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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行者寒寒     我崇祯绝不上吊txt下载     我崇祯绝不上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章 跳梁小丑

    却说嘉定伯周奎回去后心里十分不安稳,就着仆人将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武定侯郭培民请到了府上,一起商议对策。

    几人都是不仅在京城中有铺子,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产业,倘若朝廷真的要开始收税,那损失绝对不可估量。

    “咱都是明白人,场面话咱周奎也不说,叫几位前来,主要是商量个对策。”周奎坐在主位上道。

    由于是除夕,周奎不得不令仆人做了几盘菜以招待几位贵客,只是菜品十分普通,卖相也一般,根本没人动筷子。

    “看陛下那意思哄抬物价是要严惩,这可马虎不得,不过年前主位老哥应该都赚了不少,我看在这方面就先收手吧,明日我就给南京去书信,让那边也多加注意。”定国公徐允祯道。

    徐允祯祖上乃是中山王徐达,一门两国公,成祖靖难时,徐允祯一支跟着朱棣搬到了北京,而魏国公一脉则留在了南都。

    “老夫瞧着也是,陛下这阵子狠着咧,你瞧那阵仗,杀了一万多官员眉头都不皱,这副派头也只有成祖皇帝和洪武皇帝干过,唉,世道变了,陛下也变了,咱不想去触那霉头。”武定侯郭培民道。

    郭培民是个酒鬼,本以为到了国丈府上还能大吃大喝一顿,可尝了一口周奎家的酒,差点没忍住吐了,这酒的品质不咋滴不说,还掺了水。

    “那商税呢?商税难不成也交?那咱几个还有啥利润?干脆都是给朝廷打长工了!”周奎不满的道。

    几人之中周奎爵位虽然不高,但仗着自己是国丈,对外向来嚣张跋扈,对内则吝啬至极,向来是只需他占别人便宜,如今女婿要征他商税,就跟喝了他的血一样让他难受。

    “交肯定是要交,但咱们可以想个法子少交嘛,周老哥,你家的账房靠谱不?咱们可以……”成国公朱纯臣给了周奎一个你懂的眼神。

    众人也都知道朱纯臣的言下之意,但又都很担心,毕竟户部的人也不是傻子,万一被查到了可就麻烦了。

    “哼,户部尚书陈奇瑜倒好说,想个法子整他一下子,还担心他不服服帖帖的?老夫就是担心厂卫。”朱纯臣皱眉道。

    锦衣卫和东厂一直在扩充人手,尤其是京城重地,四处都是两衙门的探子,走在大街上一点安全感都没。

    这也就是因为除夕,否则平日里朱纯臣都尽量避免与朝臣和其他勋贵走得太近,担心落人手里把柄。

    “叫我说也是那群文臣实在太过愚笨,倘若真将陛下……”

    “郭家小子,你是咒我闺女守寡吗?”

    武定侯郭培民话还没说完,嘉定伯周奎直接急眼了,虽然看自己女婿老大不顺眼,但倘若崇祯皇帝真没了,他女儿的靠山也就没了。

    他女儿就是他的靠山,皇帝没了,他还靠谁?

    不过除了周奎之外,其他几人倒是都没觉得怎么样,不论谁当皇帝,只要不耽误他们挣钱,那就是好皇帝。

    “得,当咱没说,此事现在还没个定论,我看还是以后再聊吧,倒是陛下说的让咱们家里小子重回京营,不知诸位什么看法?”郭培民转移了话题道。

    这对于勋贵来说不算小事儿,他们祖上都是因为军功获得的这世袭的爵位,但爵位只有一个,他们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如今崇祯皇帝重开爵位封赏,他们说不眼红是假的,但看崇祯皇帝这派头,想获得军功那肯定就得实打实的上战场。

    战场那是随便上的吗,他们都上了年纪了,自然知道关外的鞑子有多狠。

    “咱是不打算让那小子去了,咱可就那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养老呢!”周奎夹了一筷子菜道。

    “我家里除了老大,其余小子谁想要爵位谁去,反正陛下也看咱们不顺眼,咱也不去贴他那冷屁股。”定国公徐允祯道。

    “我跟徐老哥一个意思,不过今日宴会我瞅着那英国公就不对付,这张家向来死板迂腐,我看咱们以后得防着点。”成国公朱纯臣道。

    说起这英国公张之极几人说不得又是一阵奚落,说白了就是不怎么合群,在勋贵中算是个异类。

    几人一直聊至深夜才相继离开,半个多时辰后崇祯皇帝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跳梁小丑,朕看他们还能蹦跶几天。”

    勋贵烂透了,崇祯皇帝早就深知这一点,处置他们相对容易多了,官员或许还有个门生故旧,可大明的勋贵并不多。

    到现在还能袭爵的,也不过几个国公、二十几个侯爵,三四十个伯爵而已,大明只有公、侯、伯三等,并没有子爵和男爵。

    东林、勋贵,然后就是宗室,勋贵崇祯倒是不太担心,毕竟人少又没兵权,但宗室就不好搞了,一来都是朱家后裔,二来二三十万人。

    尤其是那些亲王、郡王个个都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钱粮,真要到了生死关头,他可不认为这些人会坐以待毙。

    但这些却又是必须的解决的问题,而且要解决肯定就要从根源上解决,土地肯定要收回来,还要给他们一条路,而不是当猪养着……

    “陛下,关外来信儿了。”崇祯皇帝正在琢磨,王承恩从殿外头进来道。

    “啊?拿给朕看看。”

    相比于勋贵宗室,崇祯皇帝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关宁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这个防线出了问题,或者卢象升处置不当导致祖大寿反水、军队哗变,那整个北方很可能就要陷入战火。

    北方的百姓这几年已经够惨了,是以崇祯皇帝特意叮嘱卢象升一定要妥善处置祖大寿,甚至只要祖大寿主动交出兵权,崇祯皇帝可以保他富贵。

    但事情倘若真如此好解决他就不会这么敏感了,果然,看完了信后崇祯皇帝眉头皱的更紧了。

    ……

第91章 总督府之变

    关宁锦防线,山海关。

    前几日关外下了一场大雪,卢象升站在山海关城墙之上北望,铁索雄关,城内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

    城墙上天雄军士兵站的笔直,虽然每个人都穿着棉衣,但握着长枪的手却都冻得通红,铁盔周围挂着霜,就连眉毛都是白的,倘若不是呼吸的白气缭绕,远远看起来仿若雕塑一般。

    卢象升眉宇间忧心忡忡,今天是除夕,他要干一件大事。

    他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犹记得刚来时,祖大寿虽然亲自相迎,但却都带着兵来,对他的防备可想而知。

    祖家本来就是辽西将门,在关外经营这么多年,能打的兵几乎全是他的家丁,统兵的将领也都是祖家或者祖家的家臣,几乎就是铁板一块。

    当晚祖大寿为卢象升摆了宴席,隆重的款待了他,但卢象升却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一点不像在西山大营时的沉着冷静。

    甚至当晚就喝得酩酊大醉,握着祖大寿的手醉醺醺的说他一点也不想来关外,他是南方人,受不了这里的严寒。

    但是皇命难违,他不得不来,但他对关外的局势一无所知,虽然挂着总督的官职,但并不想越俎代庖,十分真诚的再三恳请祖大寿继续执掌关外大权。

    卢象升除了给各镇驻军派去了名义上的将领外,只是窝在山海关的总督府,甚至这段时间还纳了两个当地的小妾。

    一开始祖大寿自然不大相信,自己每隔几日便要去一趟总督府去探口风,每次卢象升都喝得酩酊大醉,总督府内也皆是一副奢侈腐败的派头。

    又正值关外的隆冬,卢象升裹在锦帽貂裘之内,连送客都不想出去。

    同时卢象升派到各城的将领也大多十分不适应关外的寒冷,也确实从不插手原将领的军务,只是每日喝酒吃肉醉生梦死。

    日子一久,即便祖大寿再是多疑,他那些各地的嫡系将领反馈来的消息,都是天雄军不堪大用,将领竟然怕冷到这等地步,不足为惧。

    祖大寿这才逐渐放下心来,毕竟天雄军成军不过一年,不过是一群连血都没见过、战场都没上过的新兵蛋子,哪里能跟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来比。

    这这样一个多月过去,祖大寿终于认定卢象升只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而他,仍旧是关外这片地方的霸主,以前是,以后也是。

    “大人,酒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各地的将领也快来了。”天雄军参将杨国柱规劝道。

    “都安排好了吗?”卢象升盯着远方雪线的眼睛瞬间变得冷厉。

    “大人放心,万事俱备,只等收网了。”杨国柱沉声道。

    “走,回府!”

    这一个多月来卢象升时常想起崇祯皇帝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开杀戒,他也给过祖大寿无数次机会,无数次证明自己忠心的机会。

    譬如天雄军如此的做派,祖大寿倘若真的忠心,肯定会写私下写奏疏弹劾他,甚至将天雄军从这里撵走也不是不可能。

    但祖大寿什么都没做,不止如此还屡次送来美酒佳酿、钱财珠宝。

    对于这个人,有时候卢象升也有点矛盾,说他不好好做事吧,关宁锦防线又从来没出国差池,麾下的将领也算是能征善战,尤其是那六千的关宁铁骑,即便与同数量的建州骑兵砍杀也不落下风。

    说他不忠心吧,前几年大凌河攻防战,弹尽粮绝又诈降,儿子都不要了又跑回锦州抗敌。

    说他忠心吧,自从袁崇焕死后,却又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

    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卢象升此时也大致明白了祖大寿的心思。

    崇祯皇帝不信任祖大寿,祖大寿也深知这一点,并且他本人也不信任朝廷和崇祯皇帝,但不论是他还是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又十分瞧不起后金鞑子。

    再加上与后金打了那么多年仗,辽东人无不仇恨鞑子,是以除非到了生死关头,或者后金真的入主中原,关宁军基本不会降。

    这祖大寿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了,那就是四个字,保持现状。

    只要朝廷按时发饷给粮,他自然会恪尽职守的守好关宁锦,但想让他出城抗敌、或者回京述职,他也不干。

    试问这怎么可能?即便朝廷默认,但以他对当今陛下的了解,崇祯皇帝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先前或许不敢动、顾不上,可该来的总会来的。

    总督府此时已经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一队队的奴仆在各个客厅拜访着桌椅,一坛坛的美酒也被抬着摆放在客厅四周。

    与关外的劣质酒不同,这些酒都是卢象升从京城带来的美酒,除此之外,此次宴席卢象升还特地令人捕猎了三只熊、两只虎,用作宴席的重头菜。

    此时虽然熊掌、虎鞭等山珍海味不算稀奇,但也不是中低级将领想吃就能吃得起的,再加上卢象升之前摆出的奢侈作风,倒也没令任何人生疑。

    卢象升坐在主位上没等多久,总督府外的管家就开始唱礼迎客。

    “宁远总兵祖大弼,百年山参三株,海东青一对!”

    “锦州参将祖大乐,东珠十颗。”

    “参将张存仁……”

    “游击施大勇……”

    ……

    “左都督、锦州总兵官祖大寿,锦帽三副、虎皮毡毯两床、貂裘五件!”

    卢象升与祖家人以及祖家嫡系将领一一颔首致意,见祖大寿也进了客厅,甚至主动起身与其攀谈。

    祖大寿虽然年过五十,但生的龙精虎猛,阔鼻虬髯,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他送的礼物或许不算最贵重,但却似乎正和卢象升心意,对于‘怕冷’的总督大人来说,这大冷的天,有什么能比他送的虎毯貂裘更和心意?

    卢象升自然装作十分开心的样子,拉着祖大寿坐在了一起攀谈。

    恰逢除夕佳节,众人也都是其乐融融,都是各地的武将,再加上天雄军将领的多番劝酒,不大会儿功夫十数坛子美酒就见了底,不少人都有些东倒西歪。

    卢象升看时候差不多了,借着尿急的缘由询问杨国柱情况,杨国柱眉头微皱的道:

    “大部分人都到了,但锦州参将吴三桂没来。”

    “来不及了,按计划行事吧,告诉孙承宗,何为大义,何为小节,千事万事,陛下为重!”

    与杨国柱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卢象升担心祖大寿怀疑,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打算回客厅。

    “哈哈哈,祖大人,方才本官回来正好遇到宫里来的天使,陛下念你战功卓著,恐怕是对祖大人另有赏赐呢!”卢象升边走边大笑道。

    “陛下竟还想着咱?哎呀呀!快扶本将起来。”祖大寿喝了不少酒,有些晃晃悠悠的,大手一把钳着下手的天雄军将领,虽然诧异但见客厅外踏着碎步的太监前来,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那太监笑吟吟的与卢象升和祖大寿颔首致意,而后走到客厅最里面转过身来,取过圣旨展开道:

    “祖大寿听旨。”

    “臣在。”祖大寿将两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急忙跪倒在地。

    “祖大寿身为大明总兵官,骄纵不法,不听调度……”

    祖大寿只听了开头便觉不对劲儿,眉头大皱之余就要往外跑,而此时两边站着的天雄军将领一拥而上,将其按压在地。

    同时客厅里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天雄军将领全都变了脸色,各自从腰间取出短刃将祖家家臣以及嫡系控制住。

    总督府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大批的天雄军将领将总督府团团围住,一群身着盔甲的刀斧手直入总督府内。

    ……

第92章 孙承宗

    “大凌河之战,不备战、不侦查,是为无能。

    不敢突围,是为懦弱。

    杀平民,食其肉,是为疯狂。

    杀何可纲,做投名状,是为不义。

    暗通建虏,令祖先蒙羞,是为不孝。

    祖大寿以及祖家家将四十二人,不顾京城安危,不管百姓死活,不听朝廷调令,贪墨不法,私募家丁,是为不忠。

    抗旨不遵,罪责深重,国法难容,就地缉拿,押解京城,反抗者,立斩!”

    太监话音刚落,天雄军参将杨国柱抽出刀来,将拼死挣扎的祖大寿人头砍下,其余桌上的将领短刃齐出,冲进总督府的刀斧手也加入了厮杀之中。

    同一时间,总督府外不远处的一处军营内,千余祖家亲兵也遭到了数千火铳兵的突袭,整个山海关城内喊杀声、火铳声、哀嚎声震天。

    卢象升站在客厅内冷静的看着院落内的一切,他将头上用于取暖的锦帽摘下,又将身上厚厚的紫色貂裘仍在一边,露出内里的轻便皮甲。

    为将者,岂有怕冷之理,深受陛下大恩,岂容尔等佞臣枉顾关宁锦重地,卢象升从部下手中接过战刀,佩戴好后走出客厅,朝着京城的方向跪倒在地。

    ……

    半个时辰后,杨国柱派往宁远城的哨骑快马赶至宁远城,哨骑将卢象升的原话说给孙承宗听。

    孙承宗自知总督府内大局已定,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后,便着人备马赶赴城内军营。

    袁崇焕也好,祖大寿也好,还有如今祖家那数十个大小将领,哪一个见了孙承宗都得称呼一声恩主。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关外这块地方孙承宗无比熟悉,走在路上的时候孙承宗还能回忆起当年任蓟辽督师时的雄心壮志。

    他之前一直为所受的不公正对待耿耿于怀,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孙承宗也有些怀疑,自己当年所施行的政策真的是对的吗?

    但如今最让孙承宗痛苦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那些将领,死的死、降的降,仅剩的这些也很难活过今晚。

    虽然这些人有罪,但孙承宗心里仍旧十分难受,人生最难做的就是忠义之间的取舍。

    “唉!”孙承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下了马车步入宁远城大营。

    由于是除夕,大营内除了值守的兵士外,也都在喝酒,但见孙承宗前来,一个个都面带惊讶。

    此时城内的中高级将领,但凡是有些能耐的,都被总督卢象升请入了山海关城内赴宴,而孙承宗虽然担任的是闲差,但其德高望重,总督大人按道理不该不请才是。

    “恩主大人怎的来了?快!给老大人上座!”一个千总把头咧着嘴高兴的道,正是除夕佳节,这把头还当是孙承宗代总督大人来犒赏他们的。

    “不必了,事出紧急,且把你们的部将都召集过来,老夫有事儿要说。”孙承宗就站在军营中间,天雄军参将虎大威手执刀把,站在孙承宗身后。

    那千总还是第一次见虎大威穿铁甲,以前跟总督卢象升一样,虽然呆在宁远城内,名义上是个参将,但大伙儿都知道虎大威不过是个花架子。

    但孙承宗的话他也不敢怠慢,不多时除了城头值守的兵士外,数千关宁军士兵就聚拢在了孙承宗周围。

    大多数士兵刚才都在吃年夜饭,祖家将领甚至专门给他们开了特权,今日不仅能吃到肉,还有酒,不少士兵甚至都有些晃荡。

    “一个时辰前,罪将祖大寿、祖大弼、祖大乐、施大勇等将领已经在总督府伏诛。”孙承宗站在一处高台上,面色看不出悲喜,沉声道。

    其身后的虎大威闻言握着刀把的手都冒了汗,他虽然参与过不少血战,但如今周围的数千人很可能都是敌人,他就是有一百只手也是必死无疑。

    “什么?祖大人死了?这怎么可能!老大人,为什么要骗我等?”那千总一听就急了,似乎是想从孙承宗脸上看出些端倪。

    他们大多都是祖家的亲兵,祖家在这里经营多年,再加上卢象升在这里的窝囊表现,没人会相信那么多的高级将领会死,更何况还是在除夕这个重要的日子。

    一时间前排的低级将领各自都议论纷纷,孙承宗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他们禁声。

    “老夫说的都是实话,包括祖大寿在内,四十二名将领,确实已经尽数伏诛。”

    “为什么?我等哪里对不住朝廷了?朝廷为何要对我等下这般死手?我等不服!”

    似乎是看出来孙承宗不是在开玩笑,再加上孙承宗眼里似乎含着泪水,一群祖家的家丁们妄自以为是朝廷不容他们,顺带着连孙承宗也要杀,一时间都变的群情激奋起来。

    “我等不服!请老大人为我等家主主持公道!”

    “只要老大人一声令下,我等今夜就敢夜袭那山海关!”

    “朝廷不容我等,我等便不跟着皇帝老儿干了!老大人不用难过,咱这营里有兵丁八千多,据此数十里的塔山、松山还有三千多人,倘若再算上锦州城的吴参将,那群劳什子天雄军,都是一群没吃过人肉的新兵蛋子,咱们定能杀他们个丢盔弃甲!”

    “对,我等不能坐以待毙,祖大人死了,老大人您就是俺们的头儿,只要您一声令下,俺们誓死效随!”

    “反了!俺们反了!”

    数千祖家家丁群情激奋,眼见着场面有些控制不住,几个兵丁知道虎大威是天雄军的人,抽出刀子就要冲上去。

    “住手!”孙承宗抽出腰间长剑,往地上一扔,大声吼道:

    “要动手就先把老夫杀了吧!”

    虎大威也抽出了刀子,他知道辽东的汉子彪悍,但始终克制着没有先动手,只是额头却也见了汗,这些骄兵悍将,怪不得能与后金鞑子战个不相上下。

    “老大人这是啥意思?”那千总也不敢忤逆孙承宗,但很明显十分不解。

    “祖家不听朝廷调遣、贪腐骄纵,以致今日之祸,死,不足惜,老夫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是大明的兵,还是祖家的兵?

    倘若你们定要为祖家人报仇,定要背叛朝廷、背叛陛下、背叛列祖列宗,就先斩下老夫的头颅吧!”孙承宗浑浊的老眼溢出一丝泪水。

    这让周围的兵士不知所措。

    “老大人勿要如此说,俺们虽然受着祖家的恩,但老大人对俺们整个辽东都有恩,俺们嘴笨,但心里都晓得。”那千总见孙承宗老泪纵横,不觉有些于心不忍,孙承宗几乎都是他们爷爷辈的人了。

    可孙承宗尤自不满,指着那千总道:

    “你们吃的可是朝廷的粮啊,穿的也是陛下发的盔甲,你们的家人大多都在关内,你们为何守在这里?是为了祖家吗?

    祖家将你们收为家丁,让你们吃的比边军好,待遇比边军高,所以你们视祖家为家主、为主人,但是别忘了,祖家的钱粮,也都是朝廷、都是陛下发的。”

    “老大人是想让俺们效忠朝廷?”千总皱眉道。

    能当上千总,自然知道一些朝廷的事儿,也知道祖家如今的处境,他此时也是心乱如麻,担心真的如此,日后还会遭到朝廷的清算。

    “是忠于陛下!陛下所练的新军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那些不过是迷惑祖家的障眼法而已。

    如今陛下励精图治,惩处腐败官员,朝廷气象为之一新,不止如此,你们可曾听说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皇帝?

    当今陛下尚武,也爱惜你们,老夫来时,陛下曾亲口对老夫说,祖家不忠是祖家之罪,与尔等士卒无关,你们勿要走入歧途,令祖宗蒙羞。”

    孙承宗一席话说的众士兵垂头丧气,各自都低下了头。

    话都是大实话,祖家是给了他们比其他边军更好的待遇,可也不过是希望他们为祖家卖命,只要陛下不怪罪,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呢?

    孙承宗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但是深陷的眼眶还是止不住泪水。

    十多年前,他就曾站在宁远城头、站在锦州城头,如今迈步从头过,看看这些后辈,再想起被后金夺去的辽东,以及那些在后金统治之下受苦受难的辽东百姓,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国家,国家,国为何在家的前头?你们是大明的士兵,以后万不能再去当别人的家奴,没有国,哪儿有家?”

    孙承宗扫视了一眼低下头来的士兵,没有一人敢与之对视,他叹了口气又道:

    “还不向虎参将叩头认错?”

    ……

第93章 吴三桂

    “老大人,您也知道咱辽东兵的情况,俺别的不说了,只要朝廷不怪罪我等,俺们辽东兵没有一个孬种,虎爷,俺们以后跟着你干了。”

    那千总先给孙承宗鞠了一躬,而后拱拱手单膝向虎大威下跪道。

    有了千总打头,其余士兵相继拜倒,虎大威心里的石头这才真正落地。

    辽东兵的战力有目共睹,虽说有些桀骜,但在关外这片地方,谦逊的儒家君子是生活不下去的,茫茫雪国中,唯有最坚韧、最强壮的男人,能在刀枪剑戟之下活得性命。

    “有个地儿说的不对,是跟着陛下干,陛下让咱咋整咱就咋整,陛下让咱打谁咱就打谁,都起来吧。”虎大威沉声道。

    虎大威也不是啥文化人,他本是塞外一降卒,几经辗转加入卢象升的天雄军后,才逐渐展现出了过人的武力。

    人虽虎头虎脑的,却并不傻,卢象升曾经对他说过,当今的局势必须一门心思的跟着陛下走,勿要与文官走的过近,唯有如此,方能善始善终。

    一开始虎大威还不是太明白,以为崇祯皇帝在军营里那么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直到去年崇祯皇帝一怒之下杀了一万多朝廷官员,虎大威才幡然醒悟。

    “是,咱们都跟着陛下干!陛下指哪儿俺们就打哪儿!”那千总赶紧改口道。

    其他低级将官也都好一番表忠心,在确定宁远城稳住之后,孙承宗这才离开了宁远城,与虎大威奔赴塔山堡。

    塔山堡内有驻军三千两百人,二人又以刚才的一番说辞,再加上有宁远军营的前例,没废多少口舌就说服了塔山堡的守军。

    从塔山堡出来后,二人又马不停蹄的去了松山堡,松山堡与锦州成掎角之势,城虽小但战略位置几乎与锦州等同。

    由于是前线,城内的士兵自然都是祖家的绝对嫡系,即便是有孙承宗多年的威望,还是差点弹压不住,从塔山堡出来时,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子时,城外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吹的七十多岁的孙承宗站都站不稳。

    “老大人,要不您老今晚就在松山住下吧,咱虎大威自己去锦州。”风太大了,虎大威几乎是扯着嗓门对孙承宗道。

    孙承宗似乎是受了风寒,一直捂着胸口咳嗽,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冲在最前头,虎大威于心不忍。

    “国事重要。”孙承宗发出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而后步履蹒跚的在士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锦州城是祖大寿的老巢,也是与后金接壤的前沿阵地,不仅驻军多达两万,今日卢象升所杀之人,大部都驻防在锦州城。

    即便是他,想说服这些跟随祖家十几年的骄纵悍将都是不容易,更别提虎大威了,估计只要一开口,直接就会被剁了炖肉吃。

    不止如此,锦州城不像宁远城一样群龙无首,而是留了守将。

    而且这守将还不是一般人,是祖大寿的外甥吴三桂,两家这些年来经过好几次联姻,早已快成了一家人,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难度。

    “唉!你们几个,走前头去,给老大人寻些好走的路!”虎大威大叹一口气对几个亲卫呵斥道。

    寒风呼啸中,一行数十人艰难的朝着锦州城奔去,可还没到锦州城,便见锦州城方向行来一伍骑兵,虎大威见是天雄军不由得疑惑不已。

    “虎参将,两刻钟前,锦州参将吴三桂带着四千关宁骑兵开城向北离去,卑下担心生变,是以特前来通报。”

    “什么?跑了?吴三桂可有说什么?”虎大威大惊。

    “只说是有哨骑来报,流水堡遭到了后金的劫掠,他前去杀敌。”那伍长道。

    “说辞而已,吴三桂指定是投敌去了!玛德!”虎大威咬牙切齿道。

    关宁锦防线的骑兵本来就不多,能与后金铁骑一战的唯有硕果仅存的关宁骑兵,关宁骑兵除了祖大寿、祖大弼各有一部外,就是吴三桂手下的那四千铁骑了。

    那可都是朝廷花费巨资养下来的能战之骑兵,一下子投敌四千,搁谁谁不肉疼。

    “城内其他守军呢?”孙承宗沉声道。

    他没问吴三桂的情况,是因为既然已经决定投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为今之计是怎么去安抚城内的其他部将。

    既然这群人没跟着吴三桂走,那想必也是知道其中利害,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安抚,将损失降到最低,说其他的都没用。

    “都还在城里,但不知是谁泄露的消息,城内现在人心惶惶,有说要去给祖大寿报仇的,有说要找卢总督讨要说法的,虎参将赶快去吧,卑下担心再拖下去,很可能会……哗变!”

    “走!”

    ……

    两个多时辰后,当孙承宗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锦州兵营走出来时,天色已经逐渐变亮。

    “老大人,今夜可多亏了您,咱虎大威定当如实禀报卢总督,降服这些辽东汉子,倘若没有老大人,则关宁锦……老大人!——来人,孙大人晕倒了,快去找军医!”

    ……

    且说另一方面,吴三桂深夜带着所属的四千关宁骑兵,出了锦州城后想着东北方向一路狂奔,冷冽的寒风仿若刀子般刮到吴三桂的脸上,他却没有知觉。

    父亲因罪被朝廷羁押数年前途未卜,几个舅舅也被朝廷所杀,还有祖家所有的嫡系长辈,尽数死于卢象升之手。

    倘若不是山海关内讨回来的亲信相告,吴三桂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倘若不是舅舅祖大寿命其留守锦州,吴三桂相信自己也绝活不过昨晚。

    这些天吴三桂不止一次提醒舅舅祖大寿,要留意卢象升,但祖大寿压根就没听进去,以至于酿成大祸、身死名灭。

    朝廷肯定是待不住了,卢象升绝对不会放过他,吴三桂虽然才二十三岁,但已经历经数次大战,累军功至锦州参将。

    他想为舅舅们报仇,但手下真正忠于他的部下仅有四千人,还都是骑兵,万不得已之下,他唯有逃出城去投奔义州城内的祖泽润,以等待时机。

    泪水刚涌出来就冻成了冰霜,挂在同样冰冷的脸颊上,四千关宁骑兵雪夜之下一路狂奔,直至天明终于抵达义州城下,一番解释和折腾之后,吴三桂终于见到了祖泽润。

    “表哥!舅舅们……被大明那狗皇帝给害死了!”

    ……

第94章 山歌

    除夕当天,陕西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雪,都说瑞雪赵丰年,孙传庭不指望什么丰年,只希望能略微给山陕下点雨,能让百姓活下去就好了。

    自打流寇兵分三路继续逃窜之后,孙传庭也不得已也只能兵分三路,半个月来他率领骑兵与李自成数次交战,互有胜负。

    他所率领的骑兵仅仅接受了两个月时间的训练,几乎是赶鸭子上架,不少士兵甚至克服不了对敌时的紧张感。

    好在李自成的队伍习惯了见官军就跑,根本不敢与之死战,经历三次对敌之后,官军骑兵反倒是逐渐适应了节奏。

    有了骑兵,李自成就更难摆脱官军,士气一直很低落不说,为了或许足够的粮食,前几日劫掠一个小县城时,还差点被官军包了饺子。

    一方追,一方逃,双方就像是在比谁的耐力更强似的,就看谁先累趴下。

    不过今日双方却又很默契的选择了息战,无他,要过年了。

    年是大明最重要的节日,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在这一天总要收拾收拾房屋,收拾收拾心情,与家人团聚。

    不论是李自成的部队,还是孙传庭的部队,其实都在苦苦支撑,各方的压力之下,在除夕当晚终于达到了临界点,不论是流寇还是官军,竟然都不约而同的息战。

    流寇们甚至为了让官军暂时放下心来过年,干脆将军营驻扎在了永宁河对岸,与官军隔河相望。

    两方都燃起了火堆,一来为了取暖,二来为了庆祝新年。

    没有酒,没有肉,没有亲人,但官军大营内仍旧洋溢着莫名的喜庆。

    顾大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手里的馕饼却怎么也无法下咽,便把馕饼丢给了刚满十五岁的冯壮实。

    “吃吧,吃饱了不想家。”顾大头拍了拍冯壮实的肩膀。

    “俺瞧着是头儿想家了吧,俺都没家,嘿,不过这饼俺可就接下了。”说完便抱着馕饼大口啃了起来。

    张二蛋窝在火堆边取暖,他已经在秦兵里头呆了半年还多,这在他的从业生涯中绝无仅有。

    有个秘密张二蛋一直没敢跟顾大头说,其实他还当过一段时间流寇,只不过因为怕死很快就被官军冲散,而后又讨回了村子里。

    后来见流寇总是被打的四处逃散,干脆又加入了官军,不过也没干几个月,在上战场之前再次当了逃兵。

    他以前觉得那些当兵的都是二愣子,朝廷给俩钱儿就去卖命,命多金贵了,丢了可就没了,尸首都没人去埋。

    可这些天他在这支军队中,仿佛有了一丝说不清的感觉,这在其他军队里头是完全没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秦兵从来不会丢下袍泽的尸首,一场仗打完之后总会分出一部分人手收拾掩埋袍泽的尸体。

    前些日子他因为着凉上吐下泻,被他看不起的冯壮实夜里一直守在他身边,白天急行军走不动时,顾大头等人也都互相帮衬着他,并不因为先前偷奸耍滑而记恨他。

    尤其是顾大头,手下那百十个弟兄是打心眼儿里服他,打仗时冲在最前头,不少人甚至还被他救过命。

    每次冲锋,张二蛋都是拎着个镋钯,跟在顾大头等几个人身后,专门负责割尸首的耳朵,顾大头怕死,这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但却并没有经常挖苦他。

    虽然不知道是顾大头的交代还是怎的,可张二蛋最近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儿,他年纪明明最大,却被几个小家伙护着。

    “大头,你说咱军里头,明明山西人占了一半儿,为啥非要叫秦兵?”张二蛋扒拉了一下火堆,又添了几根柴火道。

    “听上头说,这是当今陛下定下的名字,具体咱也不知道为啥。”顾大头边擦拭着自己的战刀边随口道。

    “你说咱要是杀了流寇,当了剿寇英雄,咱村儿的村正是不是得对咱刮目相看?”张二蛋又道。

    “那肯定啊,莫说村正,就是里长也不敢小觑了咱,说不定剿灭了流寇,等以后回京,还能见着陛下咧!”顾大头笑道。

    “嘿嘿,咱现在觉着啊,你是对的,咱之前怕死,这段日子……”

    张二蛋正想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这时河对岸的流寇军营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吆喝。

    “一个在那山上呦一个在那沟。”

    “咱们拉不上个话话哎呀招一招个手。”

    又有一人接上了曲儿,唱道:

    “了的见那村村呦了不见个人,我泪格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个林。”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歌声说不上婉转,甚至还有些难听,但流寇军营里却唱的十分响亮,不多时官军军营里不知道谁起了个头,竟也跟着唱起来。

    “了的见那村村了不见人。”

    “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

    “这么好的妹妹见不上面。”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

    “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

    茫茫雪地里头,双方你一句,我一句,唱的脸红脖子粗,成了家的汉子想起了婆娘,没成家的汉子想起了爹娘。

    一群人是为了活下去,另一群人也是为了活下去,可他们真的有什么仇恨吗?谁又说的清呢!

    第二天一大早,双方先后开始埋锅做饭,与昨晚的热闹气氛不同,双方都很安静,因为他们知道,吃完这顿饭,这场追逐战争又将开始。

    永宁河的这段河道仅有齐腰深,但河水冰冷刺骨,刚下过大雪,这时候淌水过河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李自成早在扎营前就令人将仅有的两座桥给拆了。

    孙传庭只得命人搭建浮桥,半个多时辰后,三座临时木桥修整完毕,一应官军将领早已规整好了队伍,而贼寇方也收拾完了营地的物资。

    “开拔!追击贼寇!”孙传庭冷冷的道。

    ……

第95章 吴襄

    当崇祯皇帝接到卢象升奏疏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五。

    崇祯皇帝对卢象升的处理结果大体满意,唯一让他觉得有点遗憾的就是吴三桂了。

    这小子竟然跑了!

    要知道这厮在后世虽然名声不怎么样,在用兵上还是很得祖家真传的,再加上吴三桂对关宁锦防线的情况十分熟络,逃到建虏那边去,说不得会坏大事。

    还有他带走的那四千关宁铁骑,日他仙人的,可把崇祯皇帝给心疼坏了。

    四千身经百战的关宁铁骑,给他一百万两他都不换,按照卢象升的统计,减掉吴三桂带走的四千,关宁铁骑仅剩五六千人。

    关键这还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实在是糟糕透顶。

    “皇爷,据老奴所知,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还待在刑部的天牢里,老奴看,是不是请吴襄写封书信,看看能否劝其迷途知返。”

    见崇祯皇帝为吴三桂的事儿烦心,王承恩在一旁轻声道。

    “大伴儿说的在理,快去传那吴襄过来。”崇祯皇帝是压根没想起来这事儿,刑部的天牢里关过的大佬可不少,从孙承宗到袁崇焕,再到孙传庭、黄道周、吴襄,前任当初瞎折腾,看谁不顺眼就往天牢里送。

    “老奴也是才想起来,老奴这就亲自去请。”王承恩谦逊道。

    怪不得不论朱元璋如何跟子孙强调不得重用宦官,但却依然出了那么多大太监,实在是太监用着舒服啊!

    宦官的所有权势、威望,都依托于皇帝,倘若这个皇帝足够睿智,一个宦官不仅翻不了天,还会比朝臣会办事。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王承恩就带着穿戴一新的吴襄进来了。

    吴襄年约四旬,但估计是在天牢里呆的日子久了,看起来老态龙钟的,一进大殿便给崇祯皇帝行了大礼。

    “罪臣吴襄叩见吾皇万岁。”

    “平身吧,知道朕召你来所为何事吧?”崇祯皇帝一点没有因为把吴襄关牢里而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因为前任基本上没冤枉这厮,大凌河之战时,正是总兵吴襄带兵去支援他大舅哥祖大寿,可谁知不仅没支援道,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被黄台极整了一出围尸打援。

    吴襄有罪,如今你家小子也带着大明的兵投了建虏,崇祯皇帝能如此说话已经很和蔼了。

    “罪臣……知道,那逆子竟然敢背叛朝廷,罪臣闻之也是羞愧难当,罪臣给那逆子写了一封书信,希望那逆子能迷途知返,请陛下过目。”吴襄跪在地上,两手略微有些颤抖的从琵琶袖里摸出写好的书信,双手递给一旁侍候的王承恩。

    吴襄是正儿八经的武进士出身,虽然在军事上表现的很一般,但对大明还算忠诚。

    他在天牢里一呆就是三四年,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祖家的变故固然让他心惊,但他并不为这大舅哥惋惜。

    在吴襄看来,不听朝廷调动的将军,无异于叛逆,实在是咎由自取。

    但吴三桂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他有些无地自容,自己的儿子都投敌了,还谈什么所谓忠诚,这让朝臣怎么看待他?陛下又怎么看待他?

    崇祯皇帝接过书信,只草草的看了一遍,便放到了一边。

    “这信写的不行,什么动不动就以死相逼,你死了有何用?朕要的是那四千关宁骑兵,那可都是朕勒紧裤腰带才养起来的兵!”崇祯皇帝有些愠怒的道。

    这厮也是个实诚人儿,在信里把吴三桂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甚至要与之断绝父子关系。

    吴襄的心情崇祯皇帝可以理解,但说这些没用啊!给一个叛徒讲什么忠君爱国这不是指着和尚骂贼秃吗?

    虽然他不知道吴三桂什么脾气,但一个正常人既然做了这等决定,你再骂他肯定是适得其反。

    “这样,你回去重新写封信,就说是朕说的,只要他肯带着人回来,朕恕他无罪,你之前的罪过朕也能免。”崇祯皇帝想了想道。

    “不过兵是别想再带了。”

    “罪臣……有愧,罪臣谨遵陛下旨意。”吴襄脑子有些混乱,但他没功夫想崇祯皇帝为何变成这般性子,但即便到了这等地步,陛下仍旧还念着旧情,这让他的眼睛都浑浊了。

    崇祯赦免了吴襄之前的罪过,允许他回自己的府宅居住,但却派了锦衣卫的人看守,在吴三桂的事儿解决之前吴襄一家人暂时被软禁了。

    不论如何关宁锦防线终于回到了他的手里,崇祯皇帝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崇祯八年正月十六,孙传庭于秦州大败李自成,毙敌三千四百余,缴获马匹四千多匹,李自成率残余部队三千多人仓皇逃入泯州与曹操汇合。

    二月初,秦兵另一部由参将赵宝山提领的部队,雪夜翻山越岭将张献忠部包围于渭源,苦战一整日斩杀贼寇张献忠,余者三千多贼寇全部投降。

    此战是惨胜,秦兵为此也折损了三千多人,此后赵宝山与孙传庭合兵一处,继续对李自成、曹操展开围追堵截。

    三月中旬,走投无路的李自成终于在曹操的劝说下,带着各自的残余人马六千多人向孙传庭跪地请降,自此祸害北方数年的流寇终于被完全消灭。

    但崇祯皇帝心里十分清楚,问题的根源从来都不是李自成这些流寇首领,只要朝廷不能解决山陕的灾情,不能让当地的百姓吃饱饭,以后还会有王自成、孙自成。

    经过锦衣卫、东厂的不屑努力,红薯和土豆倒是都找到了,不仅如此,就连辣椒也被寻摸了来。

    说起来也够搞笑的,其实辣椒早在数十年前就传到了大明,但也不知道是没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是怎么的,辣椒竟然被江南富人当作观赏植物来对待。

    但崇祯皇帝并没有直接把红薯和土豆拿过来推广,一来是收集到的种子并不多,二来崇祯皇帝也不知道这时候的红薯和土豆与后世有多大区别。

    他不敢贸然的直接命令山陕等地的百姓耕种,倘若出了岔子,保不准王自成、孙自成真的会蹦出来。

    崇祯皇帝最终将这批种子交给了宋应星,眼下刚开春儿,崇祯皇帝打算让宋应星先试着种一季,一来倘若成功了可以收集到更多的种子,二来也是先观望观望,如果能成,也不耽误夏末再推广种植一茬。

    倒是如何安置李自成却让崇祯皇帝发起了愁,直接遣散倒是干脆,但跟着他们与孙传庭打追逐战打好几个月的士兵,战力应当都是不错的。

    再加上绝大部分都是骑兵,直接遣散了实在可惜。

    但是这些流寇这些年可谓干尽了坏事,倘若直接整编,放到哪儿都不被当地人待见。

    ……

第96章 大明要出大事儿了

    而且李自成也好、罗汝才也罢,都还算有点军事水平,还有李定国、孙可望以及李过,都是不错的将领,在建虏入关后,也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联明抗虏。

    倘若都让他们回家种地了,实在是可惜。

    念及此,崇祯皇帝就给孙传庭写了一封信,让其将着人将全部俘虏押送到京城来,还特地让孙传庭将流寇的一应战马、军械一并带来。

    崇祯的想法是,干脆不要将这支部队呆在关内,待他召见之后略施隆恩,随便给个官职发配到关外去骚扰建虏。

    甚至明面上的说辞崇祯皇帝都想好了,赎罪,赎他们在关内祸乱八年的罪过,但凡能给建虏造成些麻烦,崇祯皇帝都在所不惜。

    孙传庭倒是也没让崇祯皇帝等太久,沿途快马传递之下,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天,崇祯皇帝就收到了孙传庭的回复。

    流寇降卒问题倒是不大,这些流寇早就被孙传庭打怕了,再加上朝廷一直在山陕两地花费巨资赈灾,流寇没有了兵源和造反的土壤,在得知不用死的情况下,倒是都十分老实。

    倘若不出岔子,大概半个多月后押送他们的队伍就能抵达京城。

    但是孙传庭却给崇祯带来了个坏消息,而且是很坏很坏的消息,坏到即便崇祯皇帝做足了心理准备,仍旧是坐卧不安。

    “王大伴儿,那吴又可还没找到吗?”崇祯皇帝不满道。

    孙传庭的信里只是寥寥提了几句,说近来秦兵驻地以及太原府周围的村庄,多有百姓因为发热、呕吐而亡,死状甚是恐怖,脸部发紫、七窍流血。

    孙传庭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崇祯皇帝却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病,而是肆虐欧亚大陆数十年,造成上亿人死亡的可怕瘟疫,也就是鼠疫,在欧洲它还有个别称——黑死病。

    这种病传播途径广泛,不仅可以通过接触传播,还可通过飞沫、血液、口水,以及蚊虫叮咬等途径传播,而且潜伏期非常短,基本两三天左右,有时候早上还是好好的,晚上人就没了。

    一旦感染了鼠疫,在没有可靠的药物治疗的情况下,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崇祯皇帝之所以一直在找吴又可,正是因为这鼠疫,倘若放任不管,鼠疫会在接下来的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杀死大明至少上千万人。

    明史里有着明确记载,观者无不触目惊心:

    在大名府,春无雨,蝗蝻食麦尽,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

    在潞安府,病者先于腋下股间生核,或吐淡血即死,不受药饵。虽亲友不敢问吊,有阖门死绝无人收葬者。

    在京城,有一二日亡者,有朝染夕亡者,日每不下数百人,甚有全家全亡不留一人者,排门逐户,无一保全。

    鼠疫实在是比流寇,甚至比建虏都更有破坏性,而且这种破坏性是永久性的,基本传到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死绝。

    崇祯皇帝虽然知道一些防疫的招式,譬如戴口罩、勤洗手、少走动,对患者进行集中隔离等等。

    但他毕竟是外行,而且这时又没有后世的条件,甚至连个医院都没有,更别说那么多先进的仪器。

    他需要一个懂医学、懂药理,又怀有医者仁心的人,根据他对传染病的浅显理解,代他去深入病患区防疫,而吴又可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人。

    吴又可是中国“温疫学派”的创始人,为了研究鼠疫,从崇祯十四年到十七年,从南方只身赶赴山陕、北直隶等重灾区,几乎亲历了每次疫情,推究病源,潜心研究,最终根据实际的治疗经验撰写成功了《瘟疫论》。

    他以毕生的治疫经验和体会,大胆提出“疠气”致病之学说,在世界传染病医学史上也是一个伟大的创举,因此赢得后人的广泛尊重。

    疠气说白了就是空气传播,只不过这时候没有显微镜,也没有其他的科学仪器,看不到空气中的各种细菌罢了。

    “皇爷,还没有消息,老奴已经将赏格提高到了一万两了,并非下头人不好好办事,可老奴寻遍了整个江南,也并未打听到这么个人,老奴让皇爷失望了,请皇爷降罪。”王承恩跪地请罪道。

    “唉!起来吧!这不怪你。”崇祯皇帝叹了口气道。

    吴又可是个游医,所谓游医,就是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医馆,常常都是背着个药匣子,手里拎着个铃铛走街串巷,靠行医治病为生,走到哪儿呆到哪儿。

    也正是这个原因,想在诺大的大明寻摸这么一个人,实在是大海捞针般困难。

    “孙传庭信中所说的这个病不能大意,去传召太医院的人,叫他们都来乾清宫,还有内阁的人,朕要开会!”崇祯皇帝打定主意道。

    鼠疫很可能在去年就已经开始传播,只不过由于这时候交通落后,再加上官员的不重视,以至于现在才初见端倪。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无法将鼠疫消灭在初期,那就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至少要立即动员起来。

    由于内阁办公的文渊阁就在皇宫内,没多大会儿几个内阁大叔、大爷们就慢悠悠的来到了乾清宫。

    崇祯皇帝一般没事很少召集内阁的人开会,温体仁、洪承畴等人心里也很明白,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但他们一个个都很知趣儿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崇祯皇帝发号施令。

    足足又等了一刻钟,太医院的人才在院使苏恩阳的带领下姗姗来迟,由于崇祯皇帝没有指名点姓,直说让太医院的人来,苏恩阳不知就里,就将太医院的主要骨干,包括两个院判、十个御医全都带了来。

    大殿内桌椅不够坐,崇祯皇帝就让王承恩找来些杌凳,然后将孙传庭的信递给温体仁,让他们都看看。

    温体仁看完后眉头微皱的递给洪承畴,洪承畴大致扫了一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又递给了陈奇瑜,半刻钟后所有人都看完了书信。

    太医院的人还好些,知道是因为信中所说的病的事儿,几个御医还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但内阁的人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就几个村镇的人生了病,犯得着如此慎重吗?

    崇祯皇帝不知道殿里的其他人如何想,这不重要,但接下来他们都要面对一个大考验。

    崇祯皇帝敲了敲桌子,示意所有人都禁声,而后叹了口气道:

    “诸位,大明要出大事儿了!”

第97章 洪承畴

    “你们不要觉得朕在危言耸听,朕有预感,倘若不立即采取措施应对,这病造成的损失将比数年来的流寇强上十倍!”崇祯皇帝再次重审道。

    他不说还好,这一下子内阁的人更犯嘀咕了。

    自崇祯皇帝登基以来,流寇一直是整个朝廷的心病,就这么个还没核查的消息,怎么就比流寇强上十倍了?

    就算这病再厉害,顶多也就谁运气不好染上死了,跟朝廷又有什么关系?

    温体仁和洪承畴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陈奇瑜和毕懋康也对视了一眼,表示这事儿跟他关系不大。

    “启禀陛下,您是担心这病是瘟疫吗?”太医院院使苏恩阳起身问道。

    太医院毕竟是专业对口部门儿,见崇祯皇帝如此重视,一下子就想到了瘟疫这个词儿。

    不过说实在的,大明不是没有发生过瘟疫,与之相反,几乎每隔几年,一些地方就会发生瘟疫,最常见的就是疟疾。

    发生瘟疫的原因也很复杂,有的是因为卫生问题,有的是因为战乱,死去的士兵尸首长时间无人收拾,遇到夏天大雨之下再加上暴晒,就很容易感染瘟疫。

    但即使是战乱原因导致的那种瘟疫,多半时间久了就慢慢散去了,这类瘟疫传染率并不高,造成的损失基本都是局限在战乱发生的行省之内。

    “不是担心,这病就是瘟疫!”崇祯皇帝有些不满道。

    他觉得这些人根本就没把这病当回事儿。

    “御医,你们给朕说说,往年遇到瘟疫,你们都是如何治理的?”崇祯皇帝瞥了一眼太医院的一帮子御医道。

    这些人基本上是全大明医术最高超的医生了,不少都还是医道世家,不过就是年纪都不小了,最年轻的也都年过半百了。

    还有几个头发胡子都白了,走路都慢腾腾的,崇祯皇帝担心把这些人拍过去,估摸着颠簸到半路人就得去阎王爷门口报道。

    几个御医互相对视一眼,各自表情不一,有的皱眉,有的失措,过了好一会儿,年纪最大的纪文轩才站出来道:

    “陛下,瘟疫自古有之,此为天灾,各朝各代遇到瘟疫都很谨慎对待,倘若这病真的是种很厉害的瘟疫,微臣看,最好还是先让钦天监的官员祭祀一番,测问缘由。

    有道是知因果方能对症下药,才可事半功倍。”

    纪文轩今年得有七十了,说话慢吞吞的,崇祯皇帝一开始还认真的听着,可越听心里就越气。

    “荒谬!”崇祯皇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怒道。

    测试,测试,测你妈个蛋呀!这官员就差说是崇祯皇帝杀官杀得人头滚滚上天瞧不过去了。

    不过崇祯皇帝也是心里着急,毕竟他是后世人,此时的观念可与后世不同,但凡遇到天灾,天子首先要做的就是自省吾身。

    譬如地震、洪涝、瘟疫等,古人都认为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至于为什么惩罚,肯定有人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儿呗。

    常规操作便是钦天监好好祭祀一番天地,当朝皇帝再写个罪己诏,对自己的过错做一下批评,而后不了了之。

    前任以前就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前任实在太倒霉,继位十七年,哪儿哪儿都是天灾人祸,人前朝的天子基本上一辈子都没机会写过罪己诏,前任一个人就写了七次。

    倒霉的人喝水都塞牙缝,古人诚不我欺。

    但崇祯皇帝不是前任,他深知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跟神都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事儿处理好了没事,处理不好他就处理处置这些事儿的人。

    敢情都特么等着朕写罪己诏呢!要些你们写去,去下头写去!

    “陛下,倘若此病真是瘟疫,微臣以为,当尽快通知病源地州府,死者尸首当立即掩埋,以免继发感染,当地官员尽快想法子医治,朝廷也可拨些银子用于购置药材。”

    见崇祯皇帝还在等着他们表态,御医卢宗平站出来道。

    “微臣无能,我等虽居太医院,但各自擅长的并不一样,譬如苏太医擅长的是脑疾,楮太医则对外伤有深入研究,术业有专攻,我等在瘟疫上了解并不多,还请陛下赐罪。”卢宗平补充道。

    太医院总共他们十个太医,他们毕生所研究的都是诸如伤寒、头痛、外伤、内伤之类的常见病,毕竟他们的主要服务对象是皇家,至于为什么不研究瘟疫,很简单,皇宫会闹瘟疫吗?

    “既然你们都一知半解,那边听朕安排吧。”崇祯皇帝皱眉道。

    他并非那种无能狂怒的人,卢宗平虽然有推脱的嫌疑,但说的也是实际情况,为皇家看病是他们的职责,但这事儿理论上来讲跟百姓没啥关系。

    甚至这时候的百姓得了瘟疫,也都只会怪自己倒霉,而非怪罪官府。

    瘟疫学家找不到,崇祯皇帝不得不自己赶鸭子上架,因为时不我待,见众人都没有意见,崇祯皇帝想了想道:

    “内阁。”

    崇祯皇帝刚说这个字眼,内阁首辅温体仁便整了整身子。

    “你们几个容后商议一下,一人暂从朝廷事务中脱离,专门赶赴山陕调查此病的具体情况,包括但不限于查清有多少村镇被感染、调派当地驻军封锁疫区、研究如何治疗此病等等。

    朕看,洪爱卿,此事就由你负责吧。”

    崇祯皇帝本来还想让内阁根据各衙门的事务繁忙程度,自己商议出个人选,但转念又改变了主意。

    内阁的这几个帮手,温体仁负责大部分内政脱不开身,陈奇瑜则是财政部长兼后勤部主任兼税务局局长,也是忙的一批,毕懋康和宋应星又都是搞基建的杂学发烧友,杨嗣昌此时估计还跟投降的流寇在一块,剩下的也只有兵部尚书洪承畴了。

    洪承畴既为兵部尚书,也带过兵打过仗,莫看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其实崇祯皇帝心里清楚,这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遇到这等事儿,还真得选个狠人。

    “微臣领命,陛下可有什么交代?”洪承畴闻言丝毫没有推脱,直接站起来拱手问道。

第98章 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第一,到了那边儿,一定要做好防疫工作再进入疫区,朕可不希望你到了那边事儿没办好,把自己搭进去。”

    鼠疫可不是一般的瘟疫,一旦感染上,就按照这时的医疗水平,就是李时珍还在世基本也就是来个素质三连,‘治不了,等死吧,告辞’。

    崇祯皇帝说着,洪承畴便听着,这人很耐得住性子,基本不会打乱崇祯皇帝的思绪。

    崇祯皇帝说完,拿起笔在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一帮人也不敢打扰,直到崇祯皇帝画完。

    “去染病的村落查探时,务必要带口罩,口罩就按照这个样子做,材料就暂时以包扎伤口的纱布来做,要双层,不,做成三层吧,毕爱卿,此事就交给你了,回去后立即安排人生产。”崇祯皇帝将图纸交给王承恩,王承恩双手捧着那张纸拿给了工部尚书毕懋康。

    毕懋康看了一眼,心说这是个啥,但也只是拱手领命。

    “但是洪爱卿记住一点,出了疫区后,要立即把身上的衣物、包括口罩放到开水里煮一遍。”崇祯皇帝交代道。

    洪承畴虽然不十分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却并没有多问,对于一个曾经的将领来说,听从命令并严格实行就是了。

    “第二,哪个村镇出现疫情,立即调集附近的驻军,将这个村镇围起来,不经命令私自进出者,斩!,朕将加封你为总督,方便你在行省与行省之间调配人手。

    但记住,这些兵也都必须配备口罩,值守期间有人胆敢私自摘下口罩者,军棍二十,再犯者,加倍处罚。”

    “第三,要在发生村子的疫区建立隔离点,把已经染上病的百姓集中收治,户部负责一应粮食供给。”崇祯皇帝看了一眼有点心不在焉的户部尚书陈奇瑜道。

    陈奇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偷偷的皱着眉头翻着账本,听到崇祯皇帝提到自己赶忙开口应下。

    “陛下,倘若如此做,恐国力不支啊。”内阁首辅实在没忍住,劝谏道。

    倘若患病的人少了还好说,如果真如崇祯皇帝预料的那般严重,朝廷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去赈灾啊!

    北方因为旱情本就没什么收成,还要拨大笔的赈灾款救济灾民,养的那几十万士兵也要粮食,现在又加上疫情……

    温体仁其实是想说集中收治就行了,就是不管饭,百姓们也怨不得人,但直觉告诉他,如果真这么说,他肯定会挨骂。

    “此事以后再说,一切以百姓性命为重,朕会想办法。”崇祯皇帝道。

    百姓才是大明的根本,作为后世人,他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坐视不理,因为他曾经也是个百姓。

    “第四,你们几个也要跟着去。”崇祯皇帝冲太医院的太医们道。

    “从今天起,太医院的职责要改,不仅要负责皇家,也要兼顾民间,待疫情过后,朕会拨银子在各省为太医院建立分院,此事容后再议。

    你们几个不仅要去,还要深入疫区与患者接触研究治疗方法,这差事很危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崇祯皇帝边说边瞥了一眼众太医,就差让他们去之前写好遗书了。

    不过崇祯皇帝明显小觑了这时候的人,这些太医们不禁懂医术,也都在儒家文化里浸润了大半辈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没有一个人退缩。

    “陛下,不能都去,宫里也需要太医,苏大人年岁大了,不如就留在太医院吧。”温体仁建议道。

    “也好,倘若医生不够,洪爱卿到了那边可就地征集当地的郎中。”崇祯皇帝道。

    崇祯皇帝几乎照搬了后世的防疫经验,并根据大明具体的情况加以改变,后世人的医疗条件这里肯定比不上,但有一点,就是这时候还没有人权的概念。

    崇祯皇帝可以下狠招,谁不听话敢乱跑,他就敢杀人。

    别跟老子找什么理由,只要敢私自跑出疫区的,直接砍了便是,唯有下狠招,才能救更多的人。

    鼠疫在全球杀死上亿的人,据不完全统计,就是大明因此死的也有过千万,只有以霹雳手段,方能彰显菩萨心肠。

    由于自己也没啥经验,崇祯皇帝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一些新奇的名词儿让太医院的人暗自咂舌,反倒是内阁的人早就习惯了。

    “先就这样,朕目前就想到这么多,朕如果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会着人告诉你,诸位,朕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准备,一应口罩、钱粮、药材都得到位。”崇祯皇帝沉声道。

    他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不相信这鼠疫的厉害,觉得他因此大做文章有点过了。

    但事实胜于雄辩,希望他们到了疫区,看到那些百姓的死状,不会被吓到吧。

    交代完了此事,崇祯皇帝让太医院的人离开,又跟内阁的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孙传庭的事儿。

    为祸大明七年的流寇终于被消灭了,而作为最大功劳者,莫过于孙传庭以及他手下的秦兵将士。

    崇祯皇帝重视武将,这一点在座的几个内阁成员都知道,但崇祯皇帝的手笔还是令温体仁等人吃惊。

    按照功劳簿上的军功,崇祯皇帝不仅该发赏金发赏金,该升职的升职,除此之外,还一口气敕封了一个侯爵和三个伯爵。

    其中山陕总督镇虏伯孙传庭记了首功晋爵为威武侯,参将赵宝山以及另外两个剿寇有功的将官因军功被封了伯爵。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大明近百年来,受封爵位的人一双手就能数过来,而崇祯皇帝这一下子就是四个。

    山陕总督孙传庭则是去年才因为击退建虏封了伯爵,这才半年多时间,竟又升级为了侯爵。

    即便温体仁等人知道崇祯皇帝尚武,他们也没想到崇祯皇帝会如此重视军功、重视武将。

    虽然爵位是皇家的事儿,皇帝愿意封几个就封几个他们也管不着,但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

    唯有兵部尚书洪承畴皱着眉头,一双深邃的眼睛中仿佛泛起了光……

    ……

第99章 世间再无曹操

    崇祯皇帝将治理鼠疫的事情交代下去后,鉴于他的龙威,各部衙门很快的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

    首先是温体仁以内阁的名义,给发生疫情的地方官员发了急报,要求他们将当地的郎中集中起来,并同时开始购置药材。

    工部的毕懋康回去后,拿着崇祯皇帝画的口罩图纸琢磨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大明第一副口罩诞生。

    口罩整体呈黑色,这是为了避讳白布在疫区可能造成的影响,为了稳妥起见,大明制的口罩分为四层,内里为三层纱布,外层再加一层丝绸。

    外层本来可以选用造价更低的麻布,但根据崇祯皇帝的说法,那瘟疫既然可以被吸入口中,肯定得选择纹理更细密的材料,最后经过取舍毕懋康只得选用了棉+丝的结构。

    崇祯皇帝试戴了毕懋康的样品,这口罩厚的有点过分,戴在脸上呼吸不是很顺畅,虽然不如后世的过滤效果好,但一定的防御效果肯定还是有的,算是差强人意。

    还有就是系带用的是没有弹性的细麻绳,勒的时间久了肯定会很不输入,不过这就不是崇祯皇帝要考虑的了,这时候的人对舒适度要求没那么高,舒适度可以暂时忽略。

    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肯定后,毕懋康立即安排工部的裁缝匠人连夜赶制,崇祯皇帝下的任务不可谓不重,十天时间,第一批口罩五千副务必交付。

    洪承畴经过与太医院的商议,考虑到皇宫的需要,最终除了两位年纪最大的太医留在京城外,其余八名太医全部随洪承畴赶赴疫区。

    洪承畴虽然寡言少语,但却对转了性子的崇祯皇帝有着莫名的信任,虽然不知道疫区现在什么情况,但见崇祯皇帝如此凝重,就不动声色的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府上的王管家。

    只说是倘若他出了意外,将此信交给他夫人,王管家在洪承畴府上呆了好些年,料定此去定然凶险至极,洪承畴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摆明了就是遗书啊!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十天就过去了,在毕懋康的紧赶慢赶之下,五千副口罩如期交于洪承畴手中。

    三月二十,洪承畴带着崇祯皇帝的旨意和期望,以及包括太医、京城名医在内的二十多人,向疫区进发。

    ……

    几天后,秦兵押送的流寇降兵终于抵达京城,杨嗣昌在看到京城巍峨的城墙时,激动的不能自己。

    杨嗣昌瘦了,这几个月他一直过着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生活,说不怕死那是假的,人命只有一条,再加上身边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流寇,睡觉时他都恨不得睁一只眼。

    从内阁大臣到赈灾特使,再到流寇俘虏、俘虏流寇,才小半年时间杨嗣昌就好像过了好几年,不过好在是熬过去了。

    只是到了京城脚下,杨嗣昌却突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羞愧,说一千道一万,崇祯皇帝交代的差事他没办好,想起离开京城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杨嗣昌羞愧难当。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随军的李自成,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征战七年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带着自己的部下来到京城。

    流寇俘虏中除了有李自成部的三千人外,还有曹操部的两千余人,以及高杰的两千来人、张献忠残部一千来人,合计一万,负责押送的秦兵则也有六千人。

    这些流寇俘虏士气低落到极点,以至于秦兵除了收缴了他们的武器盔甲外,连绳索都没用,李自成等一应流寇将官则单独被秦兵押送。

    李自成也瘦了,胡子拉碴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整理,此时的他身着一身黑色布衣,腰间再无佩剑,胯下所骑的也不再是骏马,而是一头骡子,就这还是优待。

    他不知道崇祯皇帝会如何处置他,倘若不是为了那些誓死跟随他的弟兄,他绝不会投降,投降和招抚不一样,作为流寇首领,进了京城还能不能出来,只有天知道。

    “老李,莫胡思乱想了,咱看着问题不大,要杀咱们的话,在陕西时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跟他走在一起的罗汝才倒是看得开,笑着安慰道。

    以前他们之所以用诨名,就是担心有一天族人遭到朝廷清算,现如今他们成了俘虏,那些诨名自然就不重要了,世间再无曹操,也再无闯将。

    “你倒是瞧的开,咱们几个人里,高大哥太过敦厚,咱就觉得跟你还能说得来,唉,想想这几年咱们闹的阵仗,就是皇帝老子杀了咱,其实也不算冤,咱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李自成苦笑着回道。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他起义的原因是因为女人,起义失败竟也是因为女人。

    想想这八年来,起义军从草台班子到逐渐壮大,再想起那些曾经一起把酒言欢的各路首领,横天王、顺天王、扫地王、过天星、不沾泥,还有同样惨死于孙传庭手中的高迎祥、张献忠。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如今的十三家,还健在的竟然只剩下他和曹操。

    李自成并不怕死,怕死的人也不会去造反,但他更害怕的是以后。

    天下皆知他李自成造反,死在他手里的平民百姓也不计其数,他屠过城、也奸淫过城中女子,这些事儿早晚有一天会传开来,即便现在不用死,以后也会生不如死,他怕的是流言蜚语,怕的是悠悠众口。

    队伍在京城城墙外停下,不多时过来一个太监,宣杨嗣昌、李自成、罗汝才,以及秦兵随军将领入宫见驾。

    杨嗣昌刚见到崇祯皇帝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煎熬了小半年他都未曾哭过,此时趴在地上却再也忍不住,声泪俱下道:

    “陛下,微臣……微臣让陛下失望了。”

    ……

第100章 赴死的觉悟

    崇祯皇帝在练字,即使朝廷官员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儿说他字丑,但崇祯皇帝也不是瞎子,他的字儿的确不咋地。

    杨嗣昌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崇祯皇帝权当没听到,自顾自的将字儿写完,这才站起身来淡淡的道:“平身吧。”

    对于杨嗣昌的遭遇,崇祯皇帝深表同情,但有一说一,事儿没办好是板上钉钉的,老好人当不了皇帝,有错了自然得接受惩罚。

    只是崇祯皇帝的兴趣很明显没在杨嗣昌身上,他瞅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的李自成和罗汝才,当然还有高杰,以及秦兵的随军将领。

    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家伙,就是把前任搞得上吊的李自成?不是很像啊!

    李自成和罗汝才倒是干脆,进了大殿后便跪倒在地一声不吭,等候崇祯皇帝发落,倒是一同进去的秦兵将领,似乎有些紧张,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来将平身,报上名来。”崇祯皇帝道。

    “回陛下,俺叫顾文龙,是孙总督帐下千总。”顾大头说话时连头都不敢抬。

    一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参军,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进京城,第一次见皇帝,但是他杀人时都没有现在紧张。

    “哦?你就是那位手刃闯王的兵?孙传庭不是已经提任你为游击将军了吗?”崇祯皇帝饶有兴致的道。

    面前这小将看起来年轻的很,估摸着连二十都不到,局促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但崇祯皇帝却并未在意,他不喜欢精明过了头满嘴逢迎的中级将领,正相反,这些从最底层百姓中靠军功升上来的将领,更值得他信任。

    “回陛下,是俺,俺听孙总督说升职的事儿已经报上去了,但是还没批下来孙总督就派俺来京了。”顾大头如实道。

    “真是有志不在年高,不用等了,朕今日就给你批下,以后你就是朕的游击将军了!”崇祯皇帝笑吟吟的道。

    这应该算是大明现在最小的游击将军了,他看这小将就很不错,而且孙传庭既然派一个千总带着上万人入京,足可见其对这小将的看重。

    或许孙传庭也是想让他留意这小子吧!

    崇祯皇帝话说完,顾大头愣了一下竟不知道如何回话,着急的抓耳挠腮,还是一边侍候的王承恩小声提醒了一句,这才赶紧跪地谢恩道:

    “俺……卑职谢陛下隆恩,俺此后一定好好干,为陛下杀光所有敌人。”顾大头开始还有些紧张,但说到杀敌浑身似乎充满了力量。

    “好!朕记住了你说的话,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忘记。

    王大伴儿,你去通传户部,让其好酒好肉招待进京的秦兵将士,就说这顿是朕请的,银子从内帑里拨,去吧。”

    王承恩笑着领命,顾大头却不知崇祯皇帝是让他跟着王承恩走,还是继续呆在这里,直到王承恩示意才反应过来,忽的抱拳对崇祯告别道:

    “陛下,俺走了,俺说的话,绝不会忘。”

    崇祯皇帝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于一个普通百姓子弟出身的顾大头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个小将很有一种朴实无华的韧性。

    王承恩微微皱眉,觉得这小将行为举止有点过于孟浪,但崇祯皇帝却哈哈大笑一声,摆摆手算是做了回礼。

    不多时,殿内除了几个锦衣卫大汉将军外,就只剩下站着的杨嗣昌,以及仍旧跪着等候崇祯皇帝发落的李自成、罗汝才、高杰。

    罗汝才跪在李自成和高杰中间,他感觉极为别扭,因为左手边的李自成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高杰,而且那眼神中充满杀气。

    高杰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跪坐在殿内不知道想些什么。

    一路上李自成就与高杰打过好几次架,但高杰完全不鸟这个老上司,动起手来毫不手软,再加上高杰脸皮实在够厚,一起吃秦兵的军棍时甚至还嘲讽李自成那方面不行。

    “七年多以来,你们四处烧杀劫掠,死在你们这些人手中的无辜百姓,怕是你们自己都数不过来吧,此番进京,不知你们三个是否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崇祯皇帝冷眼看着三人道。

    李自成沉默不语,罗汝才本来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让高杰抢了先。

    “陛下,罪将可是诚心诚意投降的,咱虽然有罪过,但也是迫不得已,但您老人家总得给咱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咱不怕死,但也不想这么窝囊的死,罪将有武艺,愿意今后诚心诚意为陛下效劳、将功补过。”高杰面容沉着不卑不亢的道。

    这番说辞其实高杰一路上早就想好了,怕不怕死且不说,但他现在真的是想投靠朝廷了,流寇是过街老鼠,还是官军好。

    只是这漂亮话却是惹怒了李自成。

    “陛下莫听这厮假言假语,罪将有过错,甚至死有余辜,陛下让罪将死,罪将并无怨言,但罪将却没有当过叛徒,这高杰既然能背叛罪将,何谈忠诚可言?”李自成恨恨的道。

    即便赴死,他也要拉着这高杰一起,现在没办法处理高杰,但是到了下头就再也没人敢插手。

    罗汝才听了二人的言辞,不觉大皱眉头,都到了这等地步,老李头还是不肯放过高杰,虽说高杰这人确实无耻,但吵架也得看时候啊?

    这说不定待会儿就得被砍头了,为了一个女子至于这样吗?

    罗汝才完全不理解一个人被连着绿两次的感受,只是觉得恐怕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不觉有些失落。

    倒是崇祯皇帝闻言眼前一亮,多看了这高杰一眼。

第101章 闯字营

    历史经过他的一番折腾早已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譬如虎墩兔憨没死在青海,李自成也没能抢走陈圆圆,但是崇祯皇帝意外的是,高杰这厮还是把李自成给绿了。

    这段历史他是知道的,现在变动这么多,还是阻止不了高杰好人妻的脾性,足见这厮跟曹操臭味相投。

    但是崇祯皇帝对高杰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他只看重这些人的能耐,有没有利用价值,倘若一无是处,对不住,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尔等也有资格跟朕谈忠诚?从你们造反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背叛了大明、背叛了朕,杀死那么多无辜的平民,你们可知道,朝中有多少官员想让你们以死谢罪?”崇祯皇帝冷厉的道。

    其实自从去年杀官杀的人头滚滚之后,朝中基本上已经快成了他的一言堂,但崇祯皇帝必须这么说,知耻才能后勇,要收买人心光靠恩赏是不够的。

    李自成高杰三人听了也是怔了一下,他们都是聪明人,虽然自知罪孽深重,而且天下人无不希望他们死,但崇祯皇帝的话似乎很有转机。

    倘若崇祯皇帝真想杀他们,还何必搞这么麻烦。

    “罪将愿意戴罪立功,以谢陛下不杀之恩!”这次李自成抢了先,而后曹操和高杰相继表态。

    “立功?如今大明四海升平,你们去哪里立功?哪里的官员百姓又欢迎你们?”

    朋友来了有好酒,等他李自成的或许是闷棍。

    李自成等人似乎也知道他们如今的处境,其实就算崇祯皇帝把他们就地解散了,他们回乡之后也很难被原来的村落接受。

    可是天下之大,难道真的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了吗?

    正当李自成等人一筹莫展之际,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又道:

    “朕知道你们是因为吃不上饭才做了流寇,但这并不是理由,难不成那些没去做流寇的,就活该被你们杀吗?

    朕杀你们是为民除害,但是杀了你们,朕的那些子民也不可能复活,朕之所以不听群臣的规劝,执意留下尔等性命,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但能不能把握住,能不能让天下人因此对你们刮目相看,还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勇气。”

    “陛下请言,我等倘若怕死,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只要能消解天下人的怨恨,我等在所不惜!”罗汝才毫不迟疑的道。

    他们虽非文臣,也从没想过青史留名,但却也更不想遗臭万年,这时候但凡有个赎罪的机会,他们自然肯去为之努力。

    “去关外吧,用鞑子的人头,来赎清你们的罪过,否则,不仅你们要屈辱的活着,你们的后世子孙都要屈辱的活着。”崇祯皇帝叹了口气道。

    他并没有说如果不去就杀头,只说这个机会是他顶着朝臣、甚至天下人的压力,为他们争取来的。

    关外的凶险自然可想而知,否则崇祯皇帝这一年来也不会只命令边军严防死守,就是孙传庭、卢象升的部队也都只是加紧练兵。

    但同时这个机会也有很大的诱惑力,大明上上下下对鞑子皆是谈虎色变、恨之入骨,倘若他们敢去,即便战死了,后人也自会宽恕他们的罪过,倘若能立下些军功,多杀一些鞑子,说不定还能衣锦还乡。

    浪子回头金不换,是屈辱的活着,还是为了荣誉赴汤蹈火,这是个必答之问题。

    罗汝才看了一眼李自成,从其坚毅的眼眸里看到了坚定,而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罪将愿意前往!”李自成抱拳道。

    “罪将也愿意前往!”罗汝才跟着道。

    他们不敢犹豫,面前的可是大明的皇帝,一旦让其看出他们的犹豫,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虽然他们二人只有几千人,到了关外兴许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兴许一战之下就被鞑子铁蹄淹没,但他们别无选择,遗臭万年令祖宗蒙羞,实在枉为人。

    崇祯皇帝又看向了高杰,高杰似乎有难言之隐,迟疑了片刻才道:

    “陛下,咱也想去,但是咱原来的底子只有两千来人,咱去了怕是还不够给鞑子塞牙缝的。”高杰瞥了一眼李自成,意思是到了那边,说不定轮不到鞑子动手,李自成就会先杀了他。

    “朕给你两个选择,其一,跟着一起去,能否活下去,看你的能耐。

    其二,将你的手下交给他们二人统管,从此以后隐姓埋名迁到外地去生活,世间再无高杰。”

    崇祯没功夫管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他不是开善堂的,给他们这个机会已经仁至义尽了,倘若是前任处理,多半是砍了了事。

    高杰闻言迟疑了片刻,又看了一眼李自成,发现李自成也在看着他,而且瞪得他直发毛的那种。

    “陛下,咱的部下任凭陛下处置,但咱也不想当个无名之辈,求陛下恩准,让咱加入边军吧,咱当个大头兵都成。”高杰迟疑了片刻道。

    高杰其实并不傻,要还想带着原来的班底,就必须去关外,去了关外不仅要面对建虏,还要堤防李自成,李自成和罗汝才现在基本穿一条裤子,自己肯定整不过。

    但他又实在不想隐姓埋名,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内地不容他,倒是不如去边军,凭他的一身本事,就算从最底层做起,只要有战事,总有立功的一天。

    崇祯皇帝考虑了一下同意了高杰的请求,高杰谢恩之后跟随一个侍卫离开了大殿。

    “朕让你们去关外,并非让你们送死,你们的战马仍旧是你们的,一应盔甲朕也会从工部调配,至于粮草,到了鞑子地界,需要你们就地解决。

    朕不要求你们与建虏正面对抗,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消灭建虏的有生力量,包括但不限于在建虏地界外围袭击小的部落、杀死鞑子牧民、劫掠其马匹牛羊。

    打不过可以跑,但要记住,没有得到朕的认可,出了大明就不必再回来!”崇祯意味深长的道。

    意思很明白,啥时候等崇祯认为他们已经赎清了自己犯下的罪孽,自然会允许他们回来,而且很可能是带着荣誉回来。

    这一套战术基本就相当于后世的敌后游击队了,还是全骑兵兵种。

    李自成、罗汝才闻言心中大喜,且不说还有崇祯皇帝支持的大明制式盔甲,只要有战马,打不过跑还是跑得过的,二人自打造反开始,八年来,别的不说,最擅长的就是逃跑。

    还有就是劫掠,李自成最高的记录是半个时辰,抢光一个县城,他的部下也大多深谙此道,号子一响,全体开抢,锣子一敲,全体开溜。

    “以后你们的部队,便叫闯字营吧,希望你们不止是窝里横,到了建虏那边也能横起来。”

    ……

第102章 漏网之鱼

    (上一章考虑不周,略作修改了,高杰独身入边军,李、罗二人提领闯字营,但没有官职。)

    崇祯皇帝并没有给二人官职,当下李、罗二人还都是戴罪之身,能允许他们将功补过已经算是法外开恩。

    “朕给你们半个月的修整时间,半个月后,闯字营必须离开大明,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带着荣誉回来,全看你们自己了。”崇祯皇帝意味深长的道。

    “罪将领旨谢恩!”二人齐声跪地领命。

    二人对于这个安排并不十分排斥,不论他们在山陕造了什么孽,到了关外鞑子只会把他们当做汉人,李自成或许背叛过朝廷,但却从来没想过背叛自己的民族。

    崇祯皇帝心有戚戚,他也不知道将闯字营流放到关外是好是坏,按照原有历史轨迹,李自成兵败被杀后,他的余部大部分都选择了联明抗清。

    崇祯皇帝相信即便李自成没死,也会如此选择,阶级矛盾是一回事,民族矛盾又是一回事,这些农民或许没什么文化,但却能分清。

    处理完了闯字营的事儿,崇祯皇帝这才看向杨嗣昌,杨嗣昌一直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一角,等候崇祯皇帝处置。

    崇祯皇帝又能怎么办,因为赈灾被俘就杀头吗?似乎也没必要,同情归同情,但事儿没办好,惩罚还是要惩罚的。

    “朕将你降职为督察院右副都御史,朕累了,回去歇着吧。”崇祯皇帝叹了一口气道。

    杨嗣昌闻言心里更是难受,他觉得自己是让崇祯皇帝失望了。

    官职虽然降了一级,但崇祯皇帝并没有将其逐出内阁,想起去年崇祯皇帝对自己的信重,杨嗣昌更是愧疚难当。

    “谢陛下,微臣……”杨嗣昌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以表达自己的愧疚,但抬头看了看崇祯皇帝的背影,最终只是躬身行了个礼后默默的离去。

    由于流寇问题已经解决,四月初总兵曹文昭、贺人龙进京述职,同时进京的还有原太原总兵左良玉。

    之所以为原,是因为崇祯六年时,他手下的部队在武安被李自成流寇全歼,前任大怒,但看在内阁里侯徇的面子上,只是免了左良玉的总兵之职。

    侯徇后来又调了数千昌平兵给左良玉,而后便以此为班底一直与流寇纠缠不休。

    至于左良玉为何与侯徇关系密切崇祯皇帝不清楚,多半跟银子脱不了干系,不过后者好像已经被他干掉了。

    崇祯皇帝对曹文昭和贺人龙尤其关注,这二位也是也都是狠人,虽然在战略上还与卢象升、孙传庭差些,但在战术上也算是虎将了。

    崇祯皇帝赏赐曹文昭与贺人龙各一件蟒服、白银千两,二人自是感恩戴德,崇祯皇帝任命曹文昭为宣府总兵、贺人龙为蓟镇总兵,即日起率所部就任。

    而左良玉则被留在了京中,其所部一万三千人归入京营,左良玉暂任参将。

    三人虽然都发迹于边军,但出身却不尽相同,贺人龙为正宗武进士出身,曹文昭则是从边军最底层起家,二人都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至于左良玉,前期功劳肯定是有的,但据崇祯皇帝的了解,自打崇祯六年被流寇打的丢盔弃甲后,这人好像就没了胆色。

    虽然接下来几年仍在剿贼,但基本就是遇强则逃,遇弱则战,兵里有兵油子,而左良玉就是典型的将油子。

    以至于到了崇祯十七年,闯贼包围北京城时,左良玉拥兵十几万,却不敢进京勤王,不止如此,左良玉还拥兵自重不听调遣,在武昌等地胡作非为、骄奢淫逸、无恶不作。

    虽然这人现在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但崇祯皇帝还是打算防患于未然,先安置在京营中,以后再找个机会直接罢职回家养老了事。

    ……

    四月中旬,驻外特使顾小佳传来消息,虎墩兔憨联军大败漠南蒙古土尔扈特部,夺人口三万,马匹、牛羊数万。

    顾小佳的书信中还特地写道,虎墩兔憨迫于粮草压力,以夺来的八千匹马换取大明的粮食,而这批战马已经被总督卢象升纳入天雄军。

    之前孙传庭开了个不好的头,以至于卢象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这批军马到了京城还是落不到他头上,是以干脆自掏腰包从天雄军的粮草中硬是挤出了一部分用于交易。

    崇祯皇帝觉得这样很不好,便写了一封书信加以斥责,同时晓谕各边镇,与虎墩兔憨之间的贸易分配不得擅作主张。

    为了方便贸易,大明与虎墩兔憨定下的市赏是流动的,也就是说虎墩兔憨抢到了土尔扈特,便可在距离土尔扈特最近的大明边镇交易粮食。

    交易倒是没问题,各边镇消耗的粮食朝廷自会拨调粮草补齐,但这些军马等物资应当是崇祯皇帝按需分配,否则还不乱了套。

    虽然孙传庭和卢象升都是自掏腰包买的马,后来也没张口跟他要粮食,但仍旧不是个好头,必须命令禁止。

    因为京营也缺马,加上左良玉的一万四千人,目前西山大营内驻扎有六七万人,再加上驻防京城的勇卫营,骑兵才有多少呢?不过三四千而已。

    虽说短时间内崇祯皇帝没打算御驾亲征,但防患于未然嘛,没有骑兵怎么打鞑子?

    靠火枪、火炮吗?技术的革新哪有那么快,从研制到改良,再到试制、量产,小规模分配试用,再到大规模推广,就是后世也得好几年。

    虽然崇祯皇帝一再加快进度,但遂发火枪如今也才量产了两千来支,而膛线枪更是遥遥无期。

    同月,卢象升在界岭口巡边时查货一支庞大的商队,这支商队携带着粮食、铁器、丝绸、瓷器等大明独有的物资,仅粮食就有六万石。

    卢象升对此十分重视,经过审讯竟牵扯出了一条罪恶的走私链,当崇祯接到卢象升的奏报时,嘴角都不由得上扬。

    这不是晋商八大家的漏网之鱼吗?

    ……

第103章 大明商律

    自去年孙传庭在山西清田时查抄了数十个豪绅后,崇祯皇帝一直都惦记着剩下的三户晋商,可却一直没查出端倪来。

    原来这三户原籍虽是山西,但却并未在山西境内做生意,而是在张家口,孙传庭大肆查抄仅剩对三人而言无异于打草惊蛇,便将产业以及生意向东转移。

    失去了五个盟友的黄台极对关内物资的需求更加紧迫,这也使得剩余三户更加频繁的调集物资与建虏贸易,虽然赚的比以前更多,但同时也增加了风险,以至于被卢象升顺藤摸瓜一锅端。

    据统计,除了商队查货的粮草六万石,以及生铁数十车之外,在三个晋商的老巢共起出地下银窖多达七个,查获白银六百四十万两、粮草四十二万石,一应商铺、珠宝无数。

    卢象升在信里还打了马虎眼,用几乎跟孙传庭一样的理由,说为了避免往返运送粮草的损耗,从这些查获的粮草中扣除了当月的粮饷,只将剩下的运回京来。

    不论如何这对崇祯皇帝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崇祯皇帝当即写了道中旨,将三户通敌卖国的晋商满门处斩,而后又令外务府的曹化淳以此案为反面教材,在大明各地宣传,抨击无良奸商之可恨。

    四月十五日,朔望朝,崇祯皇帝以通敌之晋商案为契机,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征收商税,这事儿去年除夕就已经有了风声,群臣们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之所以拖了四个月才正式提出,是因为户部需要根据民间的具体情况来定税率,譬如关乎底层百姓生活的菜米油盐酱醋茶,肯定跟珠宝店、青楼娼馆税率不同。

    还有就是具体怎么征收,怎么防止上古作假、逃税、避税,还有就是什么样的商贾需要征税,不能死板的瞎征税,扰乱了经济秩序。

    比如街边卖菜的小贩,和开粮铺、杂货铺的店主,倘若都视为商贾,就是对底层百姓的压迫了。

    为此,崇祯皇帝没少给内阁首辅温体仁、以及户部尚书陈奇瑜开小灶,讲述他对后世税务体系的十分浅薄的理解。

    税务系统其实是个非常复杂、且关乎今后大明商业发展的大计,弄好了,就是经济腾飞,弄不好适得其反,民怨沸腾。

    温体仁与陈奇瑜这段时间,经常在文渊阁内因为税务的具体问题辩论的脸红脖子粗,最后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腆着脸去让崇祯皇帝定夺。

    不过不论如何,商税征收的具体政策终于敲定,由户部尚书陈奇瑜、内阁首辅温体仁起草,崇祯皇帝校订并加盖玉玺的《大明商律》就摆在了众人面前。

    这部《商律》足有三百页,第一批次总共刊印了两千本,分别传至各省、府、州、县官员传阅,而后流于民间。

    商税由大明户部统一征收,而非各府县地方官员来收,为此在两个多月前,陈奇瑜便开始扩充人手,选任派往各地的税务官员。

    “诸位爱卿都瞧瞧,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崇祯皇帝好整以暇的坐在龙椅之上,这部《商律》他自己也花了大量的心思和精力。

    王承恩将刊印好的《商律》给大殿内的高级官员每人发了一本,如今的崇祯皇帝就好像自己的宝贝等待被别人夸奖似的,微微笑着看着朝堂上的百官。

    内阁成员此时倒都很镇定,拿着厚厚的《商律》简单的翻越了两下便停下,毕竟原稿他们早就看过了。

    其余文官们也大多赞不绝口,这些文官基本都是新提拔上来的,且家中并没有多少人做买卖,朝廷能多谢税收,跟他们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自然都没人去触犯崇祯皇帝的虎须。

    最难受的估计就是朝堂上的勋贵们了,国丈嘉定伯周奎托病没来,成国公朱纯臣就跟个光杆司令般站在武官最前头,心中难受又形单影只,反对吧?没有群众基础,也拿不出理由,以前喊着与民争利喊的最响的,全被崇祯皇帝杀了。

    不反对吧?吃亏最大的还是他们,此时朱纯臣多少还有点后悔,心说以前东林党人倒霉的时候倒地不如拉一把,说不定此时还有个盟友。

    唉,一步错,步步错呀!

    崇祯皇帝看着成国公的脸色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烦躁不禁觉得有趣,便故意问道:

    “成国公,如何?”

    “啊?哦,臣瞧着……瞧着还不错,定能造福万民!”朱纯臣见自己第一个被提问,脸上一惊,心中更是悲愤,但嘴上最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还能怎么样?商律都刊印出来了,此事肯定已成定局,现在谁跳出来,谁就是跟崇祯皇帝过不去,跟皇帝过不去是什么下场?

    朱纯臣与嘉定伯基本上就是勋贵们的领头羊,见朱纯臣表了态,其余勋贵也都言不由衷的夸赞起来。

    崇祯皇帝瞧在眼里笑在心里,他知道这些勋贵心里有多难受,但这又能怪谁?勋贵的立身之本本应是军功、本应是军队,两百多年过去了,却一个个贪生怕死的都成了商贾,真是可笑!

    “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不错,那朕就宣布,自今日起,大明商律正式开始实行。

    同时,户部也要多注意倾听民间声音、多多统计整理商律不足的地方,以后要根据实际情况实时修改。

    不仅仅是商律,凡是大明的律法、各衙门的规章制度都是如此,五百多年前王介甫便说过,天命不足恤,祖宗不足法,朕深以为然,诸位爱卿也当细细揣摩。”

    “同时,朕还有个几件事要跟诸位爱卿说一下。”崇祯皇帝又道。

    相比于一年前,崇祯皇帝处理朝政轻松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多老头子明着暗着来反对自己。

    其实崇祯皇帝并非听不进谏言,正相反,他希望能有人反驳、并提出有建设性的反驳理由来,毕竟他也不是神仙,有些政策难免考虑不周。

    商税的事儿就这么敲定,见崇祯皇帝还有事儿说,朝臣们便把厚厚的《商律》放下,各自恭谨的站好洗耳恭听。

    “不用紧张,朕要说的第一件事是好事,至少对于诸位爱卿和各地的官员们来说。”崇祯皇帝笑道。

    可能是先前杀官杀的太多了,从北到南一路杀下去,杀了一万多官员,导致现在新提拔上来的官员个个有点怕崇祯。

    好事儿?能有什么好事儿?不少官员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屁股。

    ……

第104章 以薪养廉

    “其实这事儿去年除夕朕就说过,今年要改革官员的薪俸制度,现在朕不过是旧事重提,这俸禄要改,不仅要改,还要涨,具体怎么改、涨多少,朕这段日子也琢磨了许久,前几天才算终于定下。”崇祯皇帝道。

    这话说完,朝廷里出了名儿的几个清官儿脸上都露出一丝微笑,但大多数官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对此崇祯皇帝也看在眼中,京官与地方官不同,并不靠微博的俸禄过活,即便他们不贪污,只要脑子活道点,还是饿不着。

    另外很多京官其实都不止一个职位,譬如温体仁,头上就担着内阁首辅、吏部侍郎、太师,一个一品、一个三品、一个五品,三份俸禄。

    再比如卢象升,除了兵部侍郎的三品俸禄外,还有天雄军将领领着总兵一级的俸禄,除此之外,总督虽然是临时官职,但也是一品的俸禄,这个算是出差费。

    所以京城官员、一级高级官员基本是不缺银子的。

    但对于地方官可就不一样了,真要是拿着那点俸禄过日子,八成还没城里的小贩过的舒坦,所以,只能靠吃拿卡要,说白了就是贪。

    这也是为什么明太祖朱元璋那么拼命的杀贪官,但贪官总是像韭菜一样,春风吹又生。

    堵不如疏的道理崇祯皇帝比谁都明白,说简单点,一个举子寒窗苦读十年,历经乡试、会试、殿试,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混上个进士。

    结果生活的还没城里摆摊的小贩好,或者连城里的一套宅子都买不起,谁心里会舒坦。

    总拿道德来束缚思想,崇祯皇帝觉得就是在耍流氓,哪有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豆子不给,起码草得管饱吧。

    说白了就是以薪养廉,崇祯皇帝相信倘若给俸禄给到位,至少一部分官员会选择洁身自好,至于另一部分,大明律法+东厂+锦衣卫+剥皮实草,自己选择吧。

    “具体的方式是以后发俸禄只发银子,不发米面,且不再折物,以最典型的七品县令为例,年俸禄为九十石,虽说这几年由于北方大旱,粮价上涨,但早晚会回归正常价位,朕就以一石一两银子为准,县令的年俸改为二百七十两,其余各品级官员以此类推。”

    崇祯皇帝这话刚一说完,连刚才没太大反应的官员也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崇祯皇帝涨俸禄,不过是为了抵消去年对官员大开杀戒造成的不利影响,多半是随便涨一点点意思意思。

    可这哪儿是意思意思,一下子就涨了三倍!关键还有两点,不再发放米面,也不再折俸,说起折俸所有官员都有切肤之痛。

    按照惯例,官员的俸禄基本上就是给六成,剩下的四成基本是拿不到的,那一部分就光明正大地被皇帝折换成别的东西,例如绢布、棉布,甚至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总之户部仓库里有什么就发点什么。

    官员们经常是拉着半车毫不相干的东西欲哭无泪,还得找人去卖掉换钱,譬如万历朝的苏木、胡椒折俸,把木头和胡椒面当俸禄发给官员,本来嘛胡椒也好、木头也好,卖掉总能换个钱,可一下子市面上多出那么多官员卖胡椒,价格跌到白菜价都不如,官员们苦不堪言。

    现在好了,以后再不用为折俸发愁,也不用推车车子去拉米面,虽说按照目前的粮食价格,即便涨了三倍也没有比往常涨太多,但正如崇祯皇帝所言,所有人都相信,粮食价格早晚会回归正常。

    崇祯皇帝的出发点与朝臣们不同,之所以直接发银子有两方面考虑,一来方便发放,降低户部的工作负担,最重要的是第二点,不给官员发粮食,那么所有人都得买粮食,官员也得关心粮价,与他崇祯一起抑制粮价上涨。

    “诸位爱卿倘若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么从本月开始,俸禄便以新定的标准为准了。”崇祯皇帝道。

    这好事儿谁会反对?一众官员们自是高兴的赞不绝口,都直呼崇祯皇帝圣明、体恤官员疾苦云云。

    但崇祯皇帝接下来的话让官员们听着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户部征税,各级官员当洁身自好,朕喜欢将丑话说在前头,给官员增加薪俸,除了改善官员的生活条件外,也是防止官员因薪俸低廉而妄自贪腐。

    祖宗虽然不足法,但高祖皇帝定下的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朕以为仍旧非常适用。

    朕会令厂卫多加督查,各地方有征税官员敢与商贾勾结,一经发现,官员本人剥皮实草,商贾满门抄斩,家产充公。”

    崇祯皇帝说这话时轻轻松松,甚至没有半分狠色。

    但地下的官员们可一点没觉得崇祯皇帝在说笑,要知道去年崇祯皇帝说清查贪腐时,也是这般云淡风轻,似乎只是随口说说,但几个月就杀的人头滚滚。

    崇祯皇帝也没法子,他也不想靠恐吓来掌控朝臣,黑暗统治肯定是不行的,但商税刚开始征收,肯定问题会很多。

    此时又没有微信、电话、BB机,更没有监控摄像头,底下官员收税时若都合起伙儿来蒙骗他,他还真没什么好法子。

    唯有以薪养廉,外加严酷的刑律,再加上厂卫这帮忠实鹰犬的监督,方能让他心里放心点。

    税务制度必须开个好头,良好的税务制度不仅不会成为商业的阻力,反而会促进商业的发展。

    崇祯皇帝拥有后世的眼光和知识,不会像历朝历代一样重农抑商,靠农业只能让人吃饱饭,但这只是最基本的。

    要想实现中兴,要想打败建虏,要想与欧罗巴列强在海洋里分一杯羹,士农工商一个都少不了,哪个都不能轻视。

    士者,处理内政宏观调控,农者,让所有人吃饱饭,工者,让国家强大起来,商者,互通有无,彼此关联,相辅相成。

    崇祯这话说完,全体官员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驳,唯有成国公朱纯臣似乎欲言又止,站在他后头的武定侯周培民甚至用胳膊肘杵了杵朱纯臣。

    “成国公,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崇祯皇帝好整以暇的看着朱纯臣道。

    “陛下,微臣……微臣是想问问,咱勋贵的俸禄是不是也跟着一起涨?”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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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崇祯绝不上吊介绍:
尊严,只在朕的剑锋之上,
真理,只在朕的火炮射程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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