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TXT下载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全文阅读

作者:九黛迟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txt下载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章 最无用的,便是承诺

    那他身边,岂不是又无人可用了?

    想到这里,不等汪直回答,苏庭便道:“我才不回。”

    除非汪直与他一同回苏州,否则,他定然不会此时离开。

    此时离开,便是置汪直于孤立无援之地。

    汪直自然知他心中所想。

    他问:“你想让我随你们一同回苏州,对吧?”

    苏庭点头,“督公您知道的,苏州尚有宣家军会护着您,可南京,您什么都没了。”

    这里,实在是不值得继续留。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您真的舍得错过幼恩出嫁吗?”

    “我也想......”汪直的目光落到了幼恩身上,“送你出嫁。”

    他还想给她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礼。

    可他早已不再是曾经的汪直。

    如今他一无所有。

    腹背受敌,钱权两空。

    他哪还有那个能力,给她那些。

    可他说不出来这些话。

    汪直轻叹口气,拍了两下幼恩的肩膀,对她低声道:“听话,先回苏州吧。”

    先回到那个安全的地方,和你爱的人,好好活下去。

    幼恩语气坚定:“除非你和我们一起回。”

    她和苏庭想得一样,他不走,她断然不会离开。

    汪直轻声劝道:“等我处理好南京这边的事情,就去苏州看你们。”

    幼恩盯着他问:“那您何时能处理完这些?我们可以等一切结束,等你能离开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回。”

    汪直侧眸望向别处,答:“我也不知何时能结束,幼恩,这次你就听我的好不好?先回去吧。

    等我这边结束之后,一定,一定会去苏州看你们。”

    幼恩依旧盯着他。

    “您说这话时,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您,真的有去苏州的心思?您真的会去吗?”

    汪直没有回答。

    他怎会没有去苏州的心。

    可他去不了。

    但凡他离开南京半步,陛下便能知晓。

    再加上锦衣卫万通始终虎视眈眈,不肯放过他。

    他若去苏州,便相当于把陛下和万通的眼线,都带去了苏州。

    将身边这些潜伏着的危机,都带去了苏州。

    带到了她身边。

    他想她能好好的,故而怎么能去苏州。

    这些话,他依旧不能讲给幼恩听。

    他只是低声承诺:“若我能去,便一定会去。”

    “督公,我不想听这些。”

    她要他随她一起回去,而非是说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在这天底下,承诺是最无用的东西。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汪直正想再说些什么,但在这时候幼恩却又继续道:“这一次,没得商量。就算您不愿意去苏州,我也要把您绑到苏州。”

    他愠怒:“苏幼恩,你大胆。”

    “若不大胆一次,难道要看着您一辈子都困在这里?若不大胆,难道要我成婚当日,连个送我出嫁的人都没有?

    督公啊督公,你可曾想过,不管你在与不在,我都身处于危险之中。就算你在南京,我在苏州,万通也不会放过我。

    您又何必一直担心这些?若有危险,我们一起面对就好。再说了,我们在苏州还有宣将军,可您在南京,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她宁愿大胆这一次,宁愿不守规矩这一次。

    也要把他汪直,带到一个安全之地。

    她才不要让汪直后半生真如历史般凄惨地活下去。

    她要他好好的,起码在她还在的时候,能好好的。

    汪直终于开口:“我若去了苏州,陛下必然会察觉到你的存在。”

    万通的人,她或许还能应付一二。

    可陛下若是对她下了死令,拿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怕是也难逃一死。

    他明宪宗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幼恩却对此毫不胆怯。

    “那就让他派人来杀我,来一个,我杀一个。”

    她的命,总得让她自己去拼。

    即使拼不过,也不过是一个死。

    左右,都是一个死。

    从前,她并不怕死。

    遇到苏砚后,她才想要好好活下去。

    活在有他的每一天里,活在自己想过的日子里。

    如今,她确实不想死。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离别,怕的是亲眼看着身边人一个又一个先她而去。

    她想汪直能够好好活着。

    “不可妄言。”汪直皱起眉头,“你能与万通作对,能与权势为敌,却万不能与陛下站在对立面。”

    这天底下,谁能斗得过他明宪宗。

    他汪直不能,她苏幼恩更不能。

    明宪宗是这天下的皇,是他们不得不去听从的人。

    “若与陛下为敌,能让督公好好活下去,那我宁愿如此。”

    说着,她忽然抬起手,乘汪直不备之际,在汪直面前洒出一片白色粉末。

    这是她在经过岑岚之事之后,便会随身带着的一包迷药。

    她本以为,这迷药能用在刺客身上,万没想到最终却用到了督公身上。

    汪直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还在斥责她大胆。

    可她却毫不在乎。

    她此时在乎的,是他能活下去。

    能在苏州,好好活下去。

    苏庭也没想到幼恩会忽然做出这种举动,他亦是愣了一会儿。

    直到幼恩唤他:“还不快过来搭把手,我们现在就走。”

    她要在汪直醒来之前,把他带出南京。

    她才不要给他留在南京的机会,一分都不会给。

    她要汪直,待在安全之处。

    很快,汪直便被他们塞进了马车。

    离开南京的这一程,她未曾歇息半刻。

    若是马儿累了,那便换一匹马。

    若是他们饿了,那便啃路上买的干粮。

    她换了许多车夫,日夜不停的赶路,最终只用了三日,便回到了苏州。

    好在这三日,汪直都是昏过去的。

    到苏州时,他还没醒。

    幼恩忽然有些担心:“莫不是我那时候撒的迷药太多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苏砚为他把了脉,随后应道:“放心,督公无事,许是今日太累了,故而才一直没醒,再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幼恩又问:“再累,也不能直接睡三天,他这三天不吃不喝,不会出事吧?”

    苏砚答:“唯一会出的事,大概就是等他醒来之后,你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听到这话,幼恩仿佛已经想象得到,等到督公醒来之时,看到自己已经身处苏州会有多生气。

第135章 活着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就当,就当是给督公一个惊喜了。”

    苏砚无奈地笑了笑:“怕是惊吓,不是惊喜。”

    顺天府,皇城内。

    明宪宗在香炉中铺上底灰,缓缓将其压个平整。

    一人跪在殿内,小心翼翼地禀告:“陛下,汪直他,去了苏州。”

    闻言,明宪宗正提起香篆的手微微一顿,他愣了两秒,才将那香篆放入香炉。

    “苏州?何时?”

    汪直竟去了苏州,在没他的命令之下。

    殿内那人跪着答:“昨日我们的人,才把汪直离开南京赶赴苏州的消息,送入顺天府,想来这时候应是已经到苏州了。”

    “朕知道了。”

    明宪宗从香罐中舀出香粉,一点一点往炉中填印。

    待打完篆香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望着殿内这人道:

    “昭和,你亲自去一趟苏州,务必查清,汪直此去苏州,究竟为何。”

    李昭和点了点头,“陛下放心。”

    苏州。

    宣吾望着幼恩带回的汪直,愣了好大一会儿。

    “你们...就这样把督公带来了?”

    她怎能如此大胆,不要命了?

    连着赶了三天的路,幼恩有些疲惫。

    “南京那边刺客太多,督公在那里又无可信之人,不把他带回来,我没法安心。”

    宣吾轻叹口气:“等他醒了,怕是要被你气死。”

    幼恩喝了口茶,缓了一会儿后道:“被我气死,总比被那些人杀了强。”

    宣吾有些无奈,问道:“他啥时候能醒?”

    苏砚答:“应是这两天就能醒来了,算算时间,今晚应该就能醒了,最迟明天上午。”

    闻言,幼恩摸了摸鼻子,放下手上白玉杯,站起身道:“我觉得这两天我还是得回家避一避,苏砚,要不然咱们这两天先去斜塘镇待着吧。”

    等到督公气消了,他们再回来。

    到底是她亲手干的这些事,如今她确实是不敢直接面对督公。

    “怂了?干这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怂?”苏庭悠哉悠哉地说道:“这回督公要是没扒了你的皮,我就不叫苏庭。”

    “还好意思说我,整得好像你没参与一样。也不知道当时是谁1把督公拖进马车的,你以为,督公会只生我一个人的气?”

    “督公也不是第一次想把我皮给扒了,我没什么怕的。”

    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不过幼恩,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他醒来之后不生气。”

    “什么?”

    “成婚。”

    就现在,就在督公醒来之时。

    “你疯了吧?这种事不用提前准备的?况且如今苏漾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让我们忽然成婚,把他和方鹤斋吓死?”

    “险些忘了阿漾......”苏庭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又道:“要不然我先去斜塘镇一趟,把阿漾他们带回来,这一切,你到时亲自向他解释,如何?”

    幼恩微笑:“您这算盘打得倒是好,留我在这面对督公也就算了,还要让我亲自把这些告诉大哥,你就不能替我说上一句话?

    这种尴尬你都不能帮我抗一次?”

    他苏庭,不愧是整个西厂,最不仗义的一个太监。

    “这种事,我开口总是不好,毕竟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要不让苏砚开口也好,反正只要不让我说就行。”

    他就是不想经历这种尴尬。

    一点都不想。

    幼恩挽住苏砚的手,边往外走边道:“不说了,我们这就往斜塘镇走。”

    比起面对督公,她更愿意面对苏漾他们。

    向他们解释,起码只有尴尬。

    “真走啊?”苏庭连忙追上他们,可就在幼恩将要走出营帐的那一刻,李照邻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过来。

    她将信递给幼恩,并道:“苏家的信。”

    苏家的信?苏漾寄来的?

    她正要去斜塘镇见他们,他便寄信过来了?

    倒是够巧的。

    幼恩看过信之后神色大变,她眉心紧皱,声音亦是极其沉重。

    “锦衣卫的人,把江允南抓走了。”

    宣吾闻言亦是大惊:“锦衣卫抓我们允南作甚?!”

    他锦衣卫是疯了吧,敢抓他的人?!

    他江允南,也算是半个宣家人。

    他万通,竟敢抓他?

    幼恩道:“信上说,锦衣卫的人,似乎在找我。那日正巧允南在铺子里,鹤斋先生只护住了大哥,没能护住允南。”

    他锦衣卫,办事倒是没一次是堂堂正正的。

    每次都耍这些小手段,倒是够恶心的。

    苏庭拍了拍宣吾的肩膀,劝道:“别担心,江家的人,他还不敢动。况且,他背后还有你们宣家。”

    万通就算是再大胆,也不敢触怒宣家。

    “我现在就要回斜塘镇一趟,他们锦衣卫要的是我,应是不会伤允南。”

    “我与你一道回去。”说着,宣吾便拿起了长剑。

    李照邻连忙拦住他,“你若走了,汪督公该怎么办?”

    军营内,还有汪直。

    幼恩道:“宣将军放心,允南不会有事。你便在此守着督公,若那便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我会给你传信。”

    宣吾有些为难,他怕幼恩一行人敌不过锦衣卫那群人,但又怕汪直会在他离开后醒来。

    李照邻看出了他的担忧,她忽然道:“属下请命,同他们一道赶赴斜塘镇。”

    有她前去,宣吾大可放心。

    她定然,会把江允南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也好。”

    宣吾点了点头,“你带些可信之人,这一程,务必要保允南和幼恩平安无事。

    还有,若在那边出了事情,一定要记得跟我传信。”

    李照邻点了点头,“将军放心,属下就算是拼了命,也会保住江公子和幼恩。”

    宣吾闻言忽然皱起眉头,他犹豫了一会儿,片刻后才终于开口:“我说要你保住他们,却没说要你拼命。

    阿照,我要他们活着,也要你好好活着。”

    这一程,谁都不能有事。

    李照邻抬眸,与他对视,望着他道:“将军放心。”

    她定会活着回来。

    幼恩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微妙,她本意是不愿意破坏这种气氛的,可是有些话,她觉得自己该说出来。

    “你们放心便是了,我与锦衣卫交过手,那群人武功不怎么样的,咱们还不至于和他们拼命。”

第136章 坦白

    对付他们,还没那么难。

    然而李照邻和宣吾却好似压根就没听到她说话,他们把她当空气。

    宣吾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沉声道:“珍重。”

    李照邻道:“将军亦是如此。”

    他们两个总是这样,总是差些什么。

    分明早已互生情愫,分明早已动了心思,却终是不肯宣之于口。

    他和她,都不愿意说出口。

    幼恩看着她们两个人这样,都免不了为他们着急。

    她想不通,分明已经花了十年时间在他身上,她又何必如此。

    为何就不肯,把自己心中的话说出口?

    为何就不能,坦诚相待,将心意告知与他。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宣吾亦是不肯说出口?

    珍重。

    他只能对她说这两个字。

    分明心中有万般话想说,却始终不能宣之于口。

    幼恩实在是想不通。

    宣吾和李照邻,究竟在顾虑些什么。

    非要这样一直耗下去才行吗?

    她已经用了足足十年去陪他,他到底还在等什么?

    一个女子用了足足十年,还不值得他将心中话说出口?

    宣将军他,未免顾虑太多。

    她都怕宣吾和李照邻会一直这样下去,一直这样耗下去。

    他们消耗的,是他们的时间,是他们对彼此的热情。

    在回斜塘镇的穿上,幼恩默默拿着一盘糕点,走近李照邻。

    她将糕点放到了李照邻面前,说道:“这家桂花糕特别好吃,尝一尝。”

    李照邻含笑接过,吃了一块之后,忽然问幼恩:“你和苏公子,是不是将要成婚了?”

    幼恩点了点头,对她没有一丝隐瞒。

    “我早已想和他成婚,如今终是快到日子了。”

    她已是确定心意,此生非他不可。

    她也只要他。

    李照邻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侧眸望向江上浮萍,轻声道:“真好。”

    之后,她忽然发出一声不可轻闻的叹息。

    也不知她何时才能走到这一步。

    才能和自己心中那个人,走到这一步。

    幼恩望着她问:“你真想一辈子待在军营?”

    真的就不想,嫁人为妻,和爱的人厮守终老?

    “我爱的人,身在何处,我便身在何处。”李照邻这样回答她。

    她并非是一辈子都要待在军营,她只是,相待在有他的地方。

    有宣吾的地方。

    宣吾在哪,她便在哪。

    宣吾此生若不愿离开军营,那她自然也不愿。

    幼恩明知故问:“阿照姐姐已有心中所喜之人?”

    李照邻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盯着湖面发愣。

    幼恩望着她看了一会儿,良久后才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宣将军的心思。”

    她的心思众人皆知。

    唯独宣吾不知。

    李照邻转过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我只是宣吾将军的副将,我对他,能有什么心思。”

    “男女之情。”幼恩直言。

    李照邻拿着桂花糕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愣了两秒,随后默默将桂花糕放回盘中。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隐瞒:“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她还是没法突破自己心底那一道防线。

    有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

    始终都是这样,她将自己心中所想,藏了太久太久。

    她不敢说出口。

    她怕的,是他会知晓。

    她怕的,是会逾矩。

    幼恩道:“我知道,你现在不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是因为你怕他会知晓,怕他会接受不了这一切。

    可是啊,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在他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或许,他也一直在等那句话。”

    或许,他们之间,差的只是那一句话。

    李照邻缓缓呼了一口气,她垂下眼眸,低声道:“你是怎么看出我的心思的?何时看出的?”

    幼恩答:“从你们两个人之间平时的接触中看出的,只要你一瞧见他,眼睛里就是有光的。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你的目光总会在他身上。

    你会看着他的盔甲发愣,会一遍又一遍下意识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你只在军营待了这么长时间,便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事情。我与他待在一处十年,陪他征战,守百姓,陪他出生入死,陪他一日三餐。

    可他,始终都没能瞧出这一切。幼恩,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她苦笑,忽然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我怎么样。

    是他宣吾,只把我李照邻,当成副将看待。是他宣吾,一直以来对我,从未起过心思。所以,所以啊,他根本就想不出我在想些什么。

    他对我没心思,又怎么能猜得出我的心思。”

    终究只是她有意,可他无心。

    这又能如何?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怎么会不懂得她想要什么?

    幼恩轻轻拍了拍李照邻的肩,轻声安慰:“或许,只是你想太多了,或许这一切没你想象中这么复杂。”

    她太明白,久居军营的李照邻,心里憋了太多太多的话。

    她有太多话该说出口,却始终没能说出来。

    有太多情绪,被她积压在心里。

    她总要有个机会说出口。

    她总要有个机会,把自己积压以久的情绪,说出来。

    全部都说出来。

    要不然,一直藏在心底,该会有多难受。

    “我和宣将军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接触的地方也不多,但是我也能感受得出,他是一个不太爱说出自己心中想法的人。

    他一直不肯对你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应是怕你没那个心思。他怕的,或许是他说出来之后,你会离开他。

    他怕的,或许是失去你。”

    幼恩这样劝她。

    可李照邻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哪有资格,值得他费这种心思。

    我只是他的副将,只是副将。”

    他失去了她,还能有其他副将。

    她李照邻,始终都不是那个不可替代的人。

    幼恩道:“咱们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始终都很敬佩你。你能待在军营这么多年,还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位置,着实是厉害,我打心眼里敬佩你,真的。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不够好,别怀疑自己。你李照邻,自然有资格值他费那个心思。

    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只有愿不愿意。”

    正如她与苏砚。

    苏砚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却始终一无所有。

    她什么都没有,可他却甘愿如此。

    因为彼此心意相通,所以便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甘愿与否。

    幼恩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他苏砚亦是如此。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相互的。

    想到这里,幼恩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说句实话,或许是因为你整日和他呆在一起,没能察觉到那些异样。

    当局者迷,这一点也是能理解的。

    其实,他一直以来对你,跟对别人,都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或许察觉不出来,可是我和我苏砚,都能看出来的。

    我们一直都觉得,宣将军对你,是上心的。”

    他会唤她阿照,会时时刻刻想见到她。

    他那副表现,哪里是一副对她没意思的模样啊。

    李照邻愣了一会儿,良久没能开口。

    她什么都没感觉得到。

    从始至终,她都觉得宣吾对她,只是一个将军对待一个副将。

    她觉得,他对她,始终都没什么心思。

    可幼恩今日与她说这些话,却是让她心中难受。

    她忽然满脑子都是她家将军。

    就在这时,苏砚走了过来。

    他坐到幼恩身旁,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被风吹着冷不冷?怎么不进船舱里聊?”他问。

    幼恩摇了摇头,笑着答:“不冷,但有了你送过来的披风,我只觉得更暖和了些。”

    就连天气,似乎都晴朗了许多许多许多。

    他又问:“在说些什么,我可以听吗?”

    幼恩没回答,默默看了一眼李照邻。

    李照邻亦是躲避着他的视线,始终不知该如何答。

    就在这时,苏砚再次开口:“是在说你与宣将军之间的事情,对吗?”

    他是望着李照邻说出来这话的。

    李照邻微微一惊,原来她的心思,是真的众人皆知了。

    谁料这时候苏砚却道:“其实我和宣将军聊过这个话题。”

    李照邻忽然就提起了精神,她坐直身体,望向苏砚问:“他说什么?”

    苏砚答:“他说,只是不想失去你。”

    “是不想失去一个副将,还是不想失去我?”

    她想知道,在他心里,她究竟是不是只是一个副将。

    她想知道,在他心里,她究竟算得上什么?

    他不想失去的,是一个副将,还是她李照邻?

    “是你,而非只是一个副将。”苏砚的语气很坚定。

    幼恩闻言也是一愣,苏砚他何时和宣吾将军单独聊过天?

    为何她什么都不知道?

    苏砚从来都不会骗人,若他敢这么坚定的说出来,那这件事情必然就是真的。

    他必然没有说谎。

    只是她想不通,苏砚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背着她和宣吾将军悄悄谈心的?

    他们这两个大男人,又都说了些什么?

    就很奇怪......

    苏砚又补充了一句:“将军主动问起过我,娶亲都要准备些什么,还问我,快成婚,是什么样的感觉。”

    李照邻皱起眉头问:“什么时候?”

    不仅幼恩想不通他们的茶话会开在了何时,就连李照邻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一切。

    “在我们准备去斜塘镇之前,幼恩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时,姑娘你去召集将士们的时候,宣将军和我说起了这些话。”

    幼恩愣了一下,“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你在和宣将军聊这些吗?”

    她竟然还以为,他也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没想到,他竟然去干了正事。

    干了一直以来,她一直想干的事——打探宣吾的心思。

    苏砚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有话想问宣将军,便替你问出来了。”

    他一个男子,去问总比她去问好一些。

    幼恩也提起了兴致,她笑着问苏砚:“所以,宣将军对你说的,是他满门心思也早已在她身上,只是还有顾虑是吗?”

    她问得太过直接,李照邻听后脸颊微微泛红,整个人脑子里都乱糟糟的。

    苏砚道:“宣将军他,确实早已动了心。他只是怕说出口后,你会离开军营离开他。”

    正如幼恩所想,这一切正是如此。

    “我怎么会离开......”她鼻尖微微泛红,似是有些哽咽:“我以为,是我满门心思扑在了一个根本对我无意的人身上。

    我以为,是我不够清醒,没认清楚自己的定位。我以为,这一切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动心......

    可是我李照邻,哪里配得上他喜欢?”

    苏砚却道:“宣将军也这样对我说。”

    她所顾虑,正是他所顾虑。

    李照邻愣了好久好久。

    原是如此吗?

    他原是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怎么会呢?

    他可是宣吾啊,他可是守着苏州百姓的将军啊。

    他宣吾,也会和她一样吗?

    “怎么会呢...将军他,怎么会呢。”

    怎么会对我有意,我李照邻,算得上什么?

    我哪里,配得上他宣吾。

    幼恩刚享受到了在古代磕CP的快乐,便听到李照邻妄自菲薄,没忍住道:“快不准怀疑自己了,你很好很好,真的。”

    生得好看,能文能武。

    能穿战甲上战场,能施号令领兵亲征。

    她能走到这一步,足以证明她的能力有多强。

    她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怀疑自己,怎么还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苏砚又道:“宣将军说,自己的双手沾了太多鲜血,他身上罪孽太重。他不想,把自己身上的罪孽,带到你身上去。”

    “可我杀的人,也不少。”

    “我劝过他,我说,你们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你们这样,也是为百姓谋福,你们没做错过什么。

    只是他心里似乎有什么坎,一直过不去。

    这个坎,或许只能等你亲自去问他了。”

    有些话,他没法代为转告,她们总得亲口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原是如此。”

    李照邻轻轻点了点头,此时却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她许是该开心的。

    苏砚说了,将军心里也有她。

    苏砚说了,将军对她是不一样的。

    苏砚说了,他心中所想,和她一样。

    她该是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有些难过。

    似是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一直困扰着她。

第137章 与他成婚

    斜塘镇。

    幼恩一行人到这里的时候,方鹤斋正在铺子里来回踱步,苏漾则是坐在茶桌前愁眉不展。

    在瞧见他们之后,方鹤斋才停住步子,望向幼恩道:

    “可算是回来了。”

    总算是把他们给等回来了。

    幼恩问:“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方鹤斋摇了摇头,“并无大碍,不必担心,只是允南被他们抓去了。”

    苏漾站起身,望着幼恩缓缓开口:“那群人,似是冲着你来的。”

    “我知道。”幼恩见他们身上都没什么伤,也就放下心来。

    “你们没事就好,允南背后还有宣家,锦衣卫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跟宣家对着干。”

    有宣家在,江允南便一定没事。

    方鹤斋忽然问:“你怎会招惹锦衣卫?”

    幼恩犹豫了一小会儿,随后才问:“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我?”

    此时她还是苏家苏幼恩的身份,又是男子装扮,锦衣卫那群人不该这么容易知晓她苏幼恩就是宋卿卿才对。

    而苏漾和方鹤斋,也不该这么轻易猜到这一切。

    其中一定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方鹤斋向她解释:“是允南说的,他说叫你快回来,锦衣卫要找的人是你,你不回来,锦衣卫肯定不会放他走。

    所以,我们才知道这一次锦衣卫,要找的人是你。”

    听完这句话时,苏幼恩已然握紧了拳头。

    挺好。

    江允南这个男主,真挺好。

    没事拖拖后腿也就算了,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还不动一动脑子。

    他江允南就真的没脑子吗?

    她苏幼恩耗费了这么多精力,这么多时间,每日小心翼翼地活着,就为了小心藏住自己的身份。

    他倒好,几句话就让锦衣卫知道了她苏幼恩就是宋卿卿,让苏漾方鹤斋知道了锦衣卫要找的人就是她。

    挺好,江允南,真挺好。

    挺不错,她现在恨不得一拳打死他。

    果然,她跟这本书男主就八字不合。

    这辈子就算是没像原书里那样,被他一刀砍死,也会被他气死。

    活生生气死。

    幼恩越想越气,但当着苏漾和方鹤斋的面,她也不能说些什么。

    只是默默与苏砚对视,悄悄撇嘴,往他身边靠了靠。

    苏砚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低声对她道:“没事的,总会知道的。”

    这一切,终将会水落石出。

    她的身份,还有他们之间的事情,总有一日得让苏漾和方鹤斋知道。

    总得说出来的。

    幼恩没再说话,默默回了屋子,将东西放下之后便提剑而出。

    她先是交待苏砚:“你留在这里,我和李将军一路就好。”

    他不会武。

    她怕这一程他会受伤。

    随后,幼恩又望向苏漾,对他说道:“宣吾将军为了允南的事,派来了副将李照邻与一队人马,此时就在外面候着。”

    她还没说完,苏漾便问:“那你为何执长剑?幼恩,你也要去?”

    幼恩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会武,锦衣卫那群人,还伤不了我。这一程,我与他们一同去救允南。”

    即使江允南能把她气个半死,但他依旧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老乡。

    身为老乡,她总是得去救一救他的。

    毕竟,若是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被抓。

    “可是,他们的目的便是你。”

    苏漾有些担心,锦衣卫那群人来者不善,他怕幼恩去了就等于羊入虎口。

    “就因为他们这一次的目的是我,我才要去这一趟。”

    说完,幼恩又望向方鹤斋,行了个拱手礼后道:

    “还要拜托先生照顾兄长。”

    方鹤斋点头,“自然。”

    即使她不说这句话,他也不会让苏漾受伤。

    他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在乎苏漾。

    幼恩又侧眸瞧向苏砚,忽然再次开口:“还有...苏砚。”

    这一次,她没法陪在他身边。

    他一定,一定要好好的,等她回来。

    苏砚始终未曾言语,即使幼恩已经把这些话说出口,他都没开口说什么。

    他还能说些什么?

    和她一起去吗?

    他倒是想。

    可是,他不会武。

    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凭什么陪在她身旁?

    他不想自己成为她的拖累。

    幼恩不知,苏砚他有多想时刻都陪在她身旁。

    可自他亲眼瞧过生离死别,亲身经历过在她为难之际无能为力。

    他便已是明白,有许多事,不是他陪着她就能解决的。

    他没法执剑护她,亦然没法救她于危难之际。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她。

    像个木头,像个摆设一样地陪着她。

    他不愿如此,他想她也不愿如此。

    这一程,他选择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也不坚持。

    他选择留在这里,等她回来。

    他真的,真的不想拖累她。

    他只是不想拖累她。

    她一定,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

    在幼恩要走的那一刻,苏砚当着苏漾和方鹤斋的面,忽然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呢喃:“我在家等你,你记得,万事都要先护好自己。”

    说完,他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了一句:“知道你嫌尴尬,不想亲自将这一切告知与大哥和先生。

    所以这一次,我来替你说。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一五一十告知于他们,你放心便是。

    等你回来之后,便能真真正正地去做自己,便能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还有...我们......”

    我们也能尽快成婚。

    他没能说出来后面那几个字,但幼恩还是笑着点头。

    “我懂你的意思。”

    她也想快些成婚,快些和他有个名分。

    她太期盼那一天了。

    故而这一次,她一定会活着回来。

    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的后半生。

    她一定,尽快解决这一切,然后回到他身边。

    与他成婚,与他厮守终身。

    李照邻没想到苏砚竟听了幼恩的话,没执意陪她一起。

    她问:“这次,他怎么没要和你一起去?”

    幼恩答:“此行危险,他不会武,不能去。”

    “担心他的安全?”

    “怎么会不担心?”

    “你不是说,那群锦衣卫不难对付?咱们这么多人,应是能护住他。”

第138章 别再瞒我

    “可我们,并不能保他一定无事。”

    她不想他会有危险,一点都不想。

    苏砚将这一切告知与苏漾和方鹤斋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愣了好久好久。

    良久后,苏漾才开口:“幼恩她,是女子?”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很显然难以接受这一切。

    他家三弟,怎么就变成女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苏砚道:“她便是宋家女,宋卿卿。”

    那个幼时,他曾见过的宋卿卿。

    “宋家......”

    那个被陛下下令要满门抄斩的宋家?

    他们一家,不都已经......

    苏砚解释:“当初有人救下了她,她为了活下去,不得已才扮成了男子。”

    苏漾愣了一下,随后问:“所以,其实幼恩并非是叔父之子?”

    “不是,她只是为了活下去,才扮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望兄长莫要生她的气,她若是有法子,也不会骗我们。”

    “你是何时知道这一切的?”

    “早些时候了。”

    苏砚垂下眼眸,没再敢看苏漾。

    他心中有些愧疚。

    苏漾自然不会害他,也不会害幼恩,可他们却瞒了他那么久。

    他和幼恩,都在瞒着他。

    这么久的日子,共处于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却一直在瞒着苏漾。

    他很怕苏漾会怪他。

    苏漾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坐在位置上,始终不语。

    这一切,他真的没法一时接受。

    方鹤斋坐在他身旁,先是轻轻拍了两下苏漾的肩膀,低声劝了一句:“没事的,没关系的。”

    苏漾依旧是沉默不语,什么也不说。

    方鹤斋便望向苏砚问道:“所以,你和幼恩现在的关系是?”

    苏砚坦白:“我想和她成婚。”

    闻言,方鹤斋大惊,苏漾亦是有些错愕。

    他没听错吧?

    苏漾要和幼恩成婚?

    这怎么行?

    他们两个可是兄弟啊!

    不对,幼恩是宋家人,并非是苏家人。

    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他们完全可以成婚。

    可是不知为何,苏漾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说不上来的那种怪异。

    “你认真的?没开玩笑?”方鹤斋替苏漾问出了他的疑惑。

    “没开玩笑,很认真。”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开玩笑。

    空气骤然陷入一片静寂,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苏砚在等苏漾开口。

    苏漾沉默了许久许久,良久后终于开口:

    “她如何想?”

    苏砚答:“与我一样。”

    苏漾望着他问:“所以,今日你向我坦白这一切,是因为你们做好了成婚的准备,所以特来通知我?”

    苏砚答:“我们确实已经确定心意,可是......”

    可是他好像,也没法解释。

    这一程确实是因为婚事,他们才决定坦白一切。

    若非是因为婚事,或许他们还会继续隐瞒。

    苏漾也明白这些。

    他苦笑着问:“若不是婚事迫在眉睫,我怕是还没法知道这一切,对吧?”

    苏砚没有回答。

    他压根就没法回答。

    “没关系,我并不怪你们。我也明白幼恩的难处,我只是希望,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们也能跟我说上一说。

    让我也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帮一帮你们。阿砚,我也能理解幼恩的,我不会怪她,我也会像你一样,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好好护住她。

    阿砚,我是你的哥哥啊......”

    我怎么会害她......

    怎么就一定,要瞒着我呢?

    怎么就非要瞒着我呢?

    整个苏家,只有他一人不知实情。

    他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苏砚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皱起眉头,低声道:“这一次,是我们做错了。”

    他能体会到苏漾的难受。

    若是换做他,他也会失望,也会难过。

    苏漾道:“我不怪你,只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别再瞒着我了。”

    他也是苏家人。

    也该知晓这一切。

    说完,他又道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让我们整个苏家一起面对。”

    他们是一个家啊。

    他们是一家人啊。

    苏砚点头。

    “此后若有他事,我绝不会再对兄长有任何隐瞒。”

    “那便好。”

    不要再瞒着他就好。

    他又问苏砚:“你们的婚事,可定下时间了?”

    苏砚答:“还没,还要等兄长与叔父商议时间,我们才能定下。”

    苏漾忽然侧眸望向方鹤斋,问道:“鹤斋,替我们苏砚和幼恩,选个良辰吉日吧。”

    方鹤斋惊诧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外人去选日子?要选日子,肯定得你们自家人商量着选,怎么也轮不到我身上。”

    苏漾却道:“你从来都不是外人。”

    他早已,将他当作自家人。

    苏砚笑道:“兄长说得没错,在我们心里,先生也是家人。”

    方鹤斋愣了愣,良久未在言语。

    他何其有幸。

    锦衣卫这一次来的人,比上次多了两倍。

    里面也有几个幼恩眼熟的,那几个都是从前跟在万通身边的狗腿子。

    武功不高,嘴皮子倒是挺厉害。

    万通能派他们过来杀她,看来是真看不起她。

    他以为,她苏幼恩就这么容易被杀?

    锦衣卫见来人只有幼恩一人,还有些惊讶。

    真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了?胆子这么大的吗?

    幼恩当然不是一个人来。

    她在出现之前,特意同李照邻商议过,在没能瞧见江允南之前,她先在隐蔽处藏着,等到必要之时再出手。

    她们想在保住江允南安全的前提下,再对他们动手。

    “你们锦衣卫,就这么见不得人?在苏州的时候躲在山里,在斜塘镇又躲在这种荒郊野岭。

    怎么,选在这种地方,是为了方便我藏.尸吗?”

    为首的那个锦衣卫道:“口气倒是不小,你说的不错,选在这种荒郊野岭,确实是为了方便藏尸。

    只不过,在这里藏的会是你宋卿卿的尸体。”

    幼恩懒得同他斗嘴,直接问:“江允南呢?”

    那人轻飘飘应了句:“杀了。”

    幼恩自然知他说这话是在唬她,江允南此时,定然没事。

    “他是江家的人,背靠宣家。你们若敢动他一根汗毛,便是让锦衣卫与宣家作对。到时要死的人,怕就不止只有你们了,你们当真敢这样?”

第139章 已至绝路,不得不反

    他们自然不敢。

    那可是曾经辅佐过三朝帝王的宣家,莫说是锦衣卫万通了,就连陛下都要忌惮宣家一分。

    除非他们这是不要命了,否则哪敢触怒宣家。

    幼恩沉声道:“只要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只要江允南能在一个安全之地,她便能放开手脚,不再有什么其他顾虑。

    那人犹豫了一下,见幼恩已将手上长剑放在了地上,便放下了心,对身边人低声吩咐:“把江允南带出来。”

    反正这江家人他抓着也没什么用,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还不如早点放了,省得到时候宣家人找他麻烦。

    江允南是哭丧着脸被他带出来的,他一瞧见幼恩便满脸委屈,要不是还被人押着,幼恩真怕他一下子朝她扑过来。

    他委屈巴巴地开口:“可算是来了,等你等到我人要没了。”

    幼恩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整遍,见他分明是好好的,也没什么事,便默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却道:“还是白白嫩嫩,也没受伤,不是没什么事?”

    江允南撇了撇嘴,“说得轻松,你被他们抓一次试试?”

    “我这不是过来救你了。”

    说着,她又望向为首那人,对他道:“把他放了吧,等他走远,我跟你们走。”

    那人却道:“你先过来。”

    幼恩乖乖走近,她的剑却留在原地。

    那人将长剑横于她脖颈之上,随后命人松开江允南。

    江允南在脱离束缚的那一刹,下意识想往远处跑,可他刚刚跑了两步,却又记起被抓住的幼恩,连忙停住脚步,回过头望向幼恩。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自己该跑还是不跑。

    他此时是既想往安全之处跑,又不愿丢下幼恩一个人跑。

    就这样跑了,是不是不太好?

    会不会太不仗义了些?

    会不会太怂了?

    可是,他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啊。

    他待在这里,又不能为幼恩做什么。

    他又救不了她。

    想了想之后,江允南决定继续跑。

    不仗义就不仗义了,保命要紧。

    幼恩她,毕竟是会武的。

    她应是能保住自己的。

    幼恩就这样默默看着他远去。

    走了也好,原本,就是让他走的。

    只是见他这般果断的离开,她心底着实是有些不是滋味。

    江允南这个怂货,等她脱身后一定回去好好说一说他。

    见江允南走远之后,幼恩忽地夺过这人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动作极其利索地踹了这人一脚。

    她将长剑架于他脖颈之上,挑眉轻声问:“刚刚既然有机会杀我,就该早些动手。干嘛非要磨磨唧唧,等到现在?”

    他们锦衣卫的人,来杀人都不动脑子的吗?

    能杀的时候不杀,非要等到现在,是给她还手的机会?

    一个个的,蠢得要死。

    真不知道万通这些年都是怎么教得他们。

    李照邻将此时情况尽收眼底,她留了两名将士保护江允南,将江允南安置妥当之后,便带着剩余人冲了过去。

    锦衣卫大惊,万万没想到苏幼恩还有后手。

    幼恩与李照邻比肩而立,二人一人执剑,一人执长戟,眉目里皆满是杀气。

    该动手了。

    是时候结束这些人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她们便解决了这一切。

    没留一个活口。

    李照邻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对幼恩说道:“打这一架倒是不累,就是这藏尸体累。”

    幼恩道:“这次还好,这次咱们人多。上次我和苏砚两个人,在山上藏了数十名尸体,都快被累死了。”

    李照邻轻叹口气,“真希望以后这锦衣卫别再闹腾了。”

    若能如此,该有多好。

    若是万通能够消停一阵子,该有多好。

    就让她,先好好的歇一歇。

    苏州。

    汪直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脸都是黑的。

    他现在快被幼恩气死了。

    一段时间没见面,她胆子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仅敢对他用迷药,还敢擅自把他带到苏州这里来。

    她是不是疯了?

    他都说了,他此时不能来。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来?

    他这一从南京离开,陛下必然会知晓。

    若是陛下知道了她此时在苏州的事情,派人过来抓她,那她又该如何?

    苏砚又该如何?

    她怎么总是不为自己想一想。

    苏庭站在他身旁,始终不敢开口说话。

    他看得出来,督公现在很是生气。

    他现在哪敢说话。

    “幼恩在哪?”汪直沉声问。

    “斜塘镇。”苏庭低声答。

    汪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皱眉沉声道:“为什么不拦住她?”

    苏庭愣了一下,“不让她去斜塘镇吗?”

    汪直望向他,沉声开口:“我指的是,在她要把我带回来的时候,拦住她。”

    苏庭与他对视,片刻后才低声答:“可督公,我与她心中所想相同,又该如何拦她?”

    他亦是想带他回苏州,带他来到安全之地。

    幼恩所做,正是他想做的。

    他又如何能拦?

    “那你可曾有想过,如果这一切被陛下知道了该怎么办?陛下若是知道了她此时身在苏州,必然不会放过她。她和苏砚的婚事,又如何能成?”

    “那督公你呢?你要我们留你一个人,在南京独自面对那一切?南京此时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那?”

    幼恩做不到,他亦是做不到。

    “把我带到苏州,就不会再有危险了?苏庭,你是不是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如今要杀他的人,是明宪宗,是陛下。

    这天下,都是他明宪宗的。

    他明宪宗想要杀他,堪称是轻而易举。

    他躲,能躲到哪里去?

    “那就夺天下,覆皇权。督公,既是逃不出他的掌控,那我们就......”

    他还没说完,便被汪直厉声打断:“住口!这种话你怎么还能说得出口?

    苏庭,我上次便与你说过,这些话以后莫要再提。”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必然不会做。

    “可我们,早已无路可走。”苏庭声音很低很低。

    是陛下把他们逼到绝路,他们要反,也是迫不得已。

    他们也只是为了自己和身边人能够活下去而已。

    怪不得他们。

第140章 良辰吉日

    若明宪宗肯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他们也不必如此。

    汪直沉声道:“陛下可以不念旧情,可我们不能不忠礼义。”

    他们是臣,始终都是。

    不管他明宪宗认与不认,他汪直都是他的臣,都是大明的臣。

    他此生,就该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他汪直,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大明,背叛明宪宗。

    即使宣家和苏庭都愿随他一同谋反,即使他有兵权支撑,有谋略相扶。

    他依旧不愿。

    汪直,誓死也不愿反。

    苏庭压根就劝不动他。

    他曾经仔细思索过谋反的事,若是宣家鼎力相助,再加上王越那边的势力,汪直有很大的可能成功。

    若是成了,这天下,就是他们的。

    此后,谁也不敢再对幼恩动手。

    督公也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自此不再有忧心之事。

    可他偏是不愿,他偏是不愿反。

    苏庭心中焦急难耐,却终是不敢再多言。

    这一刻,他的的确确觉得汪直是在愚忠。

    身为臣子,当忠君王,守天下。

    本该是这个道理。

    只是,明宪宗早已弃掉汪直这一步棋。

    他汪直,又何必如此愚昧,始终忠他敬他,护他守他?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苏庭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叹惋,一遍又一遍地劝解自己。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大不了,他替汪直去反。

    这天下,他去夺。

    这骂名,他来背。

    只要能守住汪直和幼恩一生平安就好。

    他刚有这种想法,便被汪直瞪了一眼。

    “我知你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苏庭,只要你还认我汪直一天,就不该有这种想法。

    还有,若你当真反了,我汪直,便与你自此恩断义绝,从此陌路。”

    自此,他苏庭,与他汪直再无关系。

    苏庭自然不愿落得如此下场。

    他想让汪直过得好一些,想让幼恩平平安安。

    可他也不愿与汪直形同陌路,更不愿与汪直站在对立面。

    良久后,苏庭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督公不肯,我自然不会。”

    他自是不会违逆汪直,自然不会与汪直站在对立面。

    “我自然,不会。”他重复道。

    他想,可他不会。

    因为汪直不愿。

    汪直盯着他,沉声道:“你最好不会。”

    幼恩双手环臂,始终盯着江允南。

    江允南坐在她对面,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看了苏砚一眼。

    苏砚避开他的目光,随后默默往幼恩身旁凑了凑。

    幼恩回来后便一直冷着脸,他不用问都能猜到,定然是江允南做了什么混账事,惹得她不高兴了。

    江允南一直看他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去劝幼恩。

    这种时候,他定然是要站在幼恩这边的。

    他怎么可能会帮江允南。

    江允南见状,没忍住撇了撇嘴。

    果然,在苏砚眼里,兄弟永远没有女人重要。

    他苏砚,果然只在乎她苏幼恩。

    幼恩终于开口:“你这次被抓,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些苦。

    所以,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是冷冰冰说出这一连串话的,江允南一点都不觉得她这是在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猜测幼恩还有话没说,便静静低着头,等幼恩继续。

    果然,幼恩真还有话要说。

    “但是,你今日就这样跑了算什么?我不求你在那帮我御敌,更不求你帮我把剑拾起来,可你也不能直接就那样跑了啊。

    跑得比兔子还快,你究竟是有多怕死?”

    江允南弱弱解释:“我只是觉得...我待在那里也没什么用,也是拖累你,所以就跑了......”

    幼恩压根就没听他的话,继续道:“还有,我们解决完那群锦衣卫之后,在忙着藏尸时你又在哪里?

    江允南啊江允南,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来这一趟是为了救你。结果你倒好,不仅跑得比兔子还快,完事后还不收拾。

    不收拾也就算了,还悠哉悠哉坐在那里,看着我们藏尸。您江大少爷就那么金贵?就不能动一动手?”

    江允南撇了撇嘴,他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你也没说要我帮忙......”

    她想他过去帮她一起,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

    他当时确实不想动,不想干这种粗活累活,但若是她开了口,他定然会过去意思两下的。

    可她当时没开口。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还好意思给我提这个,你是不知道我等了你多长时间。

    自我们开始挖土的那首起,我便以为,你一定会过来帮忙。再到后来,我想你应该是想歇一会儿,等到歇完了马上就会过来了。

    不曾想等到所有尸体都藏完了,你连站都没站起来过。江允南啊江允南,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你这个人不仅怂,还懒。”

    她真是快被江允南气死了。

    她想不通,他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这本书男主的。

    难不成是他在二狗写书的时候给二狗送过礼?

    要不然咋能有这待遇?

    凭啥他江允南就是男主,她苏幼恩就是恶毒女配。

    苏幼恩越想越气,从最开始的因江允南而生气,已经逐渐开始生二狗的气了。

    若这辈子还有机会回一趟现代,她一定会去把二狗揍上一顿。

    带上苏砚一起。

    江允南还在坚持着狡辩:“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是,就是怕会倒忙,有挺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他这样狡辩完,连他自己都不信。

    更别提幼恩了。

    幼恩对他都无语了。

    分明已经做错了事情,不承认错误也便算了,还一直在这狡辩。

    认个错有这么难?

    他江允南,就这么没担当?

    苏砚觉得幼恩就要发怒,他连忙为她倒了一杯温茶,轻声劝道:“好了,喝口茶消消气。”

    气氛已经冷到了极点,满屋子的人都不敢说话。

    苏漾佯作看书,一直在一旁低着头。

    而方鹤斋则是也拿了本书,想要装作在看书,却没想到自己连书都拿反了。

    李照邻则是在一旁看戏,她觉得这种画面还挺好玩的。

    唯有苏砚,怕她动怒,气坏了身子,对她自己不好。

    幼恩喝了口茶,心下暖了一分,怒气也随之消了一分。

    好在还有苏砚在,要不然,她真的能被江允南气死。

    “别生气,别生气。”江允南道:“对了,听说你俩准备成婚了,什么时候?”

    他刻意岔开话题,幼恩也不想跟他怄气,只是应道:“还没定时间。”

    罢了,反正刚刚已经骂过他了,这气,也能消了。

    江允南见她终于不再生气,连忙笑着道:“咱们早些挑个良辰吉日,把喜事快些给办了。”

    幼恩下意识应道:“我自是知晓。”

    她自然想。

    五日后。

    这一日,汪直拿着一张划了一道又一道的纸,皱眉愠怒道:

    “这些日子都不行?那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苏庭说,近些日子不宜办婚事。

    汪直每提一个日子,便被苏庭否决。

    他能想到的所有良辰吉日,在苏庭这里全都不合适。

    “难不成要等到明年,这婚事才能办成?”

    宣吾进入营帐的时候,便听到了这话。

    他见汪直神色间夹杂着些许怒气,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过去。

    但汪直这时候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宣吾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向汪直。

    “督公,有人来找。”他恭声道。

    “何人?”汪直问。

    宣吾答:“中书省平章政事。李昭和。”

    李昭和。

    汪直愣了一下。

    他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才过多久,他李昭和,便从六品员外郎,升到了一品平章政事。

    旁人都道他李昭和有能耐,有本事,这么快就能从六品爬到一品的位置上。

    可他们不知,李昭和在往上爬的路上,杀了多少人为他的前途铺路。

    这条路,是他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他李昭和,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

    汪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有眼光的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那一天。

    而他看走眼的那个人,正是李昭和。

    李昭和是个什么样的人?

    汪直觉得,他是个无情无义,虚伪至极的小人。

    为了一品平章政事的位置,他李昭和六亲不认,不念旧情,不讲情义,没有丝毫仁义可言。

    汪直已将他看了个透彻。

    可他看透得太晚了些。

    汪直被他害得恨惨。

    当初,是他费尽心思,一手把李昭和举荐到陛下眼前。

    可他李昭和却翻脸不认人。

    自他在陛下面前能说上话之后,他便总是对陛下说一些关于汪直的丑事。

    从最开始汪直做过的一些小事,到他曾违抗皇命,为保西厂而杀人这种万不能让明宪宗知道的秘密,李昭和也都向陛下一一禀告。

    在这皇城里,若想活下去,不被人杀死,就得先学会杀人。

    而汪直能走到西厂督公的位置上,手上自然不会干净。

    陛下若是开始怀疑他,若想查他,自是简单。

    这皇宫里经不起深查的人太多太多了,他汪直只是其中一个。

    可他也是其中最惨的那一个。

    汪直,是被自己信任之人所背叛,被自己亲手扶持的那个人,一步一步拖下水。

    西厂遭到罢黜,与他李昭和脱不了关系。

    这些汪直都忍了。

    他知李昭和是爱权势,故而才不惜一切代价去做这一切。

    谁不爱权?

    这天底下,谁都爱权。

    汪直也爱权,他也是那样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故而他能理解李昭和的心思,能理解他的欲.望。

    在李昭和还没触犯他的底线之前,汪直都能不怨他,不恨他。

    他以为,自己能一直忍受着李昭和。

    起码在那时候,他是真的不愿与李昭和彻底闹翻。

    他并不想在这世上继续树敌。

    他的敌人已经太多太多。

    起码,在李昭和彻底触犯他的底线之前,他是不愿的。

    可李昭和偏是个得寸进尺的。

    他似是铁了心,要搞垮汪直,搞垮西厂。

    宋家女儿还活着的消息,便是他说出来的。

    若不是他,明宪宗怕是早已忘记了那一桩旧事。

    宪宗平日里已是这般繁忙,朝堂上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他压根就没闲工夫去回顾往事。

    万不该忽然想起宋家人的事情。

    宋家那一桩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太多年了。

    明宪宗早该忘记了。

    就算没忘记,也不该忽然怀疑她宋卿卿还活着。

    那时候汪直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在心中隐约猜测,应是身边有人出卖了他。

    可他不敢去想会是谁,也不愿随意猜忌身边人。

    当时的他,并未怀疑到李昭和身上。

    他真正确定明宪宗是从李昭和那里知晓的那桩往事,还是在南京的时候。

    那时宫中有人同他报信,说陛下起了想罢黜他官职的消息,他回信问了原因,这才彻底知晓李昭和背地里干的那些混账事。

    他万不该把念头打在苏幼恩身上的。

    若他不动幼恩,他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因他,幼恩已是陷入此等境地。

    汪直再不能忍着他。

    他正要发怒,便听到宣吾小声提醒:“督公,您该担心的,是他如今因何找到的您,找您,又是为了何事。”

    汪直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他该担心的,是这个问题才对。

    如今弄清楚他的来意,才是最重要的。

    汪直苦笑,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久没再见到李昭和,如今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得知他就在外面,还会因他而牵动情绪。

    他没想到如今的自己,还会因为李昭和而动怒,还会因他而犯糊涂。

    这世上与汪直结仇的人很多,但能让汪直心中真正怨恨的人不多,他李昭和算是一个。

    苏庭也打听过如今朝中情况,他知晓此时李昭和正得圣宠,是朝堂上陛下最信任的人。

    故而便对汪直道:“他这时候过来,怕是陛下的意思。”

    若非如此,便是他李昭和又起什么坏心思了。

    “陛下终是知晓了这一切。”

    他终是知道了。

    汪直本就明白,南京的事情,明宪宗一定会知道。

    可他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得这么快。

    才几天的时间,他派来的人都已经到苏州了。

    皇宫那边的动静与消息,远远比他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第141章 说实话

    宣吾轻叹口气,低声道:“他到底是陛下。”

    这天下,都是他的。

    汪直垂眸,亦是不可轻闻地叹了一口气。

    “去见李昭和吧。”他道。

    总要弄清楚李昭和此行所为何事,总要弄明白的。

    暖阳高照,风和日丽。

    时隔多月,再见面,竟又是这样一个好天气。

    李昭和身着墨色长袍,眉眼间比从前多了许多沧桑。

    看来这些日子,他过得也不怎么轻松。

    背信弃义,出卖同僚的日子,怎会轻松?

    在瞧见汪直之后,他下意识垂下头,向汪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督公。”

    汪直冷冷瞧着他,沉声问:“所为何事?”

    “今日来此,所为督公。”他低声答。

    “是陛下派你来的?”汪直又问。

    李昭和点了点头。

    “若非陛下之命,昭和万不敢来此扰督公雅兴。”

    他说得恳切,汪直却只觉得他虚伪。

    分明已是坏事做尽,害他至此,却还要在他面前装出一副烂好人的模样。

    他莫不是真觉得他汪直是个傻子?能受他蒙骗至此?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陛下让你来抓我?还是...来杀我?”

    李昭和并未给汪直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笑着应答:“我这一次,是一个人来的。”

    未带亲信,身旁亦无护卫。

    无论是来苏州,还是入军营,他李昭和都是一个人来的。

    汪直问:“就不怕我在这杀了你?”

    李昭和抬眸,与他对视。

    “你是汪直,你不会杀我。”

    “可我,想杀了你。”

    汪直始终冷冷望着他,即使李昭和抬眸望向他时,面上还带有一抹微笑。

    李昭和说得没错,因为他是汪直,所以他一定不会杀他。

    他便是料定了这一点,故而才敢一个人来到军营。

    反正汪直不会杀他,他这一程,必然无事。

    “督公,我们之间,许是有些误会。”

    他看得见汪直眼底的厌恶,听得出汪直字里话间藏着的愤恨。

    他知,自己与汪直,已再难回到往日。

    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我与你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李昭和,若你心中尚有良知,还望能坦诚相待,莫要再拐弯抹角说这些无用之言,平白浪费你我时间。”

    他不愿和李昭和废话,他若有事,就该直说。

    是好事,是坏事,他汪直照单全收,没什么好怕的。

    李昭和道:“陛下听说了你来到苏州的消息,故而才派我来此。

    他要我查探你来此目的,打探你在此处的势力,找到宋家遗孤身在何处。”

    他神色认真,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汪直一点也不信他。

    “陛下命你做的,怕是只有前半句吧?何必编出后面的话来唬我?

    李昭和,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如此?”

    “看来,我与你之间,已经没法说那些胡话了。”

    他原是已经骗不了汪直了。

    李昭和终于讲出实话:“我来此,是为提醒你,陛下已经疑心苏州,怕是会派人来寻宋家女儿的下落。

    还有,你现在很危险,陛下想杀你。”

    汪直冷笑:“倒是稀奇,你来此,竟不为杀我,反倒是提醒我?”

    “你我之间,到底还有旧情。我知督公生我的气,不愿意原谅我,但此事对您影响甚大。

    我从前毕竟跟过您一段时间,既是知晓了这种事,总得来跟您说上一说的。

    就当是给您赔罪。”

    “那你觉得,你这次过来,我还该感谢你?”

    汪直想不通,都已到了这份地步,他李昭和已将他害成这样,还妄想什么?

    妄想他能原谅他?妄想用这个用脚趾都能想出来的消息换得他的原谅?

    汪直觉得,不是李昭和疯了,就是他疯了。

    “我只是心中愧疚,想弥补......”李昭和声音很低。

    “弥补?”汪直苦笑,“你觉得,如今还有弥补的余地?

    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些因你而死的妇孺老少,被你害死的亲朋挚友,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你如今还有没有弥补的余地?

    李昭和,你曾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将幼恩保护得那般好,这些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个秘密。

    最终却因李昭和一个人,一切都被毁了。

    他小心翼翼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平静与美好,都被他毁了。

    被他亲手带出来的这个人给毁了。

    “督公还是气我。”李昭和长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督公不会这般轻易原谅我。

    也罢,反正消息已是带到,我走便是了。”

    他说着便要往外走,就在这时候,苏庭忽然拔出长剑,拦住了他。

    “军营这种地方,岂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督公不会杀李昭和,不代表他不会。

    若非是李昭和那个混账,这一切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地步。

    督公和幼恩,又岂会再有这般烦忧?

    若非是督公还在身旁瞧着,苏庭恨不得立马一刀把李昭和这个混账东西给砍了。

    李昭和却丝毫不惧怕架在脖颈前的那柄长剑,他笑道:“苏家的事,我也有调查过。苏庭,你这般待我,是想让我对你们苏家下手?”

    苏庭的剑又往前挪了半分。

    “你以为,我今日会让你活着走出军营?你以为,我会给你对苏家下手的机会?”

    他不是汪直,不会念及旧情,更不会顾虑诸多。

    他想杀谁,便一定会动手。

    可李昭和却依旧对此毫不惧怕。

    “你想杀我,可督公不会让你杀我。苏庭,你最好掂量掂量,杀了我,到底值不值得。”

    苏庭闻言开始犹豫,李昭和说得没错,此时若是对他下手,若是把他给杀了,对他,对汪直,对苏家确实没什么好处。

    李昭和若是死了,督公也难逃一死。

    陛下不会放过他。

    可是李昭和若是不死,他们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这一点,李昭和清楚,汪直更加清楚。

    像李昭和这样的人,若是没做好后手准备,必然不敢就这样孤身前来。

    汪直不想苏庭这般犯险。

    如李昭和所料,汪直果然出手阻拦。

    他沉声道:“他的命,确实该取,但万不该是这个时候。”

    苏庭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咬牙,终是默默将长剑收回。

    幼恩这几日心情很好。

    苏州的深秋没她想象中那么冷,这日子过得也没她想象中难。

    苏家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苏漾说,现在赚到的银子已经够他们一家在苏州置办一个小宅子了。

    他还说,成婚要用的银子他也已经准备好了。

    从娶亲,到嫁妆。

    从苏砚要用的,到幼恩要有的。

    他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幼恩每次想到这事就觉得高兴,别的女子嫁人都是离开家去往别处,可她不同。

    她在的,始终都是自己的家。

    苏砚的家人,都是她的家人。

    江允南这几日回过几次苏州,明面上说是家中生意要他回去帮忙,实际上却只是他想回到那个有她的地方。

    仅此而已。

    他只是,想回到那个有林羡鱼在的苏州。

    他只是,想见见她。

    可林羡鱼不想。

    林羡鱼自知晓他回到苏州的消息后,便日日闭门不出。

    她刻意在躲着江允南。

    即使江允南亲自送拜帖到林家,她依旧是不愿出口与他相见。

    她就是不想见他,仅此而已。

    江允南回到斜塘镇后对幼恩说过这事,幼恩对他说这是林羡鱼不愿见他,他还不信,非要为林羡鱼找理由。

    说什么肯定是因为她这几日身体不适,或是心情不好,再或者就是状态不好,不想被他瞧见。

    这才一直躲着他。

    江允南觉得,她肯定不是不愿意见自己。

    她一定,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幼恩听了他一番谬论之后,都不禁为他叹服。

    江允南不愧是大明舔狗界第一人。

    她觉得江允南都可以出书了,名字就叫做《舔狗的自我修养》。

    江允南捧着本署了自己名字的诗集,对着幼恩和苏砚含情脉脉地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他刚开口时,幼恩只想让他闭嘴。

    可他情绪一上来,看向她和苏砚的眼神都变了,她这时候只觉得害怕,很想揍他一拳。

    她觉得,江允南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正常。

    幼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侧眸望向苏砚,试图求助于他。

    不料苏砚此时竟听得不亦说乎。

    他,他,他竟然还拍手叫好。

    疯了,都疯了。

    苏砚也疯了。

    “好诗,好诗。”

    苏砚到现在,还以为那本诗集上的东西,都是他江允南自己写的。

    幼恩想解释,又不知该从哪开口。

    她想早日将实情告知于苏砚,她不想再瞒着他什么。

    成婚前,她想真正做到与苏砚的坦诚相待。

    可她也怕苏砚会接受不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有些话,她想说,却不敢说。

    比如她来自现代,比如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比如他和这世界的其他人,都只是虚无缥缈的纸片人。

    她有想过,若换做是她,她或许也无法接受。

    可是她却确确实实,对这样一个纸片人,动了真情。

    “苏砚。”她忽然唤他的名字。

    苏砚侧眸与她对视,温声问:“可是饿了?”

    她摇头。

    “那是累了?想回去歇息了?”他又问。

    她再次摇头。

    他顿了一下,再抬眸时眉眼含笑。

    “那是...在想我们的婚事?”

    她原本下意识想要摇头,可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眸中笑意似比山泉间的风还要温柔。

    那一刻,她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笑道:“大哥说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我们如今,只需等督公他们定下婚期。”

    快了,就要到了。

    婚期总会定下的,他们所期盼的日子,终将会到的。

    秋风簌簌吹过,银杏叶恍然落了一地。

    幼恩忽然开口:“我有件事情,一直都瞒着你。”

    苏砚愣了一下,他原本想问是何事,但见幼恩神色忽然凝重,良久都不敢开口询问。

    幼恩补充:“一件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她发烧,声音很低却依旧温柔。

    “没关系的,你想说便说,我在听。

    不想让我知道也没关系的,我相信你。”

    我始终,都是相信你的。

    从相识到如今。

    幼恩握住他的手,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会说这话,你总是这样,从不询问,从不先开口。”

    他总是处处先考虑她的感受。

    许多问题,他怕她不愿说,便永远都不开口问。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如此。

    幼恩享受他们彼此之间的这种默契,享受苏砚一次又一次地控制自己不开口而带给她的舒适。

    她享受,也愧疚。

    那些话,她自然希望他永远都不开口问。

    她也想将她的过往,永远都埋在心里,永不开口,无人得知。

    可苏砚,已陪她走到这一步。

    他们就要成婚了。

    她真的不想再这样瞒下去了。

    苏砚已是猜到她想说什么,那件事情他确实好奇已久,可他一直都明白,这是幼恩心底的秘密。

    在幼恩与江允南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可他和身边人都听不懂的话时,他便开始觉得奇怪。

    到后来,她向他说起,她不是宋卿卿。

    她说她从另一个世界来,却始终未曾向他继续往下说。

    他以为他不愿谈起。

    他以为她不愿意说,所以他不会去问。

    尽管他想知道,尽管他想要去了解,可他依旧不会问。

    他会控制住自己。

    但这次,是她主动开口。

    他终于问:“所以,这一次,你要说吗?”

    “我要说的这件事情,或许会让你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苏砚,请你相信,我对你,始终都是真心实意。”

    尽管,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尽管,他只是一个书中的角色。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就是对一个纸片人动了心。

    “我明白。”苏砚有在回答她。

    “我同你讲过,我从另一个世界来。

    那是一个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有灯红酒绿,有许多这里没有的东西。

    苏砚,我曾对你说过,我想带你一起去一次那里。

    我曾说过的,都是真的。”

    他自然相信她。

第142章

    从一而终,他都信。

    “幼恩,我知你是怕我难以接受,故而才一直瞒着我。

    我虽是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事,但也能明白你的心思。

    所以你不必担心,无论接下来你要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

    他会试着接受所有。

    她对他说的所有。

    幼恩终于开口:“苏砚,我...和允南,其实都并非这个世界上的人。我们来自未来,很多很多年后。”

    江允南没想到幼恩会对苏砚提及此事。

    他曾以为,他们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事,会被她永远埋藏在心底。

    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对苏砚提起。

    此事并非小事,这可比她女扮男装,伪装身份要让人难接受得多。

    不过还好,她还没向他说起穿书的事。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难以接受。

    江允南刚想到这里,便听到幼恩道:

    “而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本书。你和我,其实只是这本书里的角色。”

    这一刻,江允南只觉得要完。

    她竟是什么都说了。

    她怎么能什么都说。

    这事若换做是他,他都没法接受。

    更别提是苏砚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了。

    江允南默默为幼恩擦了把冷汗,他觉得,她就算是想说,也该晚些说的。

    现在正值他们即将成婚的关键时刻,若是因为此事这婚事出了岔子,她就算后悔也没机会了。

    起码,得到成婚之后,关系稳定下来再说啊。

    江允南觉得,现在这时候实在不是最好时机。

    可幼恩不这样想。

    她舍不得去欺骗一个自己这么爱的人。

    她要与他坦诚相待,她一定要将那些话说出口。

    苏砚听完后愣了很久。

    说实话,他不太明白幼恩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说她来自于未来,可她口中所说的未来,又是哪里?

    那地方,他能否也去上一趟?

    那时间,他能否追得上?

    那又是多少年之后?

    他只是,也想去她去过的地方走一走罢了。

    幼恩见他呆愣在原地,心下有了猜测,便连忙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懂我说的话,不过没关系的,我慢慢向你解释就好。”

    他只要不怪她,只要不生她的气,要她如何解释都是好的。

    “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遇上这么离谱的事情,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法接受这一切。

    可是时间长了,我总得让自己活下去,所以也就慢慢让自己接受了这些。苏砚,你或许觉得我现在说的这几句话都是废话,没什么用的那一种。

    可是我就是想对你说,我想把我从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讲给你听。”

    苏砚道:“你说的这些话才不是废话,那些事情我也一直都很想知道。幼恩,我们以后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以后你想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着。”

    过往种种,以后总有机会一一听你讲述清楚。

    你想说什么,我便听什么,记什么。

    只要是你就好。

    “以后有机会了,我将我的过往全部都讲给你听。”幼恩道。

    苏砚点了点头,随后却问:“你方才说,这世界是一本书,是什么意思?”

    幼恩解释:“我有一个朋友叫二狗,他有一天忽然给我看了一本他新写的书,我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地,竟然就穿了过来。

    允南也是这样,和我一样的情况,我们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这是为什么。”

    “所以,我们都是他的人物?”苏砚再次愣住。

    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剧情?

    他,只是旁人之人?

    幼恩点了点头,“我们只是人物,但我始终都觉得,我们每个人,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自己想守护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人。

    我们,不止是他的人,更是一个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有自己要爱的人去爱,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如此,苏砚亦是如此。

    他苏砚,在她眼里不止是一个纸片人。

    他是她的苏砚。

    最独一无二的苏砚。

    良久之后,苏砚终于开口:“我明白。”

    他都明白。

    只是这一时,他还有些茫然。

    他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

    这一切,似乎在方才那一瞬间都发生了变化。

    这世界,似乎与他从前所想不太一样了。

    都变了。

    他低声喃喃:“我们,也会有生老病死,伤痛难过,相聚离别,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幼恩紧握住他的手,缓缓靠近他,再将他拥在怀里。

    “阿砚。”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阿砚,在我眼里,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即使回到现实世界,我也不会把你当作书中人物。

    你是真真切切,走进过我心里的人,是真正值得我铭记一生的人。

    你不止,是一个纸片人。”

    苏砚将头埋在她脖颈处,在她耳畔低声问:“所以,你有一天会离开,是吗?”

    从这个书里离开,回到属于她的现实世界。

    回到那个,只属于她和江允南的现实世界。

    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苏家。

    幼恩没回答他的话,试图岔开话题:“其实这里挺好的,比以前的生活过得还要好上很多很多。”

    苏砚依旧在问:“幼恩,你会离开,是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

    幼恩依旧是没说话。

    有些话,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说实话,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她来到这里,都是忽如其来的,没做过一丝打算的。

    来这里遇到他之后,她没打算再回去。

    起码,她没打算再自己一个人回去。

    要回,她也想和他一起。

    没他的日子,生活太过于枯燥乏味。

    只有他在,生活才叫生活。

    “回答我...好不好?”这是苏砚第一次追问她一个问题。

    他瞧得出她不想回答,可这一次,他没选择就这样随之而去。

    他要问个清楚。

    “幼恩,回答我......”他的声音却越来也低,幼恩能够觉察得到他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似乎很是难受。

    她终于开口:“阿砚,我不会走。”

    若是能,她一定会选择留下。

    除非能和他一起离开,她才会离开这地方。

    她说这话时,眼睛却始终不敢瞧着苏砚。

    她真的好想留下,好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苏砚啊,这一切,并非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她也想留下。

    可是当初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里,也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这一切。

    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苏砚觉察出她情绪中的那一抹异样,他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拥住。

    “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就让我们好好的,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别走,好不好?

    “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也不想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像个无依无靠的浮萍。

    他也想,和她一起,共度余生。

    有她的余生,才叫生活。

    她和他都这样想。

    幼恩忽然有些心疼他。

    她看不得他难过。

    “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一个人?阿砚,我恨不得日夜与你待在一处,恨不得每日醒来第一眼便是瞧见你,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侧。

    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丢下你?”

    她舍不得。

    江允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站出来打断道:“话说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吗?我真想不明白,现在又不是要分开了,何必把气氛搞到如此境地?

    苏幼恩啊苏幼恩,今天你是想要坦白,又不是要直接离别?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何必如此?”

    至于吗?

    至于屁大点事就搞得如此深情吗?

    他们又不是以后真的就再也看不到彼此,见不到面了,何必在这时候就搞成这样?

    幼恩默默白了他一眼。

    江允南真是干啥啥不行,破坏气氛第一名。

    苏砚也很有默契的同样没说话,他只当自己没听到他说话。

    江允南吐槽完见没人理会他,默默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继续嘟囔:

    “行,很好,你们一大家子人真是不错。我好心说这些,你们权当没听见?”

    “江允南,有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懂。”

    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够切实体会到那一切。

    江允南却觉得她这是在倚老卖老,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行了行了,跟你们说这些废话没什么意思。

    他轻叹口气,默默坐到了躺椅上。

    算了,苏家的事情,就该留给他们自己。

    苏砚已是松开了幼恩的手。

    他并不生幼恩的气,他不怪幼恩瞒他至此,也不怪幼恩这么久都没说实话。

    他只是有些害怕。

    他怕自己留不住她。

    他只是怕有一天,她会走。

    他怕她真的,会忽然间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回到那个没有他的世界。

    他只是害怕她会离开罢了。

    幼恩没猜到他心中所想。

    此时的她,正默默凝视着苏砚。

    她也想知道苏砚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苏砚才再次开口:“可以同我讲讲你那个世界吗?”

    他想知道她在那个世界上,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我从前与你说过的,那个世界上,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样的,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可以,男子和女子之间,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我知道这些,我想知道的,是在那个世界上,关于你的一点一滴。”

    他不管那个世界如何,他只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

    关于她的全部事情。

    “改天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苏砚摇了摇头,“就现在,好吗?”

    “好。”

    他难得没顺着她的心思走,她自然要满足他的。

    “我在那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早已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在那个世界,我赚得不多,但是日子过得还算快乐。如果到时候你也在那里,我觉得我一定会比那时候还要快乐。”

    因为是他,是她想要一直待在一处的他。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同你一起。”苏砚忽然开口,“幼恩,我明白,那个世界对于女子而言更加友善,更加美好。我知道,你对那个世界上的生活,还是怀念的。

    你还是想回去的,对吗?”

    幼恩却答:“我想过的,是有你的日子。至于在哪里,都没关系,只要有你就好了。”

    有他陪着,哪里都好。

    她总是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总是这样,就连欺骗都不能给他一个。

    苏砚轻叹口气,默默将目光移至他处。

    她不想回答,便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幼恩她,果然想回去。

    回到那个真正真正,属于她二十一世纪苏幼恩的世界。

    “没事的,没事的。”他忽然这样道。

    似乎是在劝她,也像是在劝自己。

    没事的,都没事的。

    就算她这样想,也没事的。

    谁都念旧,她想回到以前的世界,因为那里有很多很多,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他能够明白的,他能够理解的。

    “幼恩,我都明白。所以,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他不怨什么。

    就算如此,也没关系。

    苏砚似乎又开始在劝倒自己。

    “你想去哪里,便去,我能陪你去的地方,我一定会陪你一起去。只是幼恩,如果我以后有一日不在你身边了,我也想你能够好好的,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不要说这样的话。”幼恩皱起眉头,望向他继续道:“我此生,只想与你一起。你该是明白的,你该是明白我的心思的。”

    “可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一定能去。”

    或者说,是她会回到的地方,他许是没法到达。

    那不是他的世界。

    他在那个世界上,只是一个有名字的纸片人罢了。

    那个世界不属于他。

    江允南躺在躺椅上,默默听着他们两个人绕了这么大一圈,说了一大堆没什么用的东西,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也不知道说出来了个什么结果。

    他想不通,苏砚这么一个平日里这般稳重的人,怎么一到幼恩面前,也这般爱说话了?

    他似是和幼恩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第143章 只想见他

    “我想去的,是有你的地方。”

    幼恩语气坚定,盯着他继续道:“你觉得,我是想要回到我从前的那个世界,对吗?”

    苏砚与她对视,却始终没有回答。

    “那里固然很好,但若是没有你,我也是不愿意回去的。苏砚,我只是,只是想待在有你的地方。”

    她始终都是如此。

    苏砚嘴角缓缓浮起一抹笑意,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很温柔:“只要你不离开,我便会一直陪着你。”

    听见这句话,幼恩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如此,真好。

    能够一直陪着彼此,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只因为那人是他。

    “我不会离开的。”

    一定不会。

    汪直终于和苏庭商议出了一个日子。

    他们将婚期定在了今年十二月二十六,大概还有半个月。

    选在这个时候,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日是幼恩的生辰之日,更因为汪直和苏庭都不想让这婚事继续再拖下去了。

    他们想快些见到他们成婚,可是成婚毕竟是大事,他们总要花时间去准备。

    苏庭给自己留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去为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做准备。

    时间虽是有些紧迫,但好在他们家里人多,能一起准备这一切。

    苏庭想,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为幼恩和苏砚,好好办一场婚事了。

    这婚事,总不能继续再拖下去。

    幼恩在知晓这个时间之后,高兴了很久很久。

    她总算能有个盼头了。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她便能嫁与苏砚了。

    终于,她总算是能等到这一天了。

    这几日,她几乎无时无刻不与苏砚黏在一起,除了夜里入眠之后,苏砚会回到自己的屋子,其他时间他们两个人几乎一直在一起。

    如今她们为了筹备婚事,已是回了苏州。

    幼恩时不时会去一趟军营,到了之后会去和李照邻聊聊天,再见一见汪直,同他说说话。

    如今,她与苏砚,也算是真正做到了坦诚相待。

    她没什么再瞒着他的了,与他相处的过程,也越来也轻松,越来越快乐。

    苏砚时不时会为她准备一些小礼物,他会去找江允南聊天,问他一些关于现代的事情。

    他想要更多地去了解现代,了解那个和她有关的地方。

    江允南同他讲了很多很多话,每次苏砚来找他,他都很是高兴,他觉得,那种被苏砚需要的感觉很好很好。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都有些体会到幼恩的快乐了。

    这些日子过得很是平常,可他们却一天比一天过得快乐。

    幼恩认为,快乐不在于这一天如何去过。

    快乐在于这一天,是和谁一起度过。

    只要和苏砚在一起,她每天都能过得很快乐。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爱他。

    有许多许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满脑子都只有他。

    她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幸好,苏砚也是。

    这世界最幸运的,莫过于爱上一个也会尽全力爱着自己的人。

    苏砚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每次幼恩随口说的一句话,他都能认真记下。

    有时候她随口说出自己想吃一样东西,可能过一会儿她自己都忘记了,但苏砚却总能记得。

    若是能买得到,那他便会立刻去为她买回来。

    若是买不到,他便默默记下,要么是去学做法给他做,要么就是等到某一日走到能买到那东西的地方,再买给她吃。

    幼恩平时很是喜欢吃糕点,尤其是桂花糕,她只要一闻到桂花糕的香气便会两眼发光,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苏砚便向苏漾去学了做桂花糕的法子,每次等她想吃了,他便会立马停下手上的事情,立马去为她去做,一刻也不等。

    只要有苏砚在,幼恩每次想买什么便能买什么,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逛一趟长明街,会买得满满当当,拿不动东西。

    每次一起出去时,他总能带好一切幼恩会用到的东西。

    她吃完东西要擦嘴时,他会为她递来帕子。

    她觉得自己面上胭脂淡了的时候,他会为她递上镜子。

    她吃了许多东西觉得有些口渴时,她都没说话,他便会为她倒上一杯热茶。

    她身子不舒服时,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有很多很多的瞬间,她不需要开口,他便能为她准备好她想要的一切。

    幼恩时常会觉得,她此生再也遇不到一个这么温柔,这么懂她,相处起来能这般舒适的人了。

    在这个时代,苏砚真的给了她,他能给的最好的爱情体验感。

    他已经将这一切做到了极致,他把自己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幼恩。

    什么都给了,除了身.体。

    苏砚对她一切都好,只是从不逾矩。

    他始终坚持,要把一切都留在成婚之日。

    幼恩无奈,只好刻意控制住自己。

    她等就是了。

    不就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她等,她愿意等。

    等他愿意将一切都给她的时候,等她能够触碰他的时候。

    总能等到的。

    这日夜里,幼恩做了个噩梦。

    醒来后她缩在一团,一遍又一遍在嘴里呢喃:“苏砚,苏砚,苏砚......”

    她想见他,想抱抱他。

    她只想要触碰他,那一瞬,她真的好想好想见他。

    可他不在。

    他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法听到她的呢喃声,也瞧不见她此时的无助与孤独。

    幼恩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觉察到无助,觉察到慌乱,觉察到孤独。

    她无助,是因为梦里情境太过可怕,她忘不掉,却做不了什么。

    她慌乱,是因为梦中不好的事情,是发生在了他身上。

    发生在了她最在乎的他身上。

    她孤独,是因为在这个时候,她真的好需要他。

    她好想好想见他。

    可这一刻,他不在她身边。

    瞧不见他,碰不到他,她真的好难过。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她提高了些音调,又唤了一句:“阿砚......”

    可此时已是深夜,苏砚早已入眠。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他们,并不在同一间屋子里。

    可她好想他,好想见他。

    幼恩默默从榻上爬了起来,她默默摸索,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烛灯。

    她没来得及更衣,直接披上一件斗篷,便拿着烛灯往外走。

    她径直走到苏砚房门口,一时间竟忘记了敲门。

    “阿砚......”

    进门后,她直奔他的.床.塌,想也没想,便跑过去将头埋在了他怀里。

    还躺在榻上的他被幼恩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却下意识将她揽在怀里。

    “我在。”他下意识温声安慰道:“我在的,别怕,别怕。”

    苏砚是那样的好,分明自己还没搞清楚如今状况,大半夜忽然被幼恩这样保住,也没一句抱怨的话。

    反倒是下意识安慰她。

    幼恩将头埋在他怀里,又蹭了蹭他的下巴。

    好在,他没事。

    梦都是假的。

    苏砚轻轻揉了两下她的头,望着她低声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幼恩撇着嘴点了点头。

    她就是做梦,梦到了他。

    本该是一个甜甜的梦,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那些场景。

    她梦到,他被陛下派来的人一刀刺死。

    她梦见,她终与苏砚生死相隔。

    她真的好害怕。

    “我梦到你出了事情,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他坐起身,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也就是在这时候,苏砚忽然发现,幼恩眼眶有些湿润。

    在她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这些。

    他抱紧她,声音很低很低。

    “别怕,梦都是假的,我没事的。”

    幼恩却是始终窝在他怀里,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苏砚劝道:“幼恩不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我没事的。现在没事,以后也会没事的。”

    只是一个梦而已。

    幼恩还是没说话。

    是啊,只是一个梦而已啊。

    梦又不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想在他怀里。

    为什么她心里眼里,现在只有他。

    为什么她方才心里会那么慌,为什么她会觉察到孤独。

    醒来后,她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见到他之后,她只想触碰他。

    窝在他怀里,亲一亲他的下巴,和他离得再近一些。

    和她爱的他,离得再近一些。

    苏砚见她总是用头蹭自己的下巴,虽是不解,但也刻意让自己离幼恩更近了一些。

    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只是觉得,无论怎么样,她想要的,他都要给她。

    “阿砚,不要出事,好不好?”

    他点头。

    不会出事的。

    那只是一个梦。

    “别想这些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对了,我们家幼恩是不是一醒过来,便来见我了?”

    幼恩也点头。

    “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莫名其妙做了这样的梦,一点都不好。”

    就算心里清楚,那一切只是一个梦。

    就算心里清楚,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就算心里清楚,苏砚他现在好好的,根本就没有出事。

    就算她心里清楚,这时候并不适合做什么。

    可是,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梦到的人是他,她就是想要见到他。

    她想要第一刻见到他。

    她好庆幸,这时候还可以抱住他。

    她好庆幸,此时还能和他说说话。

    真好,苏砚还在,真好。

    他温声安慰她:“没事的,只是一个梦。我现在好好的,以后也不会出事的。幼恩放心,别担心啦。”

    她忽然吻住他的下巴,在他脸上轻轻留下一个印记,便在他二胖道:

    “阿砚,你在就好。

    我真的,真的好怕你会出事。我不想你出事,也看不得你出事。阿砚,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我们也一定一定会一直好好在一起,一定会的。”

    苏砚愣了一下,他垂眸,望着眼眶湿润的她,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怎么又让她难过了。

    他不想这样。

    他想她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能一直一直陪着她就好了。

    从早到晚,一直都在一起的那一种。

    幼恩自顾自地继续呢喃:“方才醒来的那一刻,便好想抱一抱你。可是我唤了两声你的名字,你没有在我身边。

    怎奈心中实在难受,难以控制住自己,所以我只好过来抱你。

    我想抱抱你,想要窝在你的怀里,和你说上几句话,像现在这样。”

    感受着他的温度,和他说上一两句能有回应的话。

    她只想窝在他怀里。

    苏砚忽然轻叹口气:“要是能快些成婚,就好了。”

    快些成婚,他便能真正日夜陪伴着她了。

    她再难受时,再唤他时,他便能出现了。

    幼恩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忽然又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处痕迹。

    阿砚,我也想如此。

    我也好想好想,快些成婚,和你一起。

    可是还有好久一段时间。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只是觉得,没他的日子有些难熬罢了。

    幼恩苦笑:“真是不知,从前是如何忍得住那么久不见面的。”

    那时候他去顺天府,他们之间有好久一段时间没能见面。

    那时候,她竟然熬过来了。

    若是放在现在,她怕是无法忍受。

    她怎么能忍得了那么久和他不见面。

    她想,若是放到现在,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和他一起。

    她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她好想好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苏砚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幼恩会主动吻他。

    可他还是应了一句:“以后不会再分开那么久了。”

    以后一定一定,会好好在一起。

    幼恩将头埋在他脖颈处,用手抱住他。

    他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温声问道:“还困吗?”

    “困。”她老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忽然开口:“那今晚,你在我这里歇息,我守着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在你身边。”

    “我...可以吗?”

    她还没在他的屋子里歇息过。

    从前,他陪着她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客栈里。

    从来都没在家里。

    在家里和在外面的客栈,是不一样的。

    “可以。”

    苏砚为她盖上被子,对她道:“没关系的,好好歇一歇,明天也能好好的。”

    幼恩望着他,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那,你可以...在我旁边躺下吗?”

第144章 为他赐婚

    他愣住。

    幼恩见他半晌无言,已猜测出他心中所想。

    她无奈一笑:"你还是不愿。"

    他解释:"还有半个月,就到我们的婚期了。

    幼恩,再等等,我们总能等到的。"

    她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只是,想让他在身旁而已。

    她没想要做些什么。

    可他还是不愿。

    顺天府皇城内。

    李昭和在回到皇城后,未曾歇息一分,便直接入宫面圣。

    明宪宗已在殿内等候他多时,在他入宫之后,便望着他问:"如何?"

    "回禀陛下,苏州目前一切正常。但是......"

    李昭和故意拖长语调,引得明宪宗更是心生猜测。

    他皱起眉稍,忍不住问道:"到底如何?"

    苏州虽是离顺天府有些距离,那边出事虽是扰不了顺天府清净。

    但那里有宣家人在,宣吾的那一支军队,可就驻守在苏州。

    宣家人势力太强,他不得不防。

    李昭和早已猜测到宪宗心中所想,他面色故作沉重,低声道:"苏州此时一切都好,只是汪直他,此时正身在宣家军营内。"

    "宣家?!"明宪宗眉心紧锁,整个人周围气场忽然间冷了下来。

    汪直他,此时竟在宣家军营内。

    他汪直到底想做什么?

    李昭和见状连忙继续道:"陛下,我在苏州时,曾只身进了军营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进宣家军营,没想到汪直竟然真在那里。我和他其实并未说上多少句话,但是我瞧着他和宣吾将军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

    不过庆幸的是,汪直没杀我,我还能活着回宫,向陛下复命。"

    明宪宗脸色又冷了一分,他沉声道:"他若敢动你分毫,朕定然不会放过他。"

    "有陛下在,臣自然是安心的。只是如今汪直在宣家军内,不知在和宣吾将军密谋些什么。

    我这次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赶回京,就是想要快些把这个消息送入宫,告知与陛下。"

    明宪宗拍了拍他的肩,"昭和,这一次,你辛苦了。"

    说完后,他又冷声道:"此次汪直擅自离开南京,朕没同他计较。朕已经放过他一次了,朕能留他这条命到现在,已是给他最大的仁慈,可他呢?

    如今竟然进了宣家军营内,他是不是觉得,朕的手,不敢伸进宣家军营,所以才这般放肆?!"

    李昭和劝道:"陛下莫要动怒,为了此事生气实在是太不值得。

    况且此时我们还不知晓汪直与宣吾待在一处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说不定,他们压根就没那方面的打算,是我们多虑了。"

    明宪宗问:"哪方面?"

    李昭和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明宪宗道:"说。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李昭和这才开口:"谋权篡位。"

    在今日之前,明宪宗没想到汪直会有一日和宣家军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朝廷。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可这么快,这种可能性便要发生了。

    汪直他,果真有可能要篡位夺权。

    还是和宣家一起。

    他此时既生气又担心。

    生气是为汪直擅自离开南京,去往宣家军的事情而生气。

    担心是因为,他惧怕宣家会和汪直联合在一起。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很忌惮宣家人。

    若是他们和汪直联合在一起,那大明,怕是要有大难。

    他的位置,怕是难保。

    李昭和看出他的担忧,却继续煽风点火:"陛下莫要多虑,宣家已经辅佐过三朝帝王。

    宣家势力虽然庞大,但臣觉得,宣家对陛下,对朝廷,对大明,应是不会有异心的。

    只是,就怕汪直因为西厂被罢黜,自己被贬官的事情,对朝廷心生怨恨......"

    明宪宗沉声问:"你是说,汪直会劝宣家人反?"

    李昭和佯作紧张,连忙带着些慌乱地解释:"陛下明鉴,我绝对没有污蔑督公的意思...督公他......"

    他还未说完,明宪宗便打断了他:"他汪直,早已不再是西厂督公。李昭和,你记住了,他汪直此时,什么都不是。"

    他这话,似是在对李昭和说,也像是在劝导自己。

    汪直此时,什么都不是。

    他汪直,必然威胁不到他的皇位。

    起码,他现在是这样想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劝着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图个安心。

    身为帝王,他要有帝王之姿。

    他才不要为这种人而担忧,为这种事情而烦心。

    这天下,本就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陛下说得是,是臣一时糊涂,说错话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糊涂说错话,他李昭和,就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就是要将那些话说给明宪宗听,引得他对汪直心生猜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李昭和,偏要当那个捕鱼的人,坐收渔翁之利。

    明宪宗道:"将那日你入军营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朕听。"

    李昭和点了点头。

    "那日臣入军营后,等了很久,才等到了汪直愿意见臣。臣问他为何来此,他之说与臣无关,要臣不要多管。

    还说他已是知晓臣向陛下说的那些关于他的事情,说恨不得一刀杀了臣。不过好在最后被人拦下来了,他终是没能对臣动手。

    臣现在想起来,其实还是有些余惊未了,但臣也明白,这种事情在所难免。西厂没了,他的权势也没了,他恨臣,也是应当的。

    只要臣能继续为陛下效力,为大明做事,汪直如何待臣,臣都没关系的。臣,不在意的。"

    他说着这种话,再配上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妥妥一个男版白莲花的模样。

    好在这时候幼恩不在场,要不然她必然会当场吐出来。

    然而明宪宗却丝毫看不出来,李昭和这个白莲花的绿茶日常。

    他轻叹口气,对他道:"去苏州这一趟,苦了你了。汪直这个人,已经不能再信。昭和,日后这朝中事,还要多劳烦你上点心。"

    李昭和闻言,连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隆恩,能如此看重臣,是臣之幸。臣自是愿意为大明肝脑涂地,付出一切。"

    "起来吧。"明宪宗道。

    李昭和起来后,明宪宗又道:

    "但宣家的事,确实有些难办。"

    李昭和道:"陛下,其实此事并非是无法可解。"

    "你有办法?"

    "只要给宣吾将军一个不得不回京的理由,到时候他不得不回来,就算是汪直有异心,又能如何?"

    "召他回京?可他不愿回京,朕又能如何?"

    当初是他宣吾非要待在苏州,他曾经试图留住宣吾,最终还是没成功,只能任由他而去。

    "他自然是不愿的,可是您毕竟是陛下,我们可以给他找一个,不得不回京的理由。您的命令,他总不能不遵。"

    "你已是想好了?"

    李昭和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对明宪宗道:"陛下,宁和郡主已是到了婚配年纪。"

    "你是说,要朕把宁和许配给宣吾?"

    "宣家势力庞大,宣将军又有宣家军在手,至今无婚配。臣觉得,宣吾将军,可做郡主良配。况且,于宣将军而言,郡主才貌双全,又是皇家人,足以与他相配,这桩婚事定然会是一桩良缘。"

    "可宁和,最近和你走得那样近,朕还以为......"

    前些日子,李昭和因为要处理一些郡主府的案子,与宁和几乎是日日见面。

    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都传进了皇宫里,传进了明宪宗和万贵妃的耳朵里。

    那时候宁和很喜欢黏着他,李昭和亦是日日给她带一些小玩意。

    有些时候是吃的,有些时候是些好玩的。

    他总是变着花样地哄宁和开心,时间长了,宁和便对他产生了依赖,总是想要去见他。

    那时明宪宗派李昭和去苏州时,宁和还入宫来见过他。

    她想请明宪宗下旨,让她也去一趟苏州。

    她说她是想去看看苏州胜景,可谁都知道,她想看的不是苏州景,她想见的,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但明宪宗并未同意,他本意是希望宁和能够矜持一些,他希望宁和能够控制住自己。

    那时候,他还以为,宁和与李昭和,早已互生情愫。

    他还以为,李昭和能与宁和相配。

    他以为,李昭和心里是喜欢着宁和的。

    明宪宗曾经还与万贵妃商议过,等到李昭和官职再往上升一升,他就赐下一道圣旨,定下他们两个人的婚事。

    可如今,李昭和竟然对他说,要把宁和许配给宣吾。

    怎会如此?难道这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李昭和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莫非并不喜欢宁和?

    若是不喜欢,又为何要为她做哪些事情,又为何要让她对他产生依赖?

    李昭和解释:"先前与郡主走得近,只是为了查案。我与郡主,从未发生过半分逾矩之事。我与她之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如今应以国事为重,陛下莫要顾及太多,这些事情,无需顾及。"

    "无需顾及你,朕莫非,也无须顾及宁和?李昭和啊李昭和,分明是你先招惹的宁和。"

    明宪宗说这话时,更多的不是责怪,对如今的他而言,更多是,其实是无奈。

    他压根就没有任何办法。

    李昭和说得没错,于他明宪宗而言,的确应该以国事为重。

    可宁和,怕是已对李昭和动了心思。

    李昭和道:"臣当初,只是想为朝廷办事,只是想查清楚郡主府的案子,仅此而已。臣能向陛下保证,臣与公主,并无半分关系。"

    "你能向朕保证,又有什么用?宁和的心思,并非朕能控制之事。李昭和,你可曾想过,宁和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可曾想过,这件事情若是传进了她耳朵里,她会有多难过?"

    "郡主于臣而言,只是郡主。此话就算是与她说了,也没关系。"

    于他而言,从来都没关系。

    "倒是心狠。"明宪宗攥紧拳头,眉心紧皱。

    他不得不承认,于大明而言,于朝廷而言,于他自己而言,李昭和都是一个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得很好的臣子。

    他为臣,一切都能做得很好。

    可于宁和而言,他只是她喜欢的男子。

    宁和对他的喜欢,半个皇宫的人都能瞧得出来。

    明宪宗不信,他李昭和那段时间与她成日待在一起,竟能看不出来?

    还是说,他已是看出来,只是他对宁和无意?

    若是无意,又为何要开始招惹?

    良久后,明宪宗终于松开拳头,他问:"为什么是宁和?"

    李昭和只是答:"宁和郡主最为合适。"

    明宪宗道:"清河,长乐,永乐,她们都未有婚配,皆是适龄。

    为什么要是宁和?"

    李昭和却毫不犹豫地答:"宁和郡主比她们,都要合适。"

    "怎么偏偏就是宁和?"明宪宗似是在问自己。

    良久后,他又道:"一定要是她?"

    李昭和垂下眼眸,沉声应道:"一切都凭陛下作主。"

    可他字里话间,都是在告诉明宪宗,他认为,许配给宣吾之人,一定要是宁和。

    只能是她。

    明宪宗目光望向远处,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最终终是开口:"朕就依你这一次。

    但朕要你,亲手将这道赐婚圣旨,送到宁和手里。"

    "陛下......"李昭和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见明宪宗神色坚定,便默默将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臣,领旨。"

    宣吾在瞧见这一道圣旨的时候,愣了许久许久。

    李照邻立于他身旁,目光落在桌上圣旨上,将那道圣旨从上到下看了一整遍。

    这是道赐婚的圣旨。

    赐的,是将军与郡主的婚事。

    真好,倒是良配。

    宣吾终于抬眸,望向李照邻。

    他沉声开口:"陛下为我赐婚了。"

    她双手抱拳,"恭喜将军。"

    可说这话时,她面上并无一丝笑容。

    她笑不出来。

    李照邻此时双目空洞,整个人状态极差。

    可她却还对他说上了一句恭喜。

    恭喜将军,喜结良缘。

    恭喜将军,要成婚了。

    宣吾盯着她的眼睛,加重了语调道:"陛下要为我,与宁和郡主赐婚。"

    李照邻应道:"宁和郡主贤良淑德,貌美无双,足以为将军之妻。"

第145章 造反吧,督公

    她说这话时,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宣吾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良久后才开口问:"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只有祝福?只有这些?

    "将军,这是圣旨,是皇命。"

    而我只是您身边一个小小副将,我哪有资格,去说什么?

    许多许多的话,我哪里能说得出口?

    "我知道。"宣吾依旧在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李照邻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对他道:"将军会幸福的,臣这会儿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出去了。"

    他嗓音有些哑:"有什么事,能比我的婚事还重要?"

    有什么话,到这种时候了还不能说?

    她顿住,良久后终于抬眸,对他道:"臣,身体不适,想先回去歇息。"

    "哪里不舒服?"他问。

    "将军不该问这么多的。"她却这样答。

    他神色微变,指尖微微颤抖。

    "本将军只是关心下属,你觉得我不该问,那我便不再问了。你若不舒服,就请回吧。"

    "属下告退。"

    宣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愣了好久。

    直到她走出营帐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陛下赐婚与我,你亦是无动于衷。阿照...你就真的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就在这时,汪直带着幼恩出现在营帐门口。

    汪直问道:"那你要她,能有什么反应?"

    宣吾没应答,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督公。幼恩怎么也过来了?"

    幼恩上前几步,将一个红色喜帖放到宣吾面前的桌子上。

    "我今日来,是为送请帖的。"

    她是想亲自把她与苏砚婚事的请帖,送到他们手里。

    红色的喜帖与圣旨的明黄色摆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宣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险些忘记了,你们婚期将至。"

    幼恩分明已经听到了方才宣吾说的那句话,但她还是问:"将军有烦心事?"

    "陛下要赐婚与我,他要将宁和郡主许配给我。"

    "听起来倒不失为一桩好事,将军为何会因此不悦?"

    幼恩纯属是明知故问,她想要宣吾亲口说出那些话。

    她想要宣吾认清自己的心。

    宣吾却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是不知自己因为什么不高兴?"说完后,幼恩没等到宣吾回答,便继续道:

    "所以,将军是因为赐婚给将军的人是宁和郡主不高兴,还是说那人不是将军心中所想之人?不是将军心中想娶的人?"

    宣吾陷入沉默,没回答她的问题。

    幼恩便直接道:"宣将军真正想要厮守终身的人,是照邻将军,并非宁和郡主。

    将军之所以此时会这般失神落魄,是因为将军不知照邻将军心中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陛下这道圣旨,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宣吾只是重复了一遍方才李照邻说过的话:"这是圣旨,是皇命。"

    他该如何?他能如何?

    这是陛下赐的旨,这是他的意思。

    抗旨不尊,乃是死罪。

    他不怕死,可他万不能连累宣家人。

    幼恩能体会到他的无奈,她也有那样一瞬间,想要离开苏家。

    她曾经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苏家。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想要离开,她想的,是与苏家一同面对。

    只是宣吾这次面对的,是圣旨,是皇命。

    是不遵从便要死的圣旨。

    但她还是开口:"可有些话,此时不说,怕是此生再难有机会说出口。"

    宣吾苦笑:"说了,又能如何?"

    他宣吾不是个傻子。

    他自然猜得到明宪宗下这一道圣旨所为何事,他自然想得到明宪宗的心思。

    明宪宗处心积虑安排这一切,不就是想要召他回京?

    不就是想要让宣家军,待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不就是怕他宣吾会带着宣家军一起,跟着汪直反?

    宣吾忽然望向汪直,他唤了一声:"督公。"

    汪直似是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他侧过眸,没与宣吾对视,默默站在一旁,听宣吾继续道:

    "我宣吾,与五万宣家军,愿听督公号令。"

    只要他汪直愿反,他便愿随他一起,覆皇权,平天下。

    汪直侧过头,与他对视。

    "我说过,不念其恩,不记旧情,不守礼义,不尊天子,此非汪直。"

    他汪直,此生都不会反。

    "可如今,陛下要将你我都逼上绝路。督公,出手吧。"

    这是宣吾第一次劝汪直反。

    此前,他一直都只是说,愿意随汪直一同夺皇权,却没劝过他去造反。

    此前,他对造反,还没这么强的欲望。

    可这一道圣旨,彻底颠覆了他的心思。

    这皇权,他不想反都难。

    是他明宪宗,先不相信他宣家军的。

    是他明宪宗先出的手,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汪直。

    若非被逼到绝路,他又怎会如此。

    汪直却只是摇头,"不可。"

    他此生,断然不会造反。

    宁死不会。

    "可若不反,我就要入京完婚,与宁和郡主成婚,与她成婚......"

    他望向汪直的目光里有请求,有惧怕。

    汪直只是答:"这是陛下的意思。"

    他们不得不遵。

    幼恩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对话。

    她能觉察得出宣吾此时的心焦烦闷,也能明白督公的坚持与无奈。

    汪直一生为朝廷效力,从未有过造反的心思。

    他不会反,此生都不会。

    这一点,幼恩比谁都清楚。

    这是汪直的一生,是她看过的汪直的一生。

    可有那样一刻,她和宣吾一样,竟好想随汪直一同覆皇权。

    这天下如此不公,这皇帝如此不清明,这大明,不要也罢。

    若是汪直愿意,这历史便能被改写。

    他,宣吾,幼恩的一生,都能发生变化。

    可汪直不愿。

    他不会如此,他断然不会如此。

    幼恩太了解他了,故而她始终都没法开口劝解。

    她劝不了汪直,更劝不动宣吾。

    她明白,宣将军不愿意娶宁和郡主,是因为李照邻。

    可正如宣吾所言,这是圣旨,是皇命。

    不得不从。

    宣吾忽然望向幼恩,他低声开口:"阿照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幼恩,可否劳烦你帮我去瞧瞧她?"

第146章 为她,我愿抗旨

    "好。"幼恩点头,缓步走出营帐。

    天将入冬,但依旧晴朗。

    微风掠过湖面时,有层层波浪向前递进。

    李照邻身着盔甲,坐在湖畔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湖面被风惊起的层层涟漪发愣。

    幼恩从地上捡起了几个小石子,默默走到她身旁,开始玩起了打水漂。

    湖面被忽然飞过来的石子惊动,李照邻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她。

    她望向幼恩,唤了一句:"幼恩?"

    幼恩这时也已将手上的石子用完,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坐到了李照邻身旁。

    "宣吾将军说,你身体有些不适,要我过来看看你。"

    李照邻闻言没说话,只是默默侧过头,垂下眸发愣。

    幼恩也随之沉默了一小会儿,给了她足够的思考时间之后才开口道:"他现在很担心你。"

    "担心我?"

    "他以为,你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

    "你身体确实没事,你现在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可他不懂。"

    李照邻抬眸,望向远处湖面,继续道:"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却不懂。"

    幼恩解释:"我能看出来并不难,我这人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瞧这些事情。"

    她这么一个爱嗑CP的人,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注意不到,那这CP她嗑得岂不是有些太不合格了。

    说完后,她又补充:"只是我想问一问你,他的心思,你到现在还不懂吗?"

    "他的心思?"李照邻苦笑,"他的心思,我从哪能懂?"

    他始终不肯说出口,她又怎么能妄加猜测。

    他的心思,她如何能懂?

    幼恩开口提醒她:"可你也一样没说出口过。"

    他不说,她也不说。

    两个人就这样耗了整整十年,谁也不肯说出口。

    耗到陛下赐婚,耗到他宣吾不得不回京。

    他们还是不肯向彼此表明心意。

    只是表明心意,怎么就这么难?

    李照邻道:"此次是陛下赐婚,将军他,绝不可能会抗旨。有些话,我不必说出口。"

    "那你就打算,把这一切永远藏在心底?将军,人这一生活着,不是为了折磨自己而活。

    将军,我们活着,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快乐。你总将心中话憋在心里,再亲眼目睹他回京成婚,看着他与他人厮守终老,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可这是圣旨...幼恩,我又能如何?我说了又能如何?"

    李照邻的眼眶有些红,幼恩能够觉察得到她的无助与难过,却还是继续道:"起码告知他你心中是有他的,起码让他明白你的心思。"

    即使只是短暂的,也是值得的。

    总不该就这样遗憾错过。

    十年了,他们不该这般遗憾。

    "我告知他,要他抗旨不尊,要他忤逆圣意?要他宣家被陛下猜忌,要他宣吾受陛下怀疑?

    幼恩,我怎么能,为了自己一时的口舌之快,为了自己以后不后悔,就毁了他这一生,毁了他宣家一家啊......"

    比起向他表明心意短暂地感受有他的温暖,她更愿意要他好好活着。

    她更愿意要他和宣家都好好的。

    哪怕这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哪怕这一切,将再难挽回。

    她都没关系,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哪怕会错过。

    "可或许,他也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思,或许不表明心意,对他而言才会是最大的折磨。"

    起码,幼恩是这样想的。

    对于她而言,比起一生忍耐,她更想早些表明心意。

    起码这一生不留遗憾。

    可李照邻不这样想。

    李照邻觉得,没有结果的感情就不要开始。

    她不想因为自己,害了他的一生。

    "即使知道了,也无能为力。我又何必开口,又何必多事。"

    帐内,汪直望着宣吾道:"不打算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宣吾摇了摇头。

    "我不想回京,不想回顺天府。"

    他真的不想离开苏州,离开军营。

    "你要抗旨?"汪直问。

    "我宣家已为大明做过太多,陛下凭什么还要让我在婚事上做出妥协?"

    他不想和郡主完婚,一点也不想。

    这一次,他只想抗旨。

    "你想抗旨,是不服陛下,还是为了她?"

    "为她,也为自己。"

    宣吾终于承认。

    汪直道:"她就在外面,你该把这话讲给她听,而非讲给我。"

    宣吾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我若抗旨出事,总是不该连累她。"

    "宣吾,我不会反,至于抗旨与否,是你的事情,是你宣家的事情。你已是走到这一步,该是明白自己该以什么为重。

    今日我要说的只有这些,剩下的,你自己做决定。"

    说完后,汪直便出了营帐。

    他走向幼恩,用眼神问她如何了。

    幼恩只是摇了摇头。

    他走向李照邻,直接开口:"宣吾想抗旨。"

    李照邻听到后直接愣住。

    抗旨?

    将军他是不是疯了?

    汪直又道:"你们总该把这些话说清楚。"

    李照邻问:"他,当真有了抗旨的心思?"

    汪直点头,"方才他亲口对我说的。"

    "将军不该如此。督公,此事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婚事,已无回旋的余地。除非宣吾抗旨,但他抗旨与否,应是在于你。"

    幼恩没想到汪直过来是对李照邻说这话的,她望向汪直的目光里疑惑而又不解。

    这时候汪直与她对视,对幼恩道:"走吧,把时间交给她,让她自己去解决。"

    幼恩愣了一下,却始终未动身随汪直离去。

    她没打算就这样走。

    汪直没想到她会停在原地,始终没动身,他问:"怎么了?"

    幼恩摇了摇头,"督公,你说的不对。"

    汪直望向她,没再说话。

    她又要胡闹了。

    他就知道。

    只见幼恩又望向李照邻,她蹲在李照邻身前,对她道:"督公说得不对,宣吾将军抗旨与否,在于他,而非是你。

    还有,你要做的,不该是劝他放弃抗旨,而是要告诉他你的心意。

    选择,当由他自己来做,他才不会后悔,你也不会。"

    她和督公的看法不同。

    她要告诉李照邻她的想法。

第147章 婚书一封,嫁你为妻

    她明白,汪直是以大局为重。

    她明白,汪直方才说的,才是对于李照邻而言最稳妥的一个选择。

    汪直要李照邻去劝宣吾领旨完婚,如此,宣家无事,宣吾无事,宣家军亦无事。

    谁都能平平安安活完这一生,度过这个坎。

    可人这一生只活这一次。

    李照邻和宣吾,还未曾爱过一次。

    于幼恩而言,遗憾永远都是最难熬的。

    毕竟遗憾,会留一辈子。

    李照邻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站起身,也将她扶了起来。

    "快回去吧,我自有主张。"

    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幼恩心凉了半截。

    完了。

    她觉得要完。

    什么叫做她自有主张?她说这话,分明是在告诉苏幼恩,她已做好放手的打算。

    幼恩还想说什么,却被汪直拉到一旁。

    汪直道:"你就这么想宣家因此家破人亡?"

    "可督公有没有想过,这一辈子我们只活一次。"

    "正因为只活这一次,所以才该倍加珍惜,我总不能看着宣家就这样因为这种事出事。"

    这一瞬,幼恩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

    她没再说话,默默随他离开。

    营帐内,李照邻跪在宣吾身前,沉声开口:"请将军,领皇命,赴顺天府完婚。"

    在这一刻之前,宣吾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整顿宣家军的打算。

    他分明已经打算抗旨不尊,分明已经打算领兵抗命。

    可她下一刻便跪在他身前,对他说,请将军完婚。

    她要他回京完婚。

    "阿照......"

    阿照,我的心思,你当真不懂吗?

    阿照,我不愿娶别的女子,我不愿回京成婚。

    我不愿,不想,也不该。

    可你要我如此。

    李照邻又重复了一遍:"请将军,领皇命,回京完婚。"

    "你要我如此?"他嗓音已有些哑。

    "将军应是如此。"她只是这样答。

    他又问:"我问的是,你是否想要我如此?"

    她顿住,抬眸望向他。

    良久,她终于张开口:"属下,自是希望将军幸福,自是希望将军能与...能与郡主喜结良缘,幸福快乐。"

    "所以,你是否想要我如此?"他依旧执着于这个问题。

    李照邻垂下眼眸,轻轻点头。

    "想。"

    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她不想让宣吾听出她心中不甘。

    她不甘,不甘就这样看着他离开。

    她不甘,不甘就这样看着他与他人成婚。

    她不甘这一辈子,就这样与他错过了。

    她心中不甘,可没什么办法。

    皇命如此,天意如此。

    她没法子。

    她心有不甘,可总不该让他知道。

    "好。"他双目逐渐变得空洞,恍然间向后失了神一般退了两步。

    "那我便如你所愿。"

    一语落罢,自此后没再说话。

    她和他,都没再说话。

    幼恩靠着苏砚肩膀,将今日在军营所闻一一讲给他听。

    苏砚亦是没想到意外会发生得这么快,有那样一瞬,他忽然想快些与幼恩完婚。

    这世界太难琢磨,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

    他想快些给她一个名分。

    桂花树下,他轻叹一声,道:"若是能将我们的婚事提前就好了。"

    她仰起头,望着他问:"要提前吗?"

    "婚事于你我二人而言,都至关重要。我不想太仓促,可我,也不想太晚。"

    "我有法子。"

    幼恩拉住他的手站起身,进入屋内提起羊毫,在一张稍微硬一些的纸上写下两个大字:婚书。

    "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样东西叫做结婚证。有了它,便意味着我们两个成为了合法夫妻。

    这个时代虽说没有结婚证,但有婚书这个说法。

    苏砚,今我婚书一封,要嫁与你为妻,你可愿意?"

    苏砚笑着点头,他自然愿意。

    幼恩将羊毫递进他手里,温声道:"在上面写上你的名字。"

    他乖乖写下苏砚二字,随后又摁下一个手印。

    "有了这个,是不是就意味着你我已有夫妻之名?"

    幼恩很满意地将这封婚书从上到下看了一整遍,随后才笑着回答:"自此以后,我们也算是有证的人了。"

    说完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以后你苏砚,只能是我的。这世界,只有结婚证,没有***。"

    "好。"他笑着点头,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温声道:"以后你苏幼恩,也只能是我苏砚的。"

    "阿砚,阿砚。"她唤他的名字。

    他抬起下巴,垂眸问:"怎么了?"

    她却忽然挑起他的下巴,笑着道:"叫声夫人听听。"

    苏砚脸颊微微泛红,他虽是被她挑逗着,却始终没笑出来,很认真地在她耳边温声唤了一声:"夫人。"

    江允南刚进门的那一刻,便瞧见了这一幕。

    也是服了,本来只是想过来跟他们说说话,谁知道刚进来就瞧见这种不该看见的事。

    这俩人,怎么成天都这么腻歪?

    他啧啧叹了一声,默默吃了把狗粮,随后还是立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不该看的,他不看。

    不该听的,他不听。

    只要他看不见,听不清,这世界就对他这个单身狗还是友好的。

    幼恩听见他的声音,满心的好心情瞬间都没了。

    她刚刚才挑逗一下苏砚,江允南这个超大电灯泡怎么就来了?

    她与苏砚分开,望着江允南问:"怎么今天不去林家.骚.扰人家林大小姐了?"

    江允南整张脸瞬间黑了下来,"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那叫关心她,哪里是骚扰了?"

    幼恩笑了笑:"那请问我们****,你如今关心她关心得怎么样了?"

    "别提这茬了,今天我过来,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话的。"

    "别跟我说你江允南来找我还能有什么正事要办。"

    "你没听说吗?咱们书院又出事了。"

    幼恩闻言愣了一下,拉着苏砚坐到了椅子上,望着江允南问:"书院不是在建新斋舍?建个房子而已,还能出什么事情?"

    江允南低声道:"听说和之前陆璟的死有关。"

    幼恩疑惑道:"陆璟的死?他的死不是早就结案了?怎么又闹出来这事了?"

    江允南一边悠哉悠哉吃着糕点,一边道:"似乎是有人在翻修斋舍的时候,查出了新的线索,被陆监丞知道了,这才又翻出了旧案。"

    幼恩道:"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没完,不过倒也没事,跟我们没关系就行。"

    反正这事再怎么样,也不能往她们身上牵扯。

    就在这时候,苏漾匆忙赶了回来。

    他瞧见幼恩苏砚和江允南,脚步一顿,拐入她们屋内,对他们道:"书院的事情,你们可知道了?"

    幼恩点了点头,"方才允南刚与我们说起这事,大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都过这么久了,这事还能再被翻出来?"

    苏漾答:"到底是一条人命,还是陆家的人,要这事彻底过去,怕是有些难。"

    陆监丞到现在还在查陆璟的死因,他到现在还不肯放弃。

    说完后,苏漾又望向江允南,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允南,她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她的事情?幼恩的?"

    苏漾摇头。

    不是幼恩的,那莫非是她的?

    不知为何,江允南忽然觉得苏漾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和林羡鱼有关。

    他猜得没错,苏漾果然说起了她的事情。

    "林家小姐林羡鱼,似是与陆璟之死有关。我也是刚刚知道,原来当时的沈鱼,就是林家小姐林羡鱼女扮男装扮成的。"

    "怎么可能?"江允南不敢相信,"她那么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和这案子有关?"

    苏漾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是现在这事都已经闹进衙门了,据说这次是知府亲自审案。"

    他今日知道书院出事之后,便一直在书院忙这些事,到她们进公堂后,他才得了时间赶回来。

    江允南顿了一下,"这事,真和她有关?"

    苏漾道:"公堂上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我这就去衙门。"

    说着,他便站起身,要往外走。

    苏漾本想拦他,但见他起身后,幼恩和苏砚也毫不犹豫跟着他一同起身往外走,便没再阻拦,只好任由她们一起离去。

    他们终究还是少年心性。

    还年轻,这是好事。

    衙门。

    幼恩再来到这里时,已不再是堂中人,而是堂外人。

    她立于堂外,望着堂内跪着的林羡鱼和陆廷,对身边江允南低声道了一句:"你说,林复他这一次,会不会保自己的亲生女儿?"

    江允南抬眸,忽然瞧见此时立于林复身旁的,是林超与。

    而左之权也取代了左霖的位置,成了如今苏州通判。

    他忽然觉得这天下有些可笑。

    他左之权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为苏州通判?

    林复这般糊涂,怎配为苏州知府?

    见他始终都没回答,幼恩低声道:"看来,你也觉得,这一次林复要大义灭亲了。"

    江允南语气笃定:"林复不顾她,我顾。她若是没做这事,我定会付出一切救她离开。"

    幼恩问:"那如果,这一切与她有关呢?"

    "那我...那我...那我......"他终是没能再说下去。

    国有国法,总不能枉法。

    他不必说,幼恩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道:"先看看吧,这事或许与她无关,她或许,也是无辜的。"

    可堂内情况,显然与她所想大不一样。

    林复垂眸冷眼望向林羡鱼,问她:"你可认罪?"

    林羡鱼抬眸与他对视,"我认。"

    她认了。

    那一刻,江允南瞳孔地震,许久未能反应过来。

    她认了,她认罪了。

    她怎么能认罪?

    苏砚觉察到他的情绪,他轻轻拍了两下江允南的肩,轻声道:"冷静。"

    幼恩亦是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

    她认罪,是因为她真的做了那些事情,真的杀了人。

    还是她胡乱认得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当真认罪?"林复似是没想到她会认罪认得这么快,他又重复了一遍:

    "当真,是你杀了陆廷之子陆璟?"

    林羡鱼对他道:"是。是我杀的。"

    幼恩有那样一瞬,觉得自己世界观要再次崩塌了。

    真是她杀的?

    她杀陆璟作甚?

    林羡鱼不是女主?

    别人书里的女主,不都是善良的小白莲?

    她林羡鱼怎么回事?

    "真是她杀的......"江允南亦是反应不过来。"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的。"

    苏砚走到幼恩身边,对她道:"先回吧。"

    幼恩摇头。

    "我总要看到结果。"

    她要看看,林复会给他的亲生女儿一个什么结果。

    堂下,陆廷重重磕了个头。

    "还请大人,公正断案,还我儿一个公道。"

    林复望了林羡鱼一眼,放在桌案上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沉声开口:"你要本官,如何断案。"

    陆廷扬声道:"大明律法,蓄意谋杀者,当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他要林羡鱼死。

    他要林复,亲手定下林羡鱼的死罪。

    林复愣了一会儿,他望向林羡鱼的目光里依旧冷漠。

    "你是否还有话要说?"

    林羡鱼忽然粲然笑道:"只是一死,又有何惧?"

    林复收回目光,却道:"如今此案,还未查明,当再查一段时间......"

    他还未说完,便听到陆廷道:"大人,您怎能如此?林羡鱼她分明已经认罪了,您为何还要如此拖拉?

    她已是认了罪,那便证明,此案可结!害死我儿的凶手,就是她这个贱女人!

    大人,您不能因为她是您的女儿,您就纵容她,包庇她啊!"

    林复闻言大怒,重重拍了一下桌案道:"本官若是包庇她,就不会让她出现在这公堂之内!"

    "林羡鱼,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这件事情到底......"林复还没说完,便听到林羡鱼朗声开口:

    "民女林羡鱼,自认谋杀陆家陆璟,大人当按大明律法,给民女定下死罪。"

    只是一死,她从不在意。

    活着,才是煎熬。

    她只是曾经短暂地体验过活着的感觉,可如今这一切又与从前没什么区别。

    这天下,早已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第148章 从容赴死

    她甘愿赴死。

    幼恩愣住,呆呆地望着堂内跪着的女子,对着苏砚低声开口:"走吧。"

    她已然瞧见结果,已然瞧见林羡鱼的结局。

    她终是从容赴死,终是如此。

    可江允南却一步不动,他低声道:"还未等到结果......"

    他还不想走。

    幼恩问:"偏要亲眼看着她入刑场?偏要亲眼瞧着她死?"

    江允南愣了一下,"她真的,真的会死?"

    幼恩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允南,回吧。"

    这是林羡鱼自己的选择,也是她应得的。

    "我回了,便是意味着我与她,此生不会再见面了,对吧?"

    "你留下,又能如何?这是律法,你我就算一直留在此处,又能为她做什么?"

    他们只能看着她死。

    "我回家去请母亲,她当初既然能把你从这公堂之中带出来,也便能把她安全给我带出来。"

    "可当初,我未曾认罪,亦未曾有罪......"

    当初宣乐能将她带出,是因为她有理,律法该护着她。

    可如今,林羡鱼已认罪,又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谁又能救得了她?

    "那我去找舅舅,他一定有法子,他一定能救下她。"

    幼恩拉住他的衣袖,沉声道:"你舅舅他现在,自身难保。"

    宣吾如今已受陛下怀疑,他现在都难保得住自己,他还能去保谁?

    "什么意思?"江允南到现在还不知道宣吾接圣旨的事情。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宣吾领了一道让他回到顺天府,娶郡主为妻的圣旨。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宣吾已是自身难保。

    幼恩答:"陛下为牵制住宣家势力,防止宣吾将军与督公联手谋反,下了一道圣旨,要将军回到顺天府娶郡主为妻。"

    "陛下,以为舅舅他会有异心?"

    江允南想不通,宣家之忠已历经三朝,可他明宪宗怎么就看不出来。

    他怎么能怀疑宣家?

    幼恩解释:"帝王心最易猜忌,况且宣家权势过盛,历经三朝宣家地位依旧不倒,他难免会对宣家有所猜疑。

    又恰逢宣吾将军领着重兵身在苏州,督公与他待在一起,陛下也就更畏惧宣家军。"

    江允南听后愣了好大一会儿,许久后才问:"所以,舅舅他要回顺天府了?"

    幼恩没回答。

    宣吾最终是否会回顺天府,谁也不知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法干涉,除了李照邻。

    于宣吾而言,李照邻不是旁人。

    李照邻替他将军中一切打点好,又为他安排了骏马,备好了路上吃的干粮等等。

    她将一切都做得很好,就连他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仔细为他规划好。

    为了他赶赴顺天府的这一程能顺利一些,她费心了。

    她手下有将士看不下去她这般忙活,便道:"这些事交给我等去安排就行了,将军何必非要亲自劳神?"

    李照邻只是答:"我没什么事情可以干。"

    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去做罢了。

    她想要忙起来,越忙越好。

    宣吾一个人坐在帐内,就这样透过帐帘,默默瞧着在外不停忙碌的她。

    她一直在忙,连歇息都不曾歇息一刻。

    她到底,是有多希望他快些去顺天府,快些离开这里,她到底是有多希望他快些去顺天府娶郡主。

    他望着她的身影,低声喃喃:"阿照...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

    阿照,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留下来。

    阿照,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别让我走,别让我离开你。

    他的声音沉寂于帐内,无人听见,无人知晓。

    她要他走,他便应了她的话。

    他走,这一走,将是一辈子。

    江允南没想到宣家有朝一日也会面临这种事情,若非是幼恩告知与他,他如何也想不到走过三朝的官宦世家,辅佐过三朝帝王的宣家,有朝一日会被陛下怀疑至此。

    他忽然间好无助。

    "那我就只能看着她死?看着她出事?"

    幼恩拧眉,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帮你想个法子,让你最后再和她说说话。"

    说完,还不等江允南说话,她忽然一把拽住江允南的袖子,大步往堂内走。

    直到她把江允南拉到林羡鱼身旁,她才停下来。

    "想说什么就快说,说完后,咱们再一起承担后果。"

    江允南瞬间愣住。

    她苏幼恩所说的法子,便是如此?

    便是直接闯公堂,把他直接拉到林羡鱼面前,要他对她说最后的话?

    真就这么简单粗暴?

    江允南也顾不上其他,他弯下腰,把林羡鱼扶了起来,抓紧时间直接对她说:"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若这次不是你杀的,你切要记住,莫要胡乱认罪。"

    林羡鱼万万没想到再见他们时,会在这里。

    会在她将死之时。

    她望了幼恩一眼,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幼恩在她说话之前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在与她能够开口说话的这一刻,想劝她活下去。

    继续活下去,别放弃。

    她是江允南的执着。

    林复已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他对着幼恩与江允南怒骂:"你们两个,是不是不想活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说来就能来的?说进就能进的?!

    来人,还不快把他们赶走!"

    话音一落,公堂两旁伫立许久的衙役连忙上前,就要向幼恩和江允南动手。

    幼恩没对他们动武,只是任由他们将她和江允南二人赶了出来。

    不动武,一切都没关系,若动了武,那便完了。

    不动武,她们只是被这群衙役丢出来,若动武,她们就也得去牢里走那一趟。

    她觉得大可不必。

    江允南见她没动手,刚想问她怎么不跟他们打起来,他也能趁乱把林羡鱼带走。

    话刚到嘴边,幼恩便忽地再次拽住他的衣袖,硬着头皮拉着他就往公堂里继续走。

    还是和刚刚一样的步骤,停在刚刚一样的地方。

    林复大怒,重重将惊堂木摔在地上,对着幼恩和江允南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到底想做什么!疯了吧?!"

    他觉得这两个混小子就是在挑衅他,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把他们给抓了,可又怕宣乐再来闹事,只好再次喝令衙役:

    "还愣着做什么,把他们给本官撵出去,若是再敢进来,就打断他们的腿!"

    幼恩在被赶出去之前,望着林羡鱼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想继续活下去?"

    可她听不到林羡鱼回答,便被赶了出去。

    林羡鱼苦笑:"活着又有什么好?"

    她恍然间回想起那些与幼恩相处的日子,恍然想起那些日子的美好与难得。

    那时候真好。

    那时候,她真的好想好好活下去。

    那是她这一辈子,过得最像是生活的一段日子。

    可是,她现在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早已将她好不容易攒下的希望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她活不下去了,她真的好累。

    自她从斜塘镇回去之后,她便发现林复又对她冷淡了许多。

    林超与每日与林复待在一处,甚至把左之权引荐进了衙门。

    这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林羡鱼觉得林复干过最糊涂的事情。

    他竟然听信了林超与的话,怀疑左霖对他有异心,直接罢了左霖的官,还把左之权扶到了那个位置上。

    林羡鱼觉得他疯了,她觉得,苏州官府要彻底完了。

    衙门也变得越来也乌烟瘴气,林超与时不时就会去找她的麻烦。

    林羡鱼如何也没想到,在这世上最希望她快些死去的,竟然是她的弟弟。

    林超与一直都在想尽办法,置她于死地。

    下毒,暗器,她都一一经历过。

    污蔑,辱骂,她也都一一熬过。

    她曾有过熬不下去的时候,那时候,她想去沈周那里避上一段日子。

    可她刚做出这个决定,便知晓了姑母辞世的消息。

    终是药石无医,陈慧庄终是离开了人世。

    她最后的亲人,也没了。

    她最后的支柱就这样没了。

    姑母离开的那一刻,林羡鱼曾又起了轻生的念头。

    她那时候真的觉得活着无望,她看不到尽头,她真的再也熬不下去,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幼恩不懂她的无助与悲哀,她劝她活下去,却不知她都经历了什么事。

    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就在前几天,林超与和左之权计谋要把当初陆璟之死再翻出来,他们在书院早早布置好一切,做了是林羡鱼杀死陆璟的伪证。

    最后再引陆廷过去,让他发现这一切,将这事情再抖出去,闹到衙门。

    林超与安排这一切,本意是为了陷害林羡鱼。

    他没想到,林羡鱼竟然亲口承认了。

    她说,是她杀的陆璟。

    她说,陆廷发现的那些证据都是真的。

    可那些证据分别是他和左之权伪造的。

    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利索地承认这一切?

    那时候,林超与还以为她这是又想闹出什么幺蛾子。

    直到他瞧见林羡鱼求死。

    他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她是真的不想活。

    林羡鱼也么想到,那桩旧事会再次翻出来。

    她一眼便瞧出那些证据都是假的,但她当时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因为,陆廷之子陆璟,确实死于她手。

    当初,是她亲手杀了陆璟。

    但她也不是个傻子,在做完那一切之后,便早已将一切痕迹消除。

    昨日,陆廷发现的那些证据很明显就是伪证。

    可是陆廷信了,她的父亲林复,也信了。

    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反正当初陆璟的死,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反正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她就算认了这罪,又有何妨?

    不过一死罢了。

    她早已不想活。

    林羡鱼此番,求的就是一死。

    她在迈入衙门的那一刻,走上公堂的那一瞬,便早已做好了准备。

    她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活着有什么好?

    一点都不好。

    幼恩和江允南这下子没再往里闯,她站在门外,望着堂内那女子发愣。

    她的背影与初见那日一样,依旧单薄。

    怎么认识了这么久,也没改变她的心思?

    怎么认识了这么久,也没让她想要活下去...

    她还是想死,还是这般从容地想要赴死。

    和初见那时候,一模一样。

    江允南还想往里跑,幼恩拉住他,在他身边提醒:"你救不了她。"

    谁都救不了她。

    这一次,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是她自己不想活。

    江允南声音很低很低:"可我总不该就这样看着她死..."

    幼恩道:"要么,我们走。看不见,就不会难过。"

    "我不看,她便不会死么?我不看,她便能好好活下去吗?"

    若是如此,他也愿此生不再相见。

    "醒一醒,清醒些,她只是这本书里的人物。我们终究会..."

    幼恩还没说完,便注意到苏砚的目光。

    苏砚望着她,目光复杂。

    她方才说,林羡鱼只是这本书里的人物。

    她林羡鱼是,他苏砚又何尝不是?

    幼恩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砚问:"你们终究会如何?"

    终究会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终究会忘记这一切,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终究会离开他?

    是吗...

    幼恩连忙拽住他的手,"阿砚..."

    "没关系。"

    没关系的。

    他似乎在安慰他自己。

    她说过她不会离开的,她说过她不会的。

    她一定一定,一定不会离开的。

    "阿砚...对不起..."

    幼恩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种事情,她实在无法解释。

    她方才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苏砚反握住幼恩的手,低声道:"好了,回去吧。"

    再待在这里,实在没什么用。

    谁也救不了林羡鱼。

    他们既然无能为力,那还是快些回去为好。

    幼恩转头望向江允南,"允南,回吧。"

    再不回去,就这样呆在这里,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江允南低声道:"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吗..."

    这是幼恩第一次瞧见他这般无助的模样,可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她救不了林羡鱼,也帮不了江允南。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穿书者,和江允南一样。

    她什么都做不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487/ 第一时间欣赏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最新章节! 作者:九黛迟所写的《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为转载作品,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介绍:
苏幼恩穿进了一本古早虐文里,成了书里最倒霉的恶毒反派。
先是遭受灭门之灾,为活命在西厂当了五年太监。
后又被某太监带回家,给她认了两个哥。
没有金手指还家徒四壁的她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就她这样的,也配当反派?

苦思冥想多日的幼恩终于制定出了一份恶毒女配生存指南。
第一步:避着主角团走,独自发育。
不料主角团却要带她起飞。
唯恐避之不及的男主,非要和她当兄弟。
一向对她嗤之以鼻的女主,成天向她献殷勤。
主角团:被我们带飞的日子感不感动?
某恶毒女配弱弱缩在墙角,看向女主派来提亲的媒婆,已经闻讯提刀而来的男主……
“不敢动,真不敢动。”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