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6章
陆可的记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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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日。
…………
我们在山李子林不远处的原野上用饭。
围绕在我们四周的是一片繁花盛开的美景。青绿的山丘不断延伸。
在背对我们的那一端，还有一条小小的溪流。金色的光闪耀，非常合然。
云雀儿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
雷生与下人———古子迅速将用饭的碗具与吃食从包袱里拿出，排放在一边。
我们也帮忙在一旁的地上铺上一张白布，作“饭桌”，将碗具摆好。
莫四与马三则是迫不及待地品起带来的水酒了。
…………
…………
饭时，大家说论起天下大势。
管家夫人和佟立夫人的话题，则围绕在首饰与衣衫。
管家夫人虽是穿着华气，却只匀淡妆，也没有点口脂。
然而，佟立夫人却是妆粉不离身。
…………
佟立夫人从怀里拿出容妆之物，自豪地向管家夫人介绍容妆的效用。
“管家夫人，你要不要试试这盒新颜色的口脂？大红色可引眼了，要是一直待在深山老林里，可是会成蛮夷野人的。”
“佟立夫人，我与雷来一样，皮肤不太好。应该说，那孩子是得了我的体质，所以我没办法化太厚的妆。”
…………
两人伸手放在额前挡住光。
佟立夫人的指甲留得很长。
而管家夫人的指甲却修得很短。
坐在花草中的两人一相对比，越发显得管家夫人年轻。
在合然的光下，身在有如田园诗篇的景致中，品尝刚烤好的肉与水酒，真是人生一大忘肆。
我那时完全忘记了要找出人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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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地吃完饭食后，我们动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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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刚走离果园不久，眼前的繁花开遍的山腰上。
———便出现一口古井。
古井周围，无数藤架一字排开，结实累累、枝叶茂密的葡萄攀爬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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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迈步走近，轻合的风拂上脸颊。
利用酒桶底部制作的木牌上，有黑墨书写的“古井上”字样，字迹看起来非常新（看起来，大抵还不到一个月）。
…………
“好悠闲的气氛。”佟立夫人走近在墙角盛开的野蔷薇，回头对来陌说，“花很香喔！来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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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这里很美吧！！”雷氏一脸引以为傲地环视四周，“这块土地真的很不错，留存了许多尚未受到人为干扰的景色，古井、葡萄园也与周遭浑然一体。大管家也很喜欢这里呢———”
“就如各位熟知的，要酿出上等的古井上酒，除了粮食的品质要好，水与土壤的品质也很重要，而这里，可说是具备了所有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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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王伯开了口。
“雷生，请问茅房在哪？”
“对不住。我实在是太不细心了。各位，请随我前往酒坊吧！我们到里面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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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生率先往那排葡萄园深处的老旧屋子走去。
屋子看起来很是沉稳，有着黑色的板屋顶，以非常倾斜的角度向外延伸。
我们提着随身行李，随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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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一看，屋子的外墙有着明显的修缮痕迹。但那痕迹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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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生，这里的葡萄是什么品种？是赤霞珠？”马三在葡萄园前问。
“是的，我们有种，不过主要的品种还是赤霞珠。”
“这样啊。”莫四说。
…………
雷生敲了敲院门，一位身材宽硕的男子与一位瘦小的女子从房间跑出来。两人都将近六十岁，应该是一对农家夫妇，他们似乎很意外，一副慌张失措的样子。
…………
“管家夫人，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欢迎各位莅临。”两人在我们面前停下，瘦小的女子先向管家夫人一示。她说话带有很重的口音。
“不、不好意思。有失远迎。”男子的皮肤晒得黝黑，下巴还蓄着胡子。他用横在颈上的毛巾擦汗，斜眼望着我们。
…………
“好久不见了。你们两人看起来都很好。我今天带了重要的客人来，一切就麻烦你们了。”管家夫人现出合然的笑靥，并开口说。
“这是北枯夫妇。”雷生为我们介绍，“北枯就是帮我们看管这间酒坊的人。”
“是的，我是这里的看管人，内人北枯是这里的厨子。”
“北枯，你刚才在做什么？”雷生亲然地问。
“当然是在准备今晚的晚饭了。为了接待各位贵客，我不但宰了一头羊，还准备了好几只鹅，刚刚就是在处理这些东西。”
一头灰发的北枯老妇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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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酒坊还有别的人吗？”马三随口问。
“有啊！！还有一个年轻人。后面库房里的古井上酒都交给他负责看管。”北枯大声大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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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成时的人手不够，所以我们到邻近村庄找人来帮忙———好了，各位，我们进屋吧！各位的随身行李，古子会替各位搬到卧房那边去的。”雷生一脸肆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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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枯夫妇的带领下，我们进入左手边那间采光很好的房间。
里面有一张铺了桌布的大圆桌，饰有灰色花纹的窗纸遮掩了小部分光，窗户半开。
———从原野上吹来的阵阵凉风就从那里进入房内。
…………
我们坐在桌边稍休息后，北枯夫妇便送上了一些糕点。桂花糕、蜜桃酥，全都非常美味，我们几乎每人都再来一盘。
…………
管家夫人也送了北枯夫妇许多东西。他们兴然、恭敬地接受了那些东西。
大抵是些少见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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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初，我们喝完了茶。
管家夫人与雷生也表示要先回狼王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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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交给北枯夫妇与古子了。请各位在这里休息到吃完饭。我们先告辞了。”说完，雷生与管家夫人便先回狼王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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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真忙。主人比客人重要是吧？我们被丢在一旁了，佟立。”等他们离去后，来陌再度怨说。
“话不能这么说，来陌。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的招待已经算是很周到的了。”佟立夫人说。
…………
北枯夫妇送雇主离开后，随即回到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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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贵客，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参观酒窖与酒灶台，请跟我来。整个绕一圈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喔！！”北枯促说。
…………
北枯从屋门口走到外面。
北枯往前走的同时，还回头对来陌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对了，这位兄台，我们是不是有在哪里见过？”
“什么？我跟你？”来陌讶异地说，“没有吧！！我是第一次来这附近，而且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吗………”北枯歪过头，摸摸胡须喃喃说，“………可能是很久以前见过吧！如果是最近的事，我一定立刻就能想起来，说不定是十年或二十年前的事了，也有可能是我去异国海关做工的时候。”
…………
“异国海关？”来陌明显地啧了一声，“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因为做生意的关系常常东跑西跑，可从没去过异国海关。”
“这样啊………那可能就像你说的，是我误会了吧！！”北枯从怀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位于左手边的第一间卧房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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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枯，你是什么时候到异国海关的？”在等门打开时，马三提出了问题。
“当然是在一年前啦！！现在谁人还敢去。船一上岸就碰上了异国海贼，我逃得太慢了，被海贼擒了去。那一段日子很悲惨哪！不但耳朵听不见了，全身上下也是伤了个遍。”
“真是可怜………”马三过意不去地说。
…………
我们那时才明白。
———原来北枯与人说话时，总是微微侧身就是这个缘故。他必须让听得见声音的那只耳朵对着人才行。
…………
卧房的结构很是简单。十间大小相同的房间整齐排列。
可能因为没有人又很安静的关系，看起来就像是老旧的囚房，给人肃然的印象。
此外，每个房间里都放着全新的瓷脸盆。
…………
酒窖的大门前，有一道紧闭的厚重木门。可能是因为没有窗户的关系，里面阴暗非常，而静穆冰凉的空气里则弥漫了一股霉臭味。
我们每两人拿着一盏油灯，在北枯的带领下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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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的左右两侧各有几间古井上酒储物房，墙壁、屋顶板与地板都有点脏，并充满了老旧的痕迹。
灰色墙面上，还有黑色的污垢勾画出简单的写意图。
佟立夫人边走边担心自己的衣服有没有被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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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古井上酒，北枯就变得非常能言善说。
“放在这里的古井上酒，其实品质不是太好。雷戈管家口中的顶级古井上酒，全都保存在地窖里。”
“………放在酒坛里的酒密封良好，不会少水，用来存放便宜的酒很方便。但古井上酒毕竟是活的，木桶是至好的选择。”
…………
听他这么说，我才发现每个房间虽然都有存放坛装古井上酒的架子，却几乎没有木桶。
…………
“我们能不能尝尝古井上酒呢？”马三毫不客气地问。
“当然可以了。雷戈老爷早就交代我，要好好款待各位。这些都是前不久新酿的。”
…………
转左的走道尽头，放着堆叠成宝塔状的木桶。
木桶左边是一道通往地窖的陡峭楼梯，楼梯的宽度足以容纳大木桶的出入。
楼梯下方是一扇厚重的外开式木门。
我们跟随北枯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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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扇门在平常可不能轻易打开。”北枯拿出一个钥匙串（这串钥匙看起来也是老旧非常），将门锁打开。伴随着铰链的轧轧声响，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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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跟在提油灯的北枯背后，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地窖。
这里的空气比刚才更冰冷，并弥漫黑暗的气息。
地窖比想像中宽敞许多，四面都有固定在墙壁上的架子，每个架上都摆满了古井上酒，而地上还放着好几排大木桶。
…………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莫四环视四周后说。
———我看到地窖的角落还有另一扇门。
“确实如此！！”马三从架上拿起一坛酒，“真够沉得。”
“是啊，和它一样的足称好酒，里面多得是。”北枯自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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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窖里的坛装古井上酒，各位可以任取。雷戈老爷交代我告知各位，请各位挑选喜欢的带走。”北枯将油灯提到头上说。
“喔———真是大派！是不是啊，马三？”莫四兴然不已地大声说。
“那就请你和马三帮大家挑吧！！”来陌左手撑着下巴，“老实说，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阴暗的地方了。如果可以，我想到外面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我也是。”佟立夫人嘟起嘴，“酒坊旁边好像有很多好看的地方，我想去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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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们一个时辰后开饭，请各位在酉时之前回到主屋。”北枯点点头，并亲然地告诉大家有什么地方可去，“林子那边有一条小溪，各位可以到那里走走。”
佟立夫人、来陌决定到外面散步。
我与王伯要去主屋喝茶休息。
莫四与马三则兴然地向北枯请教———有关古井上酒的来历。
于是，我们将他们三人留在酒窖，迳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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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通往主屋的走道上，佟立夫人他们往庭院走去。
我则直直往前走，打算直接回到主屋。然而，就在此时。
———王伯抓住我的手臂，拉住我。
…………
“陆可，你就偷偷跟着来陌吧！我回到酒窖观察马三他们。”王伯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了。”一阵冰冷的紧张掠过我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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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我们就在酒窖里面左手边第一个房间会合。我会在那里等你。”
“是的。”
…………
…………
我遵照他的指示，蹑手蹑脚地跟在佟立夫人他们后面。
我沿路躲在屋子后方、树下或草丛里，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小路上有一坏了的二抬轿子，他们悠哉地往里面看看，然后又继续向前走。
…………
小溪就在一块麦田的后方。蜜蜂在一整片铃兰中间交错飞舞。
在那条单脚就能跨越的小溪旁，盛开着黄色的野蔷薇。
虽然日头已快西下，天气却仍非常闷热。他们大约散步了半个时辰。
———期间并没有任何奇怪的状况或举动。
难道真如王伯推测的，生恐增怨、意图害人的就是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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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们二人走进主屋的大门后，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境往酒窖走去。
…………
走进酒窖，除了雀鸣之外，就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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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推开紧闭的门，里面静得诡异。
我走向王伯指定的那间房间，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发生什么事了？
…………
或许王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所以留在了其他地方？
———我决定去找找看。
…………
我将走道上的房间一间间地推开确认，最后来到尽头的楼梯。
往楼梯的下方望去。
———我发现有一丝微弱的光从尽头的房间照出，映在泥地上。
我屏住呼吸，将身子紧贴着墙壁下楼。
我躲在门后，朝储物室里窃看。
———虽然只能看见储物室的一半，但里面鸦雀无声，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
没人吗………
…………
…………
油灯放在从右边数过来第二排的木桶上。橙色火焰在昏暗的空间中摇曳。
当眼睛逐渐习惯黑暗后，我不时看到像针一样细的光亮从油灯窜入我的眼帘。
———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走进那间房。
…………
先不管王伯。
马三与北枯他们怎么了？
到外面去了吗？
还是还在这间房里？
…………
四周静得令人生厌，不断蔓延的寂静几乎令人觉到刺耳。
我沿着一个个木桶慢慢地前进。
———走到了油灯放置的地方。是刚才北枯拿的油灯。
…………
…………
“有人在吗？”我开口问。
没有回音。
我探头往房间里面看，但里面没人。
我犹豫了一下，提起油灯走回门口，而且，我总觉得背后仿佛有人。
———我频频回头，同时走向刚才那块泥地。
…………
…………
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到一股可怕的气息。
我快速地望向楼梯上方。
———就在那一瞬间，心中的恐惧急速胀大。
一个黑影挡住了楼梯至顶端，然后开始动了，变得越来越大，不断朝我迫近。
那个黑影在瞬间填满了我的眼帘。
在那断断续续的巨响从楼梯上逐步迫近我的同时，我也觉到一股诧人的冲击。
我被那个巨大物体撞得往后弹开，后脑勺撞到了地上的石头。
耳边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
———就是手中油灯倒地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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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7章
陆可的记载三。
…………
五月二十五日。
…………
…………
“………陆可………”
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判断岀那是马三的声音。
“喂，陆可………”
这一句则是王伯，他的声音很含糊，很好分辨。
“振作点———陆可！！”
王伯喊着，并用他的手掌轻拍我的脸。
…………
半黑半灰合在一起后的混浊漩涡，遮盖在我眼前。
我的脑袋仿佛被一颗大石压住，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觉到脑袋后面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
“———起得来吗？陆可？”王伯的声音就在耳边。
我试着抬头，却只得动一点点。眼睛也睁不开。
“———躺着。你还是别乱动的好。”马三说。
…………
“陆可，怎么样，你能说话吗？”王伯问。
“………可以。”
我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无，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我觉得嘴巴很干。
…………
“都是我的错。我将空木桶放在那种地方，又不知道被什么撞倒，才会滚下来。真是对不住。”
这充满内疚的声音是酒坊看管人———北枯。
…………
“不，这只是一起意外。不用担心。幸好陆可也没什么重伤，只是脑袋后面有一点小伤，对么？”马三说。
“大概是吧………虽然有淌一点红迹，不过没什么大碍。只要用布还是什么的压一下，应该立刻就能止住。不过，我还真是被他吓了一跳。”说出这个问题的是莫四兄台。
…………
一片漆黑之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小光点，然后愈来愈大。
我的眼前愈来愈亮。
———是有人将煤油灯放在我面前吗？
我终于能将眼睛睁开一点点了。大家围着躺在地上的我，脸上是充满担忧的表情。
…………
“………发生什么事了？”我闭上眼睛问说。脑袋后面开始隐隐作痛。
“楼梯上不是叠着两个木桶吗？上面的那个木桶滚下来，砸到你了。还好木桶是空的，也没造成什么大碍，可能是你直接往后倒下，木桶就从你身上飞过去了吧？”语毕，王伯将手臂绕到我背后，将我上半身扶了起来。
我觉得头晕目眩。
…………
…………
“怎么样？能走吗？”
“………可以。”我用手摸摸脑袋后面，发现自己流了一点红迹，而且头发也被红迹沾上了。
我用莫四递给我的灰布压住伤口，往房间里望去。
———只见撞倒我的木桶就倒在入口处。
…………
回到主屋的大厅。
我坐在椅子上，喝光杯里的茶水后，终于恢复了些许。
———就像刚从一场恶梦中醒来，神志不清一般。
…………
“———我真的不要紧。”在北枯夫人帮我包扎时，我对一旁的北枯说。
然而，他仍躬身低头，不断为自己的疏失向我说歉，“发生了这种事，我简直没脸见雷戈大老爷了。早知道我昨天就应该将木桶收好，不该交给那个年轻人的。”
…………
我的伤口不但肿了起来，而且还非常疼痛，但我只得忍痛楚，装出没有大碍的样子。
众人也都很担心我。
…………
“在晚上开饭前，你要不要先躺在卧榻上休息一会儿？”王伯说。
我决定接受他的提议，并由他送我到卧房。
在进房间之前，他一句话也没说。
…………
…………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坐在卧榻上说。
“不，是我太不小心了。都是我的过失。”他一脸肃然地说。
“这么说来，那不是一桩意外？”我觉得讶异，但随即就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
“当然，木桶本来就堆得好好的，是有人针对你，特意将它推下去的。”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好像看到木桶后面有一个人影。”
“谁？”
…………
“我不知道。脸和衣服都看不清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是吗？”
…………
“那是人冥吗？”话一出口，我却对自己这些话觉得害怕。
“有可能。”王伯以沙哑的声音回答，“我听到声音就立刻赶过去了，那家伙才来不及害你吧！！如果不是这样，那家伙应该已经得手了…………”
我觉得王伯的眼神带着可怕的冷漠。
难不成………难不成他怀疑我………
…………
“对了，那时候大家在哪儿？”仿佛为了挥去心中的不安，我转话问说。
“马三、莫四和北枯离开酒窖，我就跟在他们后面，结果他们只是为了找可以配古井上酒的下酒菜，去厨房一趟。正当我回到门口时，就听到酒窖传来你的声响。”
…………
“有没有人从酒窖里逃出去？”
“不，我没看见。凶手大概是趁我们从走道跑向里面的储物房、去救你之时，躲在某一间房里吧！！”
“这么说来，那三人就不可能是凶手了？”
“不知道。他们进入酒窖大概半刻钟后，我才走近大门，也是在这时才听见你的声响。多少有空一点时间，要作案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们三人在一起，应该不是他们。”
…………
“那到底是谁人？”
“我不知道。”王伯立刻回答，“我本来怀疑马三那家伙就是人冥（凶手）。可是，如果这事是马三以外的人干的………”
“很奇怪对吧………”我含糊地说。
“是啊，有些出乎意料。”王伯双臂交叉，点头说说。
…………
…………
我后来若无其事地向每个人确认。
证实马三的确从头到尾都和另外两人在一起。
另外，莫四也证实他们三人是一起跑到我身边，没过多久，王伯也赶了过来。
…………
“我在想…………”
“什么？”
“雷生应该不可能是凶手吧？”
“怎么可能！！”王伯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你用脑袋来思考好不好？如果凶手是他，那么我们六人之中一定有人遭害，但这种情形至今都还没出现，那就表示人冥（凶手）应该就是我们一行之中的某个人。”
“说得也是，对不住。”
…………
…………
“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佟立夫人他们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完全没有。”我将观察到的情形都告诉他。
“这样说，你是在确认他们都回到酒坊主屋后，才到酒窖来的？”王伯不满似地重复我的话。
“是的。”
“话虽这么说，人冥（凶手）那家伙也有可能是跟着你进入了酒窖………”王伯在卧榻边走来走去，压低声音说。
“………”我无话可说。
…………
“你这次的受伤，就是证明了人冥（凶手）确实在我们一行六人之中。”
“是………”
“总之，千万要小心。我们不能让那家伙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了。从现在起，他一定不会有所顾忌了，绝对不可大意！！”王伯咬牙切齿地说完，将冷漠的目光移到窗外。
———心中似乎藏了什么秘密。
…………
日头几乎西沉。
主屋的灰色窗纸将窗外的余晖完全遮住。
令王伯阴沉的脸庞，看起来更加阴沉。
…………
…………
…………
…………
可六。
我现在陷入一片混乱。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写这篇手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悲惨的事。
是的，可六，我整个人充斥着恐惧。
———我的身体正不停地颤抖。
…………
———天啊，为啥啊！！
…………
可六，你应该已经察觉了。
不错，真的有人亡了。
这真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狼王坊里出现了悲惨的遇害人，那家伙残决的害人手法将我们直接推入了万丈悬崖。
…………
只要一闭上眼，那具尸首就浮现眼前。
凶案现场是如此地诡异怕人，那幕光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恐惧已冻结了我的心。
好冷，我冷得不断发抖。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事先阻止那恶魔般的家伙犯下此案。
有遇害人出现，我也不可置身事外。
…………
不。
我怎么写才好？
我的头脑无法集中，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但如此，就连该如何归类这事都无法分明。
———这是一起不可思议的事。
…………
可六。
我夜半醒来的那一瞬间，就隐隐觉到一股不安。
你一定能明了那直觉吧。
…………
我躺在卧榻上，房内依旧一片绝寂，没有一丁点声音。
夜半时分，随着全身开始活络，脑袋后面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
我下了卧榻，环视阴暗的房内，将桌上的烛台点燃。
但我发现有点不对劲。
———就像还在睡梦中般不真实。
———这就是此觉。
…………
可六。
结果，我的不安竟然成真了。
几个时辰之后，真相终于大白，谁人都料想不到………
然而，那真的是事实吗？
难道不是作梦或幻影？
难道不是我的头脑出了问题，才出现这种假想？
…………
啊，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是那样。
我不想承认那种恶梦，也不愿记起它。
…………
但这就是现实。
不错，这真的是现实。
可六。
———我没疯，我的头脑是没问题的。
那是人冥（凶手）下的毒手，是那家伙干的好事！一定是的！！
那种残决的行为，一般人根本做不出来，只有真正的恶魔，才能用那种可怕的方式害人。
———那个象身虎头的丑陋怪物已经朝我们袭来了。
…………
这座狼王坊果然不是普通的古坊。坊里隐藏着神秘的谜团。
除了人冥（凶手）之外，还有什么妖奇怪物栖息在这里。这里有一股玄力蒙蔽了我们的眼睛，同时也迷惑了我们的心。
———带给我们极大的恐惧。
…………
对不住，可六，我太大动了，我要冷静一点。
距离那事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我的心还是无法平静。
我一定要冷静下来，然后将所有事情都字记下来。
只要将状况整理一下，即使这事有如怪谈般诡异，说不定也能从中看出一些真相。
我要尽可能地回想这起令人汗毛直竖的事，然后将事情始末据实地字记下来。
这是我此刻正在做的。
…………
对了，可六。
如果你看了上一页的手记（五月二十五日第二小篇），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没头没尾地结束吧………
———我写着写着，实在太困就爬上卧榻了，结果就一觉到天亮。
我会这么疲劳，除了被人冥（凶手）袭击所造成的伤，还有太过紧张、恐惧的关系。
…………
在开始写这事（五月二十六日正午的事）之前，我先将昨天晚上在酒坊发生的事情大概交代一下。
…………
…………
傍晚后，我在大家面前生是装作伤势没什么大碍，实际上我却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中。
除了自己险些丧命外，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的同伴之中，其实潜藏着想置我于亡的害人凶手。
在这种情况下，要人不心诧是不可能的吧！
…………
王伯离开房间后，我本想小睡片刻。
然而，我连一丝睡意都没有。除了头部的伤口有点疼之外，自己差点成为被害人的恐惧，也一直盘踞在我的脑海中。
我度过了一个危机，然而，这只是开端。
这个狼王坊从里到外现着诡异，凶手也绝不寻常。
———我们完全无法预料那家伙会从何处暗袭，又会用什么方法加害我们。
就如王伯所说。
———凡事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就是了。
…………
…………
大约过了一时辰。
仆人———古子来通知我晚饭准备好了。我和他一起回到了酒坊的主屋大厅。
…………
…………
“———陆可，你还好吗？真是太可怜了。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点差，伤口还在痛吗？”佟立夫人一脸担忧地说。她和来陌面对面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正在喝茶水。
———大抵是酉时初。
…………
“是，谢谢。我休息之后好多了。不好意思，让大家忧心了。”我忍着痛答说，在桌前的空位坐下。
王伯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没再多说什么。
…………
北枯老妇人在桌上摆满各式佳肴，虽是家常菜，但味道都非常好，加上古井上酒，简直让人无可挑剔。
我没什么胃口，但伙伴们都毫不客气的大肆吃喝。
…………
在桌边候着的是仆人———古子和北枯。
大家吃喝的同时，话匣子也因酒而打开了。整个过程相当愉快，大家也接连说出许多趣语。
…………
令人意外的是，北枯竟然是个相当容易亲近的人。
———我原以为他很默然寡言，没想到他一喝酒就变得相当能说，仿佛变了一个人。
一问之下才知道。
———雷戈大管家在住进狼王坊之后，就将这间酒坊交给他们夫妻二人。
也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在那之前，据说他们住过很多地方，也从事过很多不同的行当，这样的丰富经验，让他说之不尽。
…………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观察大家在桌上的言行举止。
———大家看起来都非常兴然，但在那愉快的气氛中，却隐着某种伪假之物。
———我不时有种被人注视之觉。
…………
虽然不知道是谁人，但真的有人在看着我，对我虎视眈眈。
我很害怕，人冥（凶手）正盯着我不放，我觉得不安，直想逃离这个地方。
…………
临了，在酒坊的晚饭直到亥时初才结束。
我们带着古井上酒，踏道狼王坊。
…………
…………
抵达狼王坊已是亥时末了。
———我们回来得太晚，只有下人们出来迎接我们。
很遗憾，我们还是没见到雷戈大管家。
根据下人———大丰的说法，大管家要到明天早上才回来。而管家夫人和雷来都已经睡下了。
…………
“真是，那个雷戈大管家究竟什么时候才肯现身！！”来陌小声怨说，不让下人们听见。
———但那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心声，就连我都不禁怀疑，大管家是否刻意避不见面。
…………
觉得还没喝够的人决定在大厅喝点古井上酒。
佟立夫人和来陌决定到书房。
我很累了，直接回到二楼卧房。
然后，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
…………
第0348章
陆可的记载四。
…………
…………
我在今天换了一本新的记簿，为的是将接下来这几天的事写下来。
———可六。
…………
这次拜访全是秘密的。
不过，一旦雷戈大管家和我们一行人建立良好关系，日后就能详细讲述这次的经历了。
我要尽可能地详尽记下此行中的一点一滴。
…………
尽管如此，可六，我觉得今天一整天真是漫长，无法言喻的诧奇不断在眼前重复上演。
我们终于来到了这座古坊———一座被埋藏在深林里，几乎与世绝离，它的名字叫做“狼王坊”。
…………
…………
环绕四周的陡峭高山和广大林子也同样散发凛凛气势。
狼王坊周遭常常有大雾。
上方则被灰色的厚重云层笼罩，被云遮掩的光投在古坊外墙和石壁上，产生了明暗之别。
…………
这次我们六个人受邀前来拜访的，就是狼王坊。
…………
天啊，可六！！
如可以，真想将今天一整天有如神迹般的所见全全道出。
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心里觉到的，都是一种难得的幸运———沙中见宝石。
…………
…………
如今，我正坐在一张小小的旧桌前，藉火光写下这篇手记。
这里是狼王坊的二楼，我们每人都分到一个房间，每一间都井井有序，大式家具只有老旧的卧榻和矮木柜，但幸好有全新的瓷盆。
…………
…………
今天一整天相当辛苦，而且我还有一个和间庆约定好的重要秘密任务。
———在我们六人中，混入了一个害人魔，也就是人冥。
我一定要将其揪出，一直处于戒备的状态，注意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导致整个人也很疲惫。
虽然很辛苦，但也只得挺到最后，只要稍有不慎，连我自己也会成为遇害人。
…………
…………
然而，我心中的大觉———主要是诧叹———完全驱走了疲劳，我甚至还担心今晚会不会兴然得无法入眠。
———狼王坊所隐藏的秘密，远远超乎我的想像。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在险峻深林中亲眼目睹这座古坊时，内心是多么的大动。
我一点都没有置身于这座古坊的真实之觉，反而像在小时梦见的玄奇梦境中。
…………
可六，很想知道狼王坊到底在哪里吧？
可惜没办法告诉你。
理由有两个。
其一，我们和邀请我们来此的雷戈大管家约定，一定要对外守密；
其二，可能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座坊在哪里。
…………
不骗人。
我根本不知道抵达这里之前，经过了哪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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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坐大管家派来的轿子来的。
那个轿子很大。
我们六人上轿后，不仅轿门被一块大木板封住，甚至还被要求尽可能不要掀窗。
轿子大部分时候是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但我最后还是没能记下来此的路。
只知道狼王坊位于十里城边境，身处一片深林之中。
…………
雷戈大管家恐怕是个秘密至上的人。
这次的来访是个秘密。
狼王坊的所在之处是秘密。
连有关大管家的一切也都是秘密。
…………
总之，我们不被允许探查任何细节。
实际上，要拜访狼王坊，我们被迫立下了许多誓言。
———绝不能向人提起这段经历，连家人也不例外。
以及一些琐碎的细枝末节。
———像是在轿子中，全程只得用手势言语、不得下轿等等。
这些令人不解的誓言，让我们觉得既觉怪又畏惧。
…………
…………
今日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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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我们的大轿子（八人抬），在辰时末抵达院子的后面。（无人得见）
我们六人分别上轿，往这座狼王坊出发。
票号老板———莫四兄台、王伯讼师、佟立夫人、来陌掌柜、马三先生。
轿子后面除了各人的行李，还有许多要送给大管家的物什。
通过来邀告的人，我们得知大管家喜欢搜集古物，便准备了两百年前古陶器、瓷画框，以及一百多年前制的挂毯，作个赠物。
…………
票号老板———莫四负责清点行李，他手持清单，逐一清点行李是否带齐。
常年在票号点银记名的他，确实很适合这种琐碎的活计。
…………
…………
“嘿！！陆先生。”他堆起了满脸笑容向走近的我一示，圆圆的脸颊因寒冷而冻得通红。
“你做事会不会太独断了？真是的，专买这些这么贵的东西………就算大管家收下了这些东西，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就会兴然。唉！！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希望这些银子不会白白浪费掉了。”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其他事。
…………
买赠物的预银是通过他的票号，进行钱银周转及调度。他连一两银子，不，连一文大钱都不想从票号里拿出来。
有这种华秀的大轿子接送，最兴然的就是虚荣的佟立夫人。
———她兴然得双眼发亮，毫不犹豫地立刻钻进轿子。
…………
“我已经受够那些个小轿子了。又破又挤，还是这个大轿子坐着舒坦！！”
她作势地对马三先生说出这些话时，我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
来陌掌柜听到后，也跟着大势说———他打算买一乘大轿子。
“佟立，你说得不错。这个兴趣真不错。小轿子我也坐多了，正想换一乘大的。马三，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你试坐一下看看，如何？”
“得了，大差才可四人抬轿，莫到时候把我当街擒了去………”马三斥说。
“寻两个力大的人抬轿不就得了………”来陌掌柜说。
“我不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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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陌掌柜的体格实壮，但以他四十岁的年纪来说，稍胖了一点。他自己对这一点也很在意，总是喜欢穿较小的衣衫，但此举反而突显他的胖身。
…………
…………
王伯———讼师在等待轿子抵达前，一直和莫四老板谈论近日来十里城案子的问题。
…………
我翻开记簿做此行的临了确认。
———今是五月二十四日。
预计回来时是四天后，也就是五月二十八日。
这一段时间里，讼房的活计都已经交代给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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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出发时万里无云，日头天悬，这应该是一个好预兆。
一开始，轿子向前直走，后来在山间土路上绕来绕去，转了几次弯，没多久就进了无人之地。
我们越过山丘，经过几个小店旁边。
通过轿窗的小小缝隙。
———一路望见一旁的花田前进。
…………
很快地，我就完全不知道轿子走到了哪里，不过，根据日头的位置来推断。
———应该是朝西南方前进。
…………
…………
途中，大家一度在某个村落的一间老宅子里稍作休息。
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几乎觉不到人的气息。
屋内没什么损毁。
———似乎不久前都还有人住在这里。
…………
苦工们已事先准备好大饼给我们当吃食。
———就像来野餐一样。
我们很庆幸有东西可以吃，而且味道还不错。
…………
…………
“陆可，雷戈大管家会不会是为了款待我们，才特地将这个老宅子买下来？”马三先生在我耳边小声说出他的想法。
但我不这么认为。光是为了这个理由就买下一座老宅子，这简直就和将银子丢到水沟里没两样，而且大管家没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
我们几次和默语寡言的领路人攀谈，企图从中打探一些消息。
———我们问了许多问题。
…………
———狼王坊的外形和位置、雷戈大管家的为人等等。
然而，不论我们再怎么问也没用，领路人都不愿多说，只表示自己是根据大管家的文字指示行事。
…………
“———他们的口音有异国味儿。”马三先生说。
经他这么一提，我确实也决如此。
…………
当我们吃完大饼准备上轿时。
我们仔细眺望四周，放眼望去。
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几乎位在湛蓝青空中高点的日头。
似是飘在半空中的大雾，遮盖的一大片鱼鳞云杉和阔叶树林，和山腰间的一片深色葡萄园等等。
…………
可惜的是，乡间全是同样景色，此地究竟在哪，仍旧无从得知。
从远处望去，能发现每座山各有各的特征，走近一看，却觉得全都长得一个样。
想找出茂密林子、石块、山谷有什么特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请教了马三先生，他说他也不认得这座山。
…………
“我是个教书先生，可认不得路，陆先生。”
…………
可六。
这就是那个装模作样的先生。他说话时还不停抚他的黑胡子———像山羊一样垂得长长的胡子。
…………
但我们至少能确定，我们位在十里城外的数里处，朝这方向继续走下去，几乎没有人烟。只有仿佛屏风般的山林。狼王坊果然位于不为人知的深林中。
…………
…………
我在吃大饼时，依然在执行被赋予的任务。
在伸手拿大饼、将水送入嘴中的同时，我也在暗中注意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到底谁是人冥？
可疑的是谁人？
有没有举止怪异的人………
…………
…………
王伯虽然带着年老体弱的假面具和大家一同谈笑，但眼神依旧犀利地观察大家。
然而，我找不出可疑人物。
每个人的举动都没有怪异之处。混在我们之中的人冥将自己隐藏得很好。
可怕的氛围在慢慢蔓延。
…………
…………
饼完，休息一会儿后，我们再度上轿子，往目的地走去。
…………
过了一个多时辰，我们到达早前一直看到的淡青色山麓，四周呈现高地的特有之景。
…………
一行人踏上狭窄土路后。
时而在阴暗的林子中前进，时而在紧邻山谷的悬崖边行走。
饼后，我开始有了睡意，但轿子上下颠簸而产生的摇晃让我醒了过来。
轿子内的雾气越来越大。
…………
马三先生双手环于心前，直盯着黑窗外面，偶尔自语几句，还不住点头说：“原来如此，建在这么偏僻的深林里，谁人也没办法寻得了。从地利上来看，可说是固若金汤。”
不过，我倒觉得这种建在深林之地的古堡，应该没有人会进犯吧？
它应该是没有用处而被弃置，才荒废了这么长的时间。
…………
“马三先生。为什么有人会将古坊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是为了躲避敌人吗？”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座古坊可能没那么简单………”
…………
…………
“狼王坊是大管家———雷戈建造的吗？”
“不，不是。”马三先生摇摇手说，“一开始，只有绝冥山———凌夜谷那边的林中有座狗肉坊，狼王坊是后来建造的，这些，是大管家———雷戈的那封邀请信上写着的。”
“我的信上好像没有，是先有狗肉坊，才有狼王坊？”
“不错。”
…………
“建造狼王坊的人是谁？”
“是朴田大管家，他现在也只是狗肉坊的看管人。”
“为什么他要建造两座一模一样的古坊，这举动不怪异么？”
…………
“老实说，这一点并不清楚。雷戈大管家也不未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建造了两座古坊。”
…………
…………
通往狼王坊的路越来越陡，穿梭在广大林子间的弯道也越来越多。
我将窗户掀开一点小小缝隙，但茂密冷杉和又长又多的杂草挡住我的视野。
———连旁边是山或山谷都无法分明。
雾气自轿窗外吹了进来，令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
“现在这样，不晓得为何让我突然想起说书先生的话本———《古坊经》里，主人公被木轿子载到位于红林之中的刀坊的诡异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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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为讼师，竟然这么胆小。”求实的马三先生意外地哼笑说，“———前面的兄台，还有多久才会到狼王坊？”
“应该快到了。”领路人依然盯着前方，冷冷回答。
…………
…………
但我完全无法预估，究竟何时才会抵达这条迂回土路的终点。
土路坑坑洼洼，轿子现在行进在布满碎石的土地上。
轿子内的我们不断上下摇晃。
我开始担心。
———我们真的能在天黑前抵达狼王坊吗？
…………
“这个最适合醒觉了。”马三先生要喝酒，顺手将窗户掀了一小半，从怀里拿出一小坛，找借口说。
…………
我从他掀开的窗户向外望。
———刚刚的晴朗天穹有如一场梦，取而代之的是昏暗天色和厚重的灰色乌云、无边的大雾。
…………
风很大，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
极北之地的天穹一向都是无垠的蓝天，予人祥和宁静之觉。
这里的天穹却令人觉得不适。
———明显充满了特有的肃然气息。
诡奇的天穹令寒意更加冷冽，阴暗的天色也夺走所有事物的缤纷造化，将万物涂上了单调之彩。
…………
轿子进入山谷中，我从树林间窥见了高耸的墨山峰。
…………
“很可能是林中的自然环境造成的。这附近弄不好一整年都是乌云密布，大雾广肆。应该没人会想来这里吧！！确实是一个隐藏古坊的绝佳之地。”马三先生仿佛知道我正在思考天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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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初左右，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等人打开轿门，然后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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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雾广布，灰云低垂，仿佛伸手可及。四周的黑冷杉木顶端形成了锯状，耳边充满大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令我缩了缩肩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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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到了，陆先生。”年迈的王伯———讼师蹒跚地从轿子上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挺着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怎么了？”他看起来很难过，我走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不，不要紧。只是轿子里闷久了。我本来就不常坐轿子。现在气顺了以后好多了，没事，我很快就没事了。”
“那你还是先坐回轿里比较好吧？”
“谢谢………但狼王坊应该已经在附近了吧？”王伯满怀期待地转头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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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一整片长满尖叶的高大树木，树木根部全是低矮灌木丛和杂草。
像现在这种春夏之际，许多地方总能看见繁花盛开的景象，这附近却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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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别下雨才好。”站在一侧的佟夫人说，自一上轿她就睡下了，怎么颠簸都不醒，“要是下雨，这身新衣服就完了。”
这种天气明明不用撑伞，佟夫人却仍将随身伞交给来陌掌柜，示意他撑开。
她穿了一件红色蔷薇花纹的连长裙，脚上是一双木屐。在平地这样穿还行，但在这里应该不大合宜………
…………
“今儿可以不用撑伞了，佟夫人。”来陌掌柜改而从轿中将她的外衣拿出来，披在她的肩膀上，“虽然林中的气候多变，但是看这样子应该不会转坏。”
“是么？也好，不会被晒，我反而还比较兴然。我可是花了许多苦心来护我的脸。”
“不错，没有其他人比你美了。”来陌谄说。
…………
…………
“听！！那是什么声音？”王伯神情一凝，侧耳倾听。
我也竖起耳朵聆听。
———在风吹动树林的声音中，确实掺杂了一个来自远方、有如琴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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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像是虎啸。”马三先生站在大家后面，抚着黑胡子说，“虎很少在白天吼叫，大概是吃饱了，或是在追猎！！”
“这附近有猛虎？”
…………
“当然有了。”马三先生说，“在这种深林里有几许老虎没什么好奇怪的。”
“老虎会不会追猎我们，马三？”
“不会，早年十里城周遭———捕猎人众多，它们很怕人。只要我们不轻举妄动，它们应该不会靠过来，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危险。”
“那我就安心了。”王伯夸张地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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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快看！好像有人来接我们了！！”莫四洪大的声音响起。
他离大家最远，原本正在清点从轿后卸下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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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小径走出了三个人。
当头一个是身量高大，穿着褐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年纪大约三十上下，容貌正正，颇为俊秀。
另一个男子看起来似乎久居乡野，拥有像犀牛般的肃然脸孔，肩膀比一般人要宽，年纪大概五十，不，应该将近六十了。
最后一位则是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身穿黑衣，腰间围一厨衣，他的身份从这身乔扮就一目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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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莅临狼王坊。”
年轻男子的声音清晰有力，现出笑容说，“我是雷生，是狼王坊看管人———雷戈大管家的亲戚，也是一个乡野大夫。我将带领各位前往狼王坊。”
语毕，他向我们介绍了他身后的人———下人古子和下人大丰。
两人静静地向众人点头示意。
…………
…………
“原来这种深林里还有如此英俊的人。”佟夫人看着雷生，轻声说———
“你这么郑重的迎接，真是让我们觉得惶恐。我是莫四，十里城———合安票号的东主，也是这一行带头的，请多多指教。”肚子圆滚滚的莫四走向雷生，拱手一示。
…………
接着我们一一报上名号。
佟夫人轻垂下头，眼角上扬，对雷生说：“我是佟立。亡夫是合安票号的贵客，现在仍是寡人一个，雷公子好像我的一个故人。”
佟立夫人连这话都说了。
…………
“行李交给古子就好了，请各位带着随身的物什跟我走。”雷生随即向我们示意。
“我的东西不多，但要给大管家的物什可是不少哪！！”莫四得意洋洋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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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家准备好后，雷生立刻踏上来时的林中小径。
小径只容一个人通行，我们只得排成一列走在后面。
小径曲折平直，并不难走。
…………
…………
第0349章
陆可的记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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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兄台，还要很久才会到狼王坊？”莫四身后的王伯望着深邃林子，不满地说。
层层叠叠的绿枝如屋顶般罩在我们上方，令四周显得有些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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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要走一刻钟左右。这里都是林子，小径又狭窄，轿子走不了。”
雷生侧过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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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公子———唉呀！！”走在行列正中的佟夫人以妩娇的语气向雷生问了个问题，她的木屐害她跌倒了好几次，“我能叫你雷公子吧？你说你是雷戈大管家的弟弟，你和大管家是亲兄弟吗？你能告诉我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呢？我不大明白。”雷生答说，再度往前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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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莫四说，大管家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佟夫人慌忙从众人旁边挤到雷生后面。
“我和大管家确实不是亲兄弟，但那是无关紧要的。虽然大管家已经六十一岁了，但管家夫人也才二十七。”
…………
“哦！！”佟夫人诧讶得瞪大了眼。
———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当大管家的女儿了。
“大管家和管家夫人是真心的，年龄的差距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是问题，见到他们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他们相处的其实很合。”
“真是太了不起了。不错！！真心的两个人是不会被任何事情离分的。”
“看来佟夫人对此很有见地咯。”雷生以肆朗的表情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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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亲身之经呀！有时，也很心念我亡去的丈夫。”佟夫人做作地低着头说。
…………
“那很好啊！！”语毕，雷生发出了动听的笑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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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都注意着队伍的后面。
我走得比别人慢。在我前面的马三先生则不时停下来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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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会走在队伍后面并不是走不快，而是要防备“人冥”从后面暗袭。
当然，人冥———虽然不知道是谁人———应该不会在众目睽睽下逞凶。
但我并不想亡身，一刻都没放松过。
我已决定从此程开始的那一刻起。
———一直保持警戒。
…………
我心想。
———刚才雷生说过，走到狼王坊大约要一刻钟。
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
就在此时，前面的莫四突然大大倒抽了一口气，发出了“哗———”的一声诧叹。
来陌听到声音后，忽然停下脚步。
我和马三先生来不及反应，都撞上了前面的人。
…………
…………
我抬头想看发生了什么事。
———莫四和王伯站在小径前方的转角处。
———他们两人站在阴暗天穹下的林荫间，看起来就像一幅水墨画———正朝左手边望去。
他们身后的佟夫人等人似乎也因某个景象大受震撼。
…………
…………
“大家看！！”
莫四回过头，浑圆的脸上现出了愉快又兴然的神情，又急又快地说了一长串话，“是狼王坊！那里有一座古坊———我们到了！是狼王坊！我们终于快到了！！！”
…………
…………
…………
不错。
可六。
我们终于寻到狼王坊了。
不。
应该说，我们是以受邀人的身份，发现了这座大管家信中———神秘不测的狼王坊。
…………
…………
我们听到莫四的呼声后，全都往这条窄小的斜坡上冲，将圆胖的他挤在中间。
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旁的灌木从叶和杂草被我们弄得沙沙作响。
…………
本以为能看到狼王坊全貌。
但我错了。
———古坊绝大部分都被大雾遮盖，只现出有如巨岩般坚固的中心部，还有坊顶的风向狼………
…………
“是的，那就是狼王坊。它可是大有来头喔！！”在我前方一步之遥的雷生悠然微笑说。
古坊的外观非常犷简。我虽然只见到一部分，却已觉到其令人畏惧的厚重。
…………
…………
看见目的地的兴然将疲惫一扫而空，现场欢声四起。
众人跟着雷生快步前进。
头顶上方的冷杉和松树因冷风而晃动，灰暗天穹也散发出快下雨的怪异气息。
———但我们眼中只有狼王坊。
…………
小径尽头衔接一条通往苍郁林子深处的铺石小径。
走到这里，狼王坊其实已近在眼前。
从树林隙缝中，能看见矗立在地上的一片石墙。
外墙上积了不知是岩灰或其他的东西，颜色呈现青灰色。
一走过铺石小径，便来到一个四周树木都被砍尽的小广场。
在这里，我们终于和这座以乌云、强风和大雾为背景的狼王坊面对面了。
…………
…………
狼王坊外院墙因长年的风雨吹打，留下了污渍和斑驳痕迹，也长了许多青苔。
我不禁停下脚步，身体不停发抖。
我对狼王坊的全貌留下了朴素的印象。
———只是一个四方形的石造建筑，外围一四方院墙，没有任何饰物。
…………
…………
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从它荒废的外貌觉到岁月的足迹，以及它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日旧痕。
…………
…………
“天来！！”
大动万分的马三先生突然大叫，“跟我想像的一模一样。———不，比我想像的还要好！！真是太了不起了。世上真有这等奇物！！”马三双掌合十，敬敬一躬，抬头凝视狼王坊的眼神闪着光辉。
…………
…………
可六。
你应该也能想像狼王坊的外貌吧。
它的构造既庄重又简单，完全不同于其他屋舍。
当然，这座古坊没有损毁得很严重。
…………
…………
狼王坊的外院墙围成冷冰冰的正四方，除了正面以外，所有墙面都被砌成平整的绝壁状。
外院墙由大石筑成，外观上几乎没有任何饰物，表面长年受到风霜的侵蚀和磨损，并有许多苔藓、污渍、尘土覆盖其上。
…………
…………
…………
“各位请往前走。”
听到雷生的声音后，我这才回过神。
帮我们搬行李的下人们已经赶来。
大院门生了锈，推开之时有一点唧唧嘎嘎的刺耳声响。
大家一人一句、东张西望地走进大院门。
———钉有铆钉的厚重大院门是向内打开的。
…………
…………
走过大院门后，我们终于踏进狼王坊内。
我该如何表达那一瞬间的心境呢？
不是喜、不是兴、也不是恐，是一种至今未曾有过之觉。
不只我，连其他人也都诧讶得哑口无言，轻轻出大气。
…………
…………
狼王坊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
邀请我们的雷戈大管家是什么样的人？
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人冥究竟是谁人？
人冥来到这里后，会有什么举动？
———我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疑惑和好奇等错综复杂的心绪。
我抬头看向充满压迫的主坊，扫量着蛛丝小迹。
最后抬起头来，想看看坊顶的风向狼。
…………
…………
“我是钻研过古坊建屋的，闻见过各式各样的古坊，而这座坊确实很值得瞩目！！甚至可说是一座了不起的古坊。”马三先生理了一下衣领子，慨然万千。
…………
我不知道他注目之地在哪，但我对这座老旧到似乎即将崩塌的古坊，确实产生了莫大好奇。
铺上石板的中庭很大，也很简单。
抬头一看，狼王坊似高得夸张。
虽然没有任何饰物，却给人自然庄严之觉。
…………
…………
“左边的是水井亭。多亏有这口并，狼王坊里的人才有干净的水可以喝。”
当我们听完雷生的说明、朝主坊中央的———简朴大门走去时。
———佟夫人很熟练地挽住他的手。
…………
…………
“对了，雷公子，为什么这座坊要叫‘狼王坊’呢？”
“天晴时自远方眺望这座坊，会发现坊顶有一风向狼的。”雷生护送着佟夫人前进，“这可能就是名字的来头吧！另一座坊———狗肉坊———则是有一风向狗的。登上高处看到坊顶，应该一眼便明了。”
“我从刚刚就一直在想，狗肉坊到底是在哪儿？”
“看不见狗肉坊是它刚好被这座坊挡住了。两座古坊是对称天成的，就像………就像水中月一样………狗肉坊位在主坊后方的山谷对面。”雷生现出了朝气的笑容说。
…………
…………
“这里有山谷？”
“是的。但这座林子不只围住了狼王坊，连山谷崖边上也长满了茂密的梅树林，不走到崖边是不会发现山谷的。”
一顿。
“………换句话说，这座狼王坊乃屹立在绝壁之上。只要走到山谷的悬崖之边，就能从看到深邃可怕的山谷和———凌云谷中的狗肉坊。稍后我会带你们去崖边，让你们好好欣赏这一片景。”
…………
…………
“太好了，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喔！！”佟夫人脸上现出喜态，身子往雷生近了近。
…………
…………
大家到了狼王坊内，皆是兴然不已。
唯来陌一人始终沉默。
来陌好像不是走累了。
———脸上并无疲惫。
…………
来陌似乎是因气愤而沉默。
———他心念的佟夫人对雷生很有兴趣，而且还在他身边，向他频频示好。
来陌应该也明白，就算他能和雷生在长相上一较高下，但雷生是雷戈大管家的弟弟，身处狼王坊，他在身份上根本一点胜算也没有。
…………
…………
我在主坊大门前轻轻匀着气，追上前面的人。
…………
四面高墙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的回音。
一瞬间。
我觉得自己仿佛被囚在一座牢不可破的牢狱中。
…………
…………
大门和大院门一样呈方状，上面刻有浅浅的浮雕。
大门敞开。
门里有一名下人———后来得知他是大丰———先前好似见过一次，没记住脸———在等我们。
大丰是一名身量寻常、表情肃然的中年男子，等我们和行李全都进门后，便恭敬地将门关上。
带有霉味的古旧昏暗包围了我们。
…………
…………
…………
“来，后面的各位也请进。”寂静的大厅中短暂响起雷生清晰的声音。
自落成以来，经过长久岁月累积下来的肃然和冷峻，深深刻印在狼王坊内部。
厚厚的石墙将我们嘈杂的脚步声全都吸尽。
风很干，我的心境有些沉重。这里虽然没有传说和古老故事中的亡寂气息，但确实也沉积了无数霉味和尘埃。
…………
…………
当眼睛习惯了黑暗后，我开始打量大厅。
屋顶板很高，而且相当阔大，光我们几个人和行李只堆得一小部。
一旁有个小木桌子，上面是燃着煤油灯的烛台。
合然的灯火在昏暗中散发橙色光辉。
对面墙壁挂了一张白纸（空空一画），看不太出来是何意。
…………
马三先生静静走到白纸前，用眼睛仔细观察了一阵。
…………
…………
前面的人跟着雷生往大桌前进。
下人走在我后面，将煤油灯挂起、点燃。
———而众人的影子仿佛奇怪之物，在墙上和地上无声地挪动。
…………
对了。
可六。
当初我看到狼王坊毫无饰物的朴素外貌后，就认为坊内的样子一定也很乏味———石桌石椅，零散摆置的家具，简单且空荡的房间———但幸好事实不如我所想像。
实际上，狼王坊内整理得很适合人住，内部装潢和寻常物什，都是大抵不差的。
———布置得井然有序，避免不让整体看来太过华秀。
虽然还不知道雷戈大管家是个怎样的人，但我至少能确定他不是土大户或骗子。
…………
…………
大厅周遭的墙壁上有六盏点燃的煤油灯，闪耀着小小的红色火焰，但光亮不足以照亮整个大厅。
———这个宽阔的房间角落仍残留一大片黑暗。
…………
…………
四周墙板被磨得很亮，火光照到的地方显得非常黑亮。
地面铺上灰黑石板，并打扫得一尘不染。
…………
此外，门边的小桌上也摆了旧瓷器和琉璃酒杯等东西作为饰物，每件物品都是年代久远的古物。
…………
…………
“各位对狼王坊的第一印象如何？”雷生亲切地问，就连在狼王坊内，他的言语还是清晰非常。
“真的是太好了。”佟夫人诧喜万分，“这里的气氛和房间都是那么地宜人！！听说这座古坊已经好几月没人住了，我原本还以为会很破旧呢！！”
“三十多年前，朴田大管家建造了这座古坊。而后便一直荒废。直到一个月前开始改建，内部装潢完工是在大约半个月前之前。狼王坊的外观几乎没有变动，主坊内部则是改建得适合人住。”
“但这座坊已经存在三十多年了，应该残破不堪了，就算是石造屋坊，也必须经常修复才能保存，世上没有永远不坏的屋坊。”马三先生岔说。
…………
“你说得不错。奇怪的是，三十年来，这座坊的风化和损毁并不严重，简直就像新建的一般。”
“这么说，这座坊从没人来过？”
“是的。”雷生点头说，“先不论这里隐蔽非常，就算有人寻到这里，大抵也不愿住进这座荒无人烟的古坊里。”
…………
“没人来过………是吗………”马三现出了失望的表情。
…………
…………
“那可不一定………可能有想隐居避世的人，或是逃亡至此的犯人，来过此处！！”莫四向左右望了望，寻求认同。
“对啊！足足三十年，一定有人来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来过这里呢？他们经历了什么？真是有趣，还可以这样启发想像。”佟夫人夸张地大叫。
“我不认为这些古宅的故事有多好。我不知道你的兴趣这么乏味，佟立。”来陌掌柜很难得地出言讥讽她。
———可能是雷生的出现，让他觉得被冷落了。
…………
“比起那个，这里似乎有点冷。”我用右手环住左肩，小声说。
“真是对不住，到了楼上的房间就有火炉了。”雷生同情似地说歉。
…………
“雷生，这里的饰物和寻常物什，都是为了让这里适合住人而特意买来的吗？”马三先生问。
“大部分是如此，不过，要备齐这些个寻常物什，也不大困难。”
“原来如此。大管家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就会夺了你们和大管家的相见之趣了。”雷生对大管家的一切守口如瓶。
…………
大厅里，除了通往二楼的木梯，另外还有几扇门通往邻近房间。
主坊二楼有两条东西向的走道，房间大致都位在走道的南北两侧。
…………
“前面是书房，右手边的是大饭桌，左手边是会客厅。”雷生依序说明。
“原来每个房间还各自取了名字！！”佟夫人兴然地说，“这真是太好了！你说是不是，来陌？”
…………
“各位辛苦了，请大家移步到大饭桌那里，喝杯茶，休息一下。我会派人将各位的行李送到你们的房间。”雷生稍稍抬头示意。
“太好了，我正好渴了，而且也饿了。真想吃些东西———”莫四一脸欣喜地说。
…………
…………
“我们的房间在哪里？”王伯像是要盖过这段话，向雷生问。
“在二楼。大家喝完茶后，我带大家逛一逛坊内。”
“我想去院外。我想看看狼王坊顶上的风向狼。当然，可以的话，顺便去一趟悬崖边上，我最想看的是山谷对面的狗肉坊。”马三一脸认真。
…………
…………
“各位请。”雷生点头，挥手往前一示，率先迈步走去。
手持煤油灯的下人———大丰为了照亮我们的脚边，快步走到我们前面。
但墙上本来就有挂煤油灯，大丰其实没必要这么做。
…………
…………
“陆可———”两手环于心前的来陌走到我身边，眯眼瞪着雷生的背影，“那个装模作样的年轻人真令人生厌！！管他是乡野大夫还是大管家的弟弟，总之就是很令人不舒坦。”
我不知该说什么，随便附和了两句。
…………
大门的右侧有两扇门，左侧只有一扇。雷生在位于大门中间的左侧门前停下。
“这里是兵刃房，里面有着几多的铁甲、兵刃，都是雷戈大管家不久前的弄来作饰物的。”
“可以看一下里面吗？”马三话还没说完。
———手就已经伸去开门了。
…………
“对不住，我先让下人准备好里面的煤油灯，等各位喝完茶后就可以拜访了。”雷生亲切地说。
“是吗？那就这样吧！！”马三打消现在拜访的念头，将打开的门关上。
………
大厅再度陷入寂静。
煤油灯的油味飘散开来。
我们的脚步声划破了这片静谧。
影子也在煤油灯和墙上灯火的照印下，形成复杂且难以形容的阴影。
…………
出了大厅门。我不经意地往四周院墙尽头看去。
———吓了一跳。
一个奇形怪状的庞然大物就伫立在阴暗中。
———一尊黑铁甲人像。
我和来陌说话，现在才发现它的存在。
…………
“唉呀呀！！”看见铁甲人像的莫四笑得连肚子也跟着抖动，“这东西还真适合出现在这个深林老地，真是有趣！！你说是不是啊，马三？”
“不错。”马三先生点点头，将脸凑到铁甲人像旁，仔细观察。
———铁甲人像笔直地站着，单手持一火炮，炮口冲着地面，整体外形较为浑圆，几乎没有其余细微饰物。
人像表面基本上也是如此。头盔是铁做的，脸上的五官突出，除了眼睛的横向细缝外，还有几个通气孔。
当下人———大丰将煤油灯拿近铁甲人像时，磨得光亮的护身铁甲反照出微弱的摇晃火光。
———铁甲人像看起来很诡异。
它几乎没有表情，就像一具钢铁铸造的亡壳。
…………
…………
“这是多少年前的物什？如果真的年代久远，应该值不少银子吧！！”莫四问。
“先不谈银子，这铁甲人像做的可真是精细，颈部上下以锁链甲相接。此外………嗯，这个护腿铁甲也做得很细………”
但至让马三先生感兴趣的，是铁甲人像手上那将超过两尺的火炮。
从炮尖到炮柄，他都细细地目量，然后低声喃喃，“这是火炮，虽然不是那么稀有的东西，不过………”
…………
…………
“狼王坊二楼的两个走道尽头，皆有一尊铁甲人像，每尊铁甲人像的外形皆不同，各位能借它们知道自己位于何处，也就不会迷路了。”雷生微笑说。
“原来如此，原来它们不是守卫，而是引路人。这个点子真不错。”莫四大声说。
“兵刃房里是不是还有很多铁甲人像和兵刃？”马三回头，拿下眼镜问雷生。
“是的，多的很。”
…………
“是吗？”马三兴然不已，渴望的眼神望向兵刃房。
“马三，等我们喝完茶水、看完风向狼，就进去看！！”莫四用力摇头，大声促说。
…………
…………
“既如此，那走吧！在这边。”雷生转过身，带我们来到大院门口。
…………
院外。
众人一起仰头望去………
…………
…………
第0350章
陆可的记载六。
…………
…………
可六，我好困惑。
马三提出了一个很怪的请求。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火炮或炮尖的，但他那个请求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饭时已经到了，而我连行李包袱都还没打开。
我慌慌张张地从行李箱中拿出长衫，整理好仪容便迅速走出房间。
…………
…………
走道前方有两个人影。
———佟夫人和手提煤油灯的来陌。
…………
佟夫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从脖子垂下一串宝石项链。
来陌则穿着一身飒素的衣衫。
…………
“唉呀，是陆可，一起走吧！我有这个荣幸能请你和来陌一起当我的护花使者吗？咱们分散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呢？怎么都没看到你。”
佟夫人转头发现我，发逸起。
…………
“我只是在房里休息。”我追上两人，小声地答说。
佟夫人身上有着柑橘味的胭粉。
…………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来陌和马三先生三人去探访过一楼的兵刃房了。那边有许多很稀罕的物什。”
“有哪些东西？”我和他们并肩往前走。
“那个房间大得怕人，里面摆满那种老旧的东西。”来陌以下巴指了指走道尽头的铁甲人像，“其他还有剑、刀、斧子、火炮、盾之类的兵刃和防具，全是兵卒们的东西，让人看都看厌了，比较小的东西还好好地收藏在橱窗里。”
“………就像……就像一座即将亏空而倒闭的小示店。我是觉得不怎么有趣，但用来磨灭时间还不错。”
…………
“是吗？那饭后如果还有时间，我也去看看好了。”
…………
…………
“陆可，要去探访那种地方，还不如和我一起去会客房里划拳，而且还能喝古井上酒，一定好多了，如何？”来陌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带点寻衅地说。
“划拳吗？听起来不错。”我对划拳很有信心，便答应他了。
…………
…………
我们是最后抵达一楼大饭桌的人，其他人都已就坐。
…………
大饭桌换了一张桌布，上面井然有序地摆放了盘子、碗和筷子等饭具。
唯一的烛台就放在正中央，烛台两侧是放满鲜花的花瓶。
…………
日已西沉，墙上的窗纸也随之褪去颜色。
…………
…………
“请坐这里，佟夫人。”雷生站起身来迎接我们。
身形修长的他穿着正式的长衫，优雅地躬身之后，执起了佟夫人的手，领她到临近主位的位置就座。
…………
“谢谢雷公子。”受到如此之待的佟夫人看来相当兴然，回示了一番———不过，她应该觉得这是当然的吧———
雷生在放开佟夫人的手之前，轻轻一握。
———看到这一切的来陌，明显地现出不悦的表情，迅速走到佟夫人旁边的位置坐下。
我的位置在马三的对面。
…………
…………
“———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大菜，真是令人期待。”背对大厅的莫四兴然地说。
四面的墙上都挂有山水画等饰物，目光随意一动，自然就将其纳入眼帘。
…………
“我倒是比较期待酒。我对待会儿第一坛古井上酒的味儿，比较来兴。”应莫四的是坐在他右手边的马三。他的语气仿佛在责怪莫四的喜形于色。
…………
“我能替你准备你喜欢的酒，马三先生。”听见这番话的雷生，面带微笑地走至两人背后。
“你会品酒么？”
“是的。我也很喜欢古井上酒，常去大管家的酒坊走动，并在那里学到不少东西。”
“那么，你准备拿什么酒出来？”
“你喜欢古井上酒吗？”
“那是当然。”
“这样的话，我就替你准备一坛作为饭前酒好么？这是古井水酿，喝一坛少一坛，相当珍贵呐！！”
“那就喝这个吧！！”
“太好了。”马三和莫四两人异口同声。
…………
…………
“有茶水吗？”来陌向雷生问。
“有，当然有。有普洱，也有其他的，你喜欢哪一种？”
“啊！！我也想喝茶水。我要特别苦的那种。”王伯表情呆然地附和。
…………
“雷生，今天的主菜是什么？我好期待。”佟夫人将目光投向雷生。
“今天是丰富的八仙宴，主菜是………嗯，是什么，古子？”
古子走近雷生，在他耳边低语。
…………
“———握，原来如此，行了。”雷生将目光移回我们身上，“各位，让你们久等了，嫂嫂和我可爱的侄子终于来了。”
…………
…………
雷生环视我们一圈，站了起来。
———闹嚷的房内立刻一片寂静。
我们也慌张地跟着起身，迎接这座坊的女主人。
…………
古子恭敬地打开大厅的门，两个身影跟着下人走了进来。
那两人正是管家夫人———雷氏。
以及她的儿子———雷来。
…………
…………
可六。
我们看到这两人时，全都觉得非常诧讶！
你觉得这两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你可以想像看下。
但大抵是猜不中的。
———当时，我的想像也和事实有很大的落差。
…………
…………
雷氏是一位惹人怜爱的女子。
虽然早就听说她比大管家小了三十多岁，却没想过她竟会这么年轻。
她的个子很娇小，一脸天真无邪，与其说她有二十几岁，倒不如说她更像十几岁的小孩儿。
她盘到头顶上的头发是栗子色的。眼珠和头发同样颜色。
…………
“各位，幸会。我是雷氏。”大管家夫人和她的儿子一起站在大饭桌前，环视紧张的我们。
接着以合然的声音向大家问候，“一些缘故，大管家无法亲自招待各位，我向大家说个歉，同时也竭诚欢迎各位莅临这座位于深林的狼王坊。我会尽力款待各位，请各位好好享受在坊里的这段光景。”
她的耳朵、脖子上都戴上镶有大颗宝石的首饰，每当她转头或动身，便会反出绚丽的光芒。
…………
就我对“大管家夫人”这五个字的印象，我本来猜想她应该是一个肃然的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若撇开身上的饰物不谈，她给人的印象简直就和一般人没二样。
不过，她的儿子———雷来令让我们很是讶异。
———应该说，是一种近似于恐惧的冲击。
…………
他今年七岁，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他的身材非常瘦小，头发比母亲的发色还要接近红色，并在发尾处剪得齐整。
…………
…………
“他是我们大管家的孩子，雷来。”大管家夫人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儿子肩上，一脸合然地将他介绍给我们。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小少年。
第一眼看到他时，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股恐惧伴随困惑袭来。
我们只得对他投以异样的眼光———少年脸上戴着一个戏台上才会出现的布质面具。
…………
面具是一张像妖怪的脸。
嘴巴是薄薄的一条线，有点像倒过来的弦月，在摇曳的火光下。
———那微妙的光影变化，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恶魔的笑容。
…………
…………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他们安排好的，可能是明晚要来个唱戏的，小少爷是表演者之一，提前预演。
或者，这只是少年自己的玩闹。
但不论是大管家夫人或雷生，全都是一脸认真诚挚的表情。
…………
…………
“大家好，我是雷来。”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轻轻低下头一示，声音仿佛风寒似地既沙哑又模糊。
———怎也听不不明。
…………
这个少年为什么要扮成这种奇怪的样子———穿着可爱的衣衫，却戴着一张怕人的诡异面具？
那种不合令我有些不安。
…………
…………
“各位似乎被这孩子吓到了。”雷生看着少年，点点头说，“这也难怪。但请各位别在意雷来的外表。这孩子几年前烫伤了，面目———常年遮面示人。”
“烫伤了？”马三掺和一句问。
…………
“是的，那时雷来少爷太年幼，不小心落得这般………”
“………事实上，这也是雷来小少爷住进这座坊的原因之一，这座坊没什么窗户，房内又有点阴暗，在这里少爷可以比较自在。”
…………
———原来这就是少年扮得如此古怪的原因。
或许就如雷生所言，少年的脸或其他地方可能烫伤后留了痕迹，才以面具和衣物遮掩吧。
………
…………
“真是辛苦，平日里想必有很多不便的地方吧？”莫四望着少年，同情地说。
“没关系的。”雷生代替他的侄子回答，“他已经习惯了。”
…………
…………
“各位请坐。”雷氏若无其事地岔说，“各位应该都饿了吧！这么偏僻的深林里没什奇味，但我们也尽力替各位准备上佳的菜食，希望各位会喜欢。”
等大管家夫人和她儿子坐下后，我们也跟着坐了下来。
…………
大管家夫人坐在主位，少年坐在她左手边。
雷生命下人送上古井上酒和菜肴，并利用这段时间，向管家夫人介绍我们每个人。
…………
…………
“雷生。”大管家夫人问他，“你们要先喝苦茶对吧？不过，我想我还是喝水好了。我们不是有苦丁茶吗———佟夫人，您呢？”大管家夫人对这位女客人特别照顾，目光从雷生身上移到她身上。
…………
“嗯，好的。我也很喜欢苦丁茶呢，大管家夫人。”佟夫人语带谢意。
“———那么，这杯酒要敬什么呢，雷夫人？”每人的杯子里都斟满后，雷生用带点笑闹的语气说。
———他手中的古井上酒在火光下闪耀宛如红宝石的光芒。
———少年的杯里装的则是水。
…………
“祝大家悠然此生，也祝狼王坊百年兴荣！！”雷氏面现微笑地说。
众人高高举起杯。
———杯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
…………
雷氏外表看起来虽然年轻，却是一位处世圆滑的人。
不仅如此，她还兼备了才智和优雅之秉。由于她事事设想周全，令我们的紧张顿时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气氛也相当愉快。
…………
“对了，雷生。你已经向大家说过，大管家明天才会到坊里的事吗？”大管家夫人现出了歉意的表情问。
“当然。雷夫人，我已经向大家说过此事了，并郑重地言歉，而且也已得到大家的谅解。”雷生肃然地回答。
…………
“快别这么说，我们一点都不在意。亲眼见到雷戈大管家这事，就留到明天吧！！这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事，若是这么轻易就达成了愿望，反而会令人觉得无趣。”莫四夸张地摇了摇手。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大管家其实相当重视此次邀约，这次晚到，我想他一定也觉得非常对不住各位。”雷氏微笑说。
“只不过是一天，我们完全不会介意。”
…………
…………
只要和大管家夫人说上几句话，立刻就能发现她是一位头脑很好的女子。
不但是个好听众，也是个找出适切话头的高手。
雷生也一样。
———两人始终满脸笑容，营造愉快的气氛，对于我们提出的各式问题，也都能巧妙地应答。
…………
…………
我们的第一道菜。
———加了艾叶的香菇浓汤。
我已饥肠辘辘，真希望立刻将汤乘到我的碗里。
…………
然而，我们感兴趣的，还是大管家的背景和家世。
———关于他的一切，我们几乎是一无所知。
当然，我们也尽量将话头引向这方面。
…………
…………
马三对当世各地的风俗习惯发表了一段话之后，试着打探，“雷戈大管家的祖上，应该也是名门吧？”
“是啊！”大管家夫人有点困扰地说。
“雷戈大管家一族，据说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当时在临海地带也是显赫一方。”雷生接着代她详细回答。
…………
“三百年前，也就是大陆消失的年月，对吧？”马三先生开了口。
“消失的陆地？”莫四不大明白。
“那是个传说———失落大陆，人冥将至。”
“人冥？”
…………
“是的。至今还流传许多故事，我听到‘三百年前显赫一方的临海家族’时，就在想雷戈大管家的祖上是不是和失落大陆有什么关联。”
“原来是这样。”
“确实如此，但那也只是个传说故事，事实上大管家的过往，我也不大清楚。”雷生结语说。
…………
…………
“大管家夫人。”佟夫人盘查似地问，“你和大管家是怎么认识的呢？是否有什么曲折？请你说给我们听听吧！！”
“嗯，这个………”大管家夫人讪讪的开口，“我们的相识没什么特别的，佟夫人。家父曾和某个大户交好。某年夏，我到那个大户家的票号去玩，正好大管家也在那儿。我们立刻熟络起来———真是不可言语———虽然大管家和家父同年，但我们依旧如是。”
…………
“大管家夫人，可以再请教一件事吗———我本是个票号掌柜，对这方面很感兴趣———请问雷戈大管家的钱银和进项是从何处而来的？”莫四堆起笑容，谄问。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不清楚………”雷氏侧着头，现出微笑。
…………
…………
“大管家的钱银来源有很多，但大部分是祖上留下来的银子。大管家除了将银子存在票号外，另外还重金助人开粮店，只取五分红。成了挂名东主，可以进价买粮………”
“………每年光是粮店分红就得进项许多。当然，大管家也经营着酒坊，古井上酒便是此中之一。不过，在生意方面，大管家不想冒头，都是以别人的名义经营，一般人很少听过雷戈之名。”雷生呵然笑说。
…………
…………
…………
我们的饭食不但丰盛，味道也无可挑剔。
…………
“真是太好吃了！！”
因喝醉而脸红的莫四大势地赞叹。他用大手摸摸自己鼓起的肚子，“明明已经很饱了，却还是不自觉地一直将东西往嘴里塞。”
“您过奖了，只是一些简茶淡饭。”大管家夫人谦然地说，“不过，我们厨子的手艺确实是没话说，这是我们相当自豪的一点。”
“这是身为主人的夫人，懂得用人。”莫四附和说。
…………
“话说回来，至上的还是这古井上酒了！！”马三喃喃，摇晃杯中的酒水，同时也细细品着古井上酒的滋味，“这酒不但味道复杂多样，入口也是顺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仙酒吧！！”
“谢谢你的赞夸。”雷生笑说，“我代替雷戈大管家向你言谢。收集和酿得名酒正是大管家兴之所在，大管家说自己拥有天下至上的古井上酒，常常自豪呢！！”
“天下至上的古井上酒？这是一种叹语吗？”
“不，是真的。”
…………
“既然如此，我能否有这个荣幸拜访一下酒坊？”
“自是没有问题。等明天大管家抵达后，我会立刻转达你的要求。”
“那就有劳你了。”马三收回目光，再啜饮了一口古井上酒。
…………
…………
我不时窃看那名始终保持沉默的少年。
———少年安静地，小口小口地将食物送进嘴里。
他的母亲和叔父都没有和他说话。
他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
…………
我不禁在内心叹然。
———真是乖巧的孩子。
不过，行为举止简直端正的怕人。
…………
…………
就在一盘山李子送上来时。
莫四对大管家夫人表示想送上我们带来的物什。
但雷生提议他———等到明晚大管家抵达后再拿出来，莫四只好遗憾地接受了。
…………
…………
一直持续到亥时初。
…………
“雷来，差不多该进屋睡觉了。”饭毕，大管家夫人以合然的声音对她儿子说。
“是的，娘亲。”少年乖巧地点点头，“各位，我失陪了。”
…………
…………
语毕，他带着一名下人走了出去。我们稍稍点头一示，目送他离开。
“如果各位不介意………”雷生看看大家说，“我们换个地方喝杯茶水吧！各位请移步大厅西侧的———大房间，我会请下人送来茶水。当然，若有人想多喝点酒，也请告诉我一声。”
…………
“那么，我和佟夫人就到会客房谈些女人家的话吧！！”大管家夫人优雅地点点头说，“佟夫人，我这里有刚买来的口脂，一起来试试看看吧———你身上这长裙真是漂亮，能告诉我是在哪里订做的吗………”
…………
…………
我们在闲聊中往大房间前进。
雷生和马三先生的谈话中，不时夹杂一些医学殊词。
莫四特地将装着他今晚第三大碗菜食的碗端来。
我则静静听着来陌额着酒嗝、说着醉语，并不时点头。
…………
…………
大厅西侧的大房间里———有一张紫檀木矮圆桌，几张以灰绸缎为椅面的椅子围在桌子周围。
桌上放了一个燃着煤油灯的黑烛台，火光照亮了房内。
…………
…………
和其他房间一样，这里的地面上也有着隐黑的地砖。
墙壁涂得黑乎乎的。
正对大房间门口的内里，有一个梯子状的楼梯，一直可至二楼，与回廊相连。
回廊上有许多书架，上面全然空空。
…………
…………
喝茶水的只有我。
其他人则继续品酒，就连马三先生也如是，兴然得涨红了脸。
王伯虽然没说什么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古井上酒，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境相当放松。
…………
在对各方大势讨说了一阵子之后，话头转移到了话本古时上。
莫四提议———每人都来说说自己喜欢的一个话本故事，接着率先表示他喜爱的是《古坊经》。
…………
“莫四兄台，话本千百，《古坊经》在诸多奇探故事里，应该算是最平平的吧？”雷生本是看着回廊，闻言转过头来。
“雷生兄台，文无一，于我这般人，临了也仍是寻常百姓的人来说，这种平平才能让我心安。我倒想请问你，你喜欢的话本故事是哪个呢？”莫四正然地说。
…………
“对了，雷生。我在饭前曾爬上狼王坊后面的高山处看过了。”
这时，马三丢出了一个新话头岔来。
…………
…………
第0351章
陆可的记载七。
…………
…………
“我们等一下上二楼。只要沿木梯往上走，就能到达二楼。”
…………
…………
下人———大丰高举煤油灯，率先走上木梯。
“木梯很窄，每一阶的落差很大，请小心脚下。”雷生提醒说。
我们排成一列，尾随他们走上木梯。
…………
正如雷生所言。
———木梯很窄，屋顶板也很低。
稍微张开双臂，指尖就能碰到两侧木扶手，高的人甚至只要轻轻一跳，头就会撞到屋顶板。
…………
“———这里的窗户还真少。”莫四掌柜说，“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就是这样的，没法子。你得忍耐到走到房间为止。”
“好………”莫斯的眼睛睁不太开，微微点了点头。
…………
…………
到了二楼，木梯旁走道的尽头处，果然也有一尊铁甲人像。
这个铁甲人像制作得非常精致。
头盔、铁甲、护腿上都有无数精细的花纹，人像手上握了一把很大的剑。
…………
“这个形式的纹皱是一种很高明的铸术，可以巩固薄铁甲的坚度。但摆在这里，铁甲便成了简单的饰物，倒也带点不同的意境。”
“这个很容易穿上吗？”佟夫人用手指了指头盔。
“说简单是简单，但说麻烦也很麻烦。”马三往下抚摸黑胡须，一脸乐在其中，“用绳子固定各部位要花很多时间，而且要有人帮忙才行。如果只是穿上而不绑绳子，就没那么麻烦了。”
“………只不过整副铁甲超过五十斤，穿上以后很难行动，外加上火炮越来越多，这种有悠久历史的老旧铁甲就不再有人使用了。”
…………
…………
二楼的房间很多。
下人———大丰领着我们走进左手边第一间。
…………
我们终于能在桌前坐下，稍事歇息。
桌子不大，方形，南北较长。
屋中共有两个门，一个连通走道，一个通往大桶房。
…………
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个煤油灯，上面的火星是点燃的，但房内仍相当昏暗，主要是周遭隐黑，也没有窗户。
加上房外的天色阴暗，造成房内采光不足。
走道上有黑色小窗，可能是通气孔。
…………
我们在房间中央的小桌前坐下。
六张黑檀木制的椅子围绕小桌而置，椅背上还有精致的雕工。
桌上铺了灰黑色的刺绣桌布。
合然的火光将大家的脸照得通红。
…………
“请各位喝个茶，好好休息一下，我想各位长途跋涉，应该很累了。趁这个时候，我也可以向各位说明一下———狼王坊内外的情况，以及我为各位在这段期间里安排的拜访之程。”坐在主位的雷生说。
下人们端上醇郁的茶水、几许水果和一盘蔷薇糕。
口干的我赶紧伸手拿来茶水。
佟夫人和莫四掌柜兴然地吃起蔷薇糕。
王伯、来陌和马三则是水果。
…………
…………
“这个蔷薇糕真好吃！！雷生，你有一个手艺不错的厨子，真令人羡慕！！”佟夫人称赞说。
“不，这里没有厨子。所有饭点皆由我们的下人———旦个负责，她的厨艺真的很不错，大家不妨拭目以待。”雷生一派轻松地答说。
…………
“吃饭的时候能喝到古井上酒吧？”马三将桃子拿开嘴边问。
“当然。”雷生回以笑容，“酒和这座狼王坊一样，都是大管家引以为傲之物。大管家有着一座酒坊，此外，他还常买各地的名酒。对了，狼王坊的地窖有专门储酒用的洞窟，里面收藏了许多古井上酒。”
“真是太好了。”马三满足地点了点头。
…………
…………
雷生确定我们都放松后，弹指唤来了隔壁房的古子，然后将几张纸发给我们。
里面是———狼王坊的简图、房间的分配，以及拜访地。
我们看着手上这几张纸，同时听雷生说明。
…………
“请各位先看一下狼王坊的简示图。主坊有地上二层和地下一层。其实第三层是有的，但几乎没用过。”
“………此外，各位应该都知道，二楼相邻的两个房间共通一个大桶房，对各位来说———用水很简便。需要热水可以告诉下人。”
…………
“我们住在三楼？”来陌突然问说。
“不，各位的房间都在二楼，房间已经先替各位分配好了，如果有任何不便之处，各位可以随意置换。”
我将目光放在二楼简示图上。
走道的两侧各有四间房间，共得八间。
每间房都编了号。
从东侧第一间开始，依序是一号房、二号房………西侧里则是八号房。
…………
房间分配如下：
二号房:来陌
三号房:佟立
四号房:陆可
五号房:王伯
七号房:莫四
八号房:马三
…………
…………
“我没什么意见。”马三低声答说。
“对不住，能再给我一块蔷薇糕么？蔷薇糕真是太好吃了。”莫四点头，向雷生请说。
雷生立即命下人拿一块蔷薇糕给莫四。
…………
“你们坊里的人都住在一楼吗？”来陌啃下一口，懒洋洋地说。
“是的。大管家、大管家夫人，以及大管家的儿子雷来都住一楼。我的房间则和各位一样在二楼。是六号房。”
“哦！！”马三发出欢呼似的声音，“大管家夫妇有小孩？”
…………
…………
“是的，也是我可爱的侄子。”雷生现出合然的语气，“他今年七岁，是个灵明的男孩。”
…………
雷生点了点头，接着又说，“下人的房间都在厨房，那里有几多大通铺，当各位在上面找不到人时………”
“………请拉响这个。主要的房间都设有唤人铃，直接连至厨房，拉了以后立刻会有人来。”
…………
雷生转向身后的房间一角，指着一条从上方垂下的深嘿色绳子。
接着，他拿着绳子甩了甩，甩了两下。
———楼下厨房里发出“咚咚”两声。
…………
下人———古子和另外两名下人立刻静静地从楼下走上来。
…………
…………
如今饭桌旁的下人共有三个。
他们背对走道的门，排成一列。
…………
“他们是负责照顾各位的下人。依序是古子、大丰、旦个。旦个是厨子，如果有想吃或喝的东西，请不要客气，尽管告诉她。当然，我也会尽量满足各位所需。我是个乡野大夫，万一各位生病了，也请不用担心。”
大丰是一脸认真肃然的中年男子。
古子是一个壮硕的老人。
他们两人是之前见过的。
一旁的旦个则是年约六十的胖女人，双颊和鼻头都红红的，头饰下是半白的华发。
三人都沉默不言，除了答话以外，几乎不会主动开口。
…………
照面之后，大丰留下来候着大家，其他人全退下了。
…………
…………
“对了，我们何时才能见到雷戈大管家和大管家夫人？”马三问。
“其实有一件事不得不向各位言歉。”雷生的脸上顿时满是歉意，“我们在时间的安排上出了一点差错，大管家生意的关系，明天才会回到狼王坊里。各位远道而来，竟还发生这种事，我们真的觉得很对不住，请各位原谅。”
…………
…………
“就是客人来了，主人却不在？”来陌轻然地说。
“真是可惜。”莫四掌柜一脸失望地低声说，“我们有许多关于———十里城合安票号未来的事宜想和大管家商讨，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真的很对不住。”雷生再次言歉，“但大管家夫人和大管家的儿子会在今晚饭前回到坊内。在大管家回来前，就由雷夫人暂代主人吧！！”
…………
…………
“请问大管家现在人在哪里？”鲜少作声的王伯问。
“十里城。大管家正在那里洽谈一桩宝石买卖。”
“为什么？大管家很喜爱宝石吗？”莫四的眼中闪着光芒，行当相关，他对和金银有关的话头很有兴趣。
…………
“好像是那些宝石格外珍稀………”雷生稍微压低声音答。
…………
可六。
从雷木迂回的说话方式来看，我猜大管家和那个卖家可能相识。
其他人应该也都这么认为，但已经事先约定过，不问关于大管家的一切，我们都没再继续追问。
…………
…………
“原来如此。”马三用力点头，“那就没法子了，我们今晚就先和大管家夫人和令侄见面吧！！”
…………
“雷生，你不是准备了一些拜访地吗？能请你为我们说明一下吗？”佟夫人侧过头问。
“是的，有很多，请各位看一下拜访地———为了不让各位在这段期间觉得无趣，我们想了各式提案，举例来说。
“———明天，我想带各位参访一下狼王坊附近的女娲洞。这个女娲洞是在狼王坊改建之时偶然发现的，世间还无几人知道它的存在。洞窟非常宽阔，各位可以看到各式天成罕见的玄景。”
…………
“女娲洞？”
莫四掌柜的圆脸现出了笑容，“真是难得！！没想到能在这里见识到。”
“各位就将此行当作去踏青吧！！我们会在女娲洞里用饭，应该不错。”
…………
…………
“此外，我们还请了一位画师。他虽然不大有名，但画作很好，大家可以换身衣衫，以狼王坊为景，一画作念。”
…………
此时，每人都面现欣喜之色，互相说着自己对雷戈大管家各项安排的想法。
…………
…………
“那么，我现在就带各位去看看各自的房间，以及这个狼王坊周边———视野至远的地方吧！！”
…………
想爬上视野至远之地，就必须回到一楼。出了院门往上走。
…………
到一楼前，雷生带着我们在二楼———看各自的房间。
…………
…………
房间墙壁皆是隐黑色，看起来非常阴暗。
房内除了煤油灯外，还有卧榻、小衣柜和矮柜。
我的房间———四号房———位在走道尽头，面对走道的那一面墙上没有窗户。
只有走道的墙上———有通风之用的小黑窗，加以光线被树木遮掩，令房内阴暗非常。
…………
…………
…………
我们走到一楼，出得大院门。
…………
行至半途。
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
…………
这块大石是一个边长高约两人的圆形石块（坑洼众多），上面大抵可占稳一人。
我们全部止步后，就将大石围住了。
…………
…………
“陆可兄台，请上石看看山谷那边的风景。”雷生邀我爬上大石。
“谢谢你。我怕高，站在后面就好了。”说完，我向其他人看去。
周遭落叶起，冷风不断袭来。
我仰着头，依然能看到被林叶裁成四方、时近黄昏的阴沉天穹。
…………
…………
“不用到悬崖边？站这儿上面就看的到？”来陌疑说。
“是的，这是望镜，苏州能匠之作物，可极目几十里地，只要站的高，无遮挡，就可看到………”
说着，雷生从怀里拿出一黑木笛似的物什。
…………
…………
“陆可，快上来看啊！！”
第一个爬上大石的莫四，一脸兴然地向我呼说，“山谷的景色真的是太壮观了，为了它，花一万万两银子也值得！能看到此景真是运气太好了！！”
…………
可六。
他没说假。
这真的是一幅无可比拟的光景。
就像一名巨匠熟练地挥洒画笔，在无边无际的山谷中描绘出的一幅名画。
真想让你看看那壮阔、一望无际之景。
…………
…………
我一爬上大石头，便接过望镜。
随即看到耸立在山谷对侧———林深之处的古坊。
———狗肉坊。
…………
这个看起来坚实、庄重的古坊———有如被放在深林之中的方形大铁箱。
然而，现在那座在黄昏中的古坊，看起来却带有些许黑色。
…………
…………
漆黑的林子从狗肉坊的背后延伸到山谷悬崖边。
险峻的谷崖———不论是这边或那边———几乎都是一直往左右延伸，并且在远方合而为一。
两座坊大概相距六十里地，并被深达百丈以上的山谷完全隔开，遥遥相望。
…………
…………
“对面的谷崖好像比我们这边高一点。”我身旁的马三眯起眼低声说。
“有吗？”莫四爬上大石，仔细看了看，“应该差不多吧！！”
…………
…………
周遭很闷，仿佛随时都会下雨。
山风吹过了山谷，拂动整片林子。
令人恐惧的静谧包围了那边的狗肉坊，然后在四周巍峨的景象中冻结。
…………
我放在望镜，站在大石之上，怯怯地往下看。
正下方是一丈多高的土地，一想到摔下去肯定当场断腿，我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脚下虚浮。
…………
“小心点，陆可！！”马三及时抓住我的双臂，将我扶住。
…………
…………
“谢、谢谢。”我甩甩头，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向他言谢。
“真是太没用了。”一旁的来陌笑说，“你是最年少的，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吓到？真是………”
…………
“真是对不住。”我满脸通红地离开大石。
…………
…………
“雷生，山谷的对面是绝冥山———凌夜谷吗？”走到大石旁的王伯问。
“是的。这个山谷正是此地和绝冥山的分界之处。”雷生走到他身旁说。
…………
“想越过山谷到对面应该没那么容易。”
“是啊，的确不可能。要到山谷底才有通往绝冥山的路。”雷生微笑说。
…………
…………
大约花了一刻钟，让所有人都用望镜看过山谷景色后，我们回到狼王坊。
…………
雷生说明———直到用饭前都可四处走动后，所有人当场散开来。
…………
…………
我决定回房睡觉。
其他人则是说想探访坊里其他地方。
…………
一回到房间，我不耐袭来的沉沉睡意，便沉沉入睡了。
不久后，有人来将我摇醒。
…………
…………
“不好意思，陆可。”是马三先生的声音，“差不多该去用饭了，我来叫你起榻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揉着眼睛问。桌上的煤油灯摇曳着红色火光，马三的脸半隐在阴影里。
看不清他的表情。
…………
…………
“大抵就酉时末了。”
“是吗？”我起身坐在榻缘，“谢谢你，我马上过去。”
然而，马三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
“我想请你帮个忙。”马三压低声音说，“如果可以，我想雇你，请你替我做个事。讼师不是有守密之务吗？而且，对我来说，能有你的帮助是再好不过的。”
“做事？”我有一点诧讶，“是需要讼师出面的事吗？”
“不，严格说来，并不是如此………”马三频频抚着下颚的黑胡须，拿出了银票，“我只是需要个同伴，我连雇你的银票都准备好了。”
…………
“可是………”我习惯地收下，不是很清楚他的意思。
“你银票收好就是了。我信你，相信你不会收不该收的银子。”
“这个………嗯………”我含糊地点点头，“你要我帮你什么？”
…………
…………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我在找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对我的钻研是无可取代的。我希望你能帮我找，而且还要对其他人守密。”
“这………”
“这件事不难。东西我会自己去找，你只要在待在狼王坊里的这段时间内，将听到或见到关于这个东西的任何消息告诉我就好了。”
“你雇我就只为了这个？”我完全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马三的话我只听懂一半。
…………
“缘由不重要。你会接这份活计吧？”
“但是———”我的话被马三认真的语气压了下去。
…………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并不危险………我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个炮尖。”
…………
…………
“炮尖？”他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个词，让我更加疑惑。
“没错。就是火炮前端的物什。我刚刚大略看过了一楼的兵刃房，可惜没看到。”
“你要找的是哪一种炮尖？有什么特征？”
“………”
…………
…………
马三先生顿时语止，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过。但它应该很古老，可能有生锈或磨损，能称得上是特征的大概只有这些。”
“但这样………”
“唉呀！！”马三冷冷地打断我的驳语，“到时看到应该就会知道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事，我不能收你的银子。”
“那无所谓。”马三焦急地说，“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拜托，你一定要帮我，而且千万记住，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知道吗？”马三再三叮咛后，便悄声离开我的房间。
…………
我觉得相当困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盯着被关上的门，发呆了好一会儿，试图理出个头绪。
房间和狼王坊陷入诡异的静谧。
…………
…………
第0352章
立陵城，北街。
…………
卫府。
…………
“前番算是涉险过关，然而日后谁人知会不会有人打我们的主意？”
卫布善看着二位掌柜，语气合然。
吴大非常恭敬的说:“东主说个章程，我们照办。”
张元宝也说:“能捱那关，都是依仗的东主，东主要做什么决断，咱们没有二话可说。”
卫布善沉吟着说:“日后我定当设法弄个差职在身，现在暂且不论………要紧的是大合胜的生意这般做下去不行，你们随我到书房来，我有要紧话同你们说。”
…………
…………
这时，卫府中后院之桃又闹起来。
卫布善停步听了一会，却是她吵着要炉烤饼吃。
卫布善遭难的这些日子，之桃倒也消停，一听说无事了，便又开始折腾起来。
…………
…………
众人皆笑。
这时，吴丰和全牛二人过来，一个躬说:“东主，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二人在此无事，就要转回去休。”
“你们不要急。”卫布善止住这二人，又对王三说:“将那盘子取来。”
…………
王三答应着，不一会捧了一个黄杨木的盘子来，上面用红布绸子盖着。
卫布善伸手将布揭了，现出明晃晃的银子来。
…………
…………
银子看着多，却是一两一锭，摆了好几十个。
…………
卫布善对吴丰二人说:“这事未发已了。你们同着我，倒也不得白来一趟，每人二两，先拿去使。”
吴丰不安说:“我等啥也没干着，事都是东主你做下来，怎好拿这许多。”
要知道，吴丰平常在家，一年也未必赚到这个数。
…………
…………
“我还有用你们的地方，不仅是你二人，可能还要多的人马。”卫布善吩咐说:“你二人回去后，帮我挑一些人，都要景况和你们差不多的，不甚奸滑的，多找一些，就说随我做事。”
…………
听卫布善这般说，吴丰和全牛二人才上前取了银子。
两人神色都有些大动，这一次不过来回跑了一趟，也不曾受伤，轻轻松松拿了这许多。
以前和人拼的半条命，连汤药费都算上也就几钱银子。
…………
…………
待二人拿了银子，吴丰拱拳谢说:“多谢东主，我们回去就挑人，过两日带到东主眼前给东主相看。”
“嗯，你们自去吧。”
…………
待吴丰二人走后，张元宝有些不安的说:“东主可是要多少一些护院？这些地痞散漫惯了，恐作护院不大妥当。”
“这事正是我要和你们说的。”卫布善说:“二位随我到书房说。”
…………
…………
说着，卫布善在前，两个掌柜在后，三人一起往书房去。
…………
看着三人背影，王三也是咂了咂舌。
不知不觉间，这才多少一点时间，东主已经站稳了脚根，化解了危机，且成功的让掌柜们对其服气。
他突的想起来书房可能用的着自己，赶紧从厨房拎了一壶开水，拿了杯子和茶叶，一溜烟的赶过去了。
…………
…………
“就是这样………总之要做就得赶紧，否则一步追不上，步步追不上。”
卫布善说了半日，口也渴了。
正好王三拿了小壶进来。
他泡了一壶茶，倒在杯中，放在桌上等着水冷。
两个掌柜都是泥雕般的坐着，半响没有动静。
…………
卫布善的计划没有多复杂，吴大和张元宝两人只是诧于他的胆量。
成立一个“马上到”，提供送货之务，同时也充当镖客，负责货物平安无损送到。
用这样的方法锻炼人马，熟悉商道，最终是同异国商人的海运贸易。
…………
…………
“可能有些大东主已经在着手做这样的事，但千头万绪，要摆平各方，这都非一日之功。我们要做的就是得头筹，和异国商人建立关系，至少大同寨那边到卫府口，这一块地方非常要紧………”
…………
…………
是夜。
子时过得大半。
这个时间，正是人们刚刚进入梦乡的时候。
…………
于大多人而言，这个时刻是一天中最为轻松的时刻。
千般恼，睡梦中也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
立陵城，宁静的街道。
虽然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但是天上的星星也很多，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
一队巡逻士卒悄然走过。
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忽然间闪过了一群黑影。
看不清人数，也看不清长相。
…………
这群黑影很快就来到了位于立陵城偏西位置的合安票号。
…………
…………
“师傅，就是这里！！”一个声音悄悄地说。
这些人，正是凌夜谷的人。
凌无心，易仙，狂狼等人都在。
易仙的伤势痊愈，便同着凌夜谷众人来此城。
…………
凌无心没有带来太多的弟子，跟在身后的只有不到十人。
人带多了，反而容易现出马脚。
刚才说话的，正是易仙。
…………
…………
易仙身后，有一个老者，他看起来很特殊。
没有穿夜行衣，就和寻常老人穿的一样。
…………
“嗯，我们在此等一下吧！！”凌无心向后一挥手。
所有的弟子纷纷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那样，悄悄地躲藏了起来。
易仙和凌无心，也来到了一棵大树下，席地而坐。
…………
没过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声音很轻，但是听起来却很杂乱，顺带着还有微微的火光。
凌无心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间睁开，而后站了起来，走到了大树的一侧。
易仙随后也跟着站了起来。
很快，脚步声渐渐地越来越近，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立陵城卫所巡逻队的人。
…………
举着的火把将此地照的大亮，为首的一个像是队长的人，看了一眼凌无心之后，便忙碎步迎了上来。
“敢问阁下可是凌谷主？”
凌无心微微一笑答说:“正是！！”
那队长模样的人一听这话，忙恭恭敬敬地说:“凌谷主！小人是立陵城巡防小队长周八，奉命前来协助凌谷主，请问凌谷主有什么吩咐？”
这些卫所巡逻队的人当然不是凭空而来。
凌无心特意拜托宁逍，请他出面，让夜间巡逻的人来相助自己。
…………
…………
凌无心叫这些人来，当然不是帮他，这些卫所巡逻队的人的武力，和武门中人相比，那就只有炮灰的份了。
之所以让卫所巡逻队的人来，凌无心是另有打算。
…………
易仙白天打探出仙上门的人就在这里。
凌无心得知之后，丝毫没有犹豫，当机立断的下令半夜时分前来。
这次可就不仅仅是叨扰那么简单了，须得好好惩治一番。
…………
“这位兄弟，你来。”凌无心一招手，周八忙上前。
接着，凌无心在他耳边如此云云地安排了一番。
之后就看那周八沉沉地点了点头，而后说:“凌谷主您放心，小人一定办好！！”
…………
…………
“小易！”凌无心一甩头，唤了一声。
易仙马上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而后笑然然递到了周八手中说；“周兄弟，大半夜的麻烦你们，实在过意不去，来，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小小心意，拿着给弟兄们喝茶水用！！”
周八用手一掂，心下一诧，忙双手捧着递过去说:“小人不敢！！”
易仙将装着银两的小包推了回去“周兄弟莫客气了，一点小小犒金罢了，收下收下！！”
“这………”周八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抬起眼皮还瞄了一下凌无心。
银子不是好拿的，周八明白。
…………
“拿着吧！将事情办好了就行了！！”凌无心沉声说。
一听凌无心发话了，周八便笑然然地说:“既然如此，那小人就谢过凌谷主了！”周八一边客气着，一边将银子放进了怀里。
“你们先去吧，记得我的话。”凌无心说。
“您放心！！”说完，周八一挥手，卫所巡逻队的人便渐渐走远。
瞬间，这里又成了一片黑暗。
…………
…………
“动身！！”凌无心悄声下令，原本躲藏在暗中的凌夜谷弟子便瞬间现了身。
众人来到墙边之后，凌无心先是指了指上面，而后用手掌向下一压。
凌夜谷的弟子看到之后，互相之间看了一眼，而后纵身一跃，轻易地就翻过了院墙。
凌无心和易仙对望一眼之后，也悄悄地纵身跃过。
…………
落地之后，易仙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很快就来到了那间位于正中的大屋子。
凌无心停下了脚步，用手指了指房屋的门，而后说:“这里？”
易仙看了一眼周围，而后说:“当时票号老板进的就是这里，而那个土尽苦也要准备进去。”
听到这里，凌无心再不犹豫，径直走到门前，正要抬手的时候，忽然间又停下了。
他扭过头对易仙说:“你说这票号里，什么多啊？”
易仙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说:“票号里，当然是银子了。”
…………
凌无心呵然一笑，厉声说:“动手！！”
说完这句话，凌无心正要抬脚往前走，却不料忽然间房屋的门被打开了………
…………
夜色中，只见一个身影从房中一冲而来，快的让人看不分明。
凌无心根本不迟疑，纵身一诧，就朝黑影冲了过去。
…………
…………
“彭！！”
一声闷响。
“什么人？”黑影闪身之后，大声问说。
“真警觉啊！！”凌无心沉声说。
…………
这里一闹动静，顿时凌夜谷的几个弟子忙围上前来，易仙也拔出宝剑，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
而另外一间屋子里，也冲出来一些人，其中一个身影大声喊了一句：“有刺客，亮火把！！”
…………
一声令下之后，瞬息之间，几只火把就亮了起来。
借着火光，众人才看清这里的一切。
…………
…………
那个黑影，正是戴着面具的土尽帝。
随后的那个出声示警的，是仙上门大长老来不工。
就在凌无心和易仙动手之前，土尽帝就已经醒了。
…………
“凌无心！”戴着面具的土尽帝诧叫了一声。
“你认识我？”凌无心笑了笑问说。
土尽帝一看是凌无心来了，顿时头疼不已，同时心下也是疑惑万分。
为什么自己走到哪，凌无心都能发现？
难道有细作？
…………
不过，转瞬之间，土尽帝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旋即乎便怒吼般地说:“凌无心！！你什么来头我一清二楚，你以为你凭什么能站在这里，要不是那物什，你能有今天？”
这番话一说，凌无心心下一震，恍惚间厉声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以后会知道！！”土尽帝答说。
…………
“既是如此的话，那我今天就非得活动筋骨不可了！！”凌无心说完这话，再不多话。
右手一挥，一阵劲风刮过的同时，左手化拳，提身一窜，就冲到了土尽帝的面前。
好快的身法。
…………
“老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土尽帝虽知道凌无心要略胜自己一筹，但是此时的情景，也将他迫得无路可退了。
“众人闪开！！”土尽帝先是大呼了一声，接着便纵身迎了上去。
…………
那些人倒是知危，纷纷都退到了后面，来不工也不例外，自始自终他都没有言语。
易仙也忙召集凌夜谷的弟子站到了一起，生怕那些人偷袭………
…………
土尽帝毫不示弱的一掌迎上，与凌无心掌掌相对之后，二人便抵在了一起。
土尽帝只觉凌无心掌心炽烫如铁，自己便运气隐冥一气来抵抗。
…………
凌无心忽然觉得对方的掌心出现一股阴凉之觉，便猛然间一收。
撤掌之后，身体原地打了个转，接着双掌左右相合，向前一挥。
土尽帝不敢大意，双腿一诧，朝半空中冲去。
这一下算是让他躲过了。
不过也狼狈不堪。
…………
这让土尽帝大怒，当着自己手下的面，这脸丢大发了。
当下，土尽帝也顾不得隐藏什么了，怒吼一声之后，便冲了上来。
…………
凌无心也确确实实地觉到了变化，应付起来也格外小心。
土尽帝一脚踢来，凌无心甩身让开的同时。
土尽帝又半屈着腿，右手化爪，朝凌无心的左肩抓去。
这一手，快如闪电，凌无心稍微有些大意了，因此也落得小亏。
…………
身体一侧开，绕过的同时，肩上布也被抓下了一小块。
土尽帝一击得手，信心大增，接着也不直起身体，脚尖用力一点，整个人犹如蛤蟆一样，弯着腿就弹了出去。
…………
凌无心被他抓中了肩布，心下也是很愤怒，现在看到土尽帝得寸进尺，眼神中忽然闪出一道寒光，接着右手朝前一挥。
趁着土尽帝闪过这一掌的同时，凌无心右脚一跃，左腿顺势到了半空中。
接着横腿一扫，顺势往下一压，就朝土尽帝砸了下来。
…………
土尽帝只觉得头上劲风掠过，知道不妙，忙双手往地上一拍，整个人往前一滑，贴着地面就窜了过去。
“砰！！”
凌无心的随即一脚砸下，若是火光再亮一点的话，众人应该看得到，地面上的石砖已经出现了很多细小的裂纹。
…………
土尽帝滑出去之后，右手手腕向地上一顶，身体一翻转，当即站直。
而凌无心也没歇，就冲了起来，而后两腿一合，前后一荡，接连几个连环腿就扫了过去。
…………
…………
土尽帝知道厉害，不敢生接，双手化拳，以借力打力之势将凌无心的双腿蹭了过去，而后身体一绕，很快就闪了开去。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凌无心的身法。
凌无心根本没有落地，直接在半空中用力一扭转。
两条腿旋即往回一荡，接着朝土尽帝踢了过去。
…………
“老东西！！”土尽帝怒不可谒，再也不想躲闪，直接腾空跃起，右腿往前一扫。
“呔呔”
两人应声落了地。
…………
这一脚迎了上去，土尽帝只觉得脚踝一阵酸麻。
而凌无心的小腿也有些疼痛。
看起来两人皆没有占得好。
…………
土尽帝落地之后，也不停歇，两手一摆，飞身上前。
凌无心哈然一笑，随即接招，二人瞬间就缠在了一起。
…………
他们斗的酣畅，易仙可看的心急无比，眼看凌无心稍占上风，易仙也不再犹豫，对身后的凌夜谷弟子说:“咱们也上，将其余的人拿下！！”
说完这句话，凌无心一抖宝剑，“镗”的一声，就冲了上去。
…………
目标直接就奔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去了。
那黑衣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土尽帝和凌无心相斗，哪承想易仙会突然发难。
“啊！！”黑衣人连忙朝后逃路。
…………
这时，仙上门的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随身携带的刀剑等迎了上去。
而凌夜谷弟子见易仙先发制人，顿时气焰大涨，也冲了上去。
一时间，场中乱作一锅。
…………
不过，来不工却一直躲在暗处，没有出手。
他的两只眼睛一直在盯着凌无心和土尽帝。
刚才易仙一剑破局，他连瞥都没瞥一眼。
…………
易仙宝剑轻抖，上窜下跃，剑尖犹如蛇信一般，不停地飞舞。
几个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忙躲到了来不工身边，以免被误伤。
…………
…………
终于，来不工决定出手了。
他反手一顺，将一个举着火把的黑衣人腰间的柳叶刀拔出。
而后横握刀柄，飞身上前的同时，手臂往外一撇，接着向里一划，刀刃就横着朝易仙的脖颈削了过去。
易仙耳朵一动，听声辩位就知来者不善，旋即也顾不得面前的黑衣人了，右手将宝剑往身后一立，接着身体一转身。
“铛！！”
一声脆响，刀剑相撞，来不工这一刀恰好撞在了易仙的剑上。
…………
易仙听见声音之后，知道自己已经挡住了这一剑，便身体往下一蹲，手腕往前一送，宝剑就朝来不工的大腿刺去。
来不工忙两腿横着向上一摆，手中的尖刀往前一推，刀锋直直地朝易仙劈了下来。
这一刀伤不了易仙，但是却可以将易仙迫退。
果然，易仙不敢大狂，脚后跟往地上一蹭。
“跐溜”一下，就窜了出去。
…………
来不工笑了一声，而后手中的刀往外一甩，
“嗖嗖嗖”
随着一阵破空的声音，无数刀光就飞向了易仙。
…………
易仙大诧失色，慌乱中贯足武力，右手挥舞宝剑，一连几道剑舞之后，身体也随后往后一飘。
“咣当”
几声传来。
来不工两腿一弯，手中的刀借力往前一甩，而他的身体也随后向前飞驰。
他算的好，就算易仙躲过了这一刀，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躲不过随后袭来的自己。
易仙见状知道不妙，无奈之下只得奋力使出乾坤剑决中的一招“漫天寒雨”。
手中的宝剑上下不停地飞舞，织起一片剑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这边斗得正酣，凌无心和土尽帝也是不分上下。
…………
土尽帝的隐冥一气让凌无心非常忌惮，虽然自己也有玄功在身，但是一时之间却难以将其制住。
就在此时，凌无心忽然用手掌奋力向外一拍，趁着土尽帝甩身躲过的同时，他口中喊说:“此地太小！你敢不敢跟我到外面一斗！！”
土尽帝听了这话，脑筋一转，接着冷笑说:“有何不敢！！”
二人说完之后，同时飞身朝外纵去。
…………
而易仙这边，虽然用自己的剑影挡住了来不工的一击，但是来不工的武力在他之上。
当来不工第二次挥刀上前的时候，易仙就已经有些强弩之末了。
…………
“呀！”
忽然间，易仙双腿向后一跃，接着一咬牙，怒喝一声之后，右掌凭空向前一推。
来不工正在向前疾奔，眼看一刀就要劈中易仙的时候，忽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大诧之下，忙往旁边一甩身子。
这才躲过此掌。
…………
慌乱间，易仙纵身就要离去。
不过，他想走，来不工可不让他走。
虽然易仙脸上蒙着黑布，但是来不工心下已经猜测出来，此人恐怕就是凌无心的弟子，惊鸿剑的主人易仙。
…………
既然猜到了来人是易仙，来不工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刚才来不工之所以没有出手，那是因为他在观察形势，看看土尽帝和凌无心能斗成什么样。
若是土尽帝情况不妙，他还得要随时出手相助，不过看现在的情形，虽然土尽帝处于下风，但是一时半会儿凌无心也拿不下他，这样的话，来不工就有了向易仙出手的机会。
易仙奋力拍出一掌之后，已经觉到武力消耗太大，随即便想逃开。
他没想到除了土尽帝之外，居然还有一个高手藏在此地，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手。
…………
“呼………”
易仙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风刮来，本能的将身体往旁边一侧，只看到一袭黑影就闪到了自己的面前。
正是来不工。
…………
“门主！！你缠住那老东西，这个小的我来收拾！！”来不工忽然大声说。
凌无心一身武力，让土尽帝力尽，本来已经有逃走的意识了，但是猛然听到来不工的声音，精神不由得一震，连带着手上的拳掌都迅捷了许多。
…………
只要能抓到易仙，那么想达到目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个凌夜谷的弟子看到易仙有些吃力，也顾不得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了，纷纷冲了上去。
…………
“闪开！！”易仙挥手扫开一剑，口中大声疾呼。
几个凌夜谷弟子被心下一诧，脚步也停了下来。
易仙当然不可能让他们上前送命。
手中的宝剑接连飞舞。
没法子，只得依靠剑影将来不工阻于身外。
…………
来不工先是挥出一掌，接着手中的尖刀往身后一甩，右臂往回一绕，接着就一刀劈了下来。
…………
易仙连忙举剑相抵。
“当啷！！”
一声脆响，来不工的刀锋砍在了易仙的剑身上。
易仙觉得一股大力正在沉压下来，便忙稳住心神，奋力相抗。
…………
接着，来不工将刀向下一压，而后身体借力向后翻转，手中尖刀的刀尖直接刺向易仙。
易仙没想到来不工的身法如此迅捷，大诧之下，根本来不及举剑相迎。
眼看来不工这一刀就要刺了过来，来不工角度刁钻，没想要了易仙的命。
这一刀刺向的也只是易仙的左肩。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
来不工只觉得自己的刀被一股巨力给震了一下，刀尖忽然就向一侧歪了过去。
这一歪，恰好让易仙躲过了这一刀。
“好险！！”易仙一边额头上冒冷汗，一边心下暗暗嘀咕。
来不工正要得手之极，忽然被人搅乱，自然是恼怒之极，稳住身形之后，脑袋向后一扭，想要看看是谁人。
只见这时，凌无心已经站在了易仙的身旁。
显然，刚才那一下，是凌无心之为。
…………
…………
来不工再仔细一看，地上掉落了一支细小的飞镖。
像凌无心这样的武学大师，即便是与人相斗的时候，也会眼观六路，耳听十方。
刚才来不工喊出那一句的时候，凌无心也听到了。
不经意间看到易仙危险，便忙随手甩出暗器，震歪了来不工的那一刀。
…………
…………
来不工回过神来之后，一脸无奈地看着土尽帝。
而土尽帝此时好像也很无奈的样子，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但是从那站姿上看，也是极为颓废之意。
“看你的身手，也是武门前辈了，欺后生，可是太不对了！！”凌无心沉声说。
来不工说:“什么后生不后生的！少拿这些虚物来糊弄人！！”
…………
凌无心看了一眼土尽帝，而后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跟我凌夜谷有什么恩怨？为何三番五次找我们的麻烦？”
这句话，也是易仙最想知道的。
…………
从一开始劫持古七昊，到京都月儿被抓走，再到被人勒索惊鸿剑，以及吴同被斩。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
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时，土尽帝冷笑一声，而后说:“不要急，该知道的都会让你知道，但不是现在，三天之后，我们仙上门会举行立门大典，到时候，还希望凌谷主能前来捧场！我们走！！”
土尽帝知道此地绝不可久留，而且看样子今夜也就到这了，再斗下去，也占不了便宜，不如就此作罢。
…………
…………
一声令下之后，土尽帝和来不工双双飞身而起，余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黑衣人，也纷纷跟在了后面。
易仙大急，正要拔脚追上去，却被凌无心给拽住了。
“莫追了，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武力不低，我一时难以取胜，而另外那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此算下来，我们占不了好！！”
说完这句话，凌无心又摇了摇头，最后说:“我们也回去吧！”
易仙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毕竟自己武力尚浅，也无话可说。
…………
…………
土尽帝他们走了，凌无心他们也走了，闹哄哄的合安票号，一下子又平静了下来。
说来也奇怪，后院动静这么大，怎么没看到票号里的伙计和掌柜出来呢？
这是他们约定在先。
无论后院发生什么，票号里的人一定不要现面。
票号里的人只负责生意，旁的一概不过问。
…………
…………
土尽帝和来不工等人离开票号之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便只得在立陵城南的一处客栈中暂时落脚。
…………
“啪！！”
土尽帝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每次都会被他们找到，合安票号是我们的隐密据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来不工也是恼怒不已，但是头脑中也是全全混沌，一点思绪也没有。
…………
“会不会是阴亓？”来不工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说。
“阴亓？”土尽帝疑说。
…………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土尽苦只顾着自己逃命，将阴亓扔下来。
以阴亓的武力，想从凌无心手里逃脱，那基本不可能。
…………
“对啊，阴亓一直没有回来，必然是被抓住了………”来不工说。
“不可能！！阴亓是我带到北国的，不会的。”土尽帝好像不相信来不工的话。
来不工想了想说:“难道有细作？”
来不工这一句不要紧，直叫站在周围的黑衣人都心下一诧。
…………
除了土尽帝和来不工之外，这里就只有黑衣人了。
逆索工之前被土尽帝派出去办事了，不在这里。
既然来不工怀疑有细作，那必然就在他们之中了。
…………
土尽帝端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想之后说:“不会，不会有细作！”
土尽帝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周围站着的人听得，听到这句话，周围的黑衣人明显都松了口气。
…………
来不工说:“门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立门大典准备完善，至于立陵城的事情，日后且论吧！！”
“哼，凌无心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你安排人，马上回古堡，让留守在那里的之归和之元带领三百天罡卫前来！！”
…………
“门主，你让天罡卫前来做什么？”来不工很诧讶地反问说。
“没什么，以前我们闹得动静太小了，现在我准备闹个大的！！”土尽帝语气不善地说。
来不工忙说:“门主不可啊！天罡卫我们花费十几年才磨炼出来的，那可是我们手里的底牌啊！！”
土尽帝冷冷地说:“不用顾忌，我们磨炼他们就是让他们为仙上门立功的，而且他们不算是底牌………这事不用商量了，天亮了你就去办，另外，明天午时一过，你就准备马车，我们去五丰山！！”
“是。”来不工知晓此时土尽帝的心境，也劝不了他什么，干脆也就不言语了。
…………
…………
…………
立陵城，宁府。
…………
“师傅，都怪徒儿学劣！！”回到宁府之后，易仙一点困意也没有，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景。
月儿和狂狼等人也都没有睡，他们一直在等着凌无心等人回来。
…………
凌无心笑了笑说:“你不必自责了，我今天看你的武式，比在谷里大为精进，我传你的武学，你要不断的习炼，那孤鸿六剑也是不得落下”
“师傅放心，我一定苦练！！”易仙笃然地说。
…………
…………
次日。
…………
宁府。
…………
“师傅，他们回来了！！”易仙走进凌无心的房间，对正在喝茶的凌无心说。
“哦？快让他们进来。”凌无心放下茶杯，站起来。
…………
没一会儿，几个凌夜谷弟子就抬着两口大箱子走了进来。
易仙等他们进来之后，反手将门关上，之后问说:“这箱子里是什么？”
凌无心哈然一笑，而后大手一挥说:“开！！”
几个凌夜谷弟子手脚麻利地将箱子上的铜锁用刀劈开，而后刀尖往上一挑，盖子就被挑开了。
…………
…………
“嘶………”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之后，易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箱子里不是别的，全都是金灿灿的元宝。
…………
凌无心显然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因此脸上除了笑然然之外，并没有太多异样的表情。
“你们辛苦了。”凌无心说着，从箱子里拿出几个金元宝，而后说:“这些拿着，去休息吧。”
几个凌夜谷弟子心下一诧，这一个金元宝看起来至少得百两银子，这可是很多人三五年都赚不到的。
…………
几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伸出手去接。
凌无心此时朝易仙递了个眼神，易仙刚从诧讶中回过神来，恰好看到凌无心的眼神，而后马上就明白了。
他走过去从凌无心手中接过金元宝，而后走到几个弟子面前说:“各位师兄弟，咱们莫这么客气，跟自己的师父不用分外，来，拿着！！”
说着，易仙抓起其中一个弟子的手，将金元宝塞进了他的手中。
…………
易仙这么一说，几个弟子马上就坦然了。
说的也是，凌无心名为谷主，实际上也是他们的师父，既然是师父赠的，那就拿着吧。
“多谢谷主，多谢公子！！”几个弟子将金元宝拿到手里之后，一边躬身一示言谢，一边走了出去。
…………
…………
待到几个人都离开后，凌无心好奇地问说:“这些就是从合安票号里弄来的？”
凌无心哈哈一笑说:“当然了！！”
凌无心一早就吩咐几个凌夜谷弟子，前去合安票号。
…………
…………
这几个弟子去了之后，就开始在票号的内堂找金库。
据凌无心推测，票号的金库一般是建造在地下的暗室之中。
…………
不费多大劲，几个凌夜谷弟子就找到了隐藏在一间杂物室地下的暗室。
之后，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将金库里所藏的金子，装进箱子里，抬了回来。
…………
…………
“师傅，我们要这么多金子干嘛？”易仙不解地问说。
凌无心面色一整说:“当然有用，只不过现在暂时还没用，一会儿你去将狂狼叫来，让他找个隐秘的地方将这些金子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易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好，我这就去。”
…………
等到狂狼将金子抬出去之后，时间也快到了正午。
…………
…………
宁逍招待凌无心等人用饭后，便出门办事了。
…………
午后的时候，太一门的不客道人来了。
将一封信交到了凌无心的手里，又感谢了一番前番的相助，便离开了。
…………
…………
凌无心回到屋子之后，看了看这封信，眉头紧紧地一皱。
便将易仙，狂狼以及张上等人召集到了一起。
…………
等到众人来了之后，凌无心便说开了口“仙上门送来了一封帖子，两天之后在五丰山举行立门大典，他们邀请了北国几大门派还有一些颇具实力的武学世家。”
“请这么多人干什么？”易仙不解。
“是啊，按照现在的势头来看，这仙上门可不是什么好货什………据我所知，仙上门这段时间一直在各地蛰伏，干了不少恶事，甚至已经引起了一些门派的注意，照理说，他们不应邀请这么多人啊！！”狂狼在一旁。
…………
听了这话，众人都低头一阵沉思，似乎也想不大通。
…………
片刻之后，易仙抬起头来说:“我觉得，会不会是………”
…………
…………
凌无心见易仙停顿了一下，便问:“有什么话直说！！”
易仙吐了一口气说:“也许………也许有一些门派，是和仙上门交好的？”
“一语中的！”易仙说完这句话，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凌无心就开口说。
…………
易仙这句话，仿佛让在场众人豁然开朗。
…………
…………
“公子这话有理，说不定北国天下中，有门派和这个仙上门交好！！”狂狼随口附和。
易仙见凌无心和狂狼都赞成，便继续说:“就我们所知，仙上门的人已经开罪了我们和太一门，若仙上门不是与其它门派交好的话，仅凭他们，是绝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举行什么立门大典的，更不会如此声张………”
“………否则的话，若是以我们和太一门的实力，砸了他们的什么大典，岂不是轻而易举？
…………
此时，张上掺和一嘴说:“师父，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凌无心一愣，印象中，张上好像从来没有这般。
“说，什么时候了都！！”凌无心笑喝。
…………
…………
张上面色一正，接着说:“师父，徒儿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牵扯此中了，咱们………咱们撇下此事，回绝冥山吧！！”
张上这番话，让屋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
………
半晌。
…………
“大师兄，我觉得你这话，有些欠妥。”易仙说。
张上忙说:“师弟的意思是………”
莫看易仙名义上是他的师弟，事实上就是未来的谷主。
…………
易仙说:“既然我们去而复来，何以弃之？”
张上接着说:“师弟的话虽是不错，我只是觉得，仙上门太过复杂，这段时间咱们也算是跟他们交过不少次手了，可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所以………”
“小上，这话说的可不对！！”凌无心忽然断说。
…………
“虽然我们已救出了我古哥，但是这仙上门可不是什么善类，这段时间以来，天下各地都有异动………”
接着，凌无心顿了一顿说:“这事我们义不容辞，不用商量了，两天之后，我们准时赴会，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上门能折腾出何等花样来！！”
说完，凌无心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
张上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多说，叹了口气后说:“师弟，有时间劝劝师父，先查清楚这仙上门的来头，咱们再………”
“大师兄，不用查了，管他们是什么来头呢？”说完之后，易仙仰着头就踏出门去。
…………
“这都是怎么了………”张上自语着，一脸疑惑。
狂狼说:“行了，莫琢磨了！走吧！！”
说着，几人便纷纷离开了。
…………
…………
第0353章
西岭村，一院落。
…………
…………
日月交辉，晴雨相错。
转眼过了七日。
…………
这七日里院内不曾来过一人，的傻一直蹲伏在那里已是气息奄奄。身心俱疲加之大病初愈，如今的的傻只觉神志不清、头晕脑无。
妖郎中———木晓常年修身，十数日辟谷不食且无大碍。
的傻却是正当少年，每天吃少几许都会觉得饿的发慌，这七日不吃饭真可谓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冷风吹在身上，的傻已无觉。
双腿就如不是自己的一般全然麻木，但头脑中尚存有一丝念头：“俺王的傻一定要学得本事，俺得做个大英雄，比少爷还大的大英雄………”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的傻又一次昏了过去。
…………
…………
夜半更深，北风正劲。
天上的悬月也似惧冷，早早躲进了乌云。
又得下雨了！！
…………
身单体弱的的傻如再经厉雨，活命已是无望。
…………
…………
这时，小舍内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
…………
小舍的木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
妖郎中木晓缓缓踱出门来，走到的傻身前站定。
的傻便似心有灵犀般竟恰在此时醒转，耳边传来如梦如幻的一句话：“今日为你重开院门，你若真有福缘———便随为师进门吧。”
…………
…………
这句话不知是脑中的幻觉，还是真有其事。
的傻废尽周身气力抬起头来。
竟看到———妖郎中木晓慢慢的走回了小舍，而那道近在咫尺的木门却一直开着。
…………
是真不假。
的傻虽是神志恍惚但他知道这是真的，无奈刚想要起身却一头栽到地上。
…………
…………
许久。
的傻咬着牙微微一挣竟向前爬了数寸，但再要用力却不能够。
头脑中昏晕天旋，刚刚的一挣险些晕过去。
…………
…………
的傻匀息了片刻才又向前爬。
望着那仅仅几步的木门仿千万里远一般。的傻每动一次都需匀息良久。
即使如此，但还是一点点的来到了门边。
…………
就在的傻翻身进门的那一瞬间，的傻只觉如坠万丈深渊，昏迷过去。
…………
…………
…………
四更。
…………
立陵城。
…………
凌无心、易仙以及月儿和狂狼等人，就离开了宁府，前往距离五丰山不到三十里地的一处山庄落脚。
…………
李府山庄。
…………
…………
这座山庄，是立陵城大书吏———宁可玄的二苑。宁逍特地安排的地界。
地方也不小，虽然里面的摆设简陋了一点，但是凌无心等人也很满意了。
…………
…………
这一晚，凌无心就将众人召集在一起，仔细的商量了一下明天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
根据凌无心所言，目前天下中各大门派，以太一门和九玄堂的实力至大，其后是御龙山庄和金乌门。
九玄堂———莫土就不必说了，他一向与凌无心交好。
至于御龙山庄的庄主———姑苏氏。
金乌门的首领———文近凡。
凌无心与他们并不相熟，也拿不准。
…………
…………
众人觉得至有可能和仙上门联合的，是那两个偏远的门派。
———绝琴宫、无妄门。
…………
这两个门派，平素几乎从来不跟北国天下有交集，而且行事也是诡异不测。
…………
商量完了之后，凌无心单独嘱咐了易仙几句，之后众人就各自去休息了。
…………
…………
次日一大早，众人就纷纷收拾了一下，接着便骑马前往五丰山。
…………
五丰山位于立陵城东境，严格说起来，已经出了立陵城的管辖之围了。
…………
…………
这一路上，人特多，而且还皆是习武之人，看样子，像是来参加仙上门立门大典的。
…………
不过，凌无心并没有遇到熟人。
看样子，要么是他们早到了，要么就是人还没到。
…………
…………
立陵城东，五丰山。
…………
一路无话。
众人来到五丰山下之时。
———一座大大的山门，两月白的全柱子立在两侧，尽显巍峨。
…………
门口站了十多个黑衣汉子，对过道的每一个人，皆会盘查一番。
…………
…………
凌无心看了一会儿，便下了马。
…………
几个人牵着马，缓步朝山门走去。
…………
正在盘查的黑衣汉子看到这么一群人来了，皆非常小心的开始戒备。
…………
“站住！！有请帖吗？”
凌无心等人刚刚靠近山门，便有一个黑衣汉子厉声喝问。
凌无心自从开宗立派以来，还没听得谁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一时之间，稍有些不适应。
不过，倒也没有动怒。
…………
…………
在凌无心身后的狂狼，忙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扔给了黑衣人。
那黑衣人慢悠悠地打开看了一眼，接着便合上，将请帖递给了身边的人，“按照规矩，今日前来的贵客，一律不准携带兵刃，你们这些人皆将兵器放在这里吧。”
那黑衣汉子用手一指。
———旁边不远处的一座石台上，正堆放着数量众多的各式兵器。
…………
凌无心听到这话，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易仙和月儿等人也觉得这实在有些过分了，习武之人，刀剑不离身，况且这里又不是什么无危之地。
怎能不带兵刃呢？
…………
…………
“这位兄台，想你是弄错了一点，我们是你们请来的客人，这兵刃我们不打算留在这里，你看如何？”凌无心沉声说。
黑衣人似乎根本没将凌无心放在眼里，他从一大早站在这里负责接待前来的人，这前前后后进去几十拨。
麻木了。
每个人来的时候，皆不愿意将兵刃留下，但是到了后来，就皆妥协了。
…………
上面早有交待，一些大势力，大门派的人早就从旁边的山路被迎接上去了，但凡是从山门过路的，皆是些小势力，不必客气。
…………
…………
凌夜谷不属小势力，但是和仙上门有过节，仙上门也没打算让人专门迎接他。
…………
“那不行，你看这些人哪个没留下兵刃，怎么就你这么罗嗦呢！！”黑衣人口气中丝毫不见客气。
周围一些其他门派的人本来打算进去了，但是看到有好戏看，便皆纷纷驻足，准备看个热闹。
…………
…………
听到黑衣人的这句话，易仙笑然然地从凌无心身后走了出来，慢慢地走到黑衣人面前，旋即说:“兄台，你刚才说什么？”
黑衣人看易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下一紧，而后说:“怎么？年纪轻轻耳朵不好使？我说让你们将兵刃留下，要不就走！！”
…………
“嗖———”
易仙忽然出手，一掌破空。
止于黑衣人面前半寸。
…………
出手太快了，黑衣人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
…………
“呃………呃，你………你要干什么？！”黑衣人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气快匀不上来了。
…………
周围的黑衣人一看有人找麻烦，便纷纷围了上来，吵吵嚷嚷的让易仙忙撤掌。
狂狼刚想上前开困，却发现凌无心一副笑然然的模样，旋即便静观其变了。
…………
…………
“臭小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周围的黑衣人看不过去了，其中一个已是直接拔出长刀，朝易仙劈了过来。
易仙未看一眼，手上一用力，撤掌沉息，身体微微一侧，正好躲开了这一刀。
…………
那黑衣人没想到易仙身形缥缈，竟轻然躲过了这一刀，不由得愣了一愣。
趁着他这一愣神，易仙甩出一腿。
…………
黑衣人一声惨叫，应声而飞。
…………
紧接着，易仙手臂一用力，向上一提，手中的另一黑衣人被他凌空提了起来。
易仙用力往外一甩，一个黑衣人就被这么轻飘飘的扔了出去。
…………
“砰！！”
落地之后的黑衣人，只觉仿若重生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气，接着一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了起来。
“给我上！！”黑衣人大怒地一挥手。
十几个黑衣人就叫嚷着冲了上去。
…………
易仙拳拳以待，身体犹如旋风一样迎了上去。
场中拳影舞动，黑衣人也不断地倒下。
…………
黑衣人此时大诧失色，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武力这般不凡。
…………
…………
就在此时，忽然间从山门里冲下来一个人，一边疾跑着，一边高呼说:“住手！！”
黑衣人听到这话，心下大为轻松，忙抽身跃出了圈子。
易仙正一拳轰出，忽然看到黑衣人皆撤开了，哪能放手，正要往前追的时候，冷不防凌无心叫住了他。
…………
“小易！退下———”
易仙一愣，脚步一止，没明白师傅为何让他收手。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既是如此，易仙还是退了回来。
…………
从山上冲下来的人，身穿錾金长袍，正是易仙的老相识。
———逆索工。
…………
…………
逆索工瞪了一眼那些黑衣人，接着笑然然地说:“凌谷主，易大公子，凌夜谷大驾光临，我们不胜荣幸，请！！！”
…………
易仙见逆索工不二废话，旋即他也不想说什么，跟在凌无心身后往山门里走去。
这时候，旁边围观的人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凌夜谷的人，而那个老头，竟是凌夜谷主———凌无心………
…………
逆索工一路在前面带路，一句话皆无。
…………
五丰山的风光，比不上太一山那般云雾缭绕，气无二天，但大树环绕，小溪细流，也别有一番风土。
…………
…………
“师傅，你说这仙上门从哪找的这么个好地界啊，真是！！”易仙小声嘀咕说。
凌无心微微一笑说:“天下之大，这样的奇山峻岭多的是，不足为奇！”
“哈然，这倒也是………”易仙也跟着哈然一笑。
…………
很快，在逆索工的指引下，凌无心等人来到了山巅。
…………
…………
仙上门在五丰山花了重金，修建了不少的建筑，凌无心等人抬眼望去，心下一阵哗然。
眼前是一处巍峨的大殿，两侧还有一些房屋。
大殿正中有一座石雕，上面雕刻的东西很奇怪，虎头象身，看不出个究竟来。
…………
“很气派啊！！”狂狼忍不住叹说。
凌无心微微一笑说:“………看起来，仙上门这几年没少有动作，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恐怕他们还得隐藏几年啊………”
“我看不然，他们既然敢找上太一门，估计就没想继续隐藏！！”易仙说。
…………
“公子说的在理，太一门偌大势力，惹了他们，想藏也藏不了了。”狂狼附和说。
…………
…………
正在这时，从大殿内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到凌无心面前后说:“有请凌谷主！！”
凌无心微微一点头，接着抬脚就往前走。
众人进到大殿之后，才发现大殿内已经坐下不少的人，熙攘人山，好不热闹。
…………
…………
凌无心等人进来之后，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很多人皆朝凌无心这边看过来。
“无心兄，易贤侄！！”一个熟络的声音传了过来。
凌无心定睛一看，不禁哈然大笑起来。
这不是别人，正是九玄堂的掌门———莫土。
…………
易仙和月儿也看到了莫土。
于莫土来说，在京都一驿，彼此之间皆很熟悉了，甚至几许亲然。
莫土也站起来朝这边走了过来。
…………
“我就知道你们也得来，哈哈！”莫土笑然然的说。
刚才带着凌无心走进来的人说:“凌谷主，你们的座位在那里。”说着，用手朝旁边一指。
凌无心等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大殿右侧，摆放了一排椅子。
有些座位已经坐满了人，唯独中间有几张椅子是空着的，显然是给凌无心预留的。
“多谢。”凌无心答说。
…………
…………
待到这人走后，莫土又说:“来来来，给你介绍几个兄台。”
一边说着，莫土一边将凌无心拽了过去。
首先，莫土在一个身穿长袍的老丈师面前停了下来，还没等莫土开口，凌无心忙恭恭敬敬地说:“素闻空诧大师乃天下第一丈师，今日终于得见，三生幸矣！！”
易仙和月儿等人不由的一诧。
原来这就是师傅常常提起的那位———空诧大师。
…………
…………
空诧大师忙单手立掌地站了起来，回了一示说:“凌谷主太客气了，我等皆是化外之人，不必这般，小道也久闻凌谷主之名，幸会！！”
这句话说完，大殿中坐着的人有很多皆非常诧讶。
———原来这就是凌夜谷的谷主凌无心，怪不得空诧大师对他这般客气。
…………
坐在大殿中的，认识凌无心的是少部分，即便是空诧大师，也是凌无心认识他，而他不认识凌无心。
这全是凌无心年轻之时荡走天下见过他们，但是从去了凌夜谷之后，就很少现世了。
…………
…………
莫土在一旁哈然大笑说:“原来凌老弟认识空诧大师，也省得我介绍了。”
凌无心微微一笑，拱拱手说:“大师请便！！”
空诧大师点了点头后，便坐下了。
…………
“来来来，凌老弟，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哈哈———”莫土将凌无心拽到了大殿右侧靠近主位的一排椅子处，指着一个难分阴阳之人。
…………
凌无心看到这个人，便走过去说:“十多年未见了，文首领是越发的超尘脱凡了。”
此人，正是金乌门首领———文近凡。
…………
文近凡本来还端正非常，听到凌无心这句话，实忍不住站起来:“行了，凌大谷主坦然一世，不必言得这巧语………”
…………
凌无心和文近凡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
…………
之前凌无心已经观察过了，除了空诧大师和文近凡之外，场中并没有什么来头很大的人，甚至另外几派的掌门也没看到，心下便不觉有些奇怪。
易仙也坐在了凌无心的身旁，至于月儿和狂狼等人，则是站立到了他们的身后。
…………
“师傅，你看空诧大师他们和文首领他们的兵刃，皆在手上，哼，我看山下那几个不长眼的就是仗势欺人！！”易仙在一旁悄悄地说。
凌无心也发现了，微微摇了摇头，倒不言语。
…………
此时，从旁边的座位上，站起来几个人，来到了凌无心的面前。
当头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太极冠的人抱拳躬身施示说:“在下久闻凌谷主大名，今日得见，真乃大幸哉！！”
凌无心忙站起来还了一示，嘴里说:“这位不必客气。”
…………
此人又说:“在下乃是云中堂掌门，小号———云我，半年前，我师弟蒙难，多亏了凌夜谷的兄弟出手相助，小道感激不尽，一直想找个机会登门拜谢，但是凌夜谷路途遥远，今日恰好有幸遇见凌谷主，也好简表谢意！！”
凌无心听到这话，忙说:“原来是这样，不必如此，天下同道之间相助，乃是应得之事。”
云我:“话虽如此，可是我早有耳闻，凌夜谷弟子时常在武门中仗义行事，比起一些大门大派，乃是有过之无不及了！！”
…………
凌无心哈然一笑说:“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恰好遇到罢了！”
云我微微一笑，也知道他这话可能不妥，旋即便说:“凌谷主刚来，休息吧，小道不叨扰了！！”
说着，云我就和他身边的人，走了回去。
…………
…………
这时，从正殿门口又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一个人，是个女子。
容貌清秀，一身银白衫，背上悬一古琴。
身后众人皆垂首走路，不甚怪矣。
…………
…………
看到这人出现，易仙还没觉得什么。
大殿中的其他人，倒是神情一凛，暗自吸了一口气。
看到众人表情异样，易仙不免疑惑地问说:“师傅，这人谁啊？”
凌无心冷冷一声说:“绝琴宫———王沐。”
“哦———”易仙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下暗说:“这就是那个亦正亦邪的人啊………”
…………
…………
不到一会儿，又从外面走进来了几批人，其中有御龙山庄的人，还有几个小门派的人。
…………
凌无心、莫土看起来和姑苏氏皆不相识，也没上前以示，倒是文近凡熟络地上前攀谈了几句。
…………
…………
…………
大殿中的座位基本皆满了，只差文近凡一侧的座位还空着。
除了行悠大师和无妄门的人之外，其他大门派的人皆来了。
…………
…………
“我估计，行悠那老家伙不会来了。”凌无心低声说。
易仙说:“是的，我觉得行悠大师不会来了，在人家那放了一把火，这怨算是结下了。”
“谷主，我看了一下，这些人大部分皆未带兵刃，只有几个大门派的人带着，我看咱们得小心点！！”狂狼悄悄躬身说。
…………
凌无心轻轻抬手挥了挥说:“静观其变吧。”
…………
…………
这时，忽然间门外一声高呼：“恭迎门主！！”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身穿白袍，戴着面具的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大殿来。
看身形，凌无心和易仙皆知道，这人就是那个白衣人。
———没想到他就是仙上门的门主。
…………
不过转瞬之间，凌无心也就想明白了，此人的武力和他不相上下，有这等武力的人，不是门主，怕也不是寻常人物。
…………
…………
这帮人走到大殿正中央的主位之后，站在白衣人左侧的一个墨色衣服的人开口了:“各派掌门，诸位英雄———今日乃是我仙上门的立门大典之日，敝门上下，敬谢各位！尤其是………”
说着，扫了一眼场中之人:“尤其是———空诧大师，九玄堂———莫掌门，金乌门———文首领，御龙山庄———孤庄主，绝琴宫———王宫主。
“………这几位乃是天下的武之北斗，今日能来，实令敝门蓬荜生辉！！”
………
…………
几大派的掌门稍稍点头一示。
此人一转身，易仙马上认了出来。
———正是那天和他相斗之人。
若不是凌无心出手相助，恐怕易仙就落到他手里了。
…………
凌无心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暗中倒吸了一口气。
来不工特意没有说凌无心的名字，像是特意为之。不过后者倒也没有在意，只是假装听不到。
…………
…………
来不工语毕之后，殿下众人除了几位掌门之外，余下门派的人反应并不大，只有个小门派随声附和了几下。
不过，来不工丝毫不在意下面的反应，他接着说:“在下乃是仙上门的大长老，来不工，这位就是我们的门主———土尽帝！！”
此话一出，殿下众人一片哗然。
这是什么名字？
…………
…………
土尽帝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便径直坐在了大殿主位上。
这个态度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忍受。
…………
有人看不过去了。
直站起来发难说:“我们来参加你们的大典，你这门主怎还蒙着脸，是不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这人马上成为了焦点，所有人的目光皆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就连空诧大师，也抬起眼皮轻轻地扫了一眼。
…………
来不工微微一笑说:“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是哪个门派的？”
那人哈然一笑说:“怎么？想吓唬我？哈哈———你听好了，我就是水龙帮的堂主———冯是之！！”
…………
来不工哈然一笑说:“原来是冯堂主。”
“………冯堂主有所不知，我们并非北国之人，我仙上门———门主须得以面具遮面，这一点向来如此，还望诸位英雄谅解则个！！”
这个由头，倒也说的过去。
冯是之一时也无话可说，冷哼了一声之后，便坐下了。
…………
…………
冯是之刚坐下，忽然间一个听起来极其不善的声音传了过来：“鱼虾小帮，不知所谓！！”
冯是之听到这句话，刚刚坐下的身子“噌———”的一声又站了起来。
旋即等着眼睛到处去寻，想看看这是谁人说的。
…………
“小子！！莫找了，我说的。”随着这声话音刚落，一个人缓缓站了起来，手摇折扇，一副冷傲的样子。
冯是之看到这个人之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很不自然。
…………
说话的这个不是别人，乃是御龙山庄的庄主———姑苏氏。
冯是之可以不惧仙上门，这是个新成立的门派，尚且不明底细。
但是御龙山庄他可是太了解了。
北国四大派之一，庄主姑苏氏的一身乘龙玄功，早在十九年前就已经名震武门。
冯是之纵是大胆，也不敢和姑苏氏正面冲突。
不过，冯是之好歹也是一帮之堂主，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一点表示没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
“孤庄主，你这话什么意思。”冯是之大着胆子问。
姑苏氏手中一直摇着的折扇。
“唰———”
忽然一声合了起来，接着用扇子指着冯是之:“仙上门的大长老说话，岂有你掺和一嘴的份儿？刚才我说的就是你，不明所谓！！”
“哗———”
姑苏氏这话一来，顿时让场中众人震诧不已。
…………
听这话的意思。
———姑苏氏跟仙上门的关系很不错似的。
…………
…………
凌无心此时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而易仙也是满脑子疑惑。
“孤庄主，我们堂主敬你乃一派掌门，但你今日当堂诋我堂主，若是不给个交代，我水龙帮上下定不饶你！！”
此时，一个站在冯是之身后的人，大声道。
…………
“二堂，不可！！”冯是之忙出言制止，但是已然来不及了。
…………
…………
那人话音刚落，姑苏氏的脸色马上变得凝重起来。
手中折扇往回一甩，身形一飘，瞬间就从座位上闪到了大殿中央。
旋即往前一纵，右手一伸，折扇无声的点在了说话那人的喉咙之上。
…………
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谓快不可见，行云流水，冯是之和那人根本半点未看分明。
…………
“孤庄主！我兄弟唐突了，你莫见怪！！”冯是之反应过来以后，忙出言相求，二堂主命在旦夕，至于其他的，根本顾不上了。
…………
“区区一蝼蚁小辈，敢在此这般扬言，哼———”姑苏氏阴森森地说。
大殿中的人一片寂静，无一人前来出头。
…………
空诧大师依然端坐在位上，双目紧闭，静然入定，像是没看到这一幕。
文近凡倒是一脸诧讶，但也仅仅是诧讶罢了，一丝也未离开座位。
王沐，则是静然看之，依在椅背上似在养神。
…………
莫土虽然有出手开困围的意图，但是看其他人皆没动，他也就静待时机。
几大派掌门皆不作声，余下一些小门派的就越发不敢说话了，生怕惹了姑苏氏，凭空招来祸端。
…………
…………
第0354章
立陵城东，五丰山。
…………
…………
被姑苏氏指着的人倒也是个汉子，居然一点惧意皆无。
…………
忽然间，姑苏氏眼神一凝，手里的折扇慢慢地收了回来。
转过身便返到了座位上。
…………
“哈哈………姑苏庄主，这位好汉，你们这是干甚么，和气，和气！！”来不工在一旁适时的圆着场。
冯是之看到姑苏氏退了回去，如释负重般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忙将那个人按在了座位上，那人虽是不服，但为了不惹麻烦，也只得坐下。
…………
…………
除了到场的四大派之外，余下小门派并没有多少，加起来也就十来个。
这些小门派之间往来并不密切，也没有机会指望旁人相帮。
姑苏氏微微一笑说:“来长老，刚才有些意外，长老你继续。”
…………
来不工点头微笑了一下后，便继续说:“我仙上门今日起，就算是在北国天下落了根了，以后还望各位多多扶持，多多关照！！”
“………来啊，给诸位天下同道上酒！！”
说到这里，凌无心终是忍不住了。
———他不是来恭贺什么立门大典的，亦不是来喝酒的。
…………
…………
“你可认得我？”忽然间，凌无心站起来，朗声说。
他这一说，将众人心下一诧，正在往大殿里走的一些仆人，手里端着酒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来不工微微一笑，心下暗暗得意了一下。
挥挥手让仆人下去，“认识，凌谷主的大名，可谓天下皆知啊！”
他这话，是半真半假，还带点讥讽之意。
刚才他侃侃而谈之时，可未将凌无心说进去，———现在说凌无心天下皆知，话里意明。
…………
“………我且问你，你们这个门派，有什么目的？”凌无心继续问。
来不工看了一眼白衣人。
———白衣人点点头。
便继续说:“造福天下同道，为天下………”
…………
…………
“够了！！”凌无心忽然一声怒喝，断了来不工的话。
“造福天下同道？你们怎造福的———擒走我古哥，用来胁迫太一门交出逍遥游身法！擒了我徒弟，迫着小易给你们惊鸿剑，你说，可是你们所为！！”
凌无心像是大怒，一口气说完之后，脸上赤红，双眼圆瞪。
…………
这番话，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殿中诸人，很多皆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非常好奇。
…………
“凌大谷主，擒你古哥，那是你古哥没本事，有本事怎还让我们擒了？落败于人，有什么可说的！！”来不工倒是毫不退缩。
这句话差点没将凌无心气得昏去，他出着大气吼说:“你知道不知道，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你们为何如此？”
来不工脸上的笑容一收，“这些我们管不着，我们有我们的目的。二说了，人不是被你们救走了么？”
…………
…………
闻得此言，易仙往前踏了一步，一拳轰去。
“啊………”殿中的人，见得此幕，一片哗然。
…………
来不工身形缥然，侧开这一拳。
“你们干的恶事，何止这些！！寻个据点，便斩光了京都青冥寺上下的全数丈师。天骷宗的首领，与你们毫无恩怨，一把宝剑，你们就戕害了整个天骷宗………”易仙怒然。
他说完这话，旁人还没怎样，一旁站着的悟生却受不了了，捂着眼睛就哇哇大哭起来。
…………
…………
“什么？！天骷宗被灭门了？个，我说怎好久没有见到老米他们的踪迹了，原来是你们干的好事！！”一个坐在殿门附近的人，站起来说。
此人名叫许某，是火凤帮的首领，武门人称绝风剑，在北国天下中，也算小有威名。
…………
许某和天骷乃是结义兄弟，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见到天骷，连天骷宗的人皆销声匿迹了，正百思不得其解呢。
这下可算是明白了。
…………
…………
“是又如何？”来不工冷冷地说。
“………我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什，原来是这般！！”
说话间。
许某回手从一个同行帮众手中拔出一剑。
“哗哗哗———”
一阵剑光闪过，伴随着身体的翻转，就朝来不工冲了过去。
来不工背着双手，脸上一点表情皆无。
…………
霎时间，从来不工身边斜着冲出一个人。
双掌一翻，脚底一滑，而后借势一个转身，手背就朝许某的左肩扫了过去。
…………
许某的武力算不上一流，但一手绝风剑法却也让人不敢小觑，眼看对手出手果决，想也不想，手中剑向下一劈，嘴里大吼一声：“给我闪开你！！”
在他想来，这一剑下去，虎虎生风，对方除了闪开之外，没有旁的法子。
…………
但是，他失算了。
对方不仅没有躲开，反而左臂往后一背，身体借机翻转后仰，而后双手擒住许某的两腿，左腿向上高高的一甩。
“彭！！”
一声厉响，刚好踢中了许某手中剑。
这一脚将许某手中剑的剑锋给踢歪了，本来是向下劈，现在成了向左下斜劈。
…………
“下三滥！！”
许某咬牙止住剑势，双腿用力往上一跃，就像甩开对手的两只手。
但是许某刚刚往上一跃，就悔了。
他已经觉到了———擒住他的根本不像是人手，而像是两铁爪，绝绝钳住，让他根本无法运气向上拔。
…………
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许某楞了一下。
———这么一楞，败局已定。
…………
…………
那人右手抬起，五指化拳。
直轰许某的心口。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睛皆直了。
这一下若是中着了，那么不亡也是半残。
…………
…………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直接从许某的侧面，冲向了许某对方的臂膀。
这一下万分危急，那人无奈之下只得忙收回手臂。
从地上打了个滚儿，非常狼狈地站了起来。
…………
许某额头上已然冒出一头冷汗，刚才这一下实在太诧险了。
大殿中的人也是一阵唏嘘，不过他们大为赞叹的是发出暗器的那个人。
…………
…………
本来许某的对手就是以半躺之姿———藏在许某的面前，有许某挡着，很难瞄准，况且出手的位置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正好飞向手臂。
发出暗器的不是旁人。
——正是易仙。
…………
易仙的暗器功夫并不是长项，但也深得造诣。
———且在京都之时，暗器能人———孤尘风指点了几招。
…………
易仙刚才也没有把握，只是看情况危急，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没想到还救了许某一命。
…………
…………
“公子多谢了！！”
许某回头言了一声谢，转过身对着刚才那个人怒吼说:“下三滥的物什，再来！！”
一边说，一边挥剑冲上前去。
…………
本来能得手，却半路冒出个易仙，那个人也是怒极，但是没法子，现在也顾不得气。
…………
“之归，退下！！”忽然间，来不工出声喝止。
正要出手的人听到这话，虽然心下不服，但无奈只得虚晃几招，接着便撤了出来。
…………
原来，这个人就是仙上门的二十个首领中的之归。
仙上门的二十位首领，各有所长，每个人皆得绝学。
像之前被凌无心败下的子世，他的一身横练武力悍勇非常。
还有那个阴亓，莫看是个女子，但是擅长用毒。
至于这个之归，他和另外一个叫之元的，不仅武力超凡，而且擅长暗害。平时一直皆呆在仙上门的古堡，在那里负责训炼几许神秘的人物。这次奉命前来，也算是第一次来到北国。
…………
…………
此时，许某哪能放手，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去。
来不工冷笑一声，忽然往前飘了一步的，旋即右手轻轻向前一扫。
许某只觉自己撞到了一堵墙上，两腿一蹬，只得退了回来。
…………
“今日是我仙上门大喜之日，不想与各位英雄为难，若是有怨的，那么等我们的立门大典结束之后，我们好好的奉陪！！”来不工冷冷地说。
…………
…………
“你奉陪你个你………你呸的！！”许某秉气大动。
…………
这时，易仙忽然往前一冲，接着一手拉住了许某的胳膊，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许某正想往前冲，虽然他知道不是对手。
猛然间被人擒住了胳膊，正要恼怒的回头骂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易仙，骂人的话便生生的憋回去了。
…………
“公子，你拽我作甚！！”许某不明白地问。
易仙看着来不工说:“他说的对，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当着天下众人的面，我们也忍耐一时。”
许某虽然心下不认同，但是人家刚刚救了他，也不好驳言，旋即点了点头，绝绝的瞪了他们一眼之后，便回去了。
…………
易仙也退了回来，心下也想瞧瞧仙上门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本来，敝门准备了丰盛的酒宴，款待诸位英雄，但是有些人总是和我们过不去，这酒宴，我看也就免了吧！！”语毕，又扭头看了一眼土尽帝，土尽帝也点了点头。
…………
“好，既是这般的话，那我们就说点正事吧！！”来不工沉声。
“正事？”众人听到这句话，皆一阵狐疑。
正事是谁人的正事？
若是你们的正事，那为何和我们论？
…………
“不知道来长老有什么事？”姑苏氏接过话头。
来不工微微一笑说:“我们仙上门初来乍到，有些地方是做得不对，还望诸位多多包涵。另外，我们也有个想法，天下武门本是一家，但是，武门之中却始终没有一个天下之主。我看今日天下各大派也来的差不多了，敝门干脆借地择头………”
“………各位不如在今天，选出一个天下之主来，何如？”
…………
“什么？天下之主？”一时间，大殿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来不工的这句话，倒是鲜有人论。
…………
…………
北国天下好像从来没有选出过什么天下之主，一是各家皆有各家的绝学。
二来，也是没人去撺掇这个事儿。
…………
“我赞同！！”姑苏氏抢先开口。
今天姑苏氏的表现。
———倒是让众人皆看明白了。
御龙山庄，恐和这个仙上门，已有了深一层的关系。
…………
“无量无量———”
“小丈入得空门，这等事还是从长计议。”说话的是空诧大师。
…………
听到空诧大师的这话，来不工脸色微微有些不悦，但是也没有当场发作。
紧接着，王沐也开口说:“北国天下的事，我们一向不参与，你们有天下之主也好，无天下之主也罢，总之，同我绝琴宫无关！！”
王沐既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给人一种模棱两可之觉。
…………
…………
文近凡看了一眼姑苏氏，接着说:“我没意见，看大家了！”
几大派皆纷纷发表了意见，唯一没有说话的就只剩下莫土了。
…………
…………
莫土笑了一笑说:“今日来参加你这个大典，不为旁的，只是为了出行踏游一番。但是来了就来了，何以在这里大谈什么天下之主？真是荒唐。”
莫土语气不善，这是他和仙上门正面交锋过，对他们是一点好印象皆无。
就是他们，让莫天失踪那么久，还让他的得力部下———杨力险些丧命。
…………
“莫掌门，话不能那么说，天下本是一家，我也觉得咱们是该选个天下之主出来了，既然仙上门愿意借这个地，那我们为何不顺水推舟呢？”
…………
不用说，开口的这个人。
———正是姑苏氏。
…………
…………
易仙听得心下非常不快，他才不管姑苏氏是什么身份，当即就说:“我说姑苏庄主，你和这仙上门有什么关系，我怎看你处处替他们说话？”
易仙所说的，也是余下一些人想问的。
姑苏氏听到这话，眼睛微微一闭，接着冷言相对:“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句话一说，差点没将易仙气昏。
————这般斥言，登时大怒:“说话小心些———”
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
凌无心这一会儿一言不发，甚至连个眼神皆无。
姑苏氏被易仙这么一顶，差点气笑了，心想这真是太新鲜了，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如此为之。
真是太稀奇了。
…………
“行了，姑苏庄主不是要选什么天下之主吗，何必跟年轻人斗气？”文近凡出言相劝。
易仙看得出，这个文近凡和他师傅的关系似乎并不一般。
而此人和姑苏氏的关系，应该也是非同泛泛。
这时候文近凡说的这句话，看似实在帮衬姑苏氏。
———实则是在转移话题，帮易仙开困。
此人知道易仙是凌无心的徒弟，心下一定咽不下这口气。
但此人也明白，易仙必然不是姑苏氏的对手。
…………
…………
至此，凌无心不语默了，他缓缓的站起身：“天下之主一事，暂且放在一边，今日我来，就是了前怨，土尽帝，你敢不敢出来与我比试比试，你我二人各安天命，何如？”
土尽帝坐在椅子的身体不自然的扭了扭，接着扭头看了一眼来不工，来不工马上会意，接着就说:“了怨？可以啊！！”
…………
看着凌无心正要开口，姑苏氏忽然站了起来说:“凌谷主！”
凌无心一愣，刚要说的话便咽了下去，他微微的扭头看着姑苏氏说:“姑苏庄主有何指教？”
姑苏氏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在了凌无心对面附近，却是对着来不工说:“来长老，我借你这地方一用可好？”
…………
来不工笑着答说:“无妨，今日大典，也没什么热闹可看，若是姑苏庄主能给我们带来点好戏看的，我们求之不得………”
听到来不工的答话，姑苏氏转过身来。
脸上笑容一收而敛，对着凌无心说:“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些好事之人就列了个武门十大高手之位，人称‘神十’。”
“………说句心里话，我对凌谷主能名列其中，心下很是疑惑。”
…………
…………
这句话是寻衅，也是公然之蔑。
话中意很明确。
———他姑苏氏根本就不觉得凌无心能名列武门十大高手。
…………
…………
“姑苏庄主，凌某对这些虚名向来不在意，什么十大高手，凌某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名列其中。”凌无心倒也不妄言。
这时候，莫土听不进去了，他站起来说:“易兄，你莫太谦虚，若你都不在其中，那武门上谁人还敢称高手二字？反正我老莫对你是甘拜下风！！”
以莫土一派掌门，天下宗师的身份，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此话，实在是很不容易了。
…………
大殿众人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咋舌。
…………
…………
“你们这些人，真是麻烦，选天下之主选就是了。天下之主得选武力至高的了，快快出手。我还等着看几场好戏呢！！”王沐阴然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
此时，原本站在姑苏氏身后的一个人，用手指着王沐斥说:“你这人很是讨厌，我们庄主行事，轮到你指点了吗？”
此人仗势，以为凭着姑苏氏，即便是王沐又如何？
不过，这回他可算岔了。
…………
王沐听完这句话，默然不语。
…………
下一刻。
王沐身后众人中，忽然飞来一长布。
虽说是布制品，但是却夹杂着呼呼破风之声冲了过来。
一下子就缠到了刚才说话那人的脖子上。
长布往回一收，那人就被拉了过去。
身体荡在半空中还未落地，暗一发力，长布一抖。
“彭！！”
一声厉响。
一声惨叫，那人便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
从那人开口，到摔倒在地，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
…………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仔细一看，不禁目圆大睁。
刚刚还指着旁人吆三喝四的人，却已是昏沉了。
全场凝息半刻。
…………
至此，亦无人知晓是哪个出的手。
…………
…………
姑苏氏比旁人反应的稍微快一些，但也没有快到可以出手救人的份上。
他的脸上也是暗黑一片，非常不悦，但是没法子，是他手下的人不长眼，惹谁人不好，非得惹王沐这个怪物。
…………
…………
御龙山庄的人正要怒气冲冲地过去讨个说法，却被姑苏氏冷冷的眼神给迫了回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姑苏氏淡淡的说。
…………
而王沐至此，一言未发，一手托着腮帮，一边微微点头。
…………
看现在的王沐，活生生一寻常小姑娘，怎也无法同“怪物”二字联系起来。
…………
…………
“姑苏庄主，我寻的是仙上门的麻烦，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干预。”凌无心丝毫不关心旁事，依然坚持了前怨。
姑苏氏也没有退让的意思，仍然站在凌无心面前说:“你的事，一会儿再说，我们先将天下之主的事情定下。”
…………
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大家皆同意选出天下之主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文近凡之外，余下谁人也没有说要完全赞同。
…………
空诧大师是漠不在意。
王沐是毫不关心。
莫土也没有给出答案。
几大派的掌门皆无明确的态度，而姑苏氏却已经迫不及待了。
…………
“我总觉得，这当中有点不对劲。”易仙忽然低着头，默默的说。
月儿和狂狼皆听到了这句话，同时问说:“什么不对劲？”
易仙抬起头来说:“这姑苏氏，好像是特意冲着我师傅来的。”
…………
猛然间听得易仙这么一说，月儿和狂狼脑子里一闪。也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从开始到现在，就数姑苏氏说的话至多，而且跟谁人皆过不去。
…………
不过，若是仔仔细细回想一下的话，就不难发现。
———姑苏氏真正想与之为难的，正是凌无心。
那些小势力的人，不过是姑苏氏借题发挥的幌子罢了。
…………
话说到这份上，凌无心就是秉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他心下虽是不惧姑苏氏，但却也不想当堂与其作对。
御龙山庄是北国四大派之一，势力庞大。
凌夜谷虽然地处偏远，但是谁人也不想惹得这样一个怨人。
…………
此时，易仙忽然缓缓上前一步，而后站到了凌无心的身旁，对着姑苏氏说:“姑苏庄主，我师傅已经多年不与人动手，我看，不如由我代师，向你讨教一二，如何？”
“小易不可！！”易仙话音刚落，凌无心就出言制止之。
…………
易仙的武力，凌无心再清楚不过，虽说这段历经磨难，武力大成。
可是比起姑苏氏来，还是要差一些。
…………
…………
姑苏氏的师傅叫姑苏末，御龙山庄的第五任庄主。
姑苏末秉子沉闷，早年间便接管御龙山庄。
多年来，不仅自身武力不高，山庄的实力也没有太大的发展。
但是他却拾得了一个好徒儿———姑苏氏。
…………
姑苏氏天纵之才。
六岁之时，姑苏末将姑苏氏送到一个老朋友那里习武。
不料仅仅过了一年，他那老朋友就说再无可教的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习炼。
姑苏氏在十三岁那年，将御龙山庄的建派师祖的成名绝学———乘龙玄掌炼至第六层。
乘龙玄掌共有七层。
据说，当年的建派师祖，就是仗着这乘龙玄掌建立了御龙山庄。
但从此之后，御龙山庄的历任庄主莫说第七层了，连第五层皆练不到。
姑苏末只习得三层，要不是靠着百年来的积累，这御龙山庄恐早就覆灭了。
…………
…………
姑苏氏就如御龙山庄横空出现的救世人一样。
十三岁练至第六层，名扬天下。
…………
而今几十年过去了，姑苏氏已经快年近五旬，几十年之间，姑苏氏是否炼至了第七层，无人知晓。
但是仅凭第六层，就足以笑傲天下，名列武门十大高手了。
…………
这也是凌无心阻止易仙的原因。
易仙心下也明白，姑苏氏身为一派掌门，必然是武力超尘，但是刚才不知道从哪里窜上来一股火气直冲脑门，连带着让易仙心神一下子大振起来。
…………
“师傅，无妨，我心里有数！”易仙淡淡说。
易仙心下有数没数，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姑苏氏心下确实是有数了。
…………
———这人，可能天生脑袋不大好用。
这是姑苏氏对易仙下的定论。
…………
“怎么，凌谷主不敢？”姑苏氏仿佛将易仙当成不在一样，根本不理。
易仙顿时大怒，觉得被人轻看了，旋即也不顾凌无心的劝阻，随手拔出惊鸿剑，轻轻一抖，口中喊:“休狂！！”
话音刚落，易仙就已经冲了过去。
…………
…………
姑苏氏微微一笑，手中折扇巧妙地绕了一圈。
“哗———”
应声打开来，而后便向前搧了过去。
莫看这扇子是纸做的，在姑苏氏手里却也是锋利异常。
…………
易仙剑锋一偏，微微朝旁边一划，接着斜着划了个半圆，身体也接踵跃起。
继而一剑划下，向姑苏氏的手腕处挑去。
姑苏氏原本松然的眼神，猛然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没想到易仙的身法和剑法如此玄妙，看起来，要收起轻看之心了。
…………
姑苏氏不慌不忙地将右腿往后一撤，接着左腿往地上奋力一踏，身体借力而起。
右腿顺势向前一甩。
易仙即便离姑苏氏还有些距离，但是也觉到了一丝凌厉的气劲。
…………
易仙不敢涉险，手腕一抖，乾坤剑决信手而来。
一道剑影掠过，便朝姑苏氏刺了过去。
…………
…………
“唰———”
姑苏氏手中的折扇。应声瞬间合上。
接着将折扇向上一挑，借用剑法中的“卸”字诀。
———将扇子紧紧贴在易仙的剑上，而后往一侧轻轻推。
易仙的惊鸿剑便被阻到了旁边。
…………
这一招属借巧。
否则，以惊鸿剑的锋利，区区一把折扇，怎是挡得住。
…………
姑苏氏推开这一剑之后，并不收手，左手伸出两指，右臂先是一抬，趁着易仙仰头躲避之时，左手飞快地朝易仙的耳根处袭去。
…………
…………
“小心！！”月儿看的真切，心下更是急得要命。
即便月儿不出言提醒，易仙也觉到了脑边有一刺骨之觉。
下意识地两脚同时一抬，接着整个身体翻转了下去，在即将接触到地面之时，右手弯曲，胳膊肘一顶地面，整个人又站了起来。
…………
这一连贯的动作，肆洒非常，不仅躲过了姑苏氏这一击，且赢得了全堂彩。
…………
…………
“好！！”一阵叫好声传来。
凌无心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对易仙的武力毫不担心，他所担心的，只是易仙的临场应变之能而已。
现在看来，出乎意料。
就刚才那一手，堪称妙哉。
…………
易仙听得众人叫好，心下大为振奋，紧接着手中宝剑一旋。
———孤鸿六剑随即展开。
…………
“一大鸿飞，断水孤鸿。”
这两招用的是轻灵缥缈，剑影飞舞。
一时间，直将姑苏氏迫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
…………
姑苏氏此时心下大为震诧，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二十不到的年轻人，居然一身武力如此诡异。
———看不出师承，甚至看不出是哪门哪派，即便使出乾坤剑决，姑苏氏也还是觉得诡异非常。
…………
看起来，得用点真本事了。
姑苏氏心下暗暗想到。
…………
凌无心也看出来易仙占了上风。
但明眼人皆看的出来，这种上风，并非实在的，只是姑苏氏轻敌的缘故。
现在，该是姑苏氏出手之时了。
…………
…………
一直旁观的文近凡，脸色也凝重起来。
虽然并不认识易仙。
但是下意识里。
文近凡似是觉得此二人伯仲之间。
…………
…………
第0355章
极北之地，绝冥山外。
…………
李元丰的记载。
…………
…………
那是一个多云的早晨，很可能会下雨。
在天地间的这个角落需要更加充沛的雨水。
———山谷那边是一大片雪山。
正因如此，这里的夜间会变得非常寒冷。
…………
…………
…………
李元丰:“在经过几天的静思之后，我又回到了这里。我有一座山间的房子，我一个人居住。那是众多山间小屋中的其中一间，绿树与云雀尽在眼前，你可以在山间漫步数里地。”
“………我在黎明或傍晚时，通常会漫步很远。在上次与你见面之后的第二天，我沿着山间小路散步，大约走了五里地或者更远，我决定再来见见你。”
…………
…………
李元丰:“起初，我觉得非常困扰。我无法完全理解你所说的话，你向我指出的问题。虽然我是心中存疑，但我却允许了你的话语在。我并没有全盘接受，也没有全盘否否决，但这些话总是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所以我特意用了‘允许’这个词———允许这些话语在我的脑海。在经过深思之后，我到了客栈，问了伙计。然后来到了这里。这是一个美丽的山谷，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找到你。我们可以继续那天的谈话吗？”
…………
“如果我理解无错的话，你曾指出想法受到先入为主的影响，人们可能不怎么思考，就接受了我们是一个个独立自我；对此，我想了很多———”
“………我所谓的‘想’是指想的一般之义，思考、推断、质疑、争论———就好像我和自己展开了讨论一般，一段很长的对话，我想我确实领会了其中之义。”
“………我想到了整个历史进程。在思来想去之后，我确实明了了你的话语的真意。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继续深入探讨一下。”
“………正如你所知，我来此是为了寻找亡灭的真相，但我发现以了解自我开头非常重要，在通过自我这扇门以后———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才会谈到亡灭的问题。”
…………
…………
…………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我们所有人都在共享光（光没有这么说过）。”
“光并不是你的，也不是某的。它是我们共享的生命之源。如果你留心观察，你会发现日落属于天地众生。它并不归任何一物、或是任何一人所有，了解这点至关重要。”
“………同样，包括反应与行为在内的我们的一切，我们的想法、信仰、恐惧、欢乐、信念，我们所崇拜、向往的东西，我们的不幸、焦虑与伤痛———所有这些都是人所共有的。”
“………当我们遭遇不幸时，我们把它看作自事。我们把人的所有不幸拒之门外。对待欢乐也是如此，我们把欢乐看作自事，我们会独自体会高兴等心绪。”
…………
“………我们忘记了人————人是个整体———人始终在遭遇极大的不幸。”
…………
“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不是激辩地、智识上地接受，而是深刻地接受，如同人的一部分，是人不可或缺之物。”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思想并不是你的或是‘我’的，想法并不是个人的想法。想法是所有人共有的。当人们真正地深入意识到这一点的重要时，我们大抵就可以理解亡灭的真相了。”
…………
“作为一个孩童，你一定追随过狭小山谷中的汩汩池塘。水流速度越来越快，当你把一根树枝扔进池塘中，并跟着它下山、上山、穿越溪涧，一直跟到它消失不见为止。这种消失就是我们的生命。”
…………
…………
李元丰:“亡灭这个词，这种恐惧究竟是什么？”
…………
…………
“这个问题暂且不谈，亡灭是什么？先生，对你而言，亡灭意味着什么？”
…………
…………
李元丰:“对我而言，亡灭意味着我的过去与现在皆终结了。树枯、鱼亡、瞬间终结了一切、想法、痛苦、焦虑、恐惧、开心———所有的一切都终结了。一想起这些，不仅会热泪盈眶，而且会意识到自身的弱点、自身的孤寂。”
“………我会想到与一切分离，要与自己珍视的、铭记的、坚持的东西分离，要断绝一切联系以及相关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会戛然而止。”
“我认为我们通常都会这样看待亡灭，就是如此。对我而言，亡灭意味着终结。”
…………
“………我以前养了一只可爱的白猫，这个小东西很漂亮。一天早晨，它亡了，在了前门廊上。可能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它再也不会喵喵地叫了。这就是亡灭。”
“………我曾种过一棵小树苗，我希望它能够长成一株参天大树。然而，有些莽撞的人从此路过，踩到了它………它永远无法长成大树了。这也是亡灭。每一天的终结，无论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都可以称作亡灭。每天都有起始与终结。”
…………
…………
“先生，何为生？从某人出生到终结，何为生？了解这点非常重要———为什么在历经了无数岁月之后，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过活？”
“………先生，生是不是永恒的斗争？冲突、痛苦、焦虑、孤寂、沮丧，恐惧，不停地劳作。给别人劳作或是给自己劳作，以自我为中心，也许有时会慷慨大方、妒忌、愤怒，尝试压制愤怒或是让愤怒爆发，等等。”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生———泪水、欢笑、悲伤、崇拜自己创造的东西。生活在谎言、幻想与怨妒之中，厌倦了一切，空虚：这就是我们的生。”（以下‘生’皆是这。不再阐述。）
“………这不是你的生，而是此间天地所有人的生，我们都想远离这些东西。这种崇拜、恐惧从古至今一直在延续———劳作、冲突、痛苦、怀疑、悲伤、愉快与欢笑。所有这些都是生的一部分。”
…………
“这一切的终结称为亡灭。亡灭会终结一切，无论是表面的，还是深层的。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亡灭而终结。”
…………
“这里面包含几个问题：第一，永生的问题。”
“………真的存在永生吗？答案是人无法永生，人会意识到亡灭。永生是指超越了时间，全然不会意识到终结。”
“自我，‘我’会永生吗？———自我永远也不会永生。”
“‘我’、自身以及相关的所有一切都是通过时间融合在一起的。”
“———自我永远不会永生。人们可以创造永生的想法，可以构建宏图与想象，并对此坚信不疑，从中获得安合，然而这并不是永生。”
…………
“第二（有点复杂），人们有可能适应亡灭吗？不恐惧，不自弃。我们为什么要把生与灭分开？亡灭也是我们生的一部分，是我们存在的一部分”
“———灭与生、生与灭，它们是不可分离的。妒忌、愤怒、悲伤、孤寂与喜乐等心绪被人们称为生，这些心绪也可以被称为灭———为什么要把它们分开呢？为什么要拉开它们之间的距离呢？”
“是的，我们分得清清楚楚。我们可以接受老人亡去，这是自然规律。但是，当年轻人因为意外而丧生时，我们会说这不公平，不应该这样。”
“………可见，我们总是将生与灭分开。这是我们应该质疑并理解的问题———或者说，不要把它当作一个问题来对待，而要看看它的内在之义，不要浅尝辄止。”
…………
“最后一个问题是：既然个人代表着所有人———你是所有人，并非代表。你就是此间天地，一切就是你———那么等你亡去后会怎样呢？”
“………当你或他人亡去，你与他人代表着的人之行动与反应———池塘。”（暂统称之“池塘”，以下也如是。）
“………你就是那个池塘。那个池塘限定了人的思想、人的头脑，只要我们保留着贪婪、妒忌、恐惧、欢乐以及其他心绪，我们就是这个池塘的一部分。”
…………
“………当你在生时，你就是池塘本身。这个池塘变化着，有时荡起层层涟漪，有时平静无澜；有时深，有时浅———只要你是池塘的一部分，就没有无限可言。”
“………时间、困惑、积累的悲惨记忆会成为限制。只有当一切终结，终结并非是你脱离了‘池塘’或是成了其他东西，而是指‘池塘’的彻底终结。”
“………只有那时才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维度。这个维度无法用语言来衡量。无来由的终结就是无限的开始。”
…………
…………
…………
…………
西岭村，一院落。
…………
两日后的一个正午。
的傻被林北子与周东子架着，再次来到妖郎中木晓小舍前。
林北子向门里通禀后，三人进入房中。
…………
随后，林北子与周东子将的傻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便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站着。
…………
正西子则是早在室内等候。
师兄弟三人望着木晓，皆不知师父今日是何用意。
…………
…………
妖郎中———木晓见到人已到齐，便缓缓开口说:“今日为师唤你等前来，便是有一事告之你等。”
话锋一转，又说:“为师已然决定重开山门，收———王的傻为入室关门弟子。”
…………
此言一出，堂下师兄弟三人诧呼出声，皆面面相觑。
…………
妖郎中木晓说:“你等不必议论，为师心意已决。”
接着又对的傻说:“以后你与他们师兄弟相称，些许基础功法你可找你大师兄请教一二。待到你身体完全康复，为师再亲自教你。”
的傻到这时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当即爬起身来向着木晓。
连连躬身，口中言说:“师父在上，徒弟给您敬拜了。”
说着百感交集，早已泣不成声。
…………
妖郎中木晓呵然笑着：“徒儿不必如此，起来吧。”
…………
…………
林北子忙起身过来替师父拉起的傻，口中言说:“师弟能入得本门，真是可喜可贺啊。”
的傻憨憨的笑着，泪水犹自在脸上挂着。
余下两位师兄也都起身过来言贺，皆赞叹的傻心智坚定必可大成………
…………
…………
此后几日，的傻每日早起随大师兄练拳。
林北子指点的傻本门的基础功法，如站桩，纳气及一些简单步法———如马步，弓步等等。
…………
…………
又过几日。
林北子开始指点拳法中的基本动作，并开始传授的傻长拳，五行拳等简单拳法。
这些，的傻学的一直很是认真。
…………
余下时间，的傻帮着院落里劈柴担水干些杂务。
…………
…………
转眼五日过去。
林北子仍是每日早起教的傻练拳，如今所授已是由简入繁。
可的傻生来脑子笨，除了刚开始的那些简单招式，却怎么也无法将林北子新传之式领会贯通。
的傻很是懊恼。
———自己怎么就这么傻哪！！
的傻这样，林北子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去禀告师父。
…………
“师父，的傻师弟憨直愚钝。到如今习练半月有余，他只将基础功法运用娴熟。其他招式确是无法领会，还望师父示下。”林北子躬身站在妖郎中———木晓身前。
妖郎中木晓笑说:“世间万物生灵，皆有其长短。传业也要因人而异。你将他叫来吧。”
———林北子转身出门，只片刻便带着的傻回到门前。
…………
林北子躬身说:“师父，的傻师弟带到。”
妖郎中木晓在里面说:“林北子，你去吧。的傻进来。”
的傻依言走进小舍，躬身叫了声师父。
见师父在闭目静坐。便也走到一边木椅上坐下。
师父不开口，的傻也不言语。
依照林北子所授吐纳之法静坐起来。
…………
师徒二人就这样你不言，我不语。
一直坐了六个时辰。
眼看日已西沉，妖郎中———木晓微笑着睁开双目说:“恩，你虽愚钝却有恒心。我知道该如何教你了。”
的傻喜说:“真的？”
妖郎中木晓说:“你此来为求武学大成。然依你天资非极端之法不可得。”
的傻听到妖郎中木晓言及自己还有希望，不由高兴地手舞足蹈。
…………
妖郎中木晓见状呵呵笑说:“你且先不要高兴，听为师慢慢对你详来。”
的傻闻言在一旁凝神聆听，丝毫不敢叨扰。
…………
半晌。
…………
妖郎中木晓沉吟说:“但凡武学皆有内外之分，但殊途同归道理皆然。为师尚有一法可遂你心愿。”
的傻闻言点头说:“师父放心，俺不怕吃苦。”
…………
妖郎中木晓微笑着点点头说:“恩，此法需耗费七年光阴方可算入门，这七年里你需历尽千辛万苦方才有所小成。”
的傻点点头，并不言语。
…………
妖郎中木晓又说:“为师乃方外之人。我之武不作他途。然即已收你为徒，便依你智识授你两个本事———”
“一曰“大时到”，七年后一旦练成可在一个时辰内疾行二三百里，此技非志定者不可得。”
“二曰“小石破”，五十步之内可飞石击雀，亦是暗器的一支。”
“………这两式一旦练成，即为入门完成。”
…………
的傻闻言忙磕头说:“俺愿意学，请师父教俺。”
…………
妖郎中———木晓点头笑说:“你回去缝制两只口袋，内装沙土。每日缚于腿上，就以你师兄所传吐纳之法疾跑，力尽为止。闲暇时与你二师兄去山上采药，也需如此。你可记得？”
的傻说:“俺记下了。”
…………
妖郎中木晓又说:“取一布袋悬于腰间，山后有一大湖，取岸边小石块一袋。———每日行走山间就树叶为靶，左右交替掷石击之。由近而远，每日一袋，你可记得？”
的傻说:“俺记下了。”
妖郎中木晓说:“既如此，你去吧。”
的傻起身躬身一示说:“师父，那俺出去了。”
…………
…………
第0356章
陆可的记载八。
…………
…………
好像在一艘船上、不停地摇晃。
好像是在海贼船的船舱或是船底………
但那似乎只是错觉。
背后抵着冰冷的石头。
我正倒在地上，身体呈“大”字。
…………
…………
头好重。
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说我正漂浮在某处，那么这地方便是无尽的黑暗。
在一片漆黑中，我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闭上眼或睁着眼。
我无法动弹，身体仿佛变成铁板。
…………
有人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好痛苦。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原来那是我的声音。
我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光是这个动作就花了我好大气力。
…………
将我包围的黑暗开始缓缓旋转，有如漩涡般。
我觉得额头疼痛。
…………
什么都听不见。
寂静仿佛无底深渊。
在这里，我再次听见某人苦痛的声示———
可是，这个黑暗天地间难道还有别人？
那一定是我自己的声音。
…………
我心口觉得压迫。伸手不见五指。
周遭一切非常迟滞，我无法吸气。
喉咙非常干渴。
我发出痛苦的哀嚎。
———我遇害了吗？
全身仿佛快被撕裂般疼痛。
我拼命翻身，脸颊碰到冰冷的石地。
那充满霉味，全是灰尘，冰冷至极的石地———
…………
我想睁开限，却劳而无功。
头好痛。
快睁开眼睛啊！！
———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
脚好痛、额头右边、肩膀、左手、背后，全都觉到阵阵剧痛。
———我受伤了。
不错。
痛楚侵蚀了我全身。
…………
…………
我用尽全身气力，总算让自己翻过身来。
怎么办？
得想法子呼救。
我要逃走。逃到哪里———外面。
我要逃到外面。
…………
到底是谁人干的？
是谁人袭击我？
不能停，绝不能停下来。
我要活下去。爬起来。我要爬起来。
快站起来。没法子。
快站起来啊！！
不，我做不到。
…………
…………
我的手好像碰到什么冰冷的东西———是石头。
墙壁？
有墙壁！！
我用手碰着墙壁，简糙，是石壁。
那么。
———这里是地窖？
原来我还在地窖。
门在哪里？
在旁边。
我要往旁边走动才行。
…………
蹲着。
站起来。
对了，将头抬起来。
头好晕。
黑暗在我眼前晃动。
头晕。头好痛。
我的伤口开始剧痛。
…………
………墙壁………墙壁………墙壁………往左………是墙壁………只有墙壁………是墙壁………墙………不对………是木头………是门………往上………木头………站起………铜铁制物………横销锁………木头………门锁………找到了………开锁………将锁解开………
…………
我用尽全身的每一分气力。
我不知道嘎嘎作响的是身上的骨节，还是门锁的铁销。
我不知道。
我扳动横铁销，将门拉开。
我咬紧牙拼命拉。阵阵痛苦袭来。我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去拉。
———门被我拉动了。
…………
我将沉重的身体往旁边移。
门开了。
我整个人摔在门和墙之间的缝隙。
…………
一个刺眼的东西，飞入眼帘。
是光———红光，橙色的火焰———那是墙上煤油灯的火焰。
…………
…………
是走道。
昏暗的走道。
地上黑黑的，还有许多灰土。
…………
神志越来越朦胧了。
看来我昏倒了一段时间，神志不是很清楚。
…………
眼前有点红红的。
我头痛，就像大醉一般的头痛。
这里是走道。
我双手用力撑住身体，匍匐在地。
伸出右手将碍事的门推得更开一点，然后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身体拖到走道上。
…………
身体有如千万斤重。
完全到达走道后，背靠墙坐了下来。
…………
…………
我不断匀着大气。
…………
光呢？
我要的不是这种昏暗的光，而是化日之下明亮的光———
…………
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
对了，我想起来了。
我被袭击了，袭击我的应该是人冥（凶手）。
不错，而且尸首———我在地窖中看到了尸首………
我一定要告诉其他人，我要赶快找到人。
可是，人冥（凶手）可能还在这附近。
我必须要小心，然后赶快逃走。
…………
我环顾左右。
———墙上的煤油灯都被点燃了。
眼睛好痛。煤油灯的光对已习惯黑暗的眼睛来说太刺眼了。
其实走道是阴暗的。
寂静无声。
房门全被关上了。
…………
我转头一看，这里果然是狼王坊的地窖入口。
地窖上面是柴房，与厨房相邻。
我辛苦地单膝撑着身体站起来。
…………
头好晕。晕眩，我的身体一直在摇晃。我匀不过气来。
我尽量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我只得暂时先保持不动。
…………
………我扶着墙壁，总算靠手的支撑站了起来。
头真的很痛。额头上的伤似乎很深。我伸手去碰。
嘶———
…………
一只脚向前跨了出去，然后跨出另一只脚，接着再换一只脚………
就这样不停左右换脚。
每踏出一步，身体几乎快不支倒地。为了站稳，我将身体靠在墙上。我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
…………
来。走吧！！
快动动脚，张开眼看前面。就要走到走道尽头了。
在厨房喝口水吧………不，先上二楼，找到其他人再说。
我朝木梯走去。
…………
…………
走木梯如同受折磨一样痛苦，侵袭全身的痛楚淹没了我。
一步、一步，抬起脚，将脚放下，将身体往上撑。
休息一下，再抬起脚，将脚放下………
重复的动作………大半了………继续往上爬………还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就上到柴房了。
别停下，赶快找人来。要赶快找到人。我需要帮助。
…………
…………
………好像有什么声音………是脚步声………好像是某种声响………是说话声………
———有人！！
…………
…………
“喂———我在这里，你们听不到吗？是我………陆可………”
…………
…………
终于来到柴房了。
但我的脉搏同时也快停了。虽然一直扶着墙壁，我还是被小木梯的最后一阶绊倒，整个人倒在地上。
我不停匀着气。
我不能在这里停下来。我用尽周身每一寸的气力，爬向柴房的门外。
…………
此时，正好有人从大厅的走道走来，并且在大饭桌处的路口转弯。
朝厨房这里走来。
我的眼睛沾满泪水，周遭一片模糊，看不清楚走过来的是谁人。
…………
是来帮我的人吗？
会不会是人冥（凶手）？
如果真是人冥（凶手），那我得赶快逃！！
危险，快逃，快啊！！
…………
“———喂———”
那个走过来的人诧讶地叫道，然后停了下来。
还有两个以上的人从他后面走了过来。
“陆可！！”
“发生什么事了？”
———是马三和莫四的声音。
我咬紧牙，抬起头，目光内的东西全是歪着的。
是眼睛沾了泪水，还是眼睛有问题？
好暗。眼前的东西在晃。
我看到的东西都是红色。
为什么？
是墙上的煤油灯吗？
还是额头上伤口的红迹淌到了眼睛里？
…………
我的头垂了下去。我没气力了。
我听到嗒嗒的脚步声，我听到身旁有好几个人在说话。
他们诧慌失措、乱成一团。
我只知道到自己的身体被好几只手同时抬了起来。
…………
“陆可！！你怎么了？”马三的声音如铜锣般响起。
“你受伤了！”这是来陌的声音。
…………
有人摇了摇我的身体，我的脸颊还被轻轻拍了几下。
“………水………水水请给我水………”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
“这样不行，赶快将他抬到别的地方去。”我听到佟夫人的惨音。
“对，你说得没错———古子，我们将他抬到哪里是好？”马三问。
“厨房里有地铺，可以抬到那边。我现在马上去找雷爷。”古子低声回答。
…………
…………
太好了，我可以放松了，已经没事了，我得救了———
…………
…………
当我醒转过来时，我已经被抬到厨房的地铺上了。
他们在我的头下面垫了不知是用衣衫，还什么合成的一团东西当作垫头。
不知是谁人将装水的茶杯拿到我嘴边，我刚喝下去时还呛到，冰凉的水让人觉得不适，但我觉得嘴中一阵刺痛。
———嘴里似乎有裂伤。
有人用手帕擦拭我的额头和脸颊。伤口碰了水，我吃痛一嘶，那只手瞬间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擦拭。
…………
…………
“你醒来了，陆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你可以说个分明吗？”
这个担心的语气是蹲在我身边、望着我的马三。
我张开眼睛，眼前的事物却不停转动。
隐黑的屋顶板、煤油灯的火光、半开的旧窗、人的脸、人的脸、人的脸………
…………
“………王伯………呢？”
“我在这。”
我看到———王伯一脸冷漠地站在马三后面。
“人冥………”
我想说，却又吞了回去。
不能说，弄不好人冥（凶手）就在这里。危险！！
我不能说。
…………
马三诊察我左手的伤。
我的手被某个东西碰了一下，一阵如火烧的痛楚直窜进骨头中。
“伤得很重。骨头可能有裂伤。”马三说。
…………
“有人………有人………被害了………”我低声说。
“什么？”马三诧讶地说。
…………
“有人被害？”莫四的声音听起来震诧万分。
看来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我想一口气说完，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
“你先冷静下来。陆可，已经没事了。你先冷静一下，从头慢慢说。你遇到了什么事？你说的有人被害是怎么一回事？”马三安合说。
“请扶我起来………”我说着，虽然头很痛，但现在不是躺着的时候，“………让我坐起来。”
“别太勉强。”
“嗯。”
…………
…………
王伯扶我起来，让我半倚在木柜上，我的额头很痛。
我张开眼睛，看到周遭众人全都在这里，每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将我从回到狼王坊里以后看到的事，以及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做了完整详细的讲述。
…………
…………
“———真令人难以相信。”马三脸色发青。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佟夫人的声音中带有怀疑和诧恐。
“我，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用尽气力言出这句话。
我终于不再头晕了，但额头和手腕也同时传来一阵阵痛楚。
…………
雷生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
当我发现时，他已在包扎我的手腕。
他的药箱大开着放在地上。
…………
…………
“陆可，你再将事情经过好好地说一次。”站在雷生后面的———王伯表情非常肃然。
———我能觉到他话里的不善。
…………
神志越来越清楚的我，气急败坏地分说：“如果你不相信，就请到地窖去看看我被袭击的现场。”
“………我是在狼王坊地窖里被那个矮老人袭击的。他突然袭击我———不错，我稍稍看到他的样子。”
“………莫四兄台，他是一个很老的人，但动作很迅捷，气力也很大。他拿着棍棒之类的物什。我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我匀不过气地咳了好几下，等气平顺后，又接着说。
“———尸首就在狼王坊地窖里。是里面那一间。那间地窖正中有一具尸首。他的头被布袋蒙着，旁边有一铁钉耙………那里是命案现场！！”
…………
“我知道了，陆可，不用再说了。”马三点点头，安合我的大动。
“你说的我都明白，你先冷静下来，没人怀疑你。大家都相信你的话。看到你的伤就知道你的遭遇有多惨。这真是太可怕了。能活着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到地窖，而不是悠哉地待在这里。有人遇害了，这里有害人凶手！！”
我环看众人的脸，拼命向他们分说。
…………
但是，我们一行六人都在这里，雷生也在。
那地窖的尸首究竟是谁人？
…………
…………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专心养伤。”王伯现出肃然的表情，点点头说。
“我也一起去。”马三也说。
“古子，你和他们两位一起下去。”雷生对着门口的下人说。
…………
三人表情凝重地快步走出厨房。
“看来你还有其他地方受伤。”
雷生开始检查我全身，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伤处。
佟夫人暂时离开厨房。
我在雷生的帮助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得。
我的后颈上也有伤痕。
…………
“伤口也瘀青了，陆可兄台。”
“陆可………你真的不知道你看到的尸首是谁人，对吧………”莫四看着雷生替我诊治，讪讪地问。
“我真的不知道！！”我抬起头，大动地说，“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尸首的头被布袋蒙着，看不到头，那太诡异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了。对不住。”莫四被我大动的语气所震慑。
…………
“身份不明的遇害人吗？”在火灶旁的来陌喃喃说。
…………
…………
此时，窗外的余晖挥洒进来。
一开始，我只是恍惚地看着窗外的西山，后来突然觉得不对劲。
———立刻将目光移到日头上，发现了一件令我非常意外的事。
…………
“酉时初？”我诧异地大叫。
“不错。现在是酉时初，马上就要吃晚饭了。”来陌转过身去，“我们之前在兵刃房里听马三讲述他渊博的学识，然后就到大房间休息喝茶。我们是准备上二楼更衣时发现你的。”
…………
…………
第0357章
陆可的记载九。
…………
…………
“哇！好漂亮！！”佟夫人大动莫名地说。
———突然，一个非常大的萤石出现在我们眼前。
但因太过阴暗，看不分明。
…………
煤油灯散发的光芒和这光芒造成的复杂阴影，令女娲洞变成幻象中的景致。
四周的岩壁全被各种大小不一的石笋遮掩。
隐黑地表交织着白色的花纹。
就像缠绕着大蛇或大蚯蚓，无数石笋以一种复杂奇怪的形状自顶端垂下。
此外，处处都有从顶端滴下的水累积而成的小水洼。
无数的筒状石笋就从其中冒出来，和上方石笋相连，形成大大小小的石柱。
…………
我们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着这片玄奇的景象出神。
…………
…………
“真是美呀。”马三先生赞叹说。“真是了不起。这里的珍奇，还有这里的规模，简直世所未见！！”
古子将煤油灯高举到头上，让光照亮四周。
…………
“这个有点像广场的地方，我们称它‘虎之窟’，位在整个女娲洞正中。目前我们所知的洞窟共有三十三个，有进去探查过的只有七个。”
“古子，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马三问。
…………
“当然可以。我本来就准备休息了。那么，各位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
“那我就将茶水和点心拿出来了。”莫四随即掀开手上的竹篮子的盖子。
…………
…………
我们兴致昂然地观察这个洞窟。
看起来很累的王伯找了块干石头坐在上面。
时间大抵刚过正午。
…………
大丰从竹篮子里拿出蔷薇糕，发给想吃的人。
…………
…………
“这些石笋要长成这样，一定花了好几百年吧！！”马三抬头望着场中巨大的石笋，叹说。
“为什么，马三先生？”佟夫人走到他旁边问。
…………
“一般来说，在地下水丰富的石灰岩地，会因地下水的溶蚀生出大大小小的洞窟。从顶端滴下的孔石不断堆积就形成石笋，或是滴到地面的孔石不断往上积累，也会形成石笋。”
“………但这些都得花上相当长的岁月才能完成———不，应该说，这个女娲洞至今仍在继续形成石笋。”
…………
“我们不能随便破坏这个像竹笋子———是叫石笋吗———的东西了？”
“这是当然。说起来很令人震诧，这些石笋可是花了比我们现在的年龄还要多上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的年头，才形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原来如此，真的不可思议呢！！”
…………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走近正在给煤油灯添油的古子。
…………
“有什么事吗，陆可先生？”古子转头问。
“古老伯，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先回狼王坊里？”
…………
“您怎么了吗？”面无表情的下人———古子慢慢站起来，仔细打量我后问。
“我昨天受伤的地方有点痛，而且又觉得很冷，弄不好是染了风寒！！”
…………
“这可能有点不大方便，能不能请您稍微忍耐一下？”
“真的对不住，其实我从刚才起就一直觉得很不舒然了………我可以自己回狼王坊里，这样也不会破坏其他人的兴致。我回去坊里躺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古子侧着脸思考，然后转过头，目光落在一旁，“但是先生不知道回坊里的路，必须要我或大丰和你一起回去才行。”
“这样———”
…………
“没关系。我就请大丰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我稍微皱起眉，作出伤口很疼的样子。
…………
“不，千万别这么说。”古子四处搜寻那位身材高瘦的下人，同时说，“只是，这时间的狼王坊大门说不定是关起来的。可能要麻烦你从‘虎窟’进坊………”
…………
“没关系。大丰应该知道地道位置吧？”
“是的，他知道。”
…………
…………
我向莫四和马三说明了原委，古子则吩咐大丰陪我一起回去。
…………
表情肃然的大丰领着我一起离开了洞窟，回到在溪流上方的入口处。
…………
…………
“对不住，大丰。”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向他说了个歉。
但他依然面无表情，“没关系。请你稍微休息一下吧———陆可先生。”
…………
…………
大丰走在前，引着去狼王坊的路。
我迈步跟着，头上的伤此时真的开始痛了起来。
另外，我也因欺骗了大家而觉得心中不安。
…………
我决定默然不语，只是走。
在抵达狼王坊前好好休息一下。
反正大丰也不多话，我又不知道该和他谈什么。
…………
…………
我来到一个和之前不同的地方———一条狭窄山路的尽头。
周围满是高大的草木，我完全不知道地道的入口在哪，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小路能通往地道入口。
…………
“请往这边走。”
大丰二话不说地拨开枝叶茂密的树木，直往冷杉林子前进。
我赶忙追上他。
林子里还残留着早晨的雾气，偶有几滴叶上雾———化水滴落。
…………
过了一会儿。
我们来到一处灌木丛，有如坟墓般的地方。
……………………
“陆可先生，这里就是‘虎窟’的入口。”
那是一拱形的厚重铁门，仿佛埋在地下的大石。
或许真是搬走石头后再制成铁门的吧………
…………
大丰将手放在铁门上，我也跟着帮忙，虽然没有上锁，但这对一个人来说还是太重。
虎窟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条只得容纳单人通行的狭窄小道不断往内延伸。
…………
大丰将带来的煤油灯点燃，率先走进洞窟。
我则追随在后。
我们的身体转瞬间就被无边黑暗吞噬。
这正是恶梦的开始———
…………
…………
地道的墙面以石头堆砌而成。
当年建造时，可能是将墙面挖开，然后以大石堆叠，不让它崩塌。
墙上长满青苔，也覆满尘土，发霉得非常严重。
风气很凉，还带点土臭味。
…………
…………
“从这里到狼王坊里有多远，大丰？”我向走在前面———手持煤油灯的大丰问。
“大概有两、三里地吧！我不大清楚。”他轻描淡写地答说。
…………
煤油灯的火光将地道的壁面染红，他的影子往我这里延伸，而我的影子则往后方倒去。
我们的脚步声在地道里产生了微弱的回音。
地道有几步往上的斜坡，偶尔也有石阶。
我们在途中转了好几个弯，最后根本不知道自己正朝哪个方向前进。
…………
“听说这条地道会连接到狼王坊的地窖，是吗？”我对默默往前走的大丰背影问。
“是的。这条地道的出口就在地窖的木梯旁。大概在狼王坊———柴房门口正下方的位置。”
…………
地道的末段是一道非常陡的木梯。
我走得有点匀不过气，又转了好几个大弯后，接下来是持续很长的一段平路。
路的尽头是一面墙，墙上有一个小出口，高度大概一人上下。
但出口的另一端被一块很大的石板给挡住了。
…………
“另一边就是地窖。”大丰对我说，同时将双手放在石板上。
仔细一看。
———原来石板边缘有可以放手指的凹槽。
我走上前帮他慢慢将石板往左推。
…………
…………
我们走过出口，回到了狼王坊地窖。
在那里等待我们的，是土霉的风气和阴暗的气氛。
…………
这是一个被石壁包围的方形房间，石壁看起来很新，应该是不久前砌的墙。
地面是土坯。屋顶很低。
小梯道旁边摆放着一个放物什用的木架子，堆放着几个没用的木桶。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
从房里看那块挡住门口、作为暗门的石板。
———其实不过是一幅老旧的空白画板，上面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像寻常的饰物。
…………
…………
“真是怕人。”我帮大丰将暗门推回原处，喃喃地说。
走出这间小房间后，木梯就在一旁。
大丰以手中的煤油灯，点燃离我们最近的墙上的白灯笼。
火焰慢慢变大，周遭也变得明亮了些。
…………
…………
木梯上方应该是柴房，厨房在邻边。
…………
四周静得怕人。
虽然这座狼王坊本来就很像墓地，但未免也太安静了。
完全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其他下人———掌厨的旦个———在一楼厨房吗？
…………
“谢谢你，大丰。那我就上二楼，回房睡觉了。”
“好的，请您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请雷声先生帮您诊断一下。”
“好，如果有需要，我会再麻烦你的。我先躺一会儿看看。”
…………
我和大丰一起上了木梯。
就在快爬到一楼时，大丰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木梯上东观西望。
接着仿佛看见墙壁上有什么似地猛然回头，直盯着墙壁上的空白画板。
…………
“怎么了？”我错愕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但大丰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往下，穿过我身边，一直走到走道上。
…………
“大丰………”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将我弄得疑惑万分。
…………
“不………”
他专心地望着阴暗且寂静的地窖，逐一点燃四个边角垂下的白灯笼。
然后走到摆在西面———最里处的铁甲人像前。
…………
“怎么了？”我的声音没来由地颤抖。
“………陆可先生，请您等一下。”
他丢下这句话后，便独自走到推开铁甲人像身后的黑色木门（我有些诧讶，那个木门很隐蔽，外加四周阴暗，我之前完全没发现）。
后来，大丰走了进去。
忽然之间就看不到他手上的煤油灯散发出的火光了。
———偌大的地窖，只留我和铁甲人像。
…………
寂静充斥了一切。
墙上白灯笼的火光不时摇曳。
我觉得非常不安。
…………
…………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站在小木梯的架子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应该去追上大丰？
还是回到自己房间？
又或是去叫谁人来………
…………
大丰在黑暗中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一开始看的空白画板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呀………
不过，这里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完全没有人的气息。
雷戈大管家夫妇和雷生、雷来他们呢？
到他们各自的房间去看看，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人？
…………
就在此时———
一阵微弱的声音从大丰刚刚走进的木门那里传来。
听不分明。
我不禁汗毛直立。
…………
但我在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我转过头，望向那个角落里的黑色木门。
…………
———有人在跑。
我听见一阵微弱但实在的脚步声。
…………
…………
“喂！！”我叫道，但是无人回应。
我立刻往脚步声的方向追去，飞快地推开黑门。
…………
里面不是“房间”，而是“甬道”。
———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甬道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里面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臭味。
在前方约一丈远的地方，走道朝右边摆了个大弯。
那里悬置着一盏点燃的白灯笼。
…………
忽然，弯道处一个黑影闪过。
———那是某个人的影子。
…………
“站住！！”我本能地追了上去。
在我看清楚之前，弯道处的黑影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
我走进黑门，这甬道很窄。
…………
…………
我拿起甬道上的白灯笼，然后凭借火光朝黑影逃走的方向，慢慢往甬道深处走。
…………
…………
我侧耳倾听。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我自己的气声。
…………
走了一会，前面出现一堵和周遭完全一样的土墙。
墙上有一黑柴门。
…………
狼王坊地窖的最里面还有房间？
————该不会在这里面吧？
…………
一阵寒意滑过背脊，提着白灯笼的手不停颤抖。
…………
我慢慢推开黑柴门，低头走进房内。
…………
…………
左边的墙上挂着用来锁住凶犯的铁链，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
我想查探房内的情况，却太暗，什么都看不见。
…………
我将提着白灯笼的手先伸进去，红色的火火微微照亮了房内———
噢，天来，怎会有这种事？
房里有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东西………
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那里倒着一个令人非常不适的东西。一个令人作呕的东西。
———那是一具尸首。
…………
一具身着褐衣的尸首，面朝下地倒在土地上。
———尸首的头被一灰布袋蒙着。
…………
尸首的脚朝向房间内里，肩膀则朝向门口。
一把染红的铁钉耙就落在尸首旁边。
…………
我被恐惧冻结，全身气力尽失，神志越飘越远。
我想大喊，喉咙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的脚仿佛成了木头，完全动弹不得。
…………
我吞了一口口水，慢慢走过去。
我在做什么就连我自己都不大清楚，仿佛梦游般一步步地向前走到尸首身边。
…………
是谁？
这具尸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头上蒙着灰布袋，我无法判断。
这个人的身量适中，不胖不瘦。
…………
周遭似乎凝固了。
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碰了一下。果然已经冰冷了。
距离这个人遇害的时间似乎已经很久了………他是在多久之前遇害的？
更重要的是。
———这个人到底是谁？
…………
…………
我压抑恐惧，握了握他的右手。刺骨的冰冷。
…………
———人不是今天遇害的，可能是昨天或前天。
…………
我不是仵作，也不能准确判断，但我能推测。
———人并不是今天遇害的。
…………
…………
他的手有许多皱纹。从这一点来看，亡者应该是一位老人。
但也有可能是亡很久了，尸首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
从身量来看，比较有可能的只有来陌或雷生，但我才刚和来陌分开。
那么，会是雷生吗？
不过，从诸多皱纹看来，雷生又没那么老………
我无法判断这具尸首的身份…………
———我往后退。
这样的事，究竟是谁人做的？
是谁人让亡者受到这么悲惨的遭遇？
凶手是谁人？
啊，我真笨！
当然是人冥（凶手）了………
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的，就只有那家伙了。
是人冥害了这个人。
…………
…………
我必须找到人冥（凶手）。
一定要赶快找出来才行。
如果不快一点，一定又会出现其他遇害人………
可是，人冥（凶手）为什么要给亡者蒙上一个灰布袋子呢？
…………
还有，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
…………
亡者究竟是谁人？
这具尸首是什么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懂。
停———
不要再害人了！！
天哪！！
…………
我的脚不停发抖，并觉得不寒而栗，全身起着小疙瘩。
我很害怕，这一切都令我害怕。
我觉得越来越不适，肚里的东西几乎快涌上喉头了。我无法再忍耐了。
…………
我慢慢后退，我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狞成了一团。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叫人来。我要让大家来看看这具尸首。
…………
我发现某种气息。
———有什么东西在我后面。
但我发现得太晚了！！
…………
有个物什从背后挥向我的脚。
我被类似于棍棒的物什打了一下。
无比的剧痛让我往前倒下，白灯笼从我手中飞出去。
我径直回头，对方再度袭来。
我伸出左手护着脸。
对方用棍棒之类的物什挥打我。
我侧过身，蜷曲起来。兵器打在我肩上，一阵仿若火烧的痛楚窜起。
…………
“住手！！”
我拼命抵抗，不断踢着双脚，想将对方踹开。
同时我也奋力将上半身撑起，想抓住这个不断挥打我的人。
我的右手抓到了类似衣衫或是布的物什。
对方吓了一跳。
…………
就在这时，掉落地上的白灯笼在将熄之前忽然变大了一点。
一瞬间，我隐约看到对方的侧脸。
———是一个老人。
…………
一个非常老的老人。他的脸上有一蒙布，额头青黑干裂，长满无数的皱纹。
我没能看到他的整张脸，但我看到这双眼睛时，只觉得深深的恐惧。
我不由得大叫出声———不，对方似乎也用沙哑的声音放声大叫。
但我没机会判断是否确实如此。
…………
在下一刻，我就陷入深深的黑暗中。
我的头部遭到猛烈的重击。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也失去了神志………
…………
…………
第0358章
陆可的记载十。
…………
…………
今日的时光直到夜半才结束。
我决定留下还在喝酒的马三和莫四，自己先回房休息。
…………
我独自一人到大桶房冲洗一番，回到房间后。
———从包袱里拿出这本记簿，准备写手记。
我坐在用来作书桌的矮柜前，就着火光，拿起了笔。
…………
在这档口，自然而然地就会留意起耳边的声音。
———但整座狼王坊一片沉寂，只听见煤油灯的火捻子燃烧的细微声响。
静谧有如无底深渊，除了出气声之外，似乎连我的脉搏之声也在这片寂静中回响。
…………
我看了看窗外，大抵是子时左右。
…………
这时，我听见外面走道上传来一阵特意压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听起来很刻意，每一步之间都有些间断，并在我房门前停了下来。
在瞬间的安静之后。
敲门声响起。
…………
———这么晚了，会是谁人？
我有点紧张，屏住了气息。
…………
…………
我很清楚，传说故事———在任何一座古坊都不可少，每次子时听到这种故事，都会觉得很害怕。
不但如此，故事里也会出现许多怪物，例如传说中的狐妖、尸妖，以及神话中的蛇发魔人、猫面马身怪等等。
…………
“谁人？”我将笔放下，站了起来，走到门前轻声问。
“是我，陆可。快开门。”
原来是王伯。
…………
我将门打开。
他侧身让开了一点缝隙钻进来，反手迅速关上门。
…………
“别大声。”他立刻提醒我，并以目光扫过我房间，他因醉酒的黝黑脸颊———在火光下显得越发的黑。
…………
“有什么事吗？”我后退问。
“陆可，怎么样？你发现人冥了吗？”
王伯沙哑的声音在默然无声的房内回荡。“人冥———”
…………
可六。
此刻我不禁觉得有点慌乱。
坦白说，饭宴进行到一半时，我就完全忘了这件事，然而，看似沉醉于美酒佳肴中的王伯竟能作出乐在其中的样子，实则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
“今天一整天里，你有没有发现谁人的形迹可疑？”王伯在卧榻边坐了下来。
“不………没有，大家都是我熟悉的那个样子。”我也坐回那张木椅上。
“是吗？”
他的回答并没有特别失望的意味。
我反而觉得奇怪。
…………
“陆可，凶手不是看外表就能分辨的。想揪出凶手的真面目，只得靠我们去观察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或是否有任何不自然的言语。”
“王讼师，你有发现什么吗？”
“有一个家伙很可疑。”
…………
“谁？”他的语气是如此肯定，我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瞪大了眼，但他接着说出的话语令我大觉意外。
…………
“那个教书先生———马三。那家伙很可疑。”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由自主地大声起来，但仔细回想。
———马三在饭前对我说的话确实也很可疑。
…………
“饭宴之前，我跟着那家伙在狼王坊里走了好久。”王伯以责斥的眼神望向我，“应该说，马三那家伙四处乱走，我也跟着走了很多路。那家伙在探查狼王坊内外的情况………”“………而且，他好像对兵刃房特别来兴趣，不但仔细端详那些个兵刃，就连柜子等物什后面以及墙壁的缝隙都不放过，最后甚至还趴在地上，查看地板每一个角落。”
…………
“他是在找东西？”
…………
“不错，他在一楼书房里好像也在找什么东西。一楼书房角落的墙壁前，有一个不知道是砂岩还是什么材质的大花瓶，一人多高，上面还刻了精细的花纹。”
“………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往大花瓶后面看，最后竟然想将它挪开，我猜他是想看后面有什么，但那实在太重了，他一个人完全推不动———怎么样？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
“确实是有点怪………”我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该不该将马三拜托我的事告诉王伯，不过，最后我仍决定不语，“马三不是对造物史很有兴趣吗？说不定他只是想找一些罕见的老旧兵刃。”
…………
半晌。
…………
王伯望向了我，“一个紧贴墙壁、比人还高的大花瓶后面有可能放那种东西？他的那些所为全是假的，他只是假装在鉴赏那些剑啊、刀的，他真正想找的，一定另有其物。”
…………
“那———到底会是什么？”我带着近似恐惧的心境问。
…………
“不知道，不过，马三一定有问题。”
…………
…………
半晌。
…………
“你不相信我说的？”王伯看我一直保持沉默，表情转为轻蔑。
“不是。我只是觉得，妄下断言是很危险的事。现在我们知道的太少，证据还不足。”
“这么说也没错，反正我只是来告诫你，而且其他人的嫌疑也还没洗清。”
…………
“还有其他可疑的人？”我不由得背脊发凉。
然后，我突然想到———
“这座坊里，会不会有人在协助凶手？”
…………
“应该没有。目前来看———那家伙是个独行客。”
“嗯………”我含糊地给了一个回应。
…………
“陆可。”王伯突然换了个话头，“你知道现在这座坊里的人，谁人是右撇子，谁人是左撇子吗？”
“咦？”
“我想知道你对人的观察究竟有多仔细。”
“………我不知道。”
…………
“我们六人里，只有莫四是左撇子。”
“………狼王坊里的人则是下人———大丰。这么简单的事，应该很容易看出来吧？”王伯辛辣地说。
“对不住………不过，莫四的确是左撇子没错。”认识莫四这么久了，我自是知道他是个左撇子。
———他用左手写字，筷子则是右手。
…………
…………
“目前嫌疑大的就是马三。”王伯站了起来说，“我明天会重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你就负责观察其他人。”
“好的。”
语毕，王伯走向门口，观察一下走道的情况，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
现在剩我一个人了。
诧寂和带有冷风的黑暗因王伯的来访一扫而空，而今一点一滴地回旋而来。
我重新翻开记簿，开始写手记。
…………
可六。
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
我在写这些不得不留下的记载时，实在无神留意，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现在的我好困，可是，我觉得刚才好像隐隐听见狼王坊外传来虎啸的声音………可能是我多心吧………
…………
火捻子即将燃尽，但我总算将今天发生的事写完，可以放心地上榻睡觉了。
…………
…………
…………
时间来到了今天。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换上衣衫。被木桶撞到的心口仍旧疼痛，但头部的伤则好多了。
我离开房间后，走出了大院门口。
…………
阴暗的狼王坊内一片沉郁，我决定走到外面。
…………
我从大院门口走至林子边缘，意外地发现地上有水迹。
———昨晚应该有下雨吧。
石板地看起来黑黑的，而且狼王坊四周都被浓雾笼罩。
一眼看出去，林子完全被遮盖在大雾的面纱中。
四周寂静得怕人。
…………
“陆可，早啊！！”
我吓了一跳，后来才发现那是马三先生的声音。
循声一看，他正从狼王坊大院门的方向漫步而来，仿若从雾里浮出来似的。
弥漫在林子边缘上的大雾令他消瘦的脸看起来越发苍白。
…………
“早。你在散步吗？”我充满警戒地问。林子边缘上只有我和他。
虽然他手无寸铁，但万一他就是人冥，我还是很危险。
…………
“对啊！”马三讪讪说，“可是雾这么大，什么都看不见。我刚才上去过那块大石望远，对面的狗肉坊也被浓雾遮住了。要说玄秘，那景象的确还蛮玄秘的。你也可以去看看。”
“不，我在这里走走就可以了。”
“这样啊，那我先进去了。”
…………
不过我觉得有点冷，后来又和他一起回到狼王坊内。
…………
…………
抵达大饭桌后，我们没看见雷生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雷氏。
雷夫人一身常衣，面带笑容地迎接我们。
…………
她一看到我便满脸憾疚的为我遇到的意外直向我说歉。
我告诉她，那不是任何人的错，要她不必担心。
…………
佟夫人和来陌随后抵达。所有人便都到齐了。
…………
佟夫人穿着一身华焉飞衫。
两位女子一见面便互相称赞对方身上的衣衫和饰物。
…………
大家就座后，大管家夫人环视大家说：“各位，真是非常对不住。大管家得晚一点才能回来了。我们邀请各位来到这里，给各位的招待却不能令各位满意，实在是不周了。”
“不，快别这么说。”莫四展现笑容答说，“雷戈大管家明天就会回到坊里了，不是么？我们还是有见面的机会的。”
…………
“今天要去拜访女娲洞，对不？”
开始用饭后，马三向大管家夫人确认今天的访程。
…………
“是的。”大管家夫人没有吃东西，只喝茶水，“昨天雷生应该已经向各位说明过了。饭后，我们打算带各位探访离这儿不远的女娲洞———那个女娲洞非常稀罕———之后还有其他令人期待的访程。”
“令人期待的访程？”
…………
“是的。马三先生应该会特别兴然吧！这座狼王坊的底下，其实有一条通往坊外林子的密道，回来时，我们想让各位走那条地道回狼王坊里。”
…………
“什么？”马三停下正要将馒头送进嘴里的手。
“喔………真是太好了！！”莫四也瞪大了眼睛。
…………
“那条地道………是我们在改建狼王坊之时发现的，大管家将它命名为‘虎窟’。通过这条地下通道，就能不经过狼王坊大门偷偷地进出坊里。”大管家夫人的脸上绽出一个合然的笑容。
…………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三十年古坊！！当然，有一、两条秘密地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我绝对非去探路不可！！”马三欣喜若狂地说。
王伯却一脸肃然地眯起了眼。虽然不知道地道的途径几何，但他一定是担心人冥会利用这条通道逃走。
…………
“有地下密道耶，来陌！！”佟夫人天真无邪地欢呼，“以前住在这座坊的人，在大虎来袭时，会不会就是从那里逃走的？”
“大概是吧………”来陌不感兴趣地答说。
…………
“真是，这座坊里真是充满了诧奇啊！！”马三非常兴然地说。
…………
…………
我们悠闲地吃完饭后，大约辰时末出狼王坊。
…………
除了我们一行人之外，同行的还有下人———古子和下人———大丰。
…………
我们只花了半刻钟左右就抵达了目的地。
浓雾逐渐散去，越往前路走，四周就越大亮。
一路皆是沿狭窄弯曲的林中小路前进，我们完全弄不清楚方向和经过的路途。
…………
“陆可，你去过女娲洞吗？”在路上时，马三问我。
“没有，我怎么会去过。”
“是么？听坊里下人们说，女娲洞很有趣喔………里面会有不同于一般的景致。”马三就像一个要去远走的孩童，显得相当兴然。
…………
…………
女娲洞隐藏在深林外的断崖之间。
在约百丈来高的断崖下。
…………
悬崖前方是一条溪流，大石从山顶延续到山底，一条冰冷细长的溪水淌过其间。
…………
“这里路很窄，小心脚下。”走在最前面的古子面无表情地说。
从我们下山的地方到女娲洞，必须走过一条树木和杂草丛生的山路。这条路很窄小，要花很大的气力才能踩稳脚步。
根据大管家夫人的说法。
———这个女娲洞是最近才发现的，少有人知。
…………
我们分工而为，每人手上都提着装饭的竹篮子或茶水、古井上酒。
走至洞窟附近后，我们尽量找比较平坦的地方，铺上垫子，将东西放下。
我们抬头仰望断崖，发现它越看越高，并仿若快向我们压下来一般。
…………
…………
莫四利落地掀开古井上酒的坛盖，大家举杯同饮。
清凉的流水声就在耳际。
天光和煦，合然的风阵阵吹拂，实在难以言喻。
…………
不用转头看，也可知道周围是一片青翠林子；从树梢望去，隐隐可见远方翠绿的山峰。
…………
…………
“各位，这一带还可以采野菜和蘑菇，旦个可以用这些食材为各位做菜。”古子缓缓走到我们前方，背对悬崖说。
…………
“那女娲洞怎么办？”莫四问，嘴里满是带来作点心的大饼。
“幸好，女娲洞不会逃路。”古子微微一躬，“我且带各位欣赏这四周吧，这里的景致也非常少见。”
顿了顿。
“………当然，我一定会带各位去探访女娲洞，女娲洞里有许多玄珍的石奇和柱状石笋，很值得一看。最后带各位去探访位于洞内深处的地底瀑布。”
“有瀑布？”马三大势地诧叫。
…………
“是的。那是一座非常罕得的瀑布。此外，这个女娲洞很大，也很错综复杂，因此，到时请各位务必小心，万万不要迷路了。”
“会有危险吗？”
“洞里岔路无数，我们并非每条岔路都走过。因此，如果各位随意乱走，的确可能有危险。”
“………在这里用过午饭后，天黑前应该就能回到狼王坊里了，那时雷戈大管家应该也已到了。”
…………
“总算可以见到狼王坊主了。”和佟夫人并肩坐在大石头上的———来陌小声说。
“探访女娲洞大概需要多长时间？”马三问。
“整个看完大概需要花两个时辰左右，洞里真的很复杂。”古子回答。
“那我们就早点吃完午饭，早点进去探访吧………可不能半途且废啊———”
“你说得是。”
…………
我们决定在溪边欣赏一下天地造物后，直接进入女娲洞。
清澈的溪流中不时可见小鱼悠游，草丛里则有蝗虫、蝈蝈等虫子。
抓鱼和抓虫子也相当生趣。
…………
午时初，肚子饿的人迳自吃了些馒头、大饼。
又过了一会儿，马三便迫不及待地提说，“差不多能去拜访女娲洞了吧？”
…………
由于大丰带着佟夫人、来陌一起去采花了，因此我们决定等他们回来后再进入女娲洞。
…………
不多久，他们便采了许多灯笼果回来。
…………
…………
准备好之后，古子发给我们每四人一盏小煤油灯。
断崖之巅在很遥远的上方。洞窟入口大小约两丈。
我经过它下方时，还真有点胆颤心怕。
…………
“陆可———”王伯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迅速对我耳语，“进到洞窟之后，一定要格外注意人冥，昏暗处是非常危险的。还有……”
顿了顿。
“………探访到中途时，你找个借口先回狼王坊里，例如头上的伤很痛之类的，随便找个由头就行。”
“但我一个人回去能做什么？”我压低声音问。
“你去搜马三的房间，找出他就是人冥的证据。那家伙说不定将什么东西藏在行李里。”他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没有驳斥他。
…………
…………
刚进去时，只觉这是一个寻常的洞窟。
渐渐地，顶部越来越低，左右也只余下两人勉强并肩能通过的大小。
就在外面的光亮消失，四周逐渐被黑暗笼罩时。
———石面的也随之改变。
而且我们手中的煤油灯，从各个角度照在石上，令形状复杂的石头产生许多微妙的光彩幻变。
…………
周遭渐渐变冷，无声的诧寂笼罩四周。
我们的话语声和脚步声从石壁反弹回来后，增大了很多倍。
黑暗无尽，煤油灯能照亮的范围相当狭小。
…………
前面领路的是古子，但因洞窟弯弯曲曲的，又有诸多高低落差，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身影，只知道随着前一个就走。
…………
…………
“走在这么暗的地方，总觉得好像可以体会《古坊经》的主人公———李远风在地下密道四处逃窜的感觉。”莫四半开玩笑地说。
…………
“话说回来，这里真冷！！”我颤了个寒颤，觉得自己就像置身在一个大冰窖里。
就在此刻。
———周围石头的表面绽放出光芒，仿佛涂上了一层油。
另外，每块石头都像去了边角，变得圆滑非常。
地上的石头原本呈灰褐色，现在却都带了点黑色。
…………
“到底还要走多久？”身材宽胖的莫四开始怨说。
“才走一刻钟而已。莫四，你这样太丢人了。”马三揶揄说。
…………
洞窟顶部渐渐高了起来，左右却时宽时窄。
至窄处甚至要侧身才可通过。地面高低落差很大，非常难走。
横向的洞窟或石头裂缝不时出现在我们眼前。
———往洞内一看，只见里面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尽头。
途中大家一直排列而行，因此不需担心走错路。
…………
现在，岩壁和洞窟顶部的样子让我们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身在女娲洞里。
…………
…………
第0359章
陆可的记载十一。
…………
…………
“那么，拜访完女娲洞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们早就拜访完了！！大抵在申时初左右，我们看过那个地下的瀑布后就回来了。那真是个神秘的景象。”震诧的莫四探出头问。
…………
“那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是经过虎窟回到狼王坊里的吗？”
“是啊！马三还因这条地下密道而兴然不已呢………”
…………
“我和下人———大丰在正午左右从虎窟回来。我就是在从地窖回到一楼的半途中遇到这件惨事。”
…………
“这就怪了，陆可。大丰说，你吃了一点饭食后就回房了，还说你之后就一直在睡觉。”莫四一脸困惑地说。
…………
“什、什么？”我从心底觉得震诧，焦急地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或许是错觉。
———但我觉得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
…………
“没有错，陆可兄台。”正替我的脚缠上布带的雷生抬头看我，点点头说，“大丰曾向我通告———正午左右，你觉得身体不适回到狼王坊里。”
“而且我们刚刚才和狼王坊主———雷戈大管家见过面。大管家完全没提到这个狼王坊里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来陌走到我前面，轻蔑地看着我说。
…………
…………
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为什么大丰的说法和事实有出入？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我所处的天地似乎已经崩塌。
我开始怀疑一切“当然”之物。
…………
场中充满疑惑和猜忌的尬然气氛。
以及遮笼在场所有人的沉默。
…………
…………
半晌。
…………
房里恢复恐怖的诧寂，连大家的出气声都听得见。
…………
“好，包好了。”
雷生的诊治结束后，我立刻将衣什穿好，但我的头、颈后和脚踝都包着布带，只得将上衣披在肩上。
…………
“在大家出发前往女娲洞不久后，雷戈大管家就回到狼王坊里了。大管家夫人和雷来很久没有和大管家一起用饭了。他们饭宴一堂。”雷生说着。
…………
过了一会儿后，走道传来了脚步声。
———去地窖查探的三人回来了。
…………
…………
佟夫人带着困惑的神情一起走入。
王伯和马三的表情异常肃然，而且还带点冷漠。
…………
“如何？”我自信满满地问。
他们三人看了房里其他人一眼，接着王伯往前踏出一步，以低沉、合然的语气对我说：
“地窖没有尸首。狼王坊地窖、还有其他房间都找不到任何尸首———你到底是在哪里看到尸首的？”
…………
…………
可六。
那一瞬间，我觉得一切似乎已停息。
那是一充满恐惧的大骇。
…………
“怎、怎么可能！！你说找不到尸首？”我错愕地问。
“没错，地窖里根本没有尸首。而且也没有任何追斗的痕迹。”王伯以冷然的声音答说。
…………
“但我真的看见了，我看见一个头上蒙着灰布袋的尸首………而且旁边还有一染红的铁钉耙！！”
“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说的那些物什。不只尸首，连灰布袋和铁钉耙都没看到，而且地窖———一滴红迹也没有。”
…………
“骗人！！”我陷入了半疯狂状态，“你说假！！我明明就看到了！我没看错！！”
我看见马三和古子的眼神也是冰冷的。
…………
…………
“我们不是在怀疑你。”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你看看我的样子！我确实被人袭击了！！”王伯以冷静语气说出的话，令我越发的大怒。
…………
“我们只是想确定一下状况。”
“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将尸首和铁钉耙藏起来，或是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
…………
“你听好，陆可。我们仔细查看过地板———上面一滴红迹也没有，地上也没有东西拖行的痕迹。地上有一层薄薄的尘土，有的地方还生了霉，只要稍作观察，就能知道你说的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而现场完全没留下这类痕迹。”
…………
我大愕得说不出话来。
…………
“他说他是被一个矮小老人袭击的吧？”马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莫四走到他身边，将我刚刚对来陌他们说的话迅速地重述一次。
…………
“下人和他的叙述有出入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有人遇害这件事。”
…………
“我是真的看到了！！”我站起来向他们两人大吼，顾不得身上的伤会有多痛。
…………
“问题是，你叙述的情况和事实不一致。不仅没有尸首。最重要的是———狼王坊里没有任何人消失。如果真有人遇害，应该会有人失踪，不是吗？”马三环抱双臂。
…………
“这………”
…………
“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亲自去地窖，告诉我们事情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弄不好是我们寻错地方。”
“当然可以………”我沉怒说。
…………
“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不要紧！”
…………
我们决定大家一起到狼王坊地窖看个究竟。
…………
…………
我扶着雷生和古子的肩膀。
大家从大房间的木梯下去，走至大饭桌。我们转弯，走至厨房方向。
厨房的隔壁就是柴房———狼王坊地窖的所在。
…………
…………
王伯高举煤油灯，走下小梯道，推开厚实木门。
狼王坊地窖无法容纳所有人一哄而来。
…………
王伯和马三先进去，我和雷生跟随在后。
…………
…………
走过黑门后的甬道。
———终是来到那扇黑柴门前。
…………
“将门打开吧！”王伯用轻蔑的语气说（至少在我听来是这般，可六），以下巴指了指面前的门。
…………
我径直地走向那扇黑柴门。
王伯依然率先进入，用煤油灯照亮房内，结果———
…………
啊啊，可六。我看到的竟是———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不错———
一定是弄错了！！
———我明明就是在这遇袭的………
…………
太怪异了。
骗人！我绝不信！
不可能！是我的眼花了吗？
不可能的！我一定是被骗了！！
…………
但事实就是事实。
———现场没有尸首，尸首根本就不存在。
…………
不错，可六。
完全不见了。
而且就如王伯所言，我说的每句话———有人遇害、地上有染红的铁钉耙———完全无法被人相信………
…………
…………
我的眼前景物开始晃动。
沉重一击。
我以为是我的眼睛或脑袋有问题。
———用手按了好几次眼睛，然后好好仔细看一次。
…………
房间非常狭窄，四边都不到一丈，没有任何家具———无一可供躲藏之处。
房间墙壁是由表面简糙的石头堆砌而成，石头和石头间糊着泥土。
屋顶板和墙上处处是黑色污垢，四下还飘着霉臭味，整个房间的出入口只有门。
…………
…………
“———没、没有？”我大叫。脑中一片空白。
我冲到房间正中，趴在地上，用手掌碰了碰地。
我本以为红迹是被凶手洗掉的。
…………
但当我看到枯干且满是尘土的地面后，立刻知道我的想法是错的。
…………
“没有？怎么会这样？”
我接受不了。
我绝不承认这是事实。
我在房间中来回寻找。
…………
“到哪儿去了？被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
“陆可兄台，你这么做也无济于事，这里什么也没有，而且也没人从这里将尸首搬出去。”看着我大吼大叫，雷生现出为难的表情说。
…………
“让开！！”我将雷生撞开，飞奔出黑柴门。
我在恍惚之间，冲出甬道，来到四角悬着白灯笼的大地窖。
———我就是在这里醒来的。
我早已顾不得身体的痛楚了。
…………
马三在我背后高举着煤油灯，将我呆立在大地窖中央的影子投到靠走道的那片墙上，其他部分则是被红色火焰照着。
…………
这个大地窖依然什么也没有。
地上唯一存在的，是从过去累积至今的尘埃。
…………
…………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满脸苍白，回头一看。
———马三正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
“你看到了，陆可。大小两个地窖都没有你说的遇害人。”
…………
…………
巨大的冲击令我无法思考。
无数过往片段在我脑海中拼凑，在我眼前转来转去。
我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上，我将手伸到马三眼前。
…………
“你、你看！！请你看一下。我的手有碰到那遇害人指尖上的红迹！这是遇害人的红迹………”
“这的确是红迹，但你受伤了，这也可能是你自己的红迹。”马三看了我的指尖后说。
…………
“你在说什么？你有问题！！你们全部人都有问题。我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你们都在耍我！！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说得没错吧———还是你们认为我疯了！！”
“不。我很正常！我确定我很正常！我真的在地窖里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
………
“陆可，你冷静一点。总而言之，你要稳定下来。你这么大动，我们无法和你好好谈。”
“………听好———我们都和你站在同一边，我们没必要骗你。”马三冷静地说。
“可是———”
…………
“你莫说，听我说。你是不是弄错地方了？你是不是将别的房间和这个小地窖弄混了？”
“我没错！！！”
…………
“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毕竟有人遇害不是一件小事。”
“嗯………嗯嗯………”我被马三的话给安合下来。
但我心中的怒火在燃烧，脑中则是一片混乱。
…………
…………
我不情不愿地踏上走道，脚伤很痛，由雷生搀扶我行走。
———大家围着我，以怀疑的眼光看我。
我紧紧抿起嘴，沉下愤怒，承受着误屈。
…………
…………
我们回到狼王坊一楼。
将狼王坊的每个房间都寻了一遍。
茅房、厨房、储物房、书房、大房间等，全都搜寻过一次。
接着又将二楼的全数房间也都查探了一次。
…………
但———这是怎么一回事？
…………
什么都没有。
可六！
没有任何奇怪、可疑的物什。
…………
天哪！！为啥啊？
…………
不错。
这是事实。
活生生的事实。
不要说尸首，连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甚至连丝毫不常迹象都未寻到。
我们甚至连下人的通铺———厨房都查了。
结果自是没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
…………
困惑、混乱、绝望在我心里蛮横地冲撞，撕裂我的思绪。
我的神志越来越模糊，全身无力，陷入虚脱状态。
有人———不知是雷生还是古子———及时扶住我。
…………
大家都明白———继续找下去也无用，便又回到一楼的大房间。
…………
…………
我坐在木椅子一会儿后，才有气力看看四周。
…………
…………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马三盯着我说。
“………很不舒坦。想吐。”
这是真的。我真的想吐。
…………
“陆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伯一脸不悦地说。
“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特意引起这么大的闹动？”
…………
“你也不相信我是吧？”我忍住心中的愤怒讥讽说。
…………
“陆可，你这样子会让我们很困扰，你明白吗？”宽胖的莫四一脸苦恼地掺和一句。
…………
“困扰？”
“是啊！这么大的闹动，万一传到雷戈大管家的耳里怎么办？我们是被邀请来这里的，说什么狼王坊里有人遇害，要是大管家因此不高兴就糟了。”
“胡说八道！！”我已懒得和他们争辩。
…………
“不，我们不会在意的。没事就好，大管家应该也不会在意。”雷生诚恳地说。
“谢谢。”莫四奉承似地向他言谢。
…………
“陆可，你是一个讼师，用所长分析一下现况吧！！”马三频频抚着胡须说。
…………
“可以啊！！”
我虽然点头，但心里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你们都认为我在说假，我对你们说什么也是无用。”
“我不认为如此。”
“好，那叫大丰过来，我要亲自问他为何要说假。”
…………
马三以眼神向雷生示意，后者犹豫了一下，立即点头，“好啊，我们就重问大丰一次吧。”
…………
…………
雷生让古子带大丰过来。
不一会儿，大丰就到了大房间。
…………
这个面容肃穆的下人进来后，向我看了一眼。他虽然轻轻点头一示，但木然的表情看起来仍不会为任何事动摇。
…………
…………
“您找我吗？”大丰挺直背脊，看着正面的墙壁问。
雷生将事情始末向他叙述了一遍，然后马三叫他———将我和他从女娲洞回来后的情形重说一遍。
———但他说的内容，我完全接受不了。
…………
“大院门已经关了，我就遵照雷生老爷的嘱咐，带陆可兄台从虎窟回狼王坊。我们到达地窖时，应该是午时刚过不久。
“我问陆可兄台觉得如何，他说还不错，我又问他要不要在回房睡觉前吃个饭，他说他想吃些简便的饭食………”
“………我就让旦个做了几张大饼。陆可兄台在大房间用完饭后，就回二楼的房间了。那时大约是午时已过，我还拿了一壶茶水到陆可兄台的房间。”
…………
“你胡说什么！！”我听了他的话，不假思索地大吼，“大丰，你明明将我留在地窖就离开了！之后我就被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袭击！！”
“真的很对不住，陆可兄台。我的不记得您说的那些事。”大丰缓缓将他的脸转向我。
…………
“你说什么笑！！”我怒火冲心，站了起来，“你果然是那老人的同伙！你想陷害我！！”
…………
“你先等一下，陆可。”马三挡在我面前。
我万般不愿地坐了下来。
…………
“大丰，我问你。你回到狼王坊里后，曾在地窖或其他地方看见奇怪的人，或可疑的事吗？”
“没有，马三先生。完全没有。”
…………
“我们是申时左右回到狼王坊里的吧？”
“是的，马三先生。”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马三点头说。
…………
“好了，大丰。谢谢你。”雷生合然地说。
…………
大丰走出去后，古子便将门关上。
…………
…………
场中气氛比之前还要凝重。
…………
“看来，想找出真相得花很多时间。”马三大大地叹了口气。
“真相一开始就很清楚，是那人说假！！”我的身体一度因愤怒而颤抖。
“不要随便中伤别人，判断真相一定得根据真凭实据！！”
…………
“各位，这样好了。我们让陆可休息一下吧！！他受伤了，神志上似乎也很疲惫。大家过一会儿来问他，好吗？”雷生此时提出一个法子帮我们圆场。
“我没事。”我不服地说。
…………
“不，陆可兄台，不要逞强，你需要休息。”
“———但是，我不认为你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绝对是被某个人突然袭击。我认为，我们一定得找出这个人才行。”
…………
“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人站在我这边。”
“那就让我带你回房间吧！冒昧一问，饿了么？如你所说的———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我叫下人帮你准备一些食物。”
“不………好，好的。帮我准备一些吃的，什么都可以，也请你给我———能让我的伤口立时痊愈的药。”我忍不住出言讥讽。
…………
“各位。”雷生看向所有人，“那我们就让陆可兄台回房休息，然后一起去吃晚饭吧！晚饭早已准备好了。”
“好啊！！这样比较好。”
“不，等一下。”我坚决地要求，“我还不要休息。”
…………
“为什么？”
…………
“我话还没说完。请让我见雷戈大管家，我想和这座狼王坊的主人面对面说话。我没见到他是不会甘心的，也安心不了。”
———我瞪着大家的脸。
…………
…………
第0360章
陆可的记载十二。
…………
…………
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关于这桩案子，我一直有个严重的误会———我弄错这桩恐怖案子的开端。
我一直以为，所有事件的.asxs.是在狼王坊，却没想到这是一个根本上的错误，同时也是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
…………
这一连串事件，并非在我们拜访这座狼王坊之后才发生。
———而是在我和宋大白重逢的时候。
…………
…………
或许是从我们六人被邀请到狼王坊时就开始了。
或者，一切源头甚至可追溯到这座狼王坊落成之时。
当然，这些想法都无济于事。
但是通过这些新的认知，或许就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桩案子。
…………
例如，我想起了好几个关于这桩案子的前兆。
…………
在我和宋大白一同去拜访自讼师时，当时自讼师还有别的客人，我们等了一下。
后来，我看到桌上有一把疑似上一位客人忘了带走的夏竹折扇。
现在回想起来。
———那应该是王伯的东西。
就是我在十里城的小茶水馆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所持的折扇。
…………
也就是说，王伯在我和宋大白之前，就先和自讼师碰过面了，他大概是去找自讼师谈那件案子的事，向他索要金银。
自讼师却以金银为交换条件，要他害了我。
———这就是王伯临终话语之义。
…………
自讼师一定从很久以前就计划要置我于亡，夺我的家业。
只要我一亡，作为我的从伯之亲，外祖父留下的全数家产就全落入了自讼师的腰包，任他挥霍。
而王伯正好在这时出现。
于是，自讼师抓住他的弱点，用金银迷惑他，交换条件大概就是要王伯在狼王坊偷偷将我解决掉吧！！
…………
不只这个———可六，我的眼睛似乎看得越来越清楚。
———我的脑中方才闪过一个念头，就是那具无故消失的尸首。
———我现在终于是知道那具尸首的身份了。
那具尸首是丁米，也就是我们讼房的吏目。
不错，一定是这样，那具尸首和这个人的年纪、身量都很符合。
…………
丁米是和关元吏目一起失踪的人。
我和宋大白讨论过这两人的事。
他们为了寻找那个案子的证据———来到此深林，后来却行踪不明。
之后，奄奄一息的关元虽然被人发现，但没多久就亡身了。
而丁米依然下落不明。
…………
我在地窖洞察的无名尸首。虽然头上蒙着灰布袋———不易判断身份，但应该是年纪稍长的人。
丁米大概有五十多岁，身量适中，不胖不瘦，和那具尸首的特征几乎完全符合。
…………
宋大白的推断果然没错。
丁米和关元一定是同时被绑架，然后被关在狼王坊里。
虽然后来关元顺利逃出狼王坊外，却在中途被深林野兽追击而丧命。
至于丁米———就如我看到的———在这座狼王坊的地窖，丧命于一把铁钉耙之下。
这是最近的事………
…………
…………
我知道了。
原来如此，一定是这样。
这桩惨案原来是基于这个原因而生。
…………
———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要是我早点想起来就好了！！
当然，我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
绑架丁米和关元的是谁人？
加害他们的是谁人？
还有———害了丁米、给他头上蒙灰布袋的人是谁？
…………
谜、谜、谜、谜，全是谜！！
这些事和我们来到狼王坊后，人冥如此蛮横的态度有关系吗———我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结果，同整个日偌大谜团相比之下，我所厘清的疑点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
但是………但是，但是，但是！！是是是———
真的是这样吗？
我的推断真的是对的吗？
可六。
我没有把握，我越想越混乱了。
———我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就连对自讼师的疑惑，也是根据王伯的话而生。
…………
我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王伯在我之前就和自讼师碰面了（我无法证明那把折扇是王伯的）。
如果王伯拿自讼师的不公翻案威胁他，为何后来当宋大白提出同样事情时———
自讼师会那么大动？
那是演出来的吗？
…………
但不像呀………无论如何，王伯的话都带给我相当大的冲击。
我的人生天地在那一瞬间整个逆转。
我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我的心里充满猜疑。
———就连自己也快不能相信了。
…………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整个噩梦都是假的。
天哪，请让我从梦里醒来！！
…………
…………
如今，我在寻得唯一确定的一点。
———那便是一切的基底。
…………
…………
关于凶手的真面目，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就连我们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事，我也一直弄不懂。
…………
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必须遇害？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一切都没有答案，一切都是一片混沌。
老实说，我很不甘心。
我从来就不是害怕亡去的人，但我所想像的亡去并非这么不合常理。
…………
我也曾想过，凶手可能是自全判———自讼师雇来的人，就像王伯那样。
然而，若真如此，为何连其他人也遇害？
这完全不合理啊。
…………
王伯一直在追捕的人冥（凶手），果然是真的存在。
这个疯狂的怪兽想将我们全都斩尽。
———我只得这样理解了，不然根本没有其他可能，不是吗？
…………
至于人冥的动机，我也有一些洞察。
那就是马三一直想找的东西———神炮。
…………
…………
传说中诛神的长炮。
如果那把神炮真的藏在这座狼王坊，最后会怎么样呢？
听说拥有这把长炮的人能获得一统天下之力，以及享用不尽的金银珠宝。
———想独占这把长炮的人便决定将我们斩尽，之后在狼王坊里慢慢搜寻———这样一来应该很合理。
…………
若“神炮”真如传说所言，具有某种神秘之力。
那么，会有人利力熏心而想将之占为己有，也是很寻常的事。
…………
我知道了。
我明白了！！
我明白这桩事件的真相了！
原来是这样，可六！！
…………
———“神炮”正是所有命案的原因。
我懂了。
我找到了。
原来如此。
我找出真相了！
是那把长炮！
那那把长炮正是一切的原因！！
太好了，可六。
我终于揭开这个秘密了，太好了！！
…………
啊———等等。我要冷静一点。
冷静下来。
不要高兴得太早。
我得仔细思考一下这个洞察。
…………
啊———不行，不行，不行………
果然还是不行。
现在知道这一点又能如何？
来不及了，亡去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活过来了。
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
…………
不、不！！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这绝不是无用的。不是无用的。这一定有它的用处！！
———至少，我要将手记写完。
为了让凶手得到制裁，我要将所有的事全都详尽记载下来。
…………
可六。
总之，我决定从这个新洞察开始，将这一连串事件从头顺一遍。
…………
…………
………头好痛，目光因疲意而模糊。
不行，我不能睡，我得继续。
得列出事件发生的时间。
…………
五月十三杨平兄台的尸首在———合安票号后门被人发现。
五月十五宋大白告诉我有关人冥的传说。
五月二十四午时后，抵达狼王坊。
五月二十五探访酒坊。来陌误以为我是酒坊看管人———北枯而袭击我。
…………
五月二十六拜访女娲洞。正午，我在狼王坊地窖发现一具无名尸首。被一个老人袭击。后来尸首消失不见。
…………
五月二十七早上，发现雷生的尸首。命案现场是一间密室。我们被关在狼王坊内。
是夜，莫四在厨房遇害，凶手消失。
晚上，佟夫人在自己的房间遭害，现场为密室。
王伯在地下密道“虎窟”被发现身受重伤。
下人———古子行踪不明。
…………
五月二十八早上，在狼王坊地窖发现来陌的尸首，现场为密室。
午后，马三遭毒害。
晚上，王伯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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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实在是太残决了，这是一出多可怕的惨案呀！
灾祸根本就是越来越快的蔓延开来……
但我必须屏息凝神，专心找出事件真相。这也是对亡者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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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抛开先入为主的观念，开始思考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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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立下了几个假设。
至今我仍认为真凶———人冥———一直躲在狼王坊内某处，伺机加害我们。
但我这个想法会不会错了？
明显的例子就是佟夫人的亡，就算是前所未有的密室害人，只要摒弃先入为主的观念，倒也不是不能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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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在佟夫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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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夫人在房间被凶手袭击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在外面走道上的下人———大丰听到了这声大叫。
当时的房间为一间密室。
但是，如果那声音是假的呢？
假设那声大叫是由另一女子仿照佟夫人的声音，从别的房间发出来的。
这就表示。
———佟夫人在大家听见那声大叫之前就已经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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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大丰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
密室的谜题也就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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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这个推断，实际的情况是这样的———首先，大丰以送茶为由进屋，趁其不备，利用藏在卧榻底下的剑或其他刀刃（卧榻底下确实可以放置兵刃），刺害佟夫人，然后将凶刃丢到走道窗外，关窗………”
“………接着大丰将门从里面锁上，然后藏在房里的门板后（可能藏在矮柜后）。”
“………接着，我们听见一声像是佟夫人发出的大叫声（大丰学的）。众人来到房间，推开门进入，便看到佟夫人被害的景象………此时，大丰趁机从门板后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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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推论也有几个问题。
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大丰真的可以刺害佟夫人，将刀子丢到窗外，关上窗，然后藏起来学声吗？
而且，大丰身上完全没有被红迹溅到的痕迹。
很遗憾，这个推论不能成立。
不管怎么说，犯案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且大丰的学声不一样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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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来陌的亡身，我也想了一下。
这个推断是根据之前———推断凶手是雷戈大管家的假设，添枝加叶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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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假设狼王坊地窖的挂锁有两个。
当然，甲、乙两个挂锁看起来一定一样。
来陌被甲挂锁关在地窖（钥匙在王伯身上）。
凶手———雷戈大管家则趁夜破坏甲挂锁，进入地窖害了来陌，然后再用乙挂锁将门锁好。
第二天早上、我们发现来陌遭害后，曾试图用王伯身上的甲钥匙打开乙挂锁，却没法子打开。
———因此大管家便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将甲钥匙换成乙钥匙。
……………
但这个推断也有问题。
第一，挂锁是王伯的，而且只有一个。
———大管家无法事先准备一样的东西。
另外，凶手其实没必要将现场布置成密室，毕竟那种惨案，想隐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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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六。
我想了很多，却都毫无用处。
最大的问题是。
———怀疑狼王坊里的人并没有用，遇害人中也有狼王坊里的人，而且雷戈大管家和大管家夫人今天也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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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这事我一定要记载下来。
真笨！！
竟然忘记写下这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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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袋几乎止息了，疲倦和睡意让我的神志越来越接近朦胧。
我得快一点，煤油灯的火也快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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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五月二十九），我在柴房里，发现大管家和他妻子雷氏的尸首。
尸首的样子很怕人。
我一踏进柴房里，立刻闻到一股恶臭，那股味道飘散到了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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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内的煤油灯灭了，只剩我手上的煤油灯和光亮这残决的命案现场。
虽然被大管家的身体挡着，看不太分明，但大管家夫人应该面目全非。
就像雷生和来陌一样，头上蒙着灰布袋，遭得重击。
…………
可六，我在想像一件很荒唐的事———犯下这些恶行的凶手该不会是某个山野猎人？
疯了，疯了！
我的头脑已经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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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很清楚两人的亡因，也无心查探。
看了一眼那恐怖的场景，我立刻转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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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雷来和下人们怎么了，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
———既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没觉察到他们的气息。
我想，他们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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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人冥（凶手），这座古坊里，还活着的人，可能只剩我一个了！！
但是我也会遇害。
我大概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被凶手用铁钉耙一招夺命吧………
不，不能这样！！
但是！
但是我已经什么都不能做，我已经无计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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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写一件事。
那家伙从兵刃房拿了连弩，飞亡了古子和王伯。
我今天到柴房拿煤油灯时，也被那家伙飞了一箭，幸好只飞中我衣衫的下摆………
可是，下一次，连弩的箭或许就会飞中我的身体———就像王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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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从窗户跳下去吧！！
我只得这么做，这样才可得一线生机。
我早已打开走道上的通风窗———做好准备，等手记写完就要行动。
时间快到了。
等煤油灯熄灭后，我就没法子继续写了。
…………
窗外奏着风。
这座深林的风总是从南往北吹。
我已经觉不到寒冷。
夜空被云层遮住，看不见星星，但偶尔还是能从云朵缝隙中隐约见月。
…………
可六。
在这个漆黑的天穹下，你就在遥远的另一端。
可六。
希望你能原谅。
这是我最终的临言，可六。
…………
可六。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
我听见门外有声音响起。
铁鞋和地面撞击的脚步声———从木梯最下方渐渐靠近。
我的亡期来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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