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一招撂倒
又赢了!
杨浩一脸的理所应当,那武官却绷不住劲了,气呼呼冲过去,对准被人架回来的李三抬脚就踹!
李三却不是真的一点力量都没有,他只是输得太没脸,索性装死狗也好博得一点同情而已。见大脚丫子真的踹上来,赶忙往旁边一闪避开。
这更让武官火冒三丈,指着他气吼吼的呵斥:“不许躲!混账王八羔子,方才怎地不把力道都使出来?你可知道这得让本官和列为大人丢了多大的面子!”
李三也不是没后台的草根,本来就累的够呛,索性豁出去似的梗着脖子回嘴:“大人好没道理!标下那不也是没办法?玩的都是人家熟悉的套路,标下就算一身本身那么试不出来哇!”
武官一愣,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啊!武装越野他们根本都没练过。平时好几天才出一次操,还都是糊弄架势,说上杆子这么拼命的往死里练呐?不成,后面的几样比赛得涨点颜色,这也忒冤了。
他呼呼跑回去,瞪着杨浩讲条件。不说别的,手榴弹他们就从来没玩过,天知道里头还有啥道道?
杨浩毫不掩饰其轻蔑的扫了对方一眼:“好,那就先比徒手格斗和枪刺对拼。这两样总该没问题吧?”
武官还真拿不出反对意见。作为军队,若是连这两样都没训练过,那干脆解散了回家抱孩子轻省。
厉学忠那边。狠狠拍打着老五的肩膀哈哈大笑:“小子,干的漂亮!回头你也别在炊事班混了,申请调到侦察连吧。上头那边我去替你说!”
老五大喜:“多谢班长!”
侦察连啊,那是仅次于警卫排的好差事,每次打仗都在前头,活动自由装备自由,冒险刺激还能捞到不少战功。平时选拔卡的严实,今番却是机缘巧合当着杨司令的面儿表现出色,便宜大了。
观众之中。反应各不相同。
大多数的文武官员,对老五那轻松的模样感到十分不可思议。那可是足足十里地啊!背着四五十斤的东西在二十分钟内跑完。这他奶奶的要多好的体力和耐力?难不成杨家军里头个顶个的都是武林高手?
王师傅也是微微的震撼,赞道:“体力充沛,气息悠长,用力分布匀称。步伐稳健清楚。这是有高人指点过,又经过长年苦练才能办到的。那位杨大老板,养这些兵可是花了大价钱!”
溥伟不解,扬起小脸茫然道:“朝廷养一个兵也没多少钱啊?”
王师傅露出一丝苦笑:“兵和兵是不同的。朝廷的兵每个月能拿几两饷银?这还得算计被当官的克扣之后,往往都难以糊口,还是吃空额之后的结果。你可见过有几个人是壮实的?”
溥伟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还真是没有。看他们好似瘟鸡似的没个精神,难怪老是打败仗。”
王师傅心说打败仗的原因多了去了,并非只此一个。你们满人从根子上就把强军之路给堵死了,上哪儿弄好兵去?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只是解释道:“以我看来。杨家这些兵每日起码三顿饱饭,且必定经常吃蛋肉,如此方能顶得住每日大量的训练活动。光是这等吃食,足以养活寻常三倍的兵马还不止。若再加上其他诸如延请名师教范,诸多器械和医师辅佐,便是官军的五倍也不意外。”
溥伟两眼大张。惊叹道:“如此靡费?!怨不得他们能以一当十,利害利害!……那杨大老板。还真舍得花钱呐!”
“是啊!”王师傅悠悠的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杨家舍得花钱,超出眼前这小主子代表的满人想象之外。同样是京津练武的人,他也打听过“精武体育会”的道道儿,那是一个羡慕。
不说在里面能够与各家高手切磋增进武学,更有当世没人可比的强大医疗队伍支撑,各种必须的药物敞开来用。只要能做出贡献,获取积分,你根本不必担心买不来。
还有各家各派所用的兵器,不管你的要求多么奇门古怪,人家就能给你造出来,还格外的精良。只是这几样,足以让天下间练武的人趋之若鹜。也就无怪那体育会和后面的“国术馆”那般兴盛。
王师傅也想去的,奈何如今他在恭王府给溥伟当教习伴当,拿人家的钱不少,起码也得先把这差事给当完了才能转投他去。
从杨浩嘴里确定,整支部队每一个士兵都能完成这种程度的五公里负重越野,甚至还有更长路程、更重负载的训练,且起码是五天一练。最好也只有一个月才来一次长途越野训练的清兵将领们,纷纷倒吸凉气。
人家这可是实打实的跑,他们那是拖拖拉拉的轻装行进。相互差距之大,这根本不用计算。
如果他们知道,其实杨浩那部队新兵训练每天至少两个五公里越野,有时候甚至十公里;侦察兵阶段性强化训练要一天跑三次……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吓掉下巴!
好兵都是练出来的,这是铁律。训练程度直接决定总体水准,里面一点都不可能掺假。这个道理,连一天一操都做不到的清军能理解才怪。
场下,两名被挑出来格斗的士兵一动上手,那明显练过摔跤的清兵刚刚晃起棒子,准备上去抓住对方的胳膊先扎好黄瓜架子。哪料到人家根本不给他撕扯,左手一晃他眼前,飞起一脚踹裆再跟上右手一拳封门,直接给放翻了。
满场官员看的目瞪口呆,清兵们大肆鼓噪:“没这么玩的!上来就下死手像什么话呐!”
杨浩朗声喝道:“战场之上,讲求一击必杀!谁给你机会摆架势?”
李鸿章也耐不住了,轻咳一声道:“好啦!愿赌服输,都给老夫闭嘴!”
他们顿时偃旗息鼓,然后咬着牙给下一场的人鼓劲:“兄弟,下手千万不能留情,一枪捅死丫的!这他奶奶的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咱,光兴他们出阴招?”
“对对!别含糊,瞅准了要害给他扎个透明窟窿来。可怜的孙老二,指不定下边儿都成了一滩泥,他家刚娶的那小媳妇儿可是要守活寡!”
“嘿嘿,没事儿,哥们感情那么好,还不幸给帮衬帮衬?”
三句话就转了下道儿。虽然声音小,那闹哄哄的一点纪律性都没有,比起之前看到的杨家军简直天上地下。李经方站在前头,骚的脸都发黑了,他能想象得出老头子心里头该有多怒气。
第四组的人下场,各自一条包了厚厚的海绵,沾了白灰的腊木杆。长度跟他们平日里用得枪刺差不多,熟悉一下也就可以了。
炊事班的士兵两腿往下一蹲摆出的架子,王师傅打眼一看就摇头:“这回还得输。人家这是有师傅教过的,里头有中平枪的把式。”
溥伟虽然没正经练过多少工夫,却也听说过“中平枪,枪中王,高低远近都不防;高不拦,低不拿,当中一点难遮架”的说法。这一势为枪法之根本,练好了却不容易,所以才有“月棍年刀一辈子枪”的说法。
下边那个大头兵,难道也是专门使枪的?
当然不是,杨家军的士兵都练过拼刺刀,扎架子拢共就这么一个,然后最主要练得,就是“抢扎一条线”的直线进攻招数。
天下间练枪的人数不清,但真正能炼出符合这口诀的人却是极少。真正的高手诸如厉应九这样的,他们从基本功开始,无论饮食还是行走坐卧的姿态,那都专门为出枪,练习有各种严格的要求。
用现在的话说,是把出枪那一下需要调动的肌肉群先给练顺了,再把全身的力道都练成一体。那可是动辄十年几十年的苦功夫,当兵几个月的人怎么可能做到?
功夫不到,其他方面来补。
只要姿势摆对了,其实普通人的差别都不大,关键就在出招的一刹那,是否足够果断稳健。毕竟,手中那家伙可是奔着要人命去的。但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就可能产生巨大的偏差。
而那个炊事兵,本身就在战场上跟日本兵拼过刺刀!
站在他面前的清兵也是练过枪的,这也是军队里的基本功,起码架势拿捏的比较准。但平日里用功不勤,身体状态也不可能保持的多好,王师傅打眼一看就瞧出来,那整个身架子都是散的,劲道拿捏不成一块儿。
再给对方的凶戾眼神一看,清兵不由自主的一哆嗦,浑身肌肉绷紧,动作登时就慢了一拍。
就在这一眨眼时间里,炊事兵一声断喝:“呔!”
好似炸雷一般的吼声,震得清兵脑袋嗡一下,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作出,就见一个白点倏地冲来,紧跟着胸口剧痛,两脚离地倒飞出去!
“嘭”!
清兵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一口气捯饬不上来,两眼就反白了。
炊事班收枪立定,冲着对面呆若木鸡的其余人轻蔑的一撇,扁担一样扛着木棍回归队伍,冲厉学忠敬礼:“报告班长,俺打赢了!那家伙忒怂。”
看台上,李鸿章拂袖而起,轻哼一声:“不比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惊见孙大炮
亲近的人都知道,李鸿章这回是真怒了。
那武官反应也是够快,二话不说往杨浩身前一跪,就要磕头。
杨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慢着,这个头我不能受!”
“哼,算你小子识相!老子的头世上就没几个人能受得起!”
武官撇着嘴冷哼一声就要起身,却被杨浩手上一用力,生生按回去。他惊疑不定,怒气冲盈的低喝:“你敢?!”
杨浩居高临下,目光如刀的逼视他,凛然道:“我说不能受,是因为你这个头本来也不应该朝着我磕,你要给那些曾经带你当兵打仗,教给你如何当一名合格军人的师长和袍泽弟兄磕头!因为你忘本!”
“老子怎么就忘本了?!你小子把话说清楚!”
这年头的人最怕本人贴上这样的标签,那代表着此人一定做过出卖兄弟、背叛师长的勾当。这样的人,谁都不愿意接纳,更不用说重用提拔。如果李鸿章相信了杨浩的话,那他的前途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武官猛劲儿的往上窜想要起来,却丝毫也难以动摇杨浩那一只手臂的压制。此时他才猛然发现,杨浩不但人高马大的架子像样,本身的力量更是丝毫不下于寻常练武的人。
这家伙,哪里只是个商人,他根本就是个文武全才的高人!
这一幕,也让周围的人看的暗中咋舌。被按住的家伙就算再不成器。好歹也是一名武人,平日里隔三差五的也要打熬身体,要不然连马都骑不好。
那么一副曾经跟着李鸿章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身板。居然被杨浩一只手就压得起不来,嘶---,这事儿他不寻常啊!
李鸿章却被杨浩的话引起兴趣,捋着胡子从旁边看他如何往下说。
杨浩目光一扫众人,朗声道:“一支军队要想做到如臂使指,令行禁止,必须严格要求每个士兵的纪律性和服从性。要保证他们在战斗中不临阵脱逃。始终团结一致,共同面对危险。就必须要求他们平日养成团队协作,并把集体荣誉感始终放在心中。”
“整理内务,是在日常的行走坐卧、一举一动之中都贯彻以上的思想,严格细致的训练令他们习惯成自然。最终成为不假思索就可以做出的本能。如此,一支军队才能做到遇敌敢战,临危不惧,重伤不溃,所向披靡!”
“你也是从操作老式滑膛枪打仗过来的,那时候敌我之间就在一箭之地内面对面的列阵互射。如若没有这样的纪律性,如何能让他们面对疾风暴雨般的枪炮弹药,坚持到刺刀拼杀的那一刻?只靠你的官威,和后面的督战队吗?”
在“排队枪毙”时代。双方部队敲着军鼓面对面横队列阵,彼此间距都在百米之内,开火之时硝烟弥漫。大炮一轰就是一条血肉胡同。要命的是左右后方都是自己人,躲没处躲,只能硬着头皮拼运气。
那种威压之下训练出来的军队,才能够与宗教洗脑后的狂热信徒们一拼高下。想当初的淮军,打仗之时虽然多依靠乡里关系的维系,让部队容易抱团。其实与杨浩所说的内容。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而已。
汉纳根听完,由衷的赞道:“杨先生一语说破了旧式军队和现代军队的差别。一个是被动听命。服从的对象只是自己的长官。一个是自觉的投入,明白为国而战。此两者的差距,决定了战场上的表现与胜负。”
一大帮官员恍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前头那帮军队装备也不差,人数也不少,却死活打不过饭都吃不饱的日军。人家再怎么也是现代军队的模样,清军却依然保持在二十年前的状态,训练和战斗意志还有极大的下降。吃败仗也就在情理之中。
杨浩说完,松开手任由对方跪在地上,转身冲李鸿章一抱拳:“中堂大人,杨浩越俎代庖,唐突了。”
李鸿章的脸色却并不难看,捋着胡子淡淡的点头:“你的话没有错。”
武官在地上愣了半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手脚并用的爬到李鸿章面前,蹦蹦蹦连磕三个响头。
李鸿章袖子一扫:“扒了官服,滚去新军之中当个听差马弁。什么时辰想明白了,再来见老夫!”
武官痛哭流涕,脑袋碰的地面梆梆响,大声喊道:“谢傅相大恩!”
杨浩在心里不得不写一个大大的服字,瞧人家李老头子首付人心的手段,反手就让一个桀骜不驯的手下感激的死心塌地。顺带着还给新军之中光明正大的塞进来个耳目,谁也说不出啥来啊!
虽然整个过程很败兴,李鸿章依然异常淡定的继续往下的视察检阅。
中午,他与一众官员在军营中吃饭,当看到普通士兵的伙食,居然是白面馒头外加四菜一汤时,惊讶的问杨浩:“你每天都给你的士兵吃此等饭食?”
四个菜,都是寻常的大白菜、土豆、茄子、芹菜、蘑菇之类,没有什么稀罕物。但这些菜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里面有肉,有分量很足的肥肉!
另外一个汤,那也是浓浓的骨头汤,此外还有可选的海鱼和肉罐头之类。
杨浩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是啊,这还是出征打仗,后勤方面转运跟不上,只能有几个花样凑合。若是在平时训练比较辛苦,那还要给他们加餐的。”
看着一个个士兵手里捧着三个甚至更多的大馒头,呱唧呱唧吃的香甜,却没有任何一个表现出特别,果然已经是司空见惯。李鸿章捋着胡子长时间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随行的官员们却不同了。交头接耳的议论:“顿顿吃大鱼大肉,这还是当兵的样子么?”
“忒的奢靡了吧,就算乡下财主。怕是也不敢如此糟践。姓杨的这真是有钱没地儿花了怎地?”
“哼哼,如此吃法,那士兵还不都得惯坏了哇?以后谁还上去打仗?我看呐,根本就是摆出来给爷们瞧场面的。”
“不尽然啊,你瞧这些兵丁,一个个膘肥体壮的。若非整日的鱼肉供养,如何能做到那般强壮?只是这等消耗……怕是多少钱也耗尽了!”
“哎呀。打仗也要千军万马才够,区区几千人还可以如此养法儿。以后。看他如何的应付。”
窃窃私语,嗡嗡的好似在会场里。
李鸿章忽的咳嗽一声,曼声道:“都闭嘴吧,一块儿品尝一番新军的饭食如何。”
各官员顿时不言语了。一样端个不锈钢盘子,学杨浩排队到军官窗口,按照自己的喜好少少的弄了一点饭菜。他们都不多要,一则是根本瞧不上给大头兵吃的大锅菜;二则前头明晃晃写着“盘中饭菜必须吃光不得剩下”。他们不想遭那个罪。
李鸿章爱吃鱼,所以今天特别做了一道,模样自然没有他家的大厨那般精致,味道却还算不错。
这等于是一国宰相下来体察民情,众官员和兵丁们单独占了一间餐厅,分列开来。用整套的不锈钢餐具下手。这一吃进嘴里,官员们惊讶的发现,其实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一名淮军老将狠狠塞了半个馒头在嘴里。呱唧呱唧的吞了之后,叹道:“想当年,咱们在江南打太平军,阵前若有这一口吃的,兵士们还不得往死里冲哇?”
“说的是,当真顿顿有肉。这日子就算天上神仙一般。那时节如何也想不到,哎哎。不说他。”
他们都是吃过苦头,浴血奋战出来的,也有那么一段儿不堪回顾的往事。
李经方紧挨着杨浩,一点也不嫌弃的要了一盘子。他是决定以后要跟杨浩一般的深入基层,与士兵同甘共苦的,就从现在开始先做个表率。
塞了几口饭菜后,他转头问杨浩:“先生如此优待军士,他们用命不在话下。但不知如何才能保证推而广之,与以后的千军万马平等起来?这可不是钱就能解决的。”
这时代的肉蛋鱼油价格都不便宜,少了还凑合,大规模采购,一个小县城根本支应不了。大军开出去,到地方上临时购买也没地方能买到。
杨浩喝了口肉汤,看看都竖起耳朵来听的众人,笑道:“打仗就是打后勤。朝廷的军队前面作战不利,没有专门的后勤保障是其中很大一块问题,这也是现代军队与以往不同之处。日军的后勤虽然原始,却也做了好几年,动员能力和保障效率要高得多。”
他又点出一项毛病,众官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听着就是。
杨浩继续道:“我们团练从筹建开始,后勤建设就放在第一位。诸位看到的所有肉蛋菜油,都有专门的养殖场和种植地按时供应。以后部队打仗造成的伤残,以及伤亡士兵的家眷,都优先安置到直属军队的农场和养殖场,拿工资,享受福利待遇。”
“原来如此!”
李经方恍然大悟,一帮官员们却是心惊肉跳。
他们能够想到,杨浩设想的如此周全,士兵作战就没了后顾之忧,战死也不怕家人没有着落。这跟清军眼下执行的,战死没钱拿的糟糕政策可谓天上地下,两个极端。
而如此坚持下去,基本上部队规模越大,牵连到的人口越多,各种军需供应的农田、养殖、捕捞、加工等组建起来,集体抱团,那就是一个谁也插不进手去的小王国!
杨浩这才一团三千人马,就把个沂州府几个州县给经营的水泼不进。若是每个县都如此的置办法儿,全国一共才多少州府?只怕等他组织起三十万大军,这天下连打都不用打,就姓了杨!
本来就吃的没滋没味,现在心里头全是事儿,众官员更是食不甘味,都不知道是怎么把那些饭塞进肚子里去的。
不过不少武官却动弹开了心思。如果他们也能联合起来如此搞法,以后当兵的还怕那些文官挤兑嘛?鸟,爷们往哪里一顿,他们无计可施!
吃过饭,李鸿章带着众官员军兵回天津,准备明天前来为部队出征壮行。至于这一次会给朝廷上下带来多么大的震撼和影响,半天一夜之间,又会有多少尔虞我诈出台,暂时还看不出来。
李经方就在军营里住下,认认真真的跟着杨浩和施剑飞学习管理运筹。他倒有不耻下问的诚恳态度,之前看过书中不解的部分,该问就问。
杨浩和施剑飞也不隐瞒,一一为他解释清楚。
晚上回到美租界办公室,周建镐进来报告:“先生,有两位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您是否有时间见见?”
最近求见的人多了去了,杨浩也不以为意,随口问:“哦?他们递了帖子么?”
周建镐摇头:“他们身份太敏感,不便连累先生,只是报了名字。分别叫孙文、陆皓东。”
“孙文?孙大炮?!”
杨浩一惊,腾地跳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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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二章 你造反,我支持!
孙大炮在京津一带转悠,杨浩其实是知道的。
他更清楚的是,这两位不但到处调研民情,近距离观察清廷上下的官员军政,私底下他们还跟杨浩一样,弄了不少非法出版物。
杨浩是用《国闻报》和大量的小报、刊物互为表里,一点一点的蚕食满清的舆论市场,推动民众逐步增加对满清统治的怀疑和抵触。最终,他们将成为满清掘墓人的中坚力量,但又不至于愣头愣脑的乱搞,弄出污七八糟的麻烦来,反而给袁世凯之流的野心家给利用了。
孙大炮他们则不然。在给李鸿章上书失败,并且连人的面儿都没见上。两人是彻底死了渐进变革的心,哪怕这半年看了不少杨浩“发表”的文章,依旧不改初衷。私底下,他们也弄了不少的非法小报,开始鼓噪民间推翻满清缔造合众政府。
只不过眼下的情势,北方民众根本没有那个动力去推翻满清,他们的宣传得到反馈并不太多,还被李鸿章的大力清剿下损失了一些外围乘员。
杨浩原以为这俩人已经去到上海乘船往日本了,没想到居然来到自己的门上!
周建镐却不知道“孙大炮”的诨号何来,只等杨浩来回的踱步数次,断然一挥手:“见!”便马上去着手安排。
几分钟后,杨浩在会客室见到时年二十八岁、风华正茂的先总理、国父先生。
双方一照面。孙陆两人抱拳当头一躬到底:“后进孙文、陆皓东拜见华声先生!”
把杨浩唬的赶紧上前架住两人胳膊:“万万不可如此!您二位乃是响当当的大仁大义,杨浩当不得如此大礼。”
他心里头那个汗啊,您孙先生日后可是要挂在墙上供亿万人顶礼膜拜的国父啊。革命先驱,民国之缔造者。陆皓东,那也是最早的革命先烈,杨浩何德何能敢承受?
孙文、陆皓东两人却似乎出自一片真心,试了两下无法拗得过杨浩的两膀子力气,只好站直身子,诚挚的道:“想不到我二人一点薄名。也得以闻于先生之耳,不胜荣幸之至!”
杨浩哈哈大笑:“让清廷都记挂在心的‘四大寇’可不是无名小卒。当今之世敢于明目张胆准备推翻满清的。大概也就是你们几位。”
孙陆两人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能把话说到这份上,说明对他们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清楚。另外也是没有掩饰其本意的意思,双方算是开诚布公的坦诚相见了。
分宾主落座。杨浩心中又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两位此番前来,不知有什么需要杨浩帮忙的?若是为了革命之事,我自当略尽绵薄之力。不管怎么说,当今之世能够看清天下危局,敢于投身其中戮力奋斗的,都是同志,理应相互帮扶。”
他先把立场摆明了,让两人不必绕弯子说话。省的浪费时间。
如此单刀直入,明显的孙文和陆皓东没有思想准备。两人交换下眼色,陆皓东提问道:“既然先生如此坦白。我等也不饶舌。此番前来,却有一事不明要当面请教。”
杨浩摊手:“请说。”
陆皓东道:“从先生种种举动看来,分明已经明了今日中国之困局根由,也多方筹措,从文武各方面启发民众,更率先垂范。不惜冒险亲临前线。但数月以来,收效似乎甚微。先生当知。只要中国一日有满清盘踞于人民头上,便一日不可实现文明振兴。既如此,何如直接举兵革命,将其推翻,一举缔造开明之中华盛世呢?”
杨浩听得心头微微一颤,果然不愧是革命先驱啊,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留情面,尖锐直接,正中问题的核心要害。
不过之前已经通过历史资料了解过他们这一人群的种种思想,杨浩也有充分准备,当下呵呵笑道:“照你们的意思,直接打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旗号造反,推翻满清就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是不是?”
孙文、陆皓东齐齐点头:“没错。以今日之危局,如先生所言,全世界都在动荡革新之中,中国若不及时跟上,必将沦为列强瓜分之肥肉。循序渐进已不可行,唯有强力打破数千年之僵化体制,方有一线生机。先生看的清楚,何故却行动如此之迟缓?”
孙文更进一步陈述:“今日,中国之人民被愚弄已久,迟钝冷漠不知世界将有天翻地覆之变。唯有给他们以前所未有之刺痛,深切体会到列强欺凌压榨之痛苦,方能觉醒并振奋而起。先生却屡屡在清廷倾颓之际施以援手,让其总能看到一丝希望,这岂不是与您之主张背道而驰吗?”
杨浩问:“你们是觉得,我不应该帮着满清抗击日寇,而应该坐看他们大败亏输,让全天下人民看清楚他们的腐朽无能之嘴脸?”
两人点头。陆皓东道:“正是。以我们看来,中国之人民并非不想反抗满清的野蛮统治。两百五十年来,各种抗争也从未间断过。只是如今在李鸿章等诸多英才汉官的维持下,无可奈何而已。一旦看穿了他们的无能,必可趁机揭竿而起,则推翻满清,驱除鞑虏之大业,必可一举成功。”
杨浩听得频频点头,对此也表示赞同。
满清入主中原以来,打着各种旗号的反清复明、推翻满清起义不胜枚举,但终究都没有成功。要说中国人甘愿默默的接受满清的统治,那是不对的。
不过对两人的乐观判断,他不敢苟同,直言问道:“就算我们遽然起事,趁满清无暇顾及之时革故鼎新。把他们推翻。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垮台了,谁来接茬统治这个国家?”
“这个……。”
两人齐齐一愣。有点不确定的道:“当然是有识之士组建的政府,来取代腐朽没落的满清皇室。”
杨浩步步紧逼:“你们所说的有识之士,无非是看到局势不好,及时转换阵营投靠过来的官员士绅。对不对?其实认真看来,他们跟太平天国祸乱大半个国家时,那些墙头草随风倒的旧有统治势力,有什么分别?”
两人语塞了。
聪明睿智如孙文。其实也没有过于深入的考虑个这个问题。之前他们反复讨论的,都是如何把满清给推翻了。或者在他们想来,只要满清的统治垮台,剩下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有个如同西方国家一般的政府,就能让整个国家旧貌换新颜。
说起来。很幼稚。
杨浩也不指望他们想清楚,自顾自的说下去:“在我看来,现在的中国,真正掌握统治力量的其实不是满清。他们不过是几百万被圈养起来的肥猪蛆虫而已。真正说了算的,是李鸿章、张之洞、翁同龢这些旧文化思想武装起来的文人阶层。他们控制了从朝堂到州县的统治决策,并与腐朽顽固的乡绅宗族势力,构成覆盖整个国家密不透风的统治力量。”
“革命的目标,不应单纯的推翻满清统治,那并不困难。真正的麻烦在于。如彻底的摧毁旧文人体系的控制。把被压制在底层的数以亿计民众启发觉醒,自动自觉的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从而实现全民族的解放与振兴。这才能说得上是革命成功。”
两人震撼的瞪大眼睛。一时间呼吸都为之停顿。
“这……这才是真正的革命吗?”
两人忽然发现,他们之前的一系列想法,比起杨浩的思路深度和广度,差了布置一个数量级。
他们的做法,充其量只能算是变革。杨浩的说法,才是真的革命。
变革。是渐进式的。革命,是要打破旧世界。建设新世界,其力度与激烈程度,有天壤之别!
其实孙文和陆皓东他们,也想革命,所谓的给李鸿章上书,表面上的变革提议,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要知道这几年,他们“四大寇”和同道中人,多少次的商议中,已经看透了满清的本质,指望他们做出改变,等于是要他们的命,动摇他们的统治根基。
但终究他们身在其中,没有想得那么远,那么深,那么胆大包天!
以杨浩的说法,那几乎是与整个天下为敌啊!不要说有动作了,只需要把这想法表露出来,立即就能引起铺天盖地的围追堵截,全力扑杀!
孙文深深吸一口气:“既然您看的如此清楚,目标有如此的远大。却为何又在商业上扶持诸多旧式力量,在军事上为他们阻截强敌呢?直接放手让他们与列强的拼杀中充分暴露弱点,继而借势一举摧毁,不是更好?”
杨浩心中哂笑,无论孙大炮多么的英明,他始终还没有脱离资产阶级革命的范畴。更加过分一点说,他其实也有着传统文人的毛病,那就是根本没把下层民众的疾苦当回事!
在旧式文人的思维中,国家是他们的国家,与下层民众里的农工商其实没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在,他们占据了统治阶层,上头谁来当皇帝元首,采取何种政治体制,其实是无所谓的。因为他们就代表了正朔,他们才有话语权。
这也导致了,当他们那种革命成功之后,掌权的依然是那一个数千年流传下来的阶级,他们干的
事情,与满清当皇帝还是汉人当皇帝,没什么两样。
那样的国家,根本算不得真正经过了革命。
杨浩却是从小到大被各种造反教育出来的,三代人经历的不同时代,怎么做,阶级斗争,中国革命的各种问题,那都是经过考试的,跟这时代的先驱先烈们,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知道这帮人的革命,终究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他们从出发点就搞错了,方式更是错误。
因此,他直言不讳:“唤醒国民,可以有各种方式,我决不能容忍任何一个外族势力在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掳掠!我们国民的性命是宝贵的,就算他们没有觉醒,那也是我们做的还不够而已。改变他们思想是我们的责任,外人想来肆意妄为,我决不允许!”
“可是,那会给他们许多的错觉,以为满清的统治还有救。岂不是要为革命的工作,平添许多的波折和障碍?”
孙文不以为然。他觉得,革命这事儿本来就是先进者积极前行,跟不上来的人,那一定会被淘汰掉。并且革命也不可能一点鲜血不流,必要的牺牲是允许出现,更能够容许。
杨浩太清楚他的一系列作风,淡淡的笑道:“我的理念就是如此。我宁可多走些弯路,也绝不会让无辜者为此徒增伤亡。两位若是有自己的想法,打算采取任何的行动,我都会支持。要钱要枪,都能提供。”(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誓师出征
话说到这份上,杨浩已经猜出他们的意图。无非是通过几个月的观察,认定他是一位带着伪装的革命者。表面上的种种举措,都是在挖满清的根基,因此冒险上门来试探一番,顺便看看能否拉入到他们的阵营中。
只不过,杨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跟他们一起干。
一方面,这帮家伙还都单纯的可爱,干造反革命这种勾当,一点保密的意识和专业技能都没有。绝密的名单都能被查抄,找来的人动不动就出叛徒,导致大多数的行动都失败。在本世界,之后的几十年里,一波接一波的觉醒青年就那么牺牲了。
杨浩知道陆皓东的下场,必然要为孙文一次又一次的测试牺牲掉。这样的青年俊才落得那样的下场未免太可惜了。
因此,他诚挚的道:“你们意思我大概清楚。不过我坚持认为,做这等大事,必须考虑周详,更要在充分的准备。不但要有足够多的持相同理念,坚定不移的同志,组成骨干力量。更要有具体统一的纲领,和明确的革命方向,详细的方法手段。不能只靠一腔热情,不考虑现实情况的复杂性,就贸贸然行动。那样,只能一次次作出无谓的牺牲。而最终换来的,却是革命的成果被顽固的旧势力给巧取豪夺。”
“总要有人牺牲,才能唤醒民众!”
孙文略微激动地用力一挥手。目光炯炯的望着杨浩,带着广东口音的官话变得含混不清:“我们做这样的事,就早有为此而献身的觉悟!我们的同胞已经沉睡的太久。唯有鲜血才能让他们认识到不变革的危险,唯有敢于牺牲,才能让清廷看到我们的决心!”
杨浩坚定的摇头:“我认为,眼下的环境并不适合那样激烈的行动。不说别的,统治阶层的旗人,首先就不会造他们自己的反;既得利益的官僚阶层,同样不允许现状的改变;商人地主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投机者。甚至在发觉你们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或者连累他们时。可能首先跳出来充当打手,你们该知道他们的影响力有多么大。”
“士人阶层更不必说,他们只认能够给官做,给名声的所谓正朔。丝毫不关心国家民族之大义。而最最应该重视的亿万底层人民,在没有觉悟到必须改变之前,就像是一团难以熔化的冰,无法破开。”
中国革命的主力是需要改变现状的活不下去的农民,这个常识,本世界的中学生都知道。但在乙位面的清末时代,革命先驱们眼睛只盯着上层,以为换一个老板,换一批官员。换一个所谓“民主”的名头,就能改天换地,就算革命成功。
杨浩不待两人反驳。又重重敲下一锤:“更要认清一点,那就是已经形成了包围,做好瓜分准备的列强,谁能支持改变中国的现状?谁会乐意中国这头沉睡数百年的巨龙觉醒,把他们都赶走?我想,无论英法美德俄。更乐意看到懦弱腐朽无能的满清继续支撑下去,保持毫无战斗力的勉强统一。如此才方便他们不费力的掠夺吞噬。”
“而东面那个恶邻日本,却做梦都想着爬到中华文明的头顶上作威作福,再怎么腐朽的大清朝,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庞大到无力对抗的巨人。如果中国发生内乱,失去了团结统一对外的力量,他们就可以趁机下刀子,分割蚕食!”
“这……。”
孙文和陆皓东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是的,中国的局面就是这样复杂,仿佛全世界的内忧外患全都挤到一堆,空气被压的难以呼吸,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要引起一连串不可控的破坏。
他们光看到了革命的必要性,光想着撸起袖子开干,但周详的计划?队伍的训练?武器的准备?战前动员、行动部署、战斗中的指挥、危机应变、战后的收拾,因此而必须面对的反扑?全都没有。
他们就光看着,无论以前的太平天国,后来的捻军,光凭一堆不靠谱的谎言忽悠就能席卷天下,小刀会七个人就能攻占上海县城。却忘了世易时移,当时的社会环境已经不一样,那时候的满清八旗和现在的清军完全两码事。
背靠声势浩大的太平军,官员早已闻风丧胆。那之后这几十年来,汉臣已经彻底坐稳了位子,上下的统治严丝合缝,要凭着区区几十人几百人造反?作死!
更关键的是,此时的孙文他们,还没有站到国际全局的眼光来考虑,光凭一腔热血干革命,只能是吃亏。
唯一可以称赞的,是他们的行动真的唤醒了一批有志青年,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前赴后继,不住的晃动满清这颗参天大树的根基,终于最后轰然崩塌。
但,两人毕竟是意志坚定过人之辈,仅仅些许的失神后,孙文就断然的摇头,一字一句凝重的道:“不论有多少困难,我们都不会退缩。我想,只要我们敢于站出来,广大的国民会认同我们,列强也希望看到一个进步开明的中国,这是我们的理想,一定要实现!”
转过头,他又一脸希冀的望着杨浩道:“先生把一切都看的很透,胸中又有韬略,何必再继续为清廷粉饰太平?不如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共同完成革命的光荣伟业?”
他的双眼之中充满热望,那温度都能把空气给点着了。
杨浩却给吓了一跳,谁乐意跟你们搅合到一块儿啊!根本就行不通的好吧?万一被当成炮灰给你这“远距离革命家”坑死,那才叫悲惨。
淡然拒绝:“咱们的理念不同,道路也不同,还是各自行动的好。这样也可彼此呼应,说不定更有奇效。”
杨浩太清楚孙文这个人,其拉羊传教一般的作风贯穿始终,颇能忽悠一些热血青年供其驱策,革命领袖的感染力是不缺的。
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敬而远之,该干嘛干嘛去了。
杨浩也是受网络上各种讥讽笑骂文章的影响,对孙某是有看法的。不过这看法不能宣之于口。
孙文和陆皓东一同叹息。不过他们也能够理解,大家的出身和生长环境都不同,看杨浩的样子就知道,对事物的看法跟他们迥异,言语之间信心十足,其早有定计,难以动摇的。
双方都没有绕弯子,话都摆在明处,结果自然是让两人非常失望。
孙文最后叹道:“看来,我们是无法与先生取得理念上的一致了。”
杨浩呵呵笑道:“未来的道路如何,谁也没有确定一定能成功的把握,我们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多一种尝试,就可能为以后的革命减少一分危险,彼此相互扶持之余,保持相对的独-立,其实效果更好。两位以为呢?”
这是摆明了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抱拳道:“如此,我们也明白杨先生的心意,日后少不得有求助之时,还望先生不吝援手。”
杨浩点头:“一定一定。”
“如此,我二人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两人果然不拖泥带水。留下联络方式之后,立即告辞离开。
周建镐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冷眼旁观两人的一系列言语,待他们走得远了,忍不住说道:“先生为何不说服两人加入我们?我看他们都是难得的俊杰,足可称为我们中坚一份子。”
杨浩幽然道:“不是我不想,是根本不可能。孙某志向远大,又有自己的决断。拉进来之后等于多了一种不同的思路,会分散我们的力量。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很好。”
周建镐登时听明白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个组织之中出现两个路线,那必然会导致严重的内耗。到时候可能大事没办成,自家先干起来,那才叫荒唐。历史上这类的事情出现的例子不胜枚举,他们还是别冒险的好。
点点头,他按下思绪,遵照杨浩的指示安排了与孙文他们具体接洽的人员。
次日上午,在军营中短暂休息的部队整装出行,一路开进到海河边码头上。笔挺的绿军装,闪亮的武装带,雪亮的刺刀枪械,昂然的斗志壮胜的气势,让前来围观的成千上万民众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站在临时拼凑的讲台上,杨浩纵声宣示:“我们此番前往战场,乃是作为一名中国人固有之义务,为抗击侵略者而不惜流血牺牲。国家兴亡,我有责任。今日杨某与三千将士,将向中华四万万人民亲身示范,作为一个文明国家之国民,该当承担的义务与使命!不破倭寇,誓不还乡!”
“不破倭寇,誓不还乡!”
整齐划一的呼喊声,排山倒海一般震撼天地四方,让如山观者无不心旌摇晃,难以自已。
伴随着嘹亮的军号,雄壮的歌声,一簇簇的青年士兵鱼贯踏上蒸汽快艇,开往渤海岸边的驳船。
手里拿着当日出版的《国闻报》,上书文明国家公民的义务与责任,汇聚在此的民众中无数的举人秀才,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壮与豪迈。
这一群军人,他们不再是“当兵吃粮”的丘八。他们是这个国家与民族的觉醒者,先驱者,为实践一个东方古老民族的觉醒与振兴,正要以自己的牺牲与奉献,为他们上一堂活生生的教育课。(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形形色色的敌人
津门的人们在几个月前刚刚看了一出好戏。
那时叶志超率领第一批部队前往高丽作战,出征的队伍开拔时,满街都是哭爹喊娘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一次规模空前的大出殡。
那些官兵,谁也觉得有任何荣耀,好似此去就是送死一样,悲悲切切无精打采。认真看上去,个个儿浑浑噩噩,如同梦游一般的拖着沉重的脚步登船。岸边上依依不舍的送别哀告,估计连灵柩纸钱都准备好了。
就是这样的军队,花了李鸿章好不容易筹集起来的大批军饷,在战场上有些也横下一条心拼命。但更多的,则是在叶志超这样惜命的军官率领下,从牙山一败再败,不住的转进,硬是周游高丽三千里江山的一多半,一直跑回辽东老家。
那么一群人能干成什么事,估计老百姓都懒得去猜测。
但今天,他们怀着同样的兴致前来看热闹,却亲眼目睹了另外一支完全不一样的军队。只有区区三千人,却散发出势不可挡的昂然斗志。每一张年轻的脸庞,闪烁着的只有对为国征战的热烈向往。
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坚定迈向渡船的姿态,不像是去投入一场攸关生死的空前大战。而更像是在赴一场期盼已久的盛宴,在那里,他们将把自己一身的光芒尽情的绽放,缔造传奇。
这种直入人心的感官刺激。令围观的人群实在兴不起“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不由自主的,他们居然开始憧憬起远方战场的胜利。
自中日开战以来。连连败北导致的种种郁闷与无奈,似乎从这群年轻人身上,可以找到宣泄和解脱的办法。哪怕只是看着他们沉默的身影,也足以让人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慰藉。
休说民众不爱国,他们只是没有那么清晰的自觉。
已经融入中国人血脉骨髓之中的浩浩中华自豪与自矜,其实一直在暗暗的影响着所有人的心情。非是如此,也不会在战败之后。陡然迸发出那般激烈的救国爱国热忱。
没有人乐意当亡国奴,中国的老百姓也从来不缺觉悟。他们只是没有机会表达而已。
现在,当杨浩的宣言传遍各处,响亮的呐喊声震动四野,数以万计的围观民众。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轰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
“都是好爷们!好汉子,够有种!”
“这才是军队该有的模样儿,咱们中国还是有真男儿,真汉子!杨大老板,咱们支持你!”
“说得好,打死小日本,出了这口鸟气!”
“官兵不争气,咱们汉家爷们站出来!叫那些大小洋人都瞧瞧。咱们中国人,不是好惹的!”
“加把劲儿,打他一场漂漂亮亮的仗。回头爷们给您牵马坠镫!”
乱纷纷的呼喊声一浪接一浪,从县城一直蔓延到租界。无数人沿着河岸站上大堤,注视着一条蒸汽船翻起浑浊的水花奔向下游。
李鸿章与一众官员站在码头一侧,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人群越聚越多。天津衙门的道员急出一头大汗,焦虑的低声向他建议:“傅相,要不要调些兵马来把人都拦住?这不像个事儿啊!”
官兵出征跟死了爹娘老子大出殡似的。全都在起哄看笑话。
现在一群名不正言不顺的地方武装去打仗,居然博得满堂喝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正朔呢。这样朝廷知道了会怎么看?
李鸿章冷然道:“看好他们别闹出乱子就好,其他的,不要管!”
道员猛的想起来,貌似这支部队的统治官就是大公子李经方啊!人家欢呼鼓掌,那也有大公子的光彩不是?他这提议算干嘛滴,拆台啊?!
他心中突突一条,又给吓出一层汗来,这两番折腾,回头准得小病一场不可。
旁边的秘书罗丰禄提醒道:“傅相,杨氏如此大张旗鼓,分明有邀买人心的意思,的确有些不妥。可否提前布置一下,稍微控制舆论别闹出不可收拾的大动静来?”
李鸿章手指捻着胡须:“不必。有时候多一个人说话,反而能把事情弄清楚了。天还塌不下来,让他折腾吧。”
罗丰禄一皱眉,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不错,之前朝堂上下明里暗里的都把抗日之责扣在李鸿章身上,好像这个国家的安危必须他全部担起来。打赢了那是应该,打输了就要成为天下最大的罪人。
这首先就没道理,国战,那是关系到一个国家荣辱的大事,岂能如此荒唐处置?奈何李鸿章根本说不清楚,朝中政敌,天下士林,似乎都认定了这个道理。他想不当千古罪人都不肯能。
这时候,杨浩却站出来,用一系列的文字说明国战的意义,天下各个阶层应负有的责任。那是与每个国民都有关系的大事,如此处置不但不公平,更显得那群放嘴炮的清流和冷漠旁观的人都不像话。
这等于是给李鸿章分担了压力,虽说并不能令朝中政敌改变主意,好歹舆论上的说法要好听许多。对于一个爱惜名声胜过一切的读书人而言,李鸿章内心深处是挺感谢的。
今天,杨浩更用亲身示范的方式,实践作为一个文明国家之国民,所必须担负的义务和使命。三千将士出征,更是作为中国将进入文明时代的代表,首开先声,率先垂范。
其中意义之大,怎么形容都不过分。
有半年多时间培育起来的舆论氛围和影响力,杨浩今天这一番“国家、民族、权利、义务”的讲话,必将影响到千百万人,甚至更多。只要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发挥出色,力挽狂澜,他的声望将超越当代无数的所谓清流领袖,聚拢起一个庞大的追随者人群。
这是明晃晃的在邀买人心,聚拢人望。放在西方国家,分明是要成为政治领袖的节奏。放在中国,这是要造反呐!
“他是在示威。向朝廷展示其力量强大,进一步试探朝廷的态度,搅乱局势,干扰视听。如果不加控制,必将成为一股全新的势力。小则足以左右舆论,大甚至可能动摇天下,威胁朝廷的统治。哼,好大的胆子!”
另一群侧目旁观的人群,分明是来自朝廷清流一伙儿的代表。为首的文廷式为“翁门六子”之一,当今皇帝的侍读学士。
在帝党年轻一代精英之中,他是极为突出的,更得光绪皇帝器重。今天,他身负多方重任前来观察敌情,听到杨浩的一番演说,看到眼前的种种表现,不由心生愤懑,险些喊出声来。
“若不加约束,此人定是一个窃国之徒!哼,亏我当初还以为他也是一名心怀天下的进步人士,想不到狼子野心至此等地步,简直丧心病狂。”
旁边另一人也愤愤出言,他的名字叫康有为。今年,他开始编纂《人类公理》一书,想不到才拟定纲要,写了个开头,迎面就撞见杨浩在《国闻报》连载发表一系列文章。对于文明国家的论述,厘定中华文明、中华民族、中国的概念,未来成为文明国家的政权、阶级、公民之权利、义务,比他那空想无实的“大同世界”不知道要可信多少倍。
更有甚者,杨浩甚至连从低到高的教育读本都弄出来,通过各种渠道合法不合法的往外发行,在士林之中造成极大反响。
今天杨浩亲自实践作为文明国民的责任,比他们这群放嘴炮的更容易获得民心支持。
这等于是在绝了他以文章言论上进的道路啊。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这个大仇,自觉身为清流一派的康有为,是一定要报的。
文廷式赞许的冲他点点头:“广厦看的很清楚啊。不如就由你来拟一份奏折,把杨氏之种种危害详加阐述,愚兄也可将其呈送上去,说不定就能入了圣上的慧眼。”
康有为大喜,差点跪在地上给这位只比自己大两岁,却已经成为天子近臣的清流中坚磕头!这可是一步青云的天大好事啊,只要自己的文章给皇帝看了,来年开科取士他再中了进士,大好前程指日可待!
当然了,康某人惯会装正人君子的,一脸正气的拱手道:“此为圣上和朝廷张目之正事,有为岂敢不尽心尽力?”
文廷式与一群清流官员满意的微笑点头,认为他的态度非常靠谱。
康有为富态的脸上泛出红光,遥遥看着一身戎装的杨浩那挺拔伟岸的身躯,暗暗发狠:“等你吃了败仗之后,再看康某如何让你遗臭万年!哼,当真以为那日本人是那么好打的么?”
他的心里甚至当即就想好了十几条罪状,以此为纲目扩展开来,起码是几万字的洋洋洒洒一篇大文章。杨浩,必将成为他康有为踏上政坛的第一块超大号踏脚石啊!
人群之中,孙文与陆皓东默默的注视着杨浩,直到他最后告辞,登船而去。孙文悠然叹道:“杨鼎世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也必须加快速度。这天下风云,岂能少了我们四大寇的身影?”
陆皓东哈哈一笑,与他转身洒然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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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驰援金州
11月5日,清晨,在杨海卫率领的快艇队护卫下,“东明号”、“东升号”两条武装货轮,把杨浩、李经方带队的三千名新军士兵,外加一千人的预备役辎重队,送到大连湾。
远处的海面上,日军舰队影影绰绰的在活动,但却不敢轻易靠近海湾,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井然有序的卸载。
伊东祐亨在修复的“和泉号”旗舰上,表情阴冷的以大倍数望远镜遥望他们,腮帮子时不时一抽,露出些许狰狞。
参谋长出羽重远大佐生怕他抽风,提醒道:“司令官阁下,您有打算要前去攻击对方的舰艇吗?”
伊东祐亨拳头一紧,顿了少顷闷哼道:“暂时不要!我们的任务优先保证登陆部队的安全。敌军有海岸炮台支持,强攻对我们非常不利。”
出羽重远大佐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样的话起码不用太冒险了。
时至今天,日本海军已经给杨海卫的舰队给弄出神经病来。一次次神出鬼没的袭击,令他们损兵折将之余,更是各种忌惮。再加上眼下主力战舰损失过多,他们实在承受不起哪怕一条被击沉的后果。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北洋舰队的两条铁甲舰都没法参战,其余舰艇也都龟缩在威海卫不出来。整个黄海任由日本舰队横行。
话虽然那么说,伊东祐亨心里头的怒火可是一股股的往上窜。如果不是知道根本追不上前面那些速度太快的家伙。他都想半道拦截狠狠的出气。
但攻上去是别想了,大连湾布置了足足三十八门大炮,其中的八门的四门的十二门,全都能对本舰造成致命威胁。更别提靠近之前,还必须面对十条快艇,两条大船的远程速射炮攻击。
对方固然扛不住大炮轰击,他们也一样承受不起。这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了。
岛村速雄参谋大尉凝重的道:“只是这样一来的话,陆军进攻的麻烦就大了。我们不知道运送上去的援军有多少。是不是也装备了各种可怕的陆军大炮。”
杨浩在天津搞得动静太大,折腾的天下皆知。日本人当天就获知情报。这两天来大本营吵吵的不可开交。陆军的意思是让海军半路截杀拦截,海军却以舰队损失过重为由拒绝冒险。
事实也是如此,要知道杨家海军本身不好惹,而“定远号”就躲在威海卫。除了开动时比较吃力。四门主炮却是完好无损的。只要那大家伙出来拦住去路,只有“和泉号”和卸掉主炮的“严岛”、“桥立”三条主力舰,根本没把握干掉对方。被包围乃至猎杀的可能性倒是更高。
所以,渤海湾是坚决不能去的。不过倒是可以在外围袭扰一下。
想法甚好,奈何杨海卫的海军有雷达,全部柴油动力悄然快速越过,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两条货轮都下锚卸载了。
这又要担心,对方是不是把威力惊人的超级陆军炮拉了上去。明知道对方存在却没法攻打。这份纠结就别提了。
岛村的话,让伊东祐亨忍不住嘴角一动,冷硬的道:“要相信陆军的战斗力。他们有数量少的绝对优势,应该可以突破任何阻挡力量。毕竟敌军来的只有三千人,陆军可是有两个师团!”
出羽重远也表示赞同:“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老巢,没有大量的民夫支持,构造工事也不会很快。只要陆军行动足够迅速,或许可能把这群敌人赶下海也说不定啊。”
他刻意轻松的语气。让不少人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伊东祐亨也露出一丝丝的笑意:“是的呢,我们就不必要为他们担忧了。诸君。还是集中精神思考一下如何击败对方的海上力量吧。有他们在,进攻计划会受到影响的。”
“哈伊,阁下说得是。”
一堆参谋们纷纷埋头到海图桌上,根据搜集来的最新情报,讨论分析怎么拿下那些奇怪的舰艇。
杨海卫观察了许久,用无线电通知杨浩:“日军没有异动,看来是被吓住了,你们可以继续卸载作业。”
杨浩提着的心放下来,哈哈笑道:“看来咱们也有一定的威慑力了。小鬼子真要是猛攻的话,那还真不好办呢。”
不到前线不知道,清军的防御搞得到底有多么糟糕。现在的大连湾,清军名义上的驻守人员只有3300,分散在和尚岛、老龙头、南关岭、苏家屯等五六个地方,摊薄的兼职跟满地撒胡椒面儿相仿。
最糟糕的是,之前驻守炮台的四千人早早调去了高丽,现如今也随着江防一战打了败仗。眼下三千人里,老兵只有六哨,其余的六营两哨都是新招募的。
杨浩一看这模样登时吐槽:“尼玛就这么点人还指望他们打仗?别说现在名义上比日军好很多的武器装备,你就全给他用上突击步枪,到时候一炮过来也得炸窝!连会用大炮的人都没有,光守着满山的38门大炮有屁用啊!”
更糟糕的是,这些大炮多半固定瞄准区间,主要防范海上,别指望调转过来对陆路支援。能够动的,就只有徐家山的八门80mm野炮,四门四斤小炮而已。这点玩意,却连杨浩手里的迫击炮都不如。
了解了新兵和杨家军士兵的差距有多大,知道日军那清一色的正规陆军有多难打,李经方的脸色一直绷着就没有放松过。
此时,趁着部队开始卸载登陆的功夫,他与杨浩先上岸见到了此地驻军统领赵怀业。
赵怀业听到金州方向的炮声。已经快吓破胆了。早晨的时候,他正命人在海边上抓紧把粮食细软各种军资装船,准备往烟台转运呢。当然换成钱之后。那必须是揣进自己的腰包。
金州守军统领徐邦道多次催促他进兵支援,他都拿出李鸿章的“各守营盘”命令来搪塞,声称奉命镇守炮台,后路的战斗不归他管。
杨家海军船队来的太突然也太快,赵怀业甚至都没来得及把自己那堆准备逃跑运走的物资藏起来。李经方也是办老了差事的,一看这情势就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习惯了淮军内部那种和光同尘的作风,原想着两眼一闭假装没看见。但杨浩却不答应。
“敌军逼进。身为一军主官,不思量统兵备战。却要在前方吃紧的关键时候席卷财物,抛弃阵地逃跑?哼,按照淮军的规矩,应该怎么办?”
他根本不看赵怀业仇恨的目光。只用略带一丝戏谑的眼神盯紧李经方。
李经方犹豫了一下,随即猛然意识到,现在的他可不是在父亲庞大的身影下压制着,一点手脚也伸展不开的那个外交人员了。他如今是一镇新军的统治,更是担负着守住大连湾的重任。父亲和家族,乃至整个淮系的前途重任就压在他身上,此时岂能犹豫再三?
赵怀业一直在偷眼注意他的表情。一看李经方的嘴角往下一拉,登时知道不妙。这位“小中堂”的名声谁不知道?其刚硬果决之处其实不下于老中堂。
赵怀业噗通跪下了,浑身抖索的哀告:“大公子!我这也是想着能给咱们保下一点家业。万万没有临阵逃脱的心思,你可千万别听姓杨的胡说八道!”
李经方心中怒气更盛!你他娘的就算贪污怯战,既然已经被发现。光棍一点承认了,说不定还能令人高看一眼。居然下跪求情,反过来驳斥杨浩,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嘎吱吱一咬牙,李经方抬脚把他踹翻:“丢人现眼的废物!来人,把他押下去。等打完了仗再论罪惩处!”
赵怀业的亲兵连个屁都不敢放。还生怕被连带治罪,吓得纷纷跪地求饶不迭。
警卫排长闻大刀一挥手。两名士兵冲上来不由分说架起赵怀业就走。
赵怀业不肯吃亏,使劲儿挣扎着嗷嗷叫道:“大公子,没有中堂大人的手令,你无权处置我!你这是在滥用私权,我要上告……。”
架着他的士兵一个手刀切在他咽喉上,当即把赵怀业后半截话给憋回去。在他大张嘴嘎嘎抽气的当儿,把一条毛巾塞进去堵的严严实实,倒拖着拉向驳船。可不能把他留在岸上,这等混账指不定给弄出什么麻烦呢。
李经方转头冲着噤若寒蝉的一众营官哨官,厉声喝道:“从现在起,大连金州防务事宜由本官一体接掌,具体排兵部署一应听从杨鼎世司令官之调配。任何人胆敢不尊号令,阳奉阴违,休怪本官刀下无情!”
在场军官没有一个敢反抗的。且不说来的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强兵,本身都是打败过强大的日军的天下有数利害队伍。就一个李经方大公子身份,死死的压着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杨浩打心眼里看不上这群压根都不合格的士兵,指望他们打仗那是自找麻烦。不过眼下他的人手也实在不够,且先凑合着把人收编了。哪怕当民夫使唤也是好的。
他也不矫情,率领司令部和各营军官来到衙门之后,以此地作为司令部展开部署。第一个命令,是下给后勤处长管中宽的,命他立即带人接管大连各大仓库,领出里面的武器给各营统一枪弹。就算不能全部换成一样的,最起码守在一处的部队都要一致,最大可能减轻后勤供应压力。
管中宽如今可不是最早那个饭都吃不上的穷酸书生模样。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他的潜在才能得到极大开发。在跟着杨海心学过财务、统筹相关知识后,又突击进修了后勤转运作业知识,而今终于爬到了杨浩嫡系的管理层,当了后勤处长官。
昔日干别的童声,如今浑身都是精干气质,当即凛然听命。
杨浩又对炮兵营长朱茂林道:“你们先把仓库里的行营炮开封调试完毕,然后把弹药尽可能的往炮台转运。让工兵动用机械,尽可能的把那些150加农炮的射界改变,增加对陆攻击封锁。”
朱茂林不解:“长官,咱们的炮也不少啊,干啥要用那些破烂玩意?”
以他们携带的火炮数量,足以藐视哪怕一个师团的日军重武器了。
杨浩道:“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久。我们的弹药数量毕竟有限,转运也是问题。一旦被日军封锁海上交通,就可能面临跟不上消耗的麻烦。”
朱茂林肃然应命:“明白了,您放心,咱一定把他们的炮都想办法动起来。”
杨浩点点头表示放心,又对厉应九道:“我估计金州那边怕是很难守住了。留给我们构建工事的时间不多。特别是南关岭后路,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厉应九豪迈的笑道:“这活儿咱们干的熟络着呐,保管耽误不了。不过那边的一个营清兵得拉过来当壮丁使唤了。”
杨浩转头看李经方,拿他老爹手里的“精兵”当民工用,这事儿说起来面上很不好看。
李经方毫不犹豫的点头:“请尽管吩咐他们。我会派人跟过去盯着,看看哪一个敢推三阻四!”
杨浩笑道:“也未必就会多么抵触,咱们不会让他们白干。衙门里的饷银,还有我们带来的各种吃用物资,都可以拿出来当奖赏。就算为了银子和好吃好喝,他们也得出把子力气。”
李经方对此表示十分支持。那些银子与其让赵怀业贪污了,还不如用在士兵身上鼓舞士气呢。
随后,杨浩又分派二营三营加紧构建和尚岛、老龙岛工事。在原有的防线上按照他们的作战需要加以改进,做好部署。
施剑飞趁此功夫看过了守军的防卫部署地图,皱眉提醒:“金州至此地交通便捷,日军随时可能攻过来。我们最好前出一部人马增援上去,能拖一时是一时。”
杨浩看着简陋的地图上金州所在,轻轻一敲桌子:“不仅要拖住,还得设法把城里弄不走用不上的武器辎重都设法毁掉,不能留给日军。这个任务,就让一营去。”
刘勇挺胸喝道:“保证完成任务!”(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乃木希典撞墙(一)
金州必须要增援,这是不需要讨论的。
一个是为自己争取战略缓冲时间和空间,另一个则是杨浩深知,日军在攻破金州之后,进城之初为了发泄被阻击的怒气,从北门进去后见人就杀,无分老幼妇孺。士兵在城中挨家挨户搜索清兵,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最惨的一户位于西街的曲氏,家中只有姑嫂姊妹五个女子,并五名孩童。因为不肯被日军淫辱,以剪刀菜刀抗争,被日军杀死,连同五个孩子活活淹死在院子里的井中。
日军的残暴兽性是他们的本能,与文明教化根本毫无关系。更无所谓什么“依靠暴力手段震慑占领区的民众”,其根本就是一群长着人模样的畜生,杀光他们是最好的办法!
对刘勇的沉稳干练,杨浩十分放心,把他们一营首先卸船登陆,目的也是在此。
徐邦道派来求援的军官一听只有一营援兵,原本十分失望。但随即看到换了温带作战服、头顶钢盔的杨家军,登时兴高采烈,连连叫好。
杨家军屡次击败日军的光辉战绩,早已传遍淮军各处。李鸿章还专门令人认真研究过他们的装备、战术之类。虽然下边将官多应付差事,名字却早已如雷贯耳。
也是为了安顿其心,李经方特别提醒:“休要小觑此一营,他们当初可是以一己之力,在平壤洞仙岭阻挡日军数日。杀敌过两千之众!”
来人喜不自胜,当即头前带路,引着刘勇一营人马先头部队赶往金州。
此时。金州战斗已经进入激烈的交火阶段。十点钟,乃木希典率领的第一旅团第一联队,分别从金州外的石门子、大和尚山等地分头进攻。但因为徐邦道的守军占据高地险要所在,虽然多半都是新兵蛋子,却仗着武器犀利,把他们狠狠的阻击住,不得寸进。
要说这时代的日军战斗力也真的说不上多好。虽然单兵训练有素,小组战术却远远没有后来那么灵活。再加上他们的少将旅团长乃木希典。又是个不怎么喜欢变通的杠子头,这一路战斗磕磕绊绊的,还不如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发挥的好。
刘勇的一营抵达金州城,徐邦道和连顺两名将领喜出望外。再看新军上下高昂士气。个顶个堪称精锐的模样,原本一团灰败的心情登时好了许多。
不过等刘勇开口说出“我部作战指挥需要独-立,请两位军门派人居中协调即可”的话,连顺脸色一沉,冷哼道:“莫非刘营官以为尔等曾战过几次日军,就比咱们懂得如何打仗了不成?天无二日,一地战场只应有一人指挥。这个道理,你们新军该当懂得吧?”
连顺不是个坏人,在满人官员中算是清廉能干的。在他意识中。刘勇区区一个“营长”,管着七百来人,不过是他们手下一个营官的同等级别。人又是如此年轻。满打满算能有个千总的底子,提拔成个守备就算格外开恩了,懂得什么调兵遣将?更不放在他们两位提督、副都统的眼里。
不过杨浩早就料到可能此问题,一名李经方派来的跟班当即出面调解:“眼下金连之间的防御,一体听从大公子的调派。正是虑及两位面临危机,才从杨司令官处调配最强的一营过来。有他们在。可保无虞。”
连顺和徐邦道对视一眼,当下点头:“如此。我等信得过大公子。就请这位刘营官调配下属,帮咱们把金州的防务做好了。”
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如何阻击敌军守住金州才是第一要务。他们同时也想亲眼看看,这如今名满天下的杨家军,究竟是如何个利害法儿。
徐邦道还好心的提议:“贵部舟车劳顿而来,怕也是疲累的狠了。是否需要先安歇一日?前方战事一时两刻,我们却还支应的过来。”
刘勇淡然道:“多谢徐军门好意,战况紧急,我们马上就可以投入战斗。还请派出多名向导,速速前往前线为要。”
这份爽直,却也对了徐邦道的脾气,他一拍大腿:“爽快,那就这么定了。只是你部人数不多,合在一处似乎更便宜些。”
一个营七百来人,分散出去两拨战斗力,剩下预备队,那充其量一边只有二三百人的样子,顶用么?
刘勇不好说我们的士兵一个顶你们十个,并且他也不放心清兵的素质,万一一股主力出去了,他们却从另一面突然崩溃,这腹背受敌跑都没地儿跑,还是小心为上。
不必对方多劝,把一连二连分别派往城东石门子和大和尚山阵地。三连与营部作为预备队留守城中。火力连则各出一个炮排和两挺重机枪分别增强上去。两个连的人一路走来也没多么的累,只是略微修整半小时,立即投入战场。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在这之前,乃木希典的第一大队、第二大队分别强攻了足足三个小时,却限于地形难以规模展开,故未能取得寸进。不过清军的士兵基本素质太差,打了无数的弹药出去,却基本没什么杀伤效果。
一连二连匆匆进入阵地,连长第一时间从对方营官那里得知前方敌情,并亲自摸上去观察地形,在清军的防御工事基础上,加紧构建壕沟机枪垒。
新军每人一条的木柄工兵铲,嘁哩喀喳开挖山石跟切豆腐一样,每个士兵没多大功夫就能给自己构建出一个容身的散兵坑。然后,以此为基础迅速向两侧延伸,与其他人勾连起来。
徐邦道是耐不住好奇心,冒险跟着来到阵地前沿,看到这一幕好奇的问:“尔等如此靡费气力,待会儿打仗还能撑得住?况且埋身坑里,却又如何向敌军射击?”
这年头的清军,只会站着开枪,搞战壕趴在里面瞄准这种事儿基本都不懂。加上多半是新招募的士兵,也就是会开枪上子弹而已,连保养都不会。跟他们讲步兵战术,等于对牛弹琴。
虽然如此,副营长兼二连连长的黄乐博耐心的回答:“这都是新军的必备技能。战场上得充分利用环境来减少被敌军发现、攻击的可能。有战壕遮掩,士兵暴露在外的身体少,中弹机会更少。新兵也会比较安心。”
徐邦道将信将疑,这事儿他根本没听说过。不过倒是有点当初曾国藩领着他们“结营寨、打呆仗”的意思啊。
随后他又看到,一挺挺轻重机枪部署起来,尤其是拖着250发长长弹链,好奇心又起,再问:“此物为何?莫非能连续射出子弹不成?”
黄乐博嘿嘿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堪称战场上的屠刀!待会儿小鬼子进攻的时候,您就知道它的威力了!管他多少人一起冲,全都是个死!”
这边阵地上的异动,自然引起日军的注意。冒险前出侦查的士兵刚刚靠近,就被披着吉利服隐藏起来的精确射手用狙击步枪挨个点名。
那隔着几百米把人一枪撂倒的手段,对所有清兵而言简直就是神仙一般,当即连连喝彩不止。
徐邦道眼睛一亮,拍手赞道:“好枪法!当真百步穿杨,弹无虚发!素问新军火器利息,战技精良,果非虚言呐。”
负责对此处大和尚山阵地进攻的日军,是第一联队第一大队竹中安太郎少佐所部,之前的第一次战斗没进展,让他心中很不痛快。突然听闻侦察兵被连续击毙,短短一个小时已经死了五六个,比之前三个小时的战斗死的都多,他登时吃了一惊。
带着警卫来到前方,以望远镜往此起彼伏的山岭之间遥望,影影绰绰的不太真切,但似乎对方暴露出来的地方,多了一些土堆之类的东西。
“呐泥?清国士兵什么时候学会挖战壕了?”
从登陆作战到这里,他们一路走来,都没看到类似的防御工事。就在刚才也没有,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他们来了援兵?
一想到援兵俩字,他猛地警醒,似乎有情报声称,那支在中国本土给了第一师团重击,导致海军惨败的私人武装,要开到这里来参与战斗的。难道说,是他们?
真要是那帮家伙上来,就麻烦了!
不管乃木希典多么自傲,第一军之前吃的败仗,后来第一师团付出的惨痛代价,都不是假的。如果当真那支队伍上来了,他们的进攻将变得更加困难。
竹中少佐不敢怠慢,马上派人报告给刘家店的乃木希典少将,同时把预备投入战斗的兵力,立即加强一倍有余。
乃木希典此时正烦躁的不行,一听报告之后却马上冷静下来,两眼微微一眯,点头道:“吆嘻!我早想会一会这支传闻中极厉害的武装。告诉竹中少佐,发起他最猛烈地进攻,我要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强。”
“可是,少将阁下,您的尊贵身份上前面去的话,似乎太过危险。”
联队长隐岐重节中佐劝慰,却见乃木希典狠狠瞪眼:“大岛义昌少将能够甘冒炮石亲临一线,我还不如他吗?”
隐岐重节中佐只好偃旗息鼓。
下午四点钟,日军第一大队再次发起猛攻,第一中队两百余人,大声呐喊着冲向大和尚山炮阵地!(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乃木希典撞墙(二)
竹中安太郎少佐在后面紧紧盯着涌动的士兵背影,在他的身边,另一个中队士兵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填充进入攻击的队伍里。另一侧,第三中队抽出一个小队,沿起伏不定的低浅山谷向前迂回,吸引敌军注意力。
他的目光透过淡淡的烟尘,敏锐的搜索并不清晰的阵线,要把即将爆发的战斗每一个细节,都认认真真的记录下来。
“小鬼子上来了。”
黄乐博笑嘻嘻的,一点战斗即将打响的紧张气息都没有。也不跟共同守卫阵地的清军营官、哨官一样吆吆喝喝,咋咋呼呼的鼓动士兵,只是挨个走遍各排和火力点,确定他们的士气稳定。
一营都是经历多次战斗的老兵,心理素质什么的都没的说。黄乐博唯一要做的,是确定他们不会忙中出错,照顾不到一些细节之类的。
日军散兵线拉的很开,彼此之间前后左右空间得当,加上是从山坡下往上仰攻,也不易簇拥在一起。这对守军发挥手里的重武器威力带来不小的麻烦。尤其那些新兵,眼前到处都是人在乱晃,两手抱着步枪,都不知道该朝谁下手好了。
眼看敌人越来越近,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在战场之间。经过之前紧张战斗的新兵,明显脸皮绷紧,浑身好像拧紧的弹簧,有些还哆里哆嗦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过度。
他们之前被新军劝着伏下来。现在却被日军一刺激,立即就什么都忘了。乱哄哄的簇拥着,屁股撅起。腰直起来,渐渐从胡乱弄出的浅坑中往上站立,举枪瞄准。
营官和几位哨官也是忘乎所以,捂着帽子、手按佩刀,穿梭在士兵之间,骂骂咧咧的呵斥:“都他娘的别慌,小鬼子冲不上来!稳住了。压住火儿,抽冷子打他个稀里哗啦……。”
一簇簇的清兵很快从障碍后面全部站直了。
黄乐博捂着脸叹气:“真是麻烦啊!这他娘的怎么个弄法儿?待会不留神得把他们一枪给打下去。不过也行。先让小鬼子放松警惕,挨一顿狠得再说。”
有了上次的战斗经验,日军熟门熟路的很快摸进到五百米内。已经进入双方武器的最大射程。站在后面观战的徐邦道屁股也坐不稳,向前几步俯瞰战场。赫然见几乎全都是自己的兵。前来帮忙的新军士兵,全部隐藏在战壕里一动不动。
得亏刚才听黄乐博解释了,知道这不是害怕怯战,不敢露头。不过他始终有点不以为然,你藏的再掩饰,归根到底不还是得起来开枪?那小鬼子又不是傻瓜,哪能随便就给你们阴了啊。
四百米、三百米,突前的日军突然朝着山上乱糟糟的开了十几枪。
这下子,如同捅了马蜂窝一样。清军士兵们几乎不假思索的扣动扳机,“砰砰啪啪”的枪响如同爆豆一般,霎时间震动的山野回响。听不到别的动静。
侧面的炮兵阵地也被惊动,轰轰轰的开火,一转眼功夫,到处都是浓烈的硝烟弥漫,把清军阵地内外滚滚笼罩,视野顿时模糊不清!
清军手里的好家伙不少。有毛瑟1871/84步枪,也有曼利夏连发枪。五花八门品种齐全,却是比之前日军的村田十八式要好太多。更兼有炮火支援,人数也不少,噼里啪啦的打个不停,热闹的好似正月里放炮仗。
不过因此而带来的麻烦则是,普遍为黑火-药的发射导致浓烟四起,前面到底有没有人,那根本都看不清了。别说清军自己打不着人,黄乐博的新军士兵趴在战壕里,也是眼前一片白花花!
“哎呀!这没法整了!”
黄乐博连连拍大腿不止,心说怎么又摊上这么一堆家伙?早知道还不如让部队先在后头歇着呢,这乱的吆。
竹中安太郎却大为放心,就眼前的情况看,全都是清军没错了。他们的反应,他们的作战姿态,跟之前完全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那些战壕障碍也起不到一点作用,只要自己的士兵靠前,瞄准射杀他们其实并不困难啊。
二百米!日军前锋士兵冷静的向前挪动,避过一波波的凌乱子弹和横飞的炮弹,偷空就冲几米。如此断断续续的,给他们基本没有伤亡的逼进到一百来米左右的距离上。
这时,清军都已经打完了好几轮子弹。弹壳在阵地上撒的到处都是,他们谁也顾不上所谓的阵型,就那么大咧咧的站着上子弹。
黄乐博一声断喝:“全体都有,准备作战!”
战壕内的士兵应声反身跃起,把步枪探出去,遥遥向日军瞄准。看到一个个不加防范的身影迅速进入准星,士兵们的嘴角忍不住露出带着嗜血意味的笑容。
这可都是一个个儿的战功啊,可不能让他们跑掉喽。
日军的迫近,让清军越发的紧张忙乱。不管营官哨官怎么吆喝,想要形成节奏有序的发射,根本不可能。每个士兵都是闷头装子弹、开枪,瞄准什么的基本没有,打光子弹就是他们的唯一念头。
李鸿章对他的军队太厚爱了。哪怕是刚刚上战场的新兵,每个人分摊的子弹都能达到三百发之多。就算让枪托后坐力把膀子都震麻了,也是打不完!
对面的日军就是顶着这样多的子弹强攻,偏偏对方还都打不准,谁也不知道子弹会飞到什么地方……。他们一边切齿咒骂清军的浪费,一边更加有信心的往前冲。
一百米!
乱哄哄的清军喊叫,乱糟糟的枪炮声,弄得黄乐博浑身难受,烦躁的受不了。大声喝令:“他奶奶的,不等了,开火!”
“开火!”
“打!”
各排的命令接连下去。等待许久的一百多名士兵争先恐后的扣动扳机!
“啪啪啪---!”
清脆的枪声在清军阵地的混乱中难以分辨的出来,伏低且钢盔上都带着伪装的士兵也根本没法发现,正在边开枪边大胆挺近的日军之中,突然暴起一串串的血花,二十多人惨叫或者闷哼一声,一头栽倒!
“呐泥?怎么回事?!”
竹中安太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急忙用望远镜看过去。以为过会儿那些人就会站起来的。但令他意外的是,他们并不是为了躲避前面的子弹。一直到后面的士兵跟上去,也都一动不动---这是被打死了!
闷头进攻的日军多数也没看清楚,他们这边也是一样的烟气腾腾,等到了近前还以为同伴在躲避。正要瞄准前面开枪的当儿。迎面又是一片精准的子弹射来,再次仆倒十几号,另外一些人受伤后的惨叫和闷哼,把旁边的人给提醒了。
那声音,怎的那么多?!
一两个人受伤可以接受,三五个人或许只是巧合。但一下子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这绝对不是意外!
看出不对劲的小队长、军曹们纷纷喝令,日军呼啦啦趴下,紧张的向前观察。
鲜红的血。爆开的脑袋,不自然扭曲的矮个子罗圈腿身躯,竭力的挣扎哀嚎。这一切都证明。就在分分钟之内,他们付出的伤亡总和,几乎是登陆以来的全部还要多!
竹中少佐看直眼了!清军什么时候忽然有了那样精准的枪法?难道之前的所有一切都是装出来糊弄人的吗?
不,不对!一定是有其他的人在起作用,那支可怕的武装,他们开火了!
惊悚之下。竹中少佐心头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之前听过许多的传闻,说他们如何的厉害。现在看来,起码比清军要强的多。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法力敌呢?那却要试试才知道了。
他抖擞精神,发出指示:“命令炮兵部队立即向前方战场开火,不要追求杀伤,尽可能的扰乱他们的防御,为步兵进攻制造时机。”
此番出击,第一师团携带了一个联队的炮兵,因为登陆作战任务的艰巨,特别配备给第一旅团的火炮多了好几门。就在第一大队的后面,有足足四门70mm青铜炮。
之前,他们都没舍得使用宝贵的炮弹,朝着地处先要之地的清军轰击。现在却必须出动了,因为前面的敌人不一样!
不仅如此,竹中少佐还命令身边的中队立即加强上去,让正前方阵地的兵力陡增至将近五百人。加上侧翼的佯攻袭扰,出动人员超过七百,差不多全体动员了。
乌压压的士兵迅速推进到前方,就在火炮前移开轰的时候,陡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运动到前方的日军纷纷跃起,向前突进!
雪亮的剑型刺刀,返照西洋的光辉,随着矮墩墩的小个子敏捷冲击的姿势,向前释放出令人心胆俱寒的腾腾杀气!
不足百米的距离,让清军士兵感受到一股迫在眉睫的危险,他们更加卖力的装弹、射击,恨不能再长出几只手来帮忙。不过好在都没有人因为恐慌而扭身逃跑,乱了真实。
徐邦道忍不住向前挪动,几乎置身于危险的地带。他一直搞不懂,为何新军那般沉得住气,自始至终的射击缓慢稀疏,却偏偏带来他十倍都不止的高杀伤率。这事儿也太奇怪了吧?
眼瞅着日军蜂拥而来,气势之凶猛远超上次,他的心忍不住提起来,如此威势,还能守住否?
黄乐博大叫:“等的就是你!机枪,给老子开呀!”
比战壕后退一段距离,以倒三角阵势交错分布的机枪阵地,突然开火!
“突突!突突突!”节奏分明的长短点射,通过老兵熟手的操作,打出去一串串的连续子弹。十几挺机枪的暴起发难,登时将日军的阵型撕开一道道的口子,挺胸冲击的士兵猝不及防,立刻鲜血狂飙,骨肉飞溅,惨嚎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战壕内,等待多时的班长班副齐齐现身,手中的波波沙略作瞄准,不停的打出成片的弹雨,一霎时把清军的凌乱射击全数压下去!
满地的清军都看傻了!他们打了半天也没见有几个日军倒下,人家这一开火,前面跟割麦子似的一片一片的趴地!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手段?神仙附体了吗?
他们也顾不上开枪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乌泱泱不知道多少的日军,好似一头撞在钢板上的鸡蛋,灵活的小身板猛然一僵,立即倒地。七零八碎一时间竟然数不出有多少!
竹中安太郎好似被迎面打了一拳似的,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狂乱的大吼:“这不可能!他们哪里来那样密集的子弹?!不,不对!这一切都不对!炮兵呢?快些把那些家伙轰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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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乃木希典撞墙(三)
四门70mm山炮好不容易推到前方,才拉开架势,就被黄乐博以三门82mm迫击炮突然下手一举摧毁。从头到尾,一点作用都没起。
被密集子弹死死压在地上无法前进的日军士兵,听到后方传来的猛烈爆炸声,纷纷吓得面无人色。他们基本都没见过高爆无烟药炮弹的威力,眼见得一门门被他们依仗为巨大支援力量的火炮,跟玩具似的高高飞起来,炮架四分五裂,炮兵七零八落,登时心胆俱碎,斗志全无!
黄乐博用望远镜看的清楚,哈哈大笑:“小鬼子就是记吃不记打。多少回了,还是把炮弹堆在边上,这毛病改不了,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他是故意等到日军把大炮摆好了,弹药都堆上去,才命令开火的。
以迫击炮的精度,连续发射的炮弹轻易引发成堆的弹药,导致的可怕大爆炸把四门山炮连同周围的炮兵一锅端了,连点渣渣都剩下。
徐邦道看的老眼放光,又看到弹药堆爆炸时升腾的小蘑菇云,激动的直拍大腿:“好!好哇!就得如此打法。可恶的东洋倭奴,这回踏实了吧!”
他总算明白了,杨家军的武器到底有多么犀利。只是上阵不到一个时辰,取得的战果就超过从平壤以来整个清军的总和。前方战场上的日军尸横遍野,这要是报到朝廷,那简直是泼天的大功劳哇。
他心里笃定。负责把守的中路和右路,应该能守得住了。就是不知道周鼎新把手的左翼,在没有支援上去的情况下。能否顶得住。
竹中安太郎被爆炸震得脑袋发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忙下令部队后撤。因为他惊恐的发现,距离前沿阵地那几十米的距离上,自家的部队简直就是进了地狱!
之前清军无论如何也打不准的子弹,现在却被另外一群人操持着,堪称颗颗要命!只要敢跳起来往上冲的。登时会被一窝蜂的子弹给打翻,根本连翻泡儿的机会都没有。照这么下去。两个中队很快就得损失干净了。
看到日军火烧屁股一样的仓惶逃窜,沿途不时有人被精准的步枪和机枪点射打死,清军新兵们无不欢欣鼓舞,嗷嗷叫好。
黄乐博对他们胡乱放枪搞出来的混乱实在忍不下去。亲自找徐邦道提出:“能不能让贵部的弟兄们稳当一点儿?仗不是这么打的,他们浪费太多弹药还杀不死几个敌人,太可惜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徐邦道没心思跟他计较轻视自己儿郎,不但干脆的表示同意,更进一步提出:“既然新军兄弟如此强盛,不如就地为我等做一番教范,如何?”
黄乐博能不答应吗?多一个擅于把握战机的士兵都是好的。再者,本来杨浩也有吩咐。让他们尽可能的帮助前线清军学会怎么打阵地战。最起码,得教他们学会趴着瞄准开枪,进一步的话能够控制在敌军进入百米之内在开火。再者就是把散兵线拉开。别动不动堆在一起。
当然最后一条不好办,因为淮军的编制严重缺乏中下级军官,一个营好七八百人,军官居然只有九个!即使对比这时代的各国部队,人数都没有他们的一半。而杨浩的新军里,一个营各种军官加起来足足四十五个!
淮军作战时。士兵几乎都下意识的挤在营官的周围。仅有的四名哨官和底层队官也没有完全的指挥权,眼睛都朝上看。再没有像样的战壕工事,可想而知那场面到底有多乱。
得亏一营里面都是老兵了,带新兵打仗这种事,多数人都干过一两回,可称之为轻车熟路。不过毕竟对方不是自己人,他们不敢跟以前那样打散了一带二的搞法---对方的基础素质差的没法比较。
于是在战斗的空档里,由各排各班抽出排副、班副,带着几名老兵进入清军的阵地,手把手的教他们在障碍或者散兵坑里趴着瞄准。
有了刚才的示范效果,本来有些害怕的士兵胆气也壮了,倒是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更对新军官兵那一身装束羡慕的口水直流。他们都不傻,看出每个人头顶上的钢盔是好东西,能够保证不被对面的子弹打穿,起码等于多了一条命啊!
不过再怎么羡慕,也别指望人家会匀出来一顶就是了。那可是杨家军看门的宝贝,除非花钱买,否则别指望杨浩白送。
有徐邦道的命令,和上头李经方这位大公子的光环压阵,清军营官哨官们并不敢顶风胡来。就算为了多杀几个鬼子,赚一点战功,自己人少死几个,多学点战场杀敌保命的本事,那也得虚心着点不是?
徐邦道传令回去,不但是大和尚山和石门子两处阵地,就是金州城里的余下七百人,也都拜托刘勇帮忙给突击培训一下。多一点能耐是一点吧。
这边厢,守军热火朝天的培训、改工事。对面的日军却悲催的要命,两面战场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蒙头硬冲的时候,被突然下手的新军一阵痛打,各自死伤超过百人,狼狈的败退下去。再加上被炸没了的炮兵中队,损失之大简直让人疼的肝颤!
下午五点多钟,两路战报汇聚到旅团部,乃木希典少将一看,差点当场掀翻桌子!
“所谓的新军,真的厉害到如此可怕的程度?仅仅是一个小时的战斗,就让我们损失那么多人,简直是开玩笑!”
之前的清军据险死守,就已经很令人头疼了。司令部对于战胜没有太大把握,才一再的向前增兵。现下,第一师团的第二旅团、混成十二旅团。两股吃过一次惨痛败仗的部队都在后面和右路并肩作战,就是为了保证这次作战的成功率。
可该死的家伙啊,他们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的在老巢里呆着。突然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跟帝国陆军作对,难道他们天生就是为了成为帝国的敌人而存在?还是天照大神故意考验日本臣民的意志,故意放出来刺激他们心志来坚定斗志的鬼神?
把中国文化学了半吊子的日本人,非常相信任何一个伟大的事业,都需要战胜强大的敌人、克服前所未有的困难才能达成。而那些敌人与困难,就像是阻止佛祖成道的魔头一样存在,必不可少。也必须要面对。
难道是,那杨浩就是帝国大业必须击败的阻道魔头吗?
不过。乃木希典可不是个轻易就认输的胆小鬼,他骨子里的执拗,说好听点是勇猛无畏,百折不挠。说难听点。那就是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夯货。
他可算是日本人民族精神的集中体现,也是日本陆军作风的缔造者和先驱者。今天,他遇到平生最艰难的一次抉择,几乎不假思索的立即决定,命令第一第二大队加大攻击力度,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再次强攻阵地!
也就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杨浩率领警卫排、侦察排,外加二营一连的士兵。和炮兵营一部的混合力量,外加一千多人的清兵赶到金州。
就地设立前敌指挥部,并将二营一连与一营清兵一起派往左翼增援周鼎新。并为他们带去了从大连军火库启封的十二门行营炮,外加大量的弹药。
对他的到来,坐镇城中的连顺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大喜道:“不意竟能得杨司令官亲自统兵来援,我金州无忧矣!”
不管他对杨浩是什么观感,至少在眼前。双方都必须同心协力,先把难关度过去再说。人家杨大老板千万身家。也敢冒险前来,就冲这份胆量和魄力,连顺也得说一个服字。
杨浩笑着回应:“军情如火,身为一军主官,不把战场形势搞清楚了可不放心啊。都统大人可都安排妥了撤走城中居民一事?”
他派刘勇出发时,就让其给两位统兵将领带话,务必把金州乃至左近的平民都撤走,起码也要藏到山里去。留在此地,一则战争难免误伤,再则可能成为日军发泄兽性的牺牲品。
连顺一听这话,眉头皱起来,似乎有点不悦的问:“怎么,莫非杨司令官亲率新军前来,也不能守住金州?”
他是金州都统,守不住辖区,一个失地的罪名就能断了他的官路。
杨浩肃然道:“都统和徐军门只有三营兵,大连一共只有三千新兵,我部也只有三千人,其中多半也是新兵。而日军来袭者,足足有三万人,更有海军虎视眈眈。金州乃扼守旅顺要塞的咽喉,日军要想打赢这场战争,是必须要攻占此地的。届时双方大炮一开,几万人剿杀在一起,您觉得哪儿能藏的下平民?发生在鲁东的惨案,都统大人不会没听说吧?”
连顺默然。他知道了,但一直将信将疑。没有亲自碰到日军,他也不那么相信,所以就算得知刘勇的传话,也并不太当回事。
杨浩也是有此一个原因才亲自过来的。骨子里,他根本信不过清廷的官员,当官的别看平日里喊着多么勤政爱民,骨子里都是把平民当草芥漠视的。
连顺开始考虑这要求的严肃性,杨浩不只是一个人,那上头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统治官李经方大公子。当真要是逼着李经方亲自来把话说到面前,他连都统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犹豫了片刻,连顺总算答应令人连夜撤走平民。同时,召集民壮和拱卫军,加上跟来的清军一起,把杨浩带来的另外二十四门行营炮和十二门75mm山炮抓紧时间部署起来。
这么多的炮涌进战区,从前方赶回来的徐邦道看到之后不由惊呼:“金州弹丸之地,能用的上如此之多的大炮么?就算有炮,也没有那么多人会开呀!”
杨浩对此也是感到无奈。李鸿章光顾了花钱给克虏伯公司提供大生意,到如今购买的各式火炮不下两千门之多,涉及金额以千万两计算。可那么多的炮,根本就没有合格的炮兵,全都成了摆设。
现在各军的所谓炮兵,之前多半是大字不识的农夫,能够学会把炮口对准敌人,装填发射,就挺不容易。至于说瞄准打击,计算诸元,那跟天书一样。
大连金州各种炮加起来足足一百二十多门,如果都能有效利用,就算步兵数量不足,日军要攻过来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不过之前清军采购的炮弹中,中、大口径的几乎都是对海反舰的穿甲弹,爆炸榴弹几乎没有。行营炮配属的榴弹虽有,威力也是不足,好在这年头的70mm炮弹很容易制造,杨浩的兵工厂赶造了一批,随船运来。
至于说炮兵人数不足?他把老营的数百名学员都运了来,正好借着李鸿章那数不清也用不上的火炮弹药,来一次无限制的实弹射击现场培训正合适。
杨浩冷峻的笑道:“这些炮还不够,我要用至少一百门火炮,把金州变成大炮之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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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21联队决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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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门行营炮和十二门75山炮只是第一批,在后半夜,大连湾炮台拆下来的十门80mm加农炮和野炮、四门4斤野炮陆续送到。这些炮全部安装在之前从本世界定做的液压制退复进机构大架上,用高承载力的胶轮底盘和焊接驻锄,立马从原始的架退炮变成速射炮。
如此再加上城里原有的十门炮,前方布置的火炮,加起来接近九十门。再加上火力连的迫击炮,足足超过一百还有余!
两位清军将领都快看傻眼了,杨浩却还在咬牙:“不够,仍然不够!”
后方,炮台上的12门也在拆卸之中。它们将被安装在拖拉机底盘改成的炮架上,用50马力拖拉机牵引,造成可以在区间阵地上快速机动的重炮部队。这些家伙,才真正是给敌军以震撼的强大装备!
乃木希典的傍晚最后一次进攻,出动两个大队全部力量,外加第一联队的炮兵支援,却连第一次进攻的深度都没能做到,就被迎面扑来的大量子弹扫翻两百多号!
直到天黑,没有取得寸进。
乃木希典暴怒,正要前往亲自督战连夜鏖战,忽然接到师团司令官山地元治中将的命令,让他暂缓行动。
山地元治白天的时候观察战场,发现光靠从正面进攻难以快速突破。决定从防卫较差的另一面复州大道迂回夹攻。命乃木希典继续做正面吸引火力,他亲率第二、第三联队的日军攻击左翼阵地背侧。
跟随命令前来的,还有一支全体没有军衔。脑袋上都裹着白布的独特部队,正是被夺去了联队旗的第二十一联队残部。
按照日军的传统,在战场上被夺了联队旗,他们全体要么自裁以谢罪,要么就全部战死为之,总之不可能活着回去就是了。
平壤一战后,部分二十一联队的军官切腹自尽。绝大多数的士兵,却在杉冈直次郎联队副官的带领下。组成一直敢死队。
这支一共一千多人的部队每逢出战,全部冲锋在最前。每个人脑袋上裹着月经带,不管面对多少敌人,死也得大头朝前。绝不后退半步。
这等疯狂玩命的作风,在之前的江防一战让宋庆的部队吃足了苦头,败得比历史上更加快速而彻底。可敢死队的日军却几乎没什么伤亡。
在得知造成他们悲剧的罪魁祸首---杨家军,即将开赴辽东战场时,杉冈直次郎当即请求转向此处。山县有朋司令官答应并联络海军把他们运送到貔子窝,今天辗转来到乃木希典的阵地后方。
丢失联队旗的士兵,受到全体日军的鄙视乃至仇视,这可是关系到整个陆军的声誉啊!
所以根本不让他们进营地,更不许他们离的太近了。
乃木希典对他们也没有好看法。不过眼下的情形正适合使用这样一群哀兵,或许可以打开局面,
杉冈直次郎和所有的士兵依旧穿着平壤作战时的衣服。没有洗过澡也没有任何的更换,此时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浓烈的臭味,隔着几丈远都能把人熏一个跟头。
他们也没有增加任何的装备,每个人出征时只有一条上了刺刀的村田18式单发步枪,外带十发子弹。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在逼近战场之后。一边射击一边向前突进,直到打光最后一发子弹。然后冲上去用刺刀干掉敌人,或者被敌人干掉。
出于负责任的态度,乃木希典还是去了一趟他们的营地。
一千多人依然按照编制分开,在寒冷的天气里没有任何保暖的措施,一个个面色呆僵如同泥胎雕塑似的,啃着冷冰冰的饭团子,喝凉水。不管是受伤的还是生病的,听不到一天呻吟声,寂静的好像一群僵尸。
饶是乃木希典胆子大,也不由自主的打冷战。从这些士兵的脸上,他读懂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他们是在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表示心中的悔过,不断以痛苦折磨自己,来坚定面对死亡的无畏。
包括杉冈直次郎在内都是一样的做法,让乃木希典忍不住连连点头:“吆嘻,这才是帝国军人应有的精神呀!这样的勇敢面对内心的痛悔,用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洗刷耻辱,才能让灵魂干干净净的回归家乡。”
杉冈直次郎始终冷淡的听他发布完命令,只是在听到杨浩的名字时,眼神之中闪过一股浓郁的仇恨。
大半个夜晚,日军全体露营修整。杨浩和守军也忙着巩固工事,加紧布置大炮。
凌晨四点钟,日军两翼齐飞,突然发动潮水一般的猛烈攻击!一千多二十一联队敢死队士兵,分作三部分各自在主力的前方,勇猛的冲向防线!
“鬼子上来了,全体准备战斗!”
响亮的呼喊声在各处阵地此起彼伏,一直提高警惕的新军战士以最利索的动作掀开裹住身体的厚厚雨布,扑入战壕据枪警戒。
黑暗之中,影影绰绰的似乎有无数人隐藏在雾气里,透过望远镜看出去也不真切,日军头顶上的白布和毫不畏惧前冲的姿态,却让侦察兵们察觉到一丝异样!
孔光汉当即用电台报告给指挥部,杨浩一听这个腾的跳起来,马上通知各处战场:“小心一点,他们可能是日军的敢死队!不要把他们放的太近,进入机枪封锁距离后立即开火阻截!”
丁惟汾的报告中,就提到过日军敢死队的存在,只是当时杨浩还没往别处想。但现在他却不能不小心,日军昨天遭受那么大的伤亡还是硬上,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变化。他不能冒任何的风险!
三面阵地上,突然通通通的一连串闷响,紧跟着十几颗照明弹从低空晃晃悠悠的落下,把山野之间的阵地照耀的纤毫毕现!
头裹白布的日军敢死队全部被暴露出来,那独特的身姿,行动之间毫无畏惧的坚定步伐,都透露出令人心悸的杀气,死气!
黄乐博这边首先沉不住气,抓起电话大吼:“开炮,炸他个舅子的!机枪全都给老子准备,不要留手,往死里打!”
昨天一直没有发威的60迫击炮首先开火!一水儿的杀伤榴弹以大角度当头坠落,轰轰的爆炸中,成千上万的钢珠和预制破片形成扫荡战场的旋风,在日军阵列之中开出一个个的圆形死亡带。
清军炮兵不明就里,不过他们本身也没有章法,立马跟上用自家的火炮开打,一时间,战场之前一千米纵深的区域,开花弹与实心弹齐飞,无烟药明火和黑火-药的浓烟烟火交错,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场面的日军决死队,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领头的临时军官一声呐喊,所有士兵齐齐歇斯底里的大叫:“贴闹黑卡,板载!板载!板载!”
呆若木鸡的每个人眼睛里喷射出疯狂的光彩,如同一群受伤的野猪,毫无理智的挺起枪刺疯狂往前奔跑!
天上的照明弹,低空和地面的爆炸,为他们照亮了崎岖不平的道路,一个个矮矬子灵活跳纵,直驱前沿!
五百米距离,重机枪开火!
四百米距离,轻机枪打响!
三百米距离,架设各处的“没良心炮”发出怒吼,惊天动地的爆轰一炸一大片!
杨浩把李鸿章储存的巨量柞药充分利用起来,用最直接有效地手段,捆扎成数不清的十公斤甚至更重的药包,外加钢铁边角碎块玻璃碴子瓷片之类的玩意,用煤气罐甚至更粗的无缝钢管炮,呼啦啦的满地乱扔!
可怕的爆炸一起数十次,全体清军首先把耳朵都震得嗡嗡直响啥都听不见。他们目瞪口呆的看出去,前方狂奔的日军好似玩具一样,被一次次的爆炸撕成碎块,或者整个飞出去几十米外挂载山石上!
这等残暴,凶猛,狠毒,密集,远远超出他们想想之外的打击手段,直接刷新他们的大脑思维,不只是接受不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无论正面的徐邦道还是左翼的周鼎臣,乃至坐镇城中的连顺,无不为眼前的景象震撼的张口结舌,脑袋里一片空白!
如同一个昼夜那么漫长的感觉恢复正常后,其实才过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再看阵地上,大大小小上百个燃烧的火头映照下,遍地是横七竖八残缺不全的日军尸体。
极少数能够冲过火力封锁的士兵,也被精确射杀,或者给波波沙的密集弹雨给放翻在五十米外!
即使以乃木希典的冷酷果决,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出击的不是敢死队,而是他的士兵,以那样无畏的冲锋杀过去,结果恐怕就是两个大队的完全覆灭。
对面的敌人,可怕到难以接受的程度呀!
然而,即使是如此沉重的伤亡,剩下的敢死队日军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害怕。岗村直次郎仅仅是眼角一阵抽搐,冷酷的下令其余士兵:“继续突击!”
阵地上,刘勇、黄乐博等人则刚硬的下令:“准备更多炮弹,看看到底是他们人多,还是我们的弹药多!”(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重兵围城,清廷异动!
拜李鸿章置办家业的积极性所赐,此时的大连湾防线军火库内,各种军用物资堪称堆积如山!
根据本世界的战后统计结果显示,大连、金州两地储存的海岸、行营炮一百二十多门,大小炮弹二百四十六万多颗,并且还有刚刚从江南机器局运来的快炮甚至都没启封。
有自造或进口步枪六百多杆,枪弹更是夸张的三千三百八十一万几千颗!
光是这些炮弹子弹,足以让日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几乎不必消耗自家的弹药,甚至还有富余,这得省了多少军费啊?
可以说,李鸿章纯粹就是被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军火给打败的。清军更是死在他们自己应该使用的装备之下。中国人被自家土地上产出的资源和财富给祸害这等悲催事,在无人干涉的历史时空,仍旧会持续百年。
杨浩用不上那些落后的武器装备,运走耽误时间,干脆拿来做无限制的浪费。哪怕一百颗炮弹炸死一个日本兵都合算。不能换成银子的东西,不心疼啊。
日军第二波敢死队的进攻没有等太久,他们踩着还在抽搐的伤员或者残肢断体,从鲜血内脏混杂了土壤碎石的道路向前冲锋,充满绝望的呐喊声震天动地!
清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敌人!他们可以不怕日本兵,甚至刚刚会开枪的新丁也能勇敢的战斗。但他们却都怕疯子!不管是哪国的。长什么模样,一群不怕死的疯子嗷嗷叫着冲过来,拿他们的脑袋和胸口硬碰你的刀枪。又有多少人能够毫不动摇的杀过去?
之前的第一波,被疯狂的炮火给完全折断时,清军都还没缓过神来,就被震得晕晕乎乎分不清东西南北。
但这一次,他们迅速的适应本方的强大武力之后,却陡然面对日军的攻击狂潮,一时间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趴着的。大多数清兵不由自主的浑身哆嗦,脸色发青!
如果没有人约束。或许几分钟后,他们会经受不住强烈的刺激和重压,转过头逃之夭夭!
关键时刻,黄乐博领着的所有军官冲进战壕。把瑟瑟发抖的清军不由分说挨个一脚踹过去,大声呵斥:“他娘的有啥好怕的?小鬼子喊得再凶,一样还是皮包肉,水包骨的活人!一颗子弹打上去,他脑袋就得开花!趴下,全都给老子趴下,瞄准了狠狠的打!”
粗暴的动作比言语更有说服力,慌乱的清兵七扭八歪的倒了满地都是,却极好的把阵地前方实现完全交给了新军战士。
随后。所有的火炮和机枪再次开火,那漫山遍野高呼呐喊的鬼子,登时被蜂拥而去的各种炮弹、密集子弹给淹没!
轰隆!轰隆!轰隆!……
好似旱天雷一般的猛烈爆炸。隔着十几里地都能让人心中发憷。
徐邦道和连顺不清楚杨浩到底是用了什么大杀器,心惊胆战的问:“杨司令官,您这到底是用的哪路战术啊?这炸得惊天动地一样,士兵们能受的了么?”
杨浩淡定的笑道:“习惯了就好。我们以少打多,不能让日军形成太厚的兵势。既然接敌,必须全力以赴。有什么武器就用什么。相信这一战过后,幸存的士兵一定会成长许多啊!”
徐邦道心说:“他能不成长么?一回就把半辈子的弹药都打出去了。哎,不知道李中堂知道姓杨的如此糟蹋他的家当,会不会心疼的睡不着觉哇?”
不过两人也是舒心了,既然能打出如此声势,那前沿阵地必然稳得住。只要能守住金州,他们却也故不得考虑其他。
现代战争的一旦开始拼火器,赢面最大的一定是那个丢出去钢铁弹药最多的家伙。
杨浩在三处战场至少摆了四五十门老式行营炮,外加足足两个火力连的重武器过去,先进火炮与机枪的组合,便是放在二战时期的远东战场都能搞得赢。现在还只会用栓动步枪的日军,注定是扛不住那铺天盖地的钢铁风暴打击!
第二波次敢死队并不比前面的幸运多少,几乎全部倒在冲锋的道路上。
三大战场的每一处前方,超过四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摆出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惨烈图画!
随军的画师和记者们,在自己的本子上仅仅勾勒出几道混乱的线条,就被前面的战斗惊得心脏都快停摆了。他们想象中的那一幕充满悲壮的歌剧气息的场景,被如今这一片尸山血海给洗刷的点滴不存!
战争,从来不只是他们拿着屠刀四处横行,烧杀掳掠!总有一天,他们会一头碰上不愿意接受这等凌虐的力量。总有一天,他们做下的所有罪孽,都将十倍百倍的回报到他们整个民族身上。
欠了债,就要还。这笔账,迟早得算!
整整一个小时,日军没有再发起任何的攻击,从上到下的所有人,都被远超预料之外的结果惊得不知该怎么办。
山地元治中将终究老辣,缓过神来之后幽幽的叹息:“中国毕竟是比我们的底蕴深厚太多了。只要有一个能够充分发挥其力量的智者崛起,帝国要面临的困难就将十倍百倍的剧增!这一战,我们很难轻易获取胜利了。”
乃木希典却被激发出骨子里的暴戾,他咬着后槽牙下令,让第一联队全部的士兵都向前压上,就在紧邻炮火打击边缘的地方,瞪大眼睛好好看着一切。
“你们一定要看清楚,这就是暴戾的支那人犯下的罪孽!不要对他们有任何的怜悯,发挥你们的训练,拿出你们的勇气,用刺刀和枪弹。把这群卑鄙无耻的家伙统统送进魔狱去,遭受永远的痛苦!”
很显然,跟他同一个物种的日本兵轻易的就被他的话鼓动。面对满地死伤。他们痛哭流涕,嗷嗷嚎叫着发誓,要把这天大的仇恨用无数鲜血来洗刷干净!
所谓的强盗逻辑,其实就是这么简单。他们跑到中国的土地上来烧杀掳掠,却不允许一丁点的反抗。任何能给他们伤害的行为,都会被当成不可原谅的罪行,并施以十倍百倍的血腥报复。
对于这样一种怎么打都改不过来的混账东西。跟他们讲道理根本就是白费唇舌。他们唯一能够听懂的语言,大概只有相同的杀戮!
所以。当乃木希典再一次组织起全力的进攻时,回敬他们的依然是数不清的子弹,打不完的炮弹!
金州正面可供展开部队的空间太狭窄,除了守军事先占下的山头高地之外。留给日军通过的区域狭窄的用机枪就能封锁过来。
杨浩把十二门75山炮布置在城中,射程可以轻松照顾到整个战场。以其每分钟二十五发的惊人射速,足以在任何一处阵地形成令人绝望的密集爆炸!
乃木希典的第三次进攻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因为前面太多的伤亡而不得不仓惶撤退。收拢部队一点算,又是丢下了一百多条尸体,冲锋在最前面的两个中队,差点被打残了。
他空有一腔的暴虐,却无处发泄。手边的兵力又不充足,只能看着前方生闷气。
山地元至亲自督阵下的左翼进攻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付出近两百人的伤亡后,他也只能下令暂时后撤,然后调集将官与参谋人员召开会议。讨论可以采取的战术。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这种面对有利地形严防死守的战场,除了拿人堆,就是拿炮弹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好办法,这是大本营和参谋本部都反复论证过的。
乃木希典坚定的认为。只要给他够多的士兵,就一定能把两处阵地攻下来。就算无法耗尽守军的弹药。在帝国士兵大无畏的冲锋和勇敢的伤亡下,必然会令他们震撼的不战自溃!
这等奇葩的论调……居然还很有市场?!
尤其是吃过大亏的第二旅团西宽二郎少将,更是毫不犹豫的表示支持:“只会依靠各种奇怪武器和强大火力的敌人,战斗意志一定不够强大。之前他们在平壤外围,不也是乖乖的撤退了吗?这一次相信也不例外。只不过比起那次,他们的士兵数量和火炮要多一些而已。”
混成第十二旅团的长谷川好道少将亦是一般说法,提议将部队向前增厚,以绝对之实力硬生生打开缺口。只要有一处洞开,则整个防线不战自溃。
山地元治心动了,他有更深一层的忧虑。这都十一月了,马上辽东的天气将会变得非常寒冷,甚至下雪都有可能。而大军出征以来,并没有备足寒衣,所有粮秣补给弹药无法就地征用,只能靠海军千里转运,耗费巨大。
一旦气温陡降,作战的困难会增加十倍,那时候再想突破就更加困难。
如此以来,就不能再考虑前方是不是有更多守军,也不能再保存力量。因为若是在冬天之前还无法拿下旅顺的话,大本营只怕都支撑不住。而两条铁甲舰一旦修好,海军将无法提供支援。那时候的麻烦之大,无法想象!
“发动不间断的进攻!把所有力量都压上去,争取快速的突破。伤亡的事,就拜托诸君了,一定要让士兵们坚定信念,不可动摇!”
“哈伊!”
11月6日下午3点,经过重新调配之后的日军再次发起猛攻。
一开始他们还摆出一副吃过大亏后学乖了的假象,每一处阵地都以二三百人的规模以最松散阵型往前蹭,许久才摸索到阵地之内。炮兵也是躲得老远往山上轰击,不求杀敌多少,只要能让山上无法安逸的开枪就好。
心绪安定的清军不再特别惊慌,也学着等日军摸到百米之内再开枪。学的有板有眼,像模像样。
但进来的日军等到后面吹响军号,突然跟疯了一样的往前扑,随即就见远处呼啦啦窜出数不清的日军,真如潮水一般接连不断的凶猛撞击防线!
这一次战斗,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日军前后发起不下十个波次的冲锋,每一处阵地前面最多时竟然能有两千人,形成五百米厚度的纵深,前赴后继,无休无止!
清军彻底麻爪了,刚刚学到的一点能耐立即抛到九霄云外,再次开始闷头开火。但这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士兵一旦站起来,就可能被前方密集的子弹撂倒,三个小时内,他们竟损失了上百人!
日军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一个班一挺的机枪,和每个排都有的重机枪,以及不知道多少的迫击炮和手榴弹组成的爆炸纵列!
无论从四千米外,还是一直到眼皮底下,迎接他们的始终有近乎无穷量的大小爆炸!最令人头疼的是那些飞行路线不定、威力却大的吓人的“没良心炮”。本身能够挺进到两三百米内就挺不容易的,那家伙一炸一大片啊!
日军付出的伤亡,全部加起来超过三百,但他们抗得住。
杨浩从日军的异常判断出,他们可能要狗急跳墙,这是要采取人海战术的节奏啊。当即让城中的预备队加强上去,并电令大连的人再开过一个营来,外带一千清军,补充不足。
除此之外,他让侦察兵借助航拍器在晚间找准了日军的营地之后,趁着他们吃饭的时候再次施以猛烈地轰击,先打乱他们的连续进攻再说。
这一夜,双方谁也没捞着好生休息。但明显的,日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们可以轮流休息,之后再从远处开过来替换。
11月17日,十二门加农炮改装的炮车被拖到金州,在大和尚山脚下设立阵地,然后加入到对敌军猛轰的行列!随着双方部队的不断投入,战斗再次升级一个激烈的数量级!
而就在这时候,杨浩之新军全部投入战场,被十倍日军围攻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一大群清流额手称幸,私下里聚会的时候,得意洋洋的宣称:“姓杨的此番一定难逃一死!其本人更深陷其中,朝廷心腹之患,可遽尔化为无形,妙哉!”
康有为却提醒道:“诸位大人切莫忘了,他的山东老巢,尚有一大批力量戮力支撑。以在下愚见,最好莫过于趁机派大军前往,一鼓围剿,如此方能彻底斩却后患!”
什么最毒妇人心?最毒的根本就是热衷于往上爬的清流书生!
这一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在全部瞒着皇帝和李鸿章的情况下,几名大员联手给山东巡抚李秉衡写信,并派出没有官职的康有为做秘史,紧急起行,赶往烟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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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章 大军压境!
17日夜,金州城。
一人高的探照灯架在三丈高的城墙上方,雪亮的光柱在城外照出一个直径数米的硕大光斑。微弱的反射光芒,令周围十几米区域的物体得以短暂的显出形状。
杨浩端坐在一挺安装于三脚架上的马克沁重机枪后面,目光透过十倍瞄准镜,跟随光斑做轻微的移动。不多时,一个浑身黑乎乎的低矮敦实身影一晃出现在视野中,从地上窜起来仓皇的往旁边躲闪,他猛地按下扳机!
“突突突!”
十几发子弹夹杂着几道曳光呼啸而去,因为枪口的轻微移动导致形成一片如同扫帚的散乱光带。那黑影好似被锤子敲打的身体剧烈一颤,极不自然的歪斜着仆倒在尘埃中。一个书包大小的包裹无力的滚到一边。
“这是第几个了?”
杨浩也不回头,随口问道。
刘大富低头看看手中用荧光笔写出的字迹,咧嘴笑道:“少爷,七个啦!您这枪法真是准的没话说,那简直是百步穿杨,例不虚发……。”
他还待从脑袋里抠唆出仅有的几个文辞儿吹捧,被杨浩抬腿一脚踹过去:“少废话。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少爷。”
刘大富一脸的惫懒:“这不是没外人么?再说俺不叫你少爷叫啥?军队里的东西俺也跟不上趟,除了给您当个跟班跑腿的,别的也干不好哇!”
杨浩摇摇头。起身把位置让给等候在旁边的机枪手,手按住刘大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大富。你人很聪明,我不相信你会比其他的战士差。你只是有些旧观念还没有消除,以为我在军队里讲的东西不过是一时的,以后还会变成你以前知道的那种状况。我告诉你,那绝对不可能!”
刘大富的笑容有点僵硬,仍硬着头皮道:“不能啊,这天底下的道理还不都是一样的吗?人哪能就没了高低贵贱。上下尊卑?那还有王法不滴?”
杨浩正色道:“我今天最后一次告诉你,王法一定不会有。但会有一部任何人都必须遵守的宪法。高低贵贱、上下尊卑的区分,也绝不再是以前几千年旧有的模样。我们这支队伍,这所有人为之努力的,就是那样一个平等的世界。”
见刘大富还有点不以为然的神色。杨浩狠狠一捏他肩头:“如果你还打算继续这样下去,我只能把你放弃了。”
“啊?!那可不成!”刘大富浑身一哆嗦,面带惶然的望着杨浩,“少……不是,先生!我改,我改了还不成吗?您可千万不能不要我了呀!”
杨浩却不为所动,坚决的摇摇头:“我只看行动,不听最头上的保证。记住了,你没有下一次犯错的机会。”
说完。丢下失魂落魄的前土贼刘家小子,转身走向下一个警戒哨。
杨浩不是借题发挥,他是真的发现了这种顽固的主仆传统观念。在部队中到底有多么可怕的影响。
刘大富这些最早跟随杨家的人,潜意识里第一个观念就是把自己当成杨家的奴仆,自然杨家三代人就成了少爷老爷老太爷太太之类的。
如果杨浩只是跑到异世界来争霸当皇帝的,那没啥,安心享受他们的奉承伺候就好了。
但可惜他不是。
杨家的使命是缔造一个全新的中华,为这个异世界的人们带来光明和自由。如果他一家子先安心享受起来老爷主子的身份待遇。那么号召其他人一起闹革命,为打造一个人人平等的未来而奋斗。也就成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任何革命力量的崩溃,都是从最根本的思想观念腐化堕落开始的。当他们认同并且享受那种以其他人的尊严为代价制造出的所谓尊崇时,已经与旧有的统治者没了两样。
纵观中国几千年历史,最为纯粹的一个革命群体,就是缔造了新中国的那些人。他们在几十年的艰苦奋斗历程中,最大限度的做到了官兵平等、思想统一,并第一次将说话的权利推行到了整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后来其中一些人堕落了,开始向往并且享受少爷主子的虚荣,至少他们的核心理念,最初以无数的牺牲来朝着那一纯粹目标奋斗的过程,都是真实不虚的。
那也是他们最终能以极微弱的力量,崛起并席卷天下,得到亿万人民支持的根本原因。
那时候,不管位置高低,权利大小,人人以同志相称,便是要从根本杜绝根深蒂固的君臣主仆思想。
当那种思想开始四处蔓延,并为许多人追捧和认同时,整个国家的命运将变得十分危险。
杨浩虽然年轻,幸而他有无数的资料可以参照,能够从一丁点的苗头看出危险所在。如果他今天安然认同了刘大富的“少爷”称呼,以后自然就可能认同别人叫他“老爷”。然后更进一步的跟千百年来的官员一样,当无数人民的“父母”,甚至最后黄袍加身,成为“天子”,自以为是的当真站到神坛上,变成吉祥物。
杨浩想象不出来,被动辄十万百万人一起叫爹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很好,不过谈鞥体会到手中掌握无数人命运的那种飘飘然。唯其如此,更要警醒。习惯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他喜欢上了那种感觉,那就离着变质不远了。
他有崇高的使命要完成,就绝不能允许自己腐化堕落。所以必须从源头上切断,把任何变化的苗头都扼杀在萌芽状态。
这种决绝会让刘大富等人一时难以接受,杨浩却不准备给他们留太多的时间。现在的杨氏集团已经席卷了太多人进来,他不能因为几个人就让自己的脚步停下来,那只能导致整个战车的整体崩塌。
回首革命先辈们走过的历程,最初一起投身这一伟大事业的人,能够走到最后的又有多少比例?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到最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对抗心中的欲望。
理学家们喊了上千年的“存天理、灭人欲”,想要制造出一个圣人而不可得。却在整个民族文化的大起大落间,有那么一群人真正靠近了那一标准。那是民族之幸,国家之幸。
杨浩如今也有机会登上那样的境界,他必须果断斩掉一切羁绊。
丁惟汾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把那些话全部听在耳中。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光彩,心中原有的一丝丝犹疑尽皆消弭。
杨浩带给他们的理念之中,需要每一个纯粹的革命者,必须如圣徒一般的纯洁和坚定。这等只在理论上才存在,几近于“仁”的境界,自古以来也只有颜回等寥寥数人才能做到。
那么他们这些人,是否真的能够抛弃成为人上人、掌握大权后仍不骄奢无度,始终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把自己当作是亿万人民的公仆,而不是父母官?丁惟汾其实也是有怀疑的。
甚至不只是他,其余的同志心中难说就没有类似的疑虑。
这时代的读书人要么出身不错,要么就是为了一个不错的出身而奋斗。让他们放弃那些荣耀,完全放下身段与一群贱民论平等,何其困难。
他们这群先行者在努力的去做,同时也在看杨浩这位精神导师,是否真的能够身体力行。
幸而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那种结果。
刚才的一番话,更是让丁惟汾放了心。有这样一位能够始终坚持信念不动摇的领袖,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才不会中道崩殂。
站在原地深深吸一口气,丁惟汾疾步追上来,低声报告:“先生,天津情报站发来急电,发现清流异动。许铁岩分析,极可能是他们得知我军陷入苦战,以为有机可乘,想趁虚而入。”
杨浩点点头,却先转身望着他微微一笑:“你刚才是不是在担心,我可能在清廷的重压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比如放弃抵抗日军,回兵去固守基地。又或者向清廷屈膝投降,跟传闻之中一样以此为进身之阶,博得个一步登天?”
丁惟汾有点惭愧,但依旧坦然承认:“不错,我们的确有类似的忧虑。不过现在放心了。”
“放心就好,毕竟信任不是空口白牙可以博取的。这样的怀疑其实并非全是坏事,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唯有经过重重艰难险阻的考验,才能沙里淘金,保证最后的队伍绝对纯洁。”
丁惟汾深为认同,用力的点头:“请先生放心,相信我们的同志一定能够经得住考验。那么,当真清廷下黑手的话,我们怎么办?”
杨浩满脸自信的仰起头:“不用担心,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面前的日寇,彻底打垮!到时候挟胜利之威,回去跟他们算总账!”
“是!我们一定能够成功!”丁惟汾振奋的用力一挥拳头,仿佛已经看到旌旗如林震慑天下的伟大时刻。
11月8日,金州鏖战正酣,山东巡抚李秉衡却秘密派遣章高元率领三千兵马,悄悄会师胶州,迫近老巢!
同日上午,一大队清兵突然从京城开到天津美租界外,数千人赫赫扬扬,弄得内外烟尘滚滚。
架起枪炮,从两面团团围住,为首一名将官趾高气扬的腆着肚子来到长桥前,大声叫嚷:“奉旨,捉拿朝廷叛逆,里边众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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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二章 打出去!
北洋衙门,罗丰禄匆匆赶到签押房,见李鸿章居然悠然自得的品茶看书,登时一愣。
外头闹那么大动静,弄得整个天津卫都轰动起来,数以万计的人纷纷涌向租界看热闹,李鸿章耳聪目明的,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居然如此稳坐钓鱼台的架势,莫非当真不怕闹出不可收拾的大乱子来?
见他久久不开口,李鸿章放低书卷,目光从老花镜上头射过来,看着他问:“怎么?不明白为何老夫没有拦着他们胡来?”
罗丰禄低头应声:“是。傅相,无论如何天津也是列国租界所在,他步军统领衙门怎么能把手伸到这里来?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如此莽撞行事,怕是要出大事。”
李鸿章胡子一翘,哼哼一声道:“放心,天塌不下来。杨浩那小子根本就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滑头,他身后的那群人,也不可能坐视基业被毁而不出手。这一回,朝廷那帮子人怕是要丢大人喽!”
罗丰禄有点傻眼,这事儿里外里的那么多弯弯绕,实在让他有点头昏了。
卫戍京城的步军统领衙门,公然把大军派到天津卫围攻美租界。英国人和美国人居然没有任何的激烈抗议,这已经是异常,或者还能以他们背后联手来解释。
可他也没收到风声说皇帝下旨了呀,难道说那群人真的丧心病狂到矫诏调兵不成?显然也做不到嘛!
而李鸿章居然真的放任不管。莫非他以为,就凭里面那一点点人力,可以阻挡数千朝廷大军的碾压?
谁都知道杨浩在美租界花了千百万巨资打造。里面的存货登时价值无数,这一笔肥肉无数人都眼馋的要命。但也都慑于美国人和杨浩的威势不敢动手,这一回,莫非也有他们的掺和?
复杂了呀。
罗丰禄仍然尽到本份,拱手相劝:“中堂,无论如何眼下毕竟是杨鼎世与大公子在为国征战,其胜败将影响您和整个北洋的前途命运。此时下手不但要遭天下唾弃。若把杨氏惹急了,只怕来个玉石俱焚。大公子……。”
李鸿章一摆手:“经方不会有事。你就安心看着这场闹剧如何收场吧。哼哼。那般书生还真的以为,他们手中秉持着天下正道,别人就得任凭他们摆布处置?荒唐!”
罗丰禄仍然想不通,不过他却知道。从现在开始,天下要多事了。
美租界外,那清军将领喊话完了,瘪着嘴等里头的人乱成一团,然后捆了领头的出来领赏谢罪。却没料到等了足足有五分钟,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但没动静,那高耸的大门也没开启,钢铁长桥也没收起。倒是护城河对岸的哨卡之中,却有黑衣卫兵的身影晃动。却也只是把枪械“喀拉”子弹上膛,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们。
“这特么什么意思啊,合着当爷的话是放屁是怎么着?”
清将的脸皮有点挂不住了。哪怕对面出来个鸟人吼一嗓子。好歹有个对答,这不咸不淡的把人晾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当真以为爷们不敢杀进去是怎么地?
他有心举起鞭子,意气风发的往前一挥,喊一声:“杀!”
但真的是不敢,前头是租界,虽说美国人好几次要把地皮还给朝廷。如今实质的手续一直都没办。就算此番有了英美两国公使的默认,他也得掂量下后果。谁知道那样红眉毛绿眼睛的洋鬼子说话算不算话?
就这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清军本来就不咋地的一股劲儿马上泄了大半。
周围跟着跑过来看热闹的人多的数不清,不大会儿功夫拥挤的如山海一般,瞧着他们进退两难,登时一阵哄笑。
有胆子肥的青皮尖声叫道:“傻逼了吧?真以为你们八旗大爷的名号到哪儿都好使呐?这片地面的东家可是姓杨,有种的闯进去啊?”
“对呀!闯一个给爷们瞧瞧嘿,看看丫的裤裆里到底有没有那套物件儿。”
“我说你们恁么大的队伍,兴师动众的过来,直接杀进去不就得了?吆吆喝喝的费什么话呀!”
“他倒是得敢!打从道光二十年,给英国人踹了一脚之后,朝廷的腰杆子就不那么直溜儿啦!今儿这架势,我估摸着顶多吆喝吆喝,进去?借他俩胆儿!”
乱纷纷起哄架秧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天津卫如今英雄汇聚,全天下有胆子有头脑出来捞世界的人,都往这里闯荡,最是不缺这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浑不吝。又是靠着英租界,真要惹急了旗兵大爷,转身往里一窜,躲开了就是。
英租界那边,一群穿的人模狗样的洋人望着头瞧着,为首的英国驻天津领事宝士德随口问旁边人:“诸位觉得,清军什么时候才能鼓起勇气,闯进美租界把里面的人抓了?”
“我觉得非常不乐观。整个清国最有勇气的军人,都在前方的战场上跟日军作战。这里的一群都是用来吓唬平民的,他们的刀子甚至都杀不死一只鸡。而今天要对付的,却是一头最凶恶的老虎。”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不管怎么说,美租界就那么小的地方,里面也只有一支不过两百人的护卫队而已。”
“有时候,一头老虎完全可以把几千只绵羊吓的崩溃掉。我赌一个便士,最终那位莱因哈特.杨会赢得胜利。”
“喔喔,您可真大方……。”
英国人貌似轻松的开着玩笑,每个人心里却都沉甸甸的。如果清军真的那么无能,他们的打算要成功将变得非常困难。这对于想要掌握清国的赫德和外交人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宝士德两眼微微眯缝,握紧手中的文明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就耐心的看着吧。”
十分钟,美租界依旧寂静如常。但不同的是,却开始有人从外面过来,全然无视荷枪实弹的清兵,大咧咧在他们的注视下过了长桥,从角门进入租界内。
清军看的两眼发直,嘴角抽抽,这尼玛怎么个情况啊?啥时候大清国的人变得如此张狂霸道了,当真以为爷们手里的家伙不敢杀人是怎么着?
还得说天下好心人多。看热闹的嚷嚷道:“不懂了吧?那些位不是《国闻报》的记者编辑,就是‘精武体育会’的侠客高人。再不然也是炎华银行的大班职员和股东,里外里的没有一个是白身。您那,下手前可得掂量着来喽!”
清将气的差点咬断压根,恨恨的骂道:“都不是好东西!”
话是这么说,他还真得小心点。记者编辑多半有功名在身,上头可是有座师同乡的,指不定就有来年要参加春闱的举子,那都是马蜂窝,惹不起。
“精武体育会”里尽是霍元甲这样的高手,一个能平了他们几十号的牛人,关键上头都还有十大镖局、各家儿王府的牵连,也不能伤。
炎华银行就更麻烦,半个大清国的银钱生意都跟他们有关联,天知道某个其貌不扬的小年轻可能是那家儿的当代接班人?这要惹急了,他们随便动动手,就能让各家的银根吃紧,乱了套!
坐蜡了!
清将这才回过味来,怪不得此次差事没那么多人抢,原来都知道里头的水有多深多浑啊!爷们今儿是来找难看的纯粹是。
不过他们不能就这么干看着,洋人容许他们动手的时间有限,再者有皇命在身,办不了差事回头还得吃瓜捞。他奶奶的,豁出去了!
清将眼珠子一转,从人堆里选出一个平时不待见的,拿鞭子一指:“你去,带几个人进里头把要犯锁拿了,所有的财物统统封禁。办好了差,爷许你个头功!”
那军官拿吃人的目光狠狠瞪着他,心里大骂:“混账王八羔子!这等送死的勾当偏生让老子打前锋,孙子诶,爷先把这笔账记下了,回头咱们没完!”
混步军统领衙门的就没有一个是没背景的白身,谁家也能七扯八扯的勾连到一位大人物。今儿是办皇差,人家拿大帽子压下来也只能吃亏认栽。
军官没好气的扭头招呼了几十号人,拖拖拉拉的从军阵中出来,走到租界长桥前,先扯着嗓子吼一声:“咱们奉旨拿人,对面的小子诶,别脑袋发昏犯下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生怕人家先开枪。嚷嚷完了,一把将旁边的弟兄推着踉跄上了长桥。
就在这时,一个震耳欲聋的大声音喝道:“租界重地,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三声之内不退出去,杀无赦!”
前头的清兵浑身一抖,抽身要退回来。军官“唰啦”抽刀一笔画,厉声道:“我等乃是朝廷天军,他们不敢开枪,上!”
清兵眼角嘣嘣直跳,分明看到对方的杀意,真要回头,那刀绝对砍下来。无奈之下,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就听大喇叭里倒计时:“三!二!一!”
“砰!”
一颗子弹飞来,打在清兵的左脚,穿出个透明窟窿
清兵抱着左腿嗷一声哀嚎,大叫道:“姓郑的,我操你八辈祖宗!”
姓郑的军官哪还管祖宗,跟其他人抱着脑袋呼啦就跑远了。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响亮的声音好似狂风席卷,一直蔓延出几里开外。
一群呆在英租界里的长衫便装清流官员看到这一幕,跌足大骂:“废物!一群废物!”
正因为此番行动要彻底成为天下笑柄之时,忽见美租界的大铁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租界保卫战(一)
“开门了嘿!”
“奇怪了,按道理说里头的人比外边儿的横啊,怎么就开了呢?”
“说的是呢!枪都开了,还在乎一群鸟人的瞎嚷嚷?我说,该不会是准备下死手了吧?爷们还是躲远点吧,别烹一身血!”
“对对!麻溜的往后退,咱这体格可顶不住洋枪洋炮的。”
看热闹的人群呼啦啦躲开几十米,包围圈之间闪开老大一块,原本有点安全感的清军,顿时觉得好像被人扒了外衣一样,周身上下十分不自在。后头的士兵左右瞅瞅觉得不妥当,悄悄的往后挪动。
身后的骚动并未引起前头清将的注意,他的精神头全放在前方,虽然被那一声枪响吓了一大跳,但大门敞开,无疑是在释放一个对他比较有利的信号。最起码,有人搭理了……。
高耸的大铁门如同魔窟的大嘴,所有人的心弦都被牵引着不敢放松,直至彻底洞开。两队黑衣黑盔的租界警卫人员手持步枪,步伐整齐的鱼贯而出,在河对岸两侧列阵,举枪瞄准清军。
体型活似大狗熊的德国人穆勒走在最后,长皮靴武装带,两手叉腰铁塔一般矗立桥头,瓮声瓮气的喝道:“谁在租界门口闹事?”
闹事?!
清将眼睛瞪得溜圆,张开嘴嘎巴嘎巴好几下说不出话。
实在是这说法忒特么膈应人了。合着咱们大军几千人汹汹而来。把个租界团团围困,明显一副要一举荡平的架势嘛。在你眼里,原来就是街头流氓找茬打架的程度啊。简直太藐视人过分了!
不过,首先惹出个洋鬼子来,这让清将一时有点拿不定准了。他接到的命令是攻进去,把该抓的人抓了,美国人不会提意见。但也有个时限,更特别说明了不能伤害到里面的外国人。
前来传旨的官员也特别交代,一旦误伤洋人。极可能引起不可收拾的外交麻烦。特别美租界里有数百人的德国侨民,德国巴不得弄出点事儿来好有借口出兵。这个口子不能从他们身上开。
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事到临头不能退缩啊,清将咳嗽两声,催马上前扯着嗓子喊道:“本官乃步军统领衙门左营统领德林,奉旨捉拿阴谋乱国贼子杨氏及一干同党!前面这位先生。还请让开一条路,不要误帮匪类犯下那滔天大罪!”
他上来先把话扣死了,就算是洋人,敢帮着反贼一样要被收拾,到哪儿打官司都不怕,咱占着理呢。
穆勒最近汉语学的不错,听得懂也能答的明白,生硬的道:“我们这里只有良民,没有什么叛匪!你要抓贼。到别的地方去!”
“嘿,爷乃是堂堂的朝廷二品武将,到你嘴里就成了拿贼捕盗的衙役兵丁?简直太目中无人了。”
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德林在京城那也是横着走的货色,哪儿吃的了这等憋屈?他也不看被拉到一旁裹伤的倒霉蛋,咬着槽牙抽出佩刀,一指租界大门厉声喝道:“不跟他费嘴磨牙了。小的们,给爷冲进去!第一个打开门的,赏银千两。官升两级!”
“弟兄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到啦!里头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奇物洋货,下手早的先得,并肩子上啦!”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打气鼓劲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哄闹成一片。
但是吆喝了足足一分钟,一个上前的人都没有!
哪个是傻瓜啊!刚才上去的挨了一枪都瞅见了,现在人家列开阵势,那么多的枪,当真冲过去人家开枪了,还不立马打成马蜂窝呀?升官发财,那也得先有命享受才行。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等着一次惊天动地大碰撞的到来呢,不料竟是这么个结果,登时齐齐爆笑,轰然大哗!
“我呸!真特么怂!还禁卫呢,都是一群窝囊废!”
一些巴望着他们能给朝廷和旗兵长长脸的人,登时失望的呵斥起来,恨不能上去一人踹两脚。
更多人却是无情的嘲讽:“早特么看出来了,丫就是一帮碎催!狗掀帘子全凭一张嘴,孬种玩意儿,死狗肉上不得台盘儿!”
每回朝廷兵马碰上洋人,最后都熊的直不起腰抬不起头。一回回的割地赔款,老百姓也觉得丢人败兴。对朝廷上下的一些混账,他们是很铁不成钢,巴望着他们能雄起一回呢。就算美租界是杨浩掌管的,好歹也算是洋人的地界儿,你他娘的放胆一次,好歹让爷们佩服一把。
结果,一个洋鬼子两声呵斥,就吓得这帮狗东西腿软,大清国,只怕真的指望不上这群王八蛋了。
英租界里,那群清流书生们跺着脚的喊:“上啊!你们倒是冲啊!不过一个洋人,百十条枪而已。你们可是几千号人马呀,十个打一个也都能碾过去!怎么就不敢动手呢?”
不知道的,看他们那义愤填膺的样儿,还以为他们是有心无力。可实质上,谁也没捆着他们的手脚,真是要嘴上说得那么忠诚勇敢,你倒是上去做个表率啊?
嘿嘿,那么危险的事儿,人家清流贵人们,可不能干。身娇肉贵的,碰破点皮都比这群丘八的脑袋值钱,那冒险卖命的勾当,爷们站在岸上出谋划策、站脚助威就行了。
要不怎么说那些自命身负天下大任的,往往都是一群投河怕水凉的怂包呢,他们的骨气和勇敢,就只敢用在折腾自己人身上。
闹闹哄哄小半天,结果是一个动弹的都没有。
清将德林当场气了个倒仰。挥舞鞭子左右一顿乱抽,骂骂咧咧的呵斥:“混账王八蛋!爷的命令不好使是怎么着?你们倒是给老子冲啊!”
清兵们抱头鼠窜,躲得远远儿的。他们宁可挨鞭子。也不想上去吃枪子儿。都说前头的家伙势力巨大,天知道大人物们最后闹来闹去是个什么结果?别不留神当了替罪羊,那等悲催买卖爷们才不干呢!
驻防京城的这些兵,毕竟比不上李鸿章的淮军。至少淮军的将官不算怂,真要上阵的时候,他们抓着一群新兵都能拼两把。可这群家伙,生活在皇城根下。除了一身吓唬老百姓的能耐外,动真格的。那一样都提不起来。
一场本应该严肃悲壮的平叛之举成了闹剧,旁观的清流书生们忍不住了,几个身穿便装的头头相互使个眼色,脸上露出一丝决然和狠辣。
跟旁边的人低头吩咐几句。对方马上撒脚如飞跑出英租界,而后在远处放了个烟花信号。
正在对峙的清军之中,忽然砰砰连续几声枪响,几名士兵应声倒地,有人扯着嗓子喊:“对面的混蛋开枪了!打死人了!兄弟们,抄家伙打回去啊!”
喊得山响那几位,举枪朝对面扣动扳机,子弹嗖嗖的全部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但这却让其他绷紧神经的清军登时失控!不管瞄准没瞄准的,数十条枪紧跟着打响。随后更多的枪也开火,砰砰啪啪的爆响登时响成一片!
硝烟弥漫,弹丸乱飞。双方隔着五六十米,乱糟糟的扑向河对面的武装警卫!
一发子弹擦着穆勒的腮帮子掠过,他的眼角一抽,登时露出隐藏许久的暴戾,怒吼一声:“清军擅自攻打租界,立刻反击!”
反手从腰间掏出加长枪管的.40大左轮。对准前方啪啪啪一口气连开六枪!
德林在枪声刚起的时候,第一时间使了个超级麻溜的“镫里藏身”躲到马身下。险之又险的避开对面射来的子弹。紧跟着他驳马退回阵中,身边的亲兵呼啦涌上来把他护住,随即枪声如爆豆,乱做一团!
真打起来了!
后边看热闹的人轰然四散!这回谁都笑不出来,数千人开兵见仗那能有个好儿吗?随便一颗子弹飞过来就能要人命啊!
不过他们也没跑多远。离着不远就是与北洋大学相连的职业学校工地,哪边挖土垒起来的岭子足有两岸米高,爬进去连大炮都轰不到。
成千上万的看客呼隆隆躲进去,返回头往租界这边踅摸着,还不忘了讨论:“您说,这帮官军能打进去不?”
“我看悬大呼儿,就他们那两下子,哪儿是人家杨家军的对手?”
“不是说租界里才两百来号人么?平日里也没见他们使枪……。”
“嘁!换你家有千万两银子的财产,会只拿一堆棍棒来看守院子?人家那是不外露!您等着看,热闹还在后头呢!”
真让这位说着了。事出突然,穆勒和出来的上百警卫匆忙回击,打翻十几名清兵,他们自己也有好几人受伤。不过都穿着插板防弹衣带着头盔,没有致命伤。
关键时刻,桥头哨卡和大铁门后面的哨楼里,呼啦推出四挺转管格林机炮---当然不是这时代的破烂,而是杨浩那边根据成熟版的m134改良的。虽然仍旧是手摇,却是能够使用子弹带的家伙,射速最低也是350发每分,最高可以达到600发以上!
使用子弹的格林机炮“腾腾腾”的爆响,四条铁鞭子狠狠的抽打在清军之中,霎时间搅起一阵血肉横飞,哭爹喊娘,鬼哭狼嚎!
堵在租界门口的上千号人登时炸锅,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呼啦啦潮水一样的向后溃退,转眼之间五百米外竟是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
枪声骤停,硝烟散尽,租界门口地上只有百来号倒下的清兵。一半是真的吃了枪子儿,另一半却是眼瞅着跑不了,干脆躺下装死的。
穆勒往地上狠狠吐了口痰,大声骂道:“懦夫!”
旁边有人冷冰冰的道:“穆勒队长随地吐痰,罚款五元!”
“啊?!”穆勒那威猛的脸孔登时垮下来,转头冲比他矮了一大截的警卫堆出个难看的笑容,“兄弟,现在是非常时刻,我这不算是犯规吧?”
对方根本不理,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记上。
五元,就是五块大洋啊!就吐了一口痰,给罚没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吃亏,并且工资高高的不差那点儿,穆勒让然肉疼的腮帮子直抽抽。不过他不敢跟监督的警卫发飙,气呼呼的扭回身,一指前面的清军,咬牙喝道:“去把那些混蛋统统抓起来!该死的东西,你们害我损失好多钱!”
倒霉的清兵立马成了他的出气筒。警卫们蜂拥冲出去,把装死的踹起来缴枪,逼着他们肩扛手抬的把受伤清兵都弄到租界内。至于死了的,仍然留在原地。
租界大铁门轰隆关上,只留下满地硝烟和血腥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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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租界保卫战(二)
京城,皇宫,养心殿西暖阁。
光绪皇帝满脸焦灼的在御座下来回踱步,蹬蹬蹬的声音凌乱无序,显示他的心情实在糟糕。
大概他的动作实在有点大,坐在下头的李鸿藻忍不住提醒道:“皇上,每逢大事有静气,不过是剿灭区区一贼子而已,您无需如此忧虑。”
光绪帝站住脚,转身逼视他道:“老师说的轻巧哇。可那杨鼎世却非一般的逆贼,他自始至终都摆明旗号,要帮助中国文明兴盛。数月以来种种作为,更是博得天下无数人的赞赏。如今又是为国抗击倭寇的紧要关头,你们这么做,是要陷朕于不义呀!”
李鸿藻和翁同龢的那群清流弟子们,此次行动可谓胆大。一切都策划周详准备妥当了,最后关头才告知光绪,请他下旨出动驻京兵马联手攻打美租界。
光绪本身不想答应,他还等着杨浩战胜归来,再向他屈膝投靠呢。到时候他再大力褒奖,破格提拔,把杨浩树立成新一代帝党的中坚力量,不但会打破以前后党的种种约束掣肘,就连这群食古不化的老夫子,都可以架空替代。
他怎么看杨浩都是在做那种准备的。光绪自己也在等那一天。
可万万没想到,清流们把他那点儿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当机立断,来了个釜底抽薪!
康有为都启程去烟台了,有李鸿藻、翁同龢和一大帮朝廷重臣的亲笔信。李秉衡合作几乎是肯定的。他那边兵马一动,此事已经无可挽回。皇帝这边再怎么不舍,也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走。先把圣旨给发了。
可光绪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
杨浩多厉害,看看其出道以来的表现就知道,那是算无遗策,且底蕴深厚。直到今天,没有人能把他的根基挖出来。若非李鸿藻再三保证,英美各国的人都表示支持。他是真的不想下旨。
部队昨天出发,李鸿章意外的没有任何表态。这就让皇帝心里首先不踏实。
今天,等了许久了,还不见有好消息传来,他更是有点不好的预感。
换做旁人。被皇帝扣了那么大帽子,早都诚惶诚恐了。可李鸿藻并不在意,甚至依旧坐的稳稳当当,语重心长的道:“皇上应该觉察到,杨氏归国以来,一切言行文章之间,从无半个效忠大清的字眼。其开口闭口都是中国如何,可他心里的中国到底是不是大清?臣等看来,不是。”
光绪默然。
这话非是诛心。实在杨浩本人反复阐述中国之国家概念,是以秉承中华文化为核心,以认同炎黄文明繁衍而成的各族人民为主要组成。说汉话用汉字的一整个文化人群的共同体。
光从字面上看,似乎满清也包含在其中。但认真分析起来就不太好了,什么是中国文化?满清入关以来,用两百多年删减篡改焚毁封禁,早已把中华经典弄得乱七八糟。你能说是秉承真正的中华正统?显然掀开来就是天大的麻烦。
更进一步的解释中,代表国家的政府概念。更是要命!
在杨浩的表述中,自古只有一个中国。无论夏商周还是秦汉唐,全部都是“朝代”,也即是管理中国的一届政府而已。皇帝怎么变,中国不曾变。
这个也算还能理解,可要作为现代文明国家的话,政府职能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必须是保证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病有所医、亡有所恤。人民享有受教育、受保护、选举和被选举、自由迁徙和发表言论等等权利,也同样担负有各种义务。
这几条可就要了老命了。历朝历代想尽办法,都是要把广大人民限制约束在某个地方不准乱走,更不允许胡乱说话,选举?聚会?那是要造反呐!
更别提要制定宪法,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们要平等了,咱满人还上哪儿吃铁杆庄稼去?高高在上的统治地位还要不要保障了?
问题在,杨浩说的这些东西也是西方各国拿出来标榜自己“文明”的主要因素,虽然他们也都没实现,面子上人家却一定支持这样的说法。
如果真的按照杨浩的理念去改造国家,到最后保不齐连他这个皇帝的位置都不一定安稳了吧?撑死能给他剩下个君主立宪,那时候想要再一言九鼎,就绝不可能。
光绪帝被李鸿藻这么一说,心中也犹豫了。
之前他还存着个念头,以为杨氏是在外国呆的久了,缺乏王化熏陶,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等其看明白大势,在被自己收服了,一定会把那些错误的观念给改掉,成为一名得力的臣子。
现在想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啊!
烦恼的用尾指搔了搔头皮,光绪幽幽叹道:“哎,只希望那杨氏能够幡然醒悟,或许朕还能宽仁一些,给他们悔过的机会。”
李鸿藻老眼之中厉光一闪,心中冷笑:“机会?那是绝对不会有了。这等危险之徒,不动则已,动就要迅如雷霆,斩草除根!”
他心中笃定,有一天时间,凭数千人马,想要剿杀租界内的一干帮凶,易如反掌耳。
只不过,天津租界的情势,却跟李大人想象中的“天兵到处,叛贼望风而逃、一举敉平”的景象完全不同。
被加强版“格林机炮”打懵了的德林和一帮清军,一直跑出二里地外,才惊魂未定的转过头。
一瞅身边的人居然少了那么些,德林登时火往上撞,挥舞马鞭嗷嗷叫唤:“反了反了!真是太不成话儿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朝廷?连咱们天兵都敢打?”
左右听得直翻白眼。这不废话么?人家不但打了,还弄死那么多!明显的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好我的德林大人诶,您倒是拿个像样的主意出来啊?
德林有个屁的主意。他之前光想着抢功劳了,哪知道到手的是个烫手山芋,现在想丢出去都没人接手,忒惨了。
看到他六神无主的样儿,亲信上来建议:“爷,咱们还上去打不?这架势,恐怕光凭咱们的枪不顶事儿啊。要不然,寻北洋衙门借几门炮?”
“借个屁啊!那李鸿章就是跟姓杨的穿一条裤子。他能给才怪!”德林没好气的发作,“再说了,洋人再三叮嘱不能用炮,闹大了他们也不好交差。他娘的,爷算是看出来了,特么有一个算一个,归拢包堆都特么憋着坏呢!存心等着看爷的笑话儿!”
“那怎么办?咱总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吧?”看看天色都快中午了,他们寸步未进。留给他们行动的时间可是不多。
德林不耐烦的挥手:“我特么哪知道!”
亲信直撇嘴,有您这么当老大的么?好歹给自家留点体面啊!
缓了缓劲儿,仍然建议道:“要不,咱们从侧面下手?那么长的围墙,他们里头一共没多少人。护不过来的。只要咱们进去几百人,里应外合,还愁敲不开他的乌龟壳子?”
“嗯?这主意我看成!”德林面露喜色。用力一拍那亲信的肩膀,“好小子,平时没看出来你那脑子还挺好使的。行啦,这差事就交给你来办,打开租界,爷多分你一成功劳!”
“你姥姥!”
亲信险些气的喷血。这也太不像话了!合着谁说话就坑谁啊?
后悔也晚了,看看德林那一句话不对就要抽刀砍人的表情。那亲信只好自认倒霉,点起一哨人马,从租界的西南面选了个地角,让人把准备好的梯子搭过护城河,战战兢兢的往对面爬。
他们一出动就是十架梯子,行动倒也有板有眼的。可才刚刚到了半截,头顶忽然一阵急骤的枪响,登时有七八个被打翻,惨叫着跌进深沟,又给里面倒插的尖锥给串成葫芦!
已经被堵在前面的拼命窜过去,才往边上滚开,冷不防身下轰隆炸开,却是不知何时已经埋下了反步兵地雷!底部有凹陷钢板反衬的定向杀伤雷,形成向外的扇形面破片和钢珠,登时连同后面聚集在一起的人一块扫倒一片!
“轰轰”几声爆响,清军死伤一地!
余下的妈呀一声喊,丢下武器抱头鼠窜!
这爆炸声,把德林在内的全部清军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直哆嗦的嘟囔:“太黑了!太黑了他们!不就是一租界么?用得着连地雷都埋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远处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一群文盲,人家铁丝网上都挂着牌子,下边儿有雷,炸死无论。你丫的还楞往上凑,纯粹找死。”
话虽如此,不少人心头一阵胆寒。他们里面有许多可是想过偷偷进去踅摸值钱玩意儿的。不说别的,那路边的不锈钢垃圾桶弄出来,都能卖大价钱!可都畏惧上头的电网,又没合适的家伙剪开筷子粗的钢筋,所以基本没人能得逞。
现在才知道,还有地雷这等利害大杀器,踩上去,死无全尸啊!
英租界那边,宝士德等人听到爆炸声,眉头顿时皱起来。这次的行动,他们是瞒着上头与清廷的官员勾结的。如果闹大了传回国内,会引起很大的麻烦。帝国内部许多人并不愿意看到不可控的意外出现。
不过很快他们得知,是美租界预设的地雷。宝士德恍然大悟:“看来我们那位神秘的朋友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今天的场面,所以才不惜耗费巨资构建护城河和围墙。他们的谨慎果然得到了回报啊!”
称赞之后,他开始思考,照眼前的情况,一群无能的清兵根本别想打开美租界,他们连闯过障碍的勇气都没有。时间在迅速的过去,难道今天的试探要以闹剧收场?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只要挑起清廷与杨浩的斗争,彻底堵死他们合作的可能,甚至引发一场局部的武装冲突,最终结果都会对大英帝国有利。相信无论杨浩还是清廷吃了大亏之后,都会慎重考虑与大英帝国的合作提议吧?
另一边的清流书生们,却气的浑身直哆嗦,手指租界愤怒的呵斥:“无法无天,简直是胆大妄为之极!竟敢如此颟顸的对抗朝廷大军,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早就看出他们不寻常,今番彻底露出真面目了。哼,说得天花乱坠,我看他如何解释今天的事情。”
“当初就不敢答应让他进了这租界,美国人要退还,朝廷就该接下来。也不至酿成今日之祸。李鸿章,该杀!”
“该杀!都该杀!这些祸国奸臣,必须严惩,否则国将不国!”
跳着脚的大骂都有,但谁也不肯上前伸一根手指头。
清军进退两难,他们也是束手无策。正在冥思苦想找办法的当儿,忽听的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有大队的书生打着旗幡突破人群,直驱租界前。为首者,正是《国闻报》总编严复。
清流们定睛一看,顿时面色大变,心道:“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