语的她,随即默默从她身边经过,径直回了船舱。
他直接无视了她。
幼恩此时只想为他的冷漠而鼓掌。
好在他走的够快,要不然这块甲板真的就成了她的社死现场。
他虽然不理人,但好在走得快。
只要他走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她此时所在的湖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未惊鸥鹭湖。
茫茫角动,回舟尽兴,未惊鸥鹭。
这片湖与苏州城其他地方的湖略微有些不同,这里四周的围栏都是由上好的大理石砌成的,每处围栏都刻有精致的莲花与白鹭。
故而尽管这一整片湖都未种莲花,还会有许多文人雅士在此处泛舟游湖后作出许多关于莲的诗。
不是莲花,胜若莲花。
大理石上的刻画,远比莲花还要永恒。
在这样的月夜里,刻在石块上那精美细致的莲花与月光交融,倒映于湖面之上。
繁星从明亮的诸多孔明灯中探出头,跃在泛着银光的湖面上,将夜空光亮让出一点点,分给这天地一点点。
分给这人世间一点点。
林羡鱼立于石栏前,在孔明灯上写下了两个字:活着。
在她放飞孔明灯的那一刻,幼恩所处的那艘船靠了岸。
幼恩还以为是诗会结束了,连忙进船舱去找苏砚。
她刚跑进船舱,便撞见了方才在甲板上遇到的那个黑衣男子。
那人瞧了她一眼,随即极其冷淡的说了一句:“船已靠岸,晕船的人可以下船了,莫要耽误诗会。”
幼恩也抬眸看他。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这人见她还不动,便催促道:“还不走?你已经把我的船给吐脏了,还想如何?想毁了这诗会,毁了这艘船不成?”
合着这船靠岸不是诗会结束了,是要把她这个晕船的人请出去。
这人什么来头,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竟有权掌控这艘船。
毕竟是自己先吐在了他的船上,幼恩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先道了歉,之后解释道:“我已经不晕了,不必如此劳烦的。”
这人一脸冷漠,“公子想必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请你下船,别再把我的船弄脏了。”
那一霎,船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苏幼恩身上。
幼恩觉得这世界可以把社死这两个字焊在自己身上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道:“方才是我未能控制住自己,实在抱歉。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待会儿给您把船清扫干净,可以吗?”
“不行。”这人回答得果断,看向她的眼神里尽是嫌弃,“你若是还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那就赔偿我一百两银子,就当是赔给我的船了。”
“一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幼恩差点没直接昏过去。
一百两够买二百石大米,够给一个七品知县发两年多的俸禄了。
就因为她吐到了他船上,他就要她一百两?
疯了吧?
他还不如直接要了她这条命。
苏砚这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走到幼恩身旁,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幼恩向他解释了方才的情况,苏砚听完后皱起眉稍,他本想问她为何不告诉他晕船的事情,可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瞧见幼恩也紧皱着的眉头。
他知她现在处于一种极其尴尬的境地,再加上晕船,肯定有些不好受,也就将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扶着她走到了甲板上,低声道:“你先在这里好生歇息,这件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就好。”
幼恩本不想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可就在她想要于他一同回船舱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了岸边的林羡鱼。
林羡鱼今日并未穿着男装,也没易容,此时正被几个无赖拉拉扯扯。
幼恩定睛一看,那几个无赖中为首的那个人竟然是左之权。
左之权闲着没事去招惹林羡鱼作甚?
此时苏砚已回了船舱,幼恩见林羡鱼被他们拉扯得衣衫不整,没忍住攥紧双拳,险些就要下船冲过去。
她最看不得女子当街受此凌辱。
尽管林羡鱼是个没良心的,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冲上去的心。
在这个对女子本就不公的时代,倘若女子还不能联手相互保护,那谁又能真正保护得了她们?
权力?地位?
这些林家都有。
可林羡鱼活在什么都有的林家,却受尽凌辱,不仅被重男轻女的父亲每日责骂,还被家中仆人看不起,自己的亲弟弟甚至还想直接把她杀了。
她身为女子,什么都没有。
尊严,亲情,自由,什么都没有。
幼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足尖一点跳出船上了岸。
她刚上岸,便瞧见一个青衫少年不知从何处忽然蹦了出来。
这人蒙了面,看上去倒有些像武侠小说里的高手。
只见他一脚踢中那个正揪着林羡鱼头发的人小腹,随即护在了林羡鱼身前。
这是要上演英雄救美的剧情?
这种事难道不该是江允南那个男主来干?
就在她准备等这位高手出手把左之权这群小弟都教训一通的时候,这位大侠忽然开口骂道:“左之权你这个鳖.孙,你不是个人!你这个大变.态!”
幼恩一愣,揉了揉眼睛,仔细将这位大侠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瞧了一遍。
只见他在骂完之后忽然扯下了自己蒙面的黑布,极其愤怒地瞪向了左之权。
她寄以厚望的这位大侠,正是二狗这本书的正牌男主——
江允南。
幼恩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江允南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蒙着面出来做什么?
就不怕官府把他当成江洋大盗抓起来?
想了一会儿之后,幼恩终于想出了一个能说得通的理由。
也许这一切只是单纯的因为林羡鱼的女主光环吧。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缘分吧。
女主出事,男主必出现。
言情小说里英雄救美的桥段绝不能少。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