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1章
陆可的记载11。
…………
…………
我在房间里找到火折子,并将煤油灯点燃。房内终于变得亮了些。
我也终于能冷静一点。
…………
我将奄奄一息的王伯拖到卧榻上。
他应该快没命了吧………
红迹不断从他腹部淌出,我也没法子替他止住。
…………
我抱头在卧榻沿坐下。
现在虽然得救了,但接下来如何是好?
————即使我能将那个铁甲人赶走,我也没法子离开这座被封住的狼王坊………
而且,雷戈大管家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那个铁甲人?
太危险了。
那家伙说不定会去加害他们。
———手上那把可怕的铁钉耙,说不定会将他们全数斩灭。
…………
我须得通告他们………
不,不行!!
我须得待在这个房间里。
那些地方太危险了!!
可是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我须得告诉他们有危险啊———
我必须救他们才行!
可是………这间房间也不可能一直安全———我须得到别的地方!
…………
我须得待在一个那家伙进不去的地方。
但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找出来。
我一定要想起来………
恐怖充斥着我!
找出来,我怕得不得了!!
谁人来救救我啊………
…………
…………
“………陆可………”
———在我身后的王伯发出了细微声音。
…………
我吓了一跳,赶紧回头。
我完全忘了他在这。
他还活着。
但他的脸色发青,嘴唇泛白,眼睛半睁半合,眼皮不停跳动。
…………
王伯的头发蓬乱,脸上满是汗水,有时还会全身哆嗦。包在腹部的白布带已经完全染红。
…………
“………陆可………”一滴泪水从他眼中流下,从脸颊淌至耳后。他奋力想举起手。
“王伯,别说话。不要白费气力!!”我转过身,握住他颤抖的右手。
但他似乎没听见我的话。
…………
“………为什么………要………救我………”他一边咳嗽,费尽气力说出这句话。
“王伯,没事的!我们一定会得救!!”
“快逃………陆可………这里是………墓地………”他闭上眼出着大气,然后再次将眼睛睁开一半。
他缓缓将头转向我,用尽最后一分气力想对我说些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
…………
“你在说什么?这是自然的啊!我们是同伴,我们要一起逃出去!!我们就用这些黑火药将人冥轰倒吧!一起逃出这座古坊———”
我将脸凑近他,拼命鼓励他。
“………你………你………错了。”他的眼睛几乎像亡人一样混浊,身体颤抖,“错了………”
…………
“我哪里错了,王伯?”
“………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
…………
“骗人的?”
什么是骗人的?
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他想在亡前留下什么终言?
…………
“不、不错………是骗人的………”
“我不明白,说清楚一点!!你到底在说什么?”
…………
“………害莫四的人………是………是我………”
…………
那一瞬间,我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王伯淌下泪。
像雨,像油的苦浊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皮淌下。
我一脸愕然,只是凝视他那张没有生气的脸。
…………
“你说什么?你害了莫四兄台?”我一头雾水。
是王伯将莫四兄台………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到底在说什么?
…………
王伯说———自己是害了莫四的凶手?
…………
不。一定是他快亡了,头脑才会这么混乱。
王伯一定是神志错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
“是我………袭击………你………想………害………你………”然而,王伯却微微点了点头。
“怎、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理智已从我脑袋里消失不见。
…………
是哪里出错了吗?
———王伯是害人凶手?
那么,王伯就是人冥?
骗人!真是这样么?
根本不可能啊?
…………
“………是………是真的………”细微的声音从王伯哪里传来。
“可是,你不是人冥!!”
“对………我是………受人之托………”
…………
…………
“受人之托?去做什么事?是谁人拜托你的?那人要你做什么?”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紧紧握住王伯的手。
…………
王伯咳了下,出着大气,看起来相当痛苦。
…………
“王伯,你说个清楚———到底是什么?”我已几近疯狂,声音不禁越来越大。
至于周遭———危险的人冥,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从王伯口里说出的名字,却是我连作梦都想不到的。
…………
王伯望着我,眼睛充满红丝,眼珠子已大了几分。
…………
“………自全判………”
“自全判?自讼师?他怎么了?”
“我是………受他………之托………”
“做什么?”
“………害了………你………”
…………
“你说什么?”我心中仿佛吹起一阵大风雪。
“………在………十里城讼房里………”
“讼房?他在说什么?”
“………宋大白………”王伯用力深吸一口气说。
…………
“宋大白?他怎么了?”
王伯发出一阵哀嚎,身子蜷曲成弓状,看起来非常痛苦。他全身大肆颤抖,眼睛翻白。
…………
“王伯!振作点,振作点啊!!”
王伯尚在一口气。
…………
“………他的………二房小妾………那、那个………女人………”
“谁?自土氏?”
“可………怕………的………坏人………”
…………
“自土氏怎么了?”
“………我………想、想要银子………自………自全判讼师………跟我………约………约定………”他闭上眼,奋力想稳住气息。
然而,王伯的气息和脉搏都很微弱,且毫无规律。
…………
王伯那只被我握住的手,也几乎是冰凉了。
…………
“………为了………让………我的………女儿………下………下地………我………需要………银子………”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妮子………在………医馆………”
“妮子?她是谁?”
“………我的………女儿………断………断腿…………”
…………
“你的女儿?你说她怎么样了?”我的心绪大动,狼狈不堪,连自己问了什么都弄不清楚。
…………
“………医馆………可、可怜的………妮子………”临亡的王伯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了。
他的喉咙发出沙沙的声音,脸痛苦着扭曲。
…………
“告诉我———求求你!!”
“………自全判………想夺得………你、你的………家产………………雇我………来害………你………”
…………
“骗人!!你骗人,不可能,骗人!!我不相信!!!”
我哭了。
我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喊,心境恐慌至极,仿佛整个人生天地都翻覆了。
…………
…………
“………继承………家业………”
“怎么可能?!”我大动地摇头。
我不想相信。
…………
自讼师想害我?
真的吗?
他想害我?
才将王伯送到这座狼王坊?
才特地让他加入我们一行人?
…………
那关于人冥的故事呢?难不成那也是一派胡言?全是他编出来的假话?
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
…………
不,这绝不可能!
是王伯在说假!!
如果真是这样。
———杨平兄台的遇害又是怎么回事?
宋大白和王伯告诉我的,那一连串在失落大陆发生的离奇害人案子?
虎头象身,人冥怪兽犯下的那些不可思议的害人案子?
…………
王伯的脸颊抽动,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我………袭击………你………厨房………害了………莫四………逃走………”
…………
…………
咦?
什么?原来是这样!!
…………
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我一直没想到?
我是个蠢人!
———少了一片的拼板,终于拼凑起来了!!
…………
我终于明白想加害我们的人———人冥———是怎么在重重包围下,从走道上忽然消失了!
我知道那个谜题的真相了!!
通过他的话语,我终于弄清楚了………
…………
原来那是个盲点,一个思考的暗礁。
由于这个答案实在太简单,我们反而看不见。
———我将王伯当同伴,当成唯一能信赖的人。
我才会先入为主地———将王伯是凶手的可能排除。
结果忽略这一点。
我完完全全地被骗了!
…………
这一招真是大胆!怎会有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欺骗!!
啊,怎么会这样?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
当时,在一楼厨房袭击我,用酒坛砸中前来阻挠的莫四的人。
———原来就是王伯。
…………
王伯假作要去柴房找灯油,借机和我分开,却又偷偷折回来,在厨房袭击我。
就在此时,莫四竟突然出现。
王伯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将他害了,然后逃到走道上。
我虽然追了出去,但由于走道墙转角上的———煤油灯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我瞬间无法分辨凶手是往走道的左边,还是右边逃走的。
…………
王伯躲进厨房,接着又假作刚从那里出来。
此外,他还佯称没看到凶手往他那里逃,作得一副若无其事,加入探查行列!!
…………
…………
就是这个。
就是这样,凶手在狭窄走道上凭空消失的怪象才可成立………
这就是那个谜的真相!
凶手没有在我、王伯和马三之间消失。凶手其实一开始就在那里。
———王伯就是凶手。
…………
那不可思议的怪象全是他通过假话和演绎,在一瞬间造就出来的。
这么说来,当我们在木梯口遇到马三时。
———王伯突然退下衣衫,可能是沾到莫四的红迹或地上的古井上酒!
他是为了不被察觉才退下衣衫的。
回到大饭桌后,他立刻上楼更衣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
千真万确的实据。
不可动摇的推断。
在来到狼王坊里前,王伯就告诉我人冥的故事,让我相信这种可怕怪物的存在。
———我压根没想到,他就是意图害我的凶手。
…………
怎么会这样?
太过分了!
假的。果然全是骗人的!!
即便知道了这些,我依然相当难以置信。
———我到底还能相信什么?
…………
就算他坦承自己行径,也不等于解开所有谜局。
这些命案不可能全是王伯一人所为………
———马三不可能是他害的。
…………
…………
天来,天,真实究竟在何处?
不过———
…………
可恶的自全判———自讼师!!
那个只想要金银珠宝的伪善之人!
我从好久以前就觉得奇怪了。
———原来你一直在觊觎外祖父留给我的家业!
…………
可是,没想到连宋大白都背叛我!
这是真的吗?
他是我在安丘镇从小相识的人啊………
真的会陷害我吗?
而且,他父亲逆反不成,如今他自己已成了亡命四方之人。
———他真的可能为了银子而想取我的命?
…………
骗人!
我不相信,骗人!
我不会相信的!!
…………
另外,人冥怪兽呢?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全是骗人的?
世上根本没人冥的存在?
不,不可能———
如果人冥不存在,其他命案得怎么解释?
不可能全是王伯一人所为。
…………
的确,害莫四的人应该就是他。
可是其他人呢?
其他命案的真相是什么?
…………
…………
“王伯———”
我的心被一股深不见底的恐惧给吞没。
王伯就快亡了。
临亡前的颤抖不断侵袭他全身。他的指尖在微微哆嗦,气息也变得断断续续,“其他人,其他的遇害人呢?”
…………
“………不………是………”王伯用他仅剩的一点气力,微微摇了摇头。
“王伯!”我将头凑近他的耳边,大声唤他的名字,“请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害佟夫人和马三他们的,也是你吗?那来陌呢?”
“………我………不………知………道………”
…………
“那人冥呢?是不是根本没有人冥这种东西?还是真的存在?如果你是害人凶手,那穿铁甲的家伙又是谁人?告诉我,你还不能亡去………”
“………王伯,把话说完,快!!”
…………
“………陆可………”王伯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身子也不颤抖,他的脸色苍白无比,看起来全然不像人,“………冥………在………”
…………
…………
这是王伯说的最后一句话。
…………
他亡了。
他留下一件让我几近绝望的事实后,自己先行离去了………
…………
…………
煤油灯的火焰微微摇曳。
…………
就剩我一个人了。
这座狼王坊里已没有任何人了。
我是最后的幸存之人。其他人已全数遇害了。
…………
我怎么办………
诧寂。
无边的诧寂和绝望遮围着我。
我一个人要怎么逃出去?
…………
王伯的坦承,解决了一个谜题。
却也造就了另一个难解之迷。
…………
………
王伯的悔言,对于在这座狼王坊发生的恐怖命案不但一点帮助没有,反让神秘和诡异的气氛越发的浓厚。
现在的我已思考不能。
我到底得怎么办才好?
…………
可六。
…………
…………
…………
五月二十九。
…………
可六,一切都完了。
我绝望了。
我啥也不能做了。
…………
我被迫到四号房,也就是我自己的房间。
我已经无路可退,火炮的黑火药也用完了。
这里唯一能称得上是武器的。
———只有那个大弓。
…………
我拼命将大弓拉开。
箭已所剩无几,我本以为还剩五枝,但我错了,其实只剩三枝。
等这三枝箭都用完后,我的抵抗也告终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果命中目标,威力应该不小。
———如果那家伙想闯进来,我就用这个反击。
但究竟能不能命中目标,我也没有把握。
…………
这扇门已经快被毁了,大约两个时辰前,那家伙曾拿着钉耙,试图破门而入。
门板上有几道被铁钉耙划过的痕迹,还有我飞击时留下的炸孔。
那家伙虽然暂时撤退,但随时可能再回来。
———或许那家伙是想将我关在这里,等我火尽粮绝。
我想,后者可能比较大,那家伙粮足………
…………
那家伙真的是恐怖,就像妖邪一样,总是忽然出现。
好几次,当我沿走道逃跑时,那家伙都会突然出现,挡住我的路,而且过一会儿,就会听得见那家伙怕人的脚步声———穿着铁鞋的沉重脚步声。
…………
我就像瓮中之物,既无法到厨房补充粮食,也没法子去兵刃房找些防身兵刃。
我曾试图到楼下看看,却完全没有用。
那家伙一直在那,不断挡住我的去路。
那家伙的脚步声一直环绕在我耳边,怎也摆脱不了。
…………
我突然想到。
———从昨天开始,我就什么都没吃,连一滴水也没喝,甚至不曾合上眼。
我的衣衫又破又脏,身上的伤也很痛。
我好像伤寒了,脸很烫,身体很重,反应变得迟钝,疲劳不堪。
我想,一切快结束了。
…………
我很清楚自己一定会亡身在这座狼王坊。
我的一生已经到了尽头。
…………
现在大概是酉时末。
五月二十九。
不错,二十九。我来到这座狼王坊是五月二十四,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天。
…………
…………
夜幕渐沉,今日的天穹依旧一片阴霾,不见繁星。
我从白天就待在这间房里,反复思索有没有法子从这里逃走,却仍无计可施。
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只得放弃。
那边是断崖绝壁,有如万丈深渊的山谷将两座古坊隔开。
四周完全没有人烟,纵然有人,也没法子将我从这里救出去。
狼王坊就像一座墓地,静静地耸立在灰色云层下。
…………
我已经束手无策,除了待亡,我已无路可走。
…………
我决定最后———当那家伙冲进这里时———夺门而出,从走道窗户往外跳。比起落入那家伙手中,这样还比较好。
只是,我至今仍不知道那家伙的真面目。
…………
在被迫来到这里前,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总算将这本记簿拿了出来。
无论如何,我都想留下这本记簿,就算我亡了,只要这本记簿在,说不定还能借此将这座狼王坊发生的恐怖命案公诸于世———不,我衷心祈福它一定可以。
…………
…………
可六。
我须得想法子将这本记簿送到有人的地方才行。
我将最终一丝希望寄托在这本记簿上,祈望在我亡去后,它能被送到宋大白或府长大人的手上。
让他们能将凶手擒获。
并将人冥这个怪兽从世上彻底消灭。
…………
虽然我们失败了,但一定有人能让那可怕的怪物得到惩戒。
…………
天来!
请怜我们这些在这不为人知的古坊中,如蝼蚁般丧命的人们!!
让此案大白天下———
这是我———最终的愿望。
…………
对了,可六。
我做了一个决定。
其实我去拿记簿时,还找到了一个封盖的小木桶,木桶的盖子可以打开。
等我写完后,我就会将它装进小木桶。
然后,我将这个木桶盖上盖子,从窗户丢出院墙外。
顺利的话———老实说,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木桶会沿山坡落到有人烟的地方,然后被某个人捡起。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就了无遗憾,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待亡就好。
…………
不,不是。
可六。
我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自讼师的事。
…………
如果可以,我要揭发自讼师———自全判。
我想让那个人所做的坏事全都公诸于世。
我若亡身在此,正合他意,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承下我所有家产,从此过着富裕安详的日子。
这样一来,整个天地就全全颠翻了。
不!我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
…………
第0362章
陆可的记载10
…………
…………
那么,哪一桩命案是人冥所为,哪一桩命案是“某人”所为?
这一点能推断得出来吗?
我想是可以的。
…………
探访女娲洞的那天(五月二十六),我在地窖里发现的那具无名尸首。
这应该是人冥所为,是人冥害了那个人,弃置在那里。
虎头象身的人冥怪兽———来去无踪。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
而狼王坊中,与无名尸首身量相当的人,就只有来陌和雷戈大管家了。
然而,来陌是隔几天后才遇害,而在命案发生时(我发现无名尸首的前一天,也就是五月二十五,又或是五月二十四),雷戈大管家也还没回到狼王坊里———他是在我们去女娲洞后才回到狼王坊里。
也就是说,无名尸首可能根本不是狼王坊里的人。
…………
至于当时袭击我的怪异矮老人,现在暂不论述。
那很可能是我因恐惧而生出的幻觉。
…………
…………
…………
可六!
我发现一件事。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想到?
我真是个蠢人!!
一定是接连不断的命案,让我的头脑都迟钝了。
…………
问题就在于莫四兄台的遇害。
这会不会也是我的误解?
…………
当时(五月二十七的晚上),我在厨房里受到人冥袭击,刚好经过的莫四则代我而亡———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
袭击我的会不会是莫四?
不错,一定是这样!
想置我于亡身的,其实是“莫四=人冥”。
然而,当时却有某人(假定是“路人丁”)经过…………
…………
慢着。
这样一来,人冥(莫四)怎么会遇害?还是………
不对。不行。
可六。
这个推断最终也无法得到合理之释。
…………
但如果“路人丁”是凶手。
这个“路人丁”为何想害莫四?根本没有动机。
…………
…………
不行了,关于这几点的断论,我就暂时止步。
接下来,是在“虎窟”中,王伯受伤和古子之亡一事,这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点。
…………
假定用连弩袭击他们两人的是人冥,然后,人冥怪兽去哪了?
…………
另外,其他的遇害人呢?
———莫四、佟夫人、来陌和马三他们的命案呢?
…………
在这些命案当中,确实也有一般人无法做到的。
———就是佟夫人的命案。
佟夫人在二楼自己的房间中遇害,这间房间无窗,通往大桶房的门和正门都上了锁,也就是所谓的密室。
这桩密室害人实在有些离奇。
不过,如果凶手是来去无踪的人冥怪兽,倒还能解释得通。
…………
…………
至于莫四、来陌和马三的遇害,则无法分辨到底是哪一个凶手所为。
既有可能是“某人”特意仿效人冥的犯案手法,也有可能是相反情况。
针对这一点,我必须找出更多证据和线索,并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
…………
毒害,实是一种非常像人会用的法子。
虽然没什么专门的理由,但我总觉得这应该是“某人”所为(这么一来,凶手就是当时在场的我、王伯和旦个其中之一!!)。
…………
接下来该思考些什么?
不错,就是凶手犯下诸多命案的理由。我要找出凶手害人的动机。
…………
一、为了狼王坊中的某个物什。
二、灭尽所有人,占领这座狼王坊。
三、为了害人灭口。
四、箭在弦上(基于某个理由害了一人后,为了隐瞒自己的行径,继续害目击之人)。
五、神志失常。
六、…………
…………
到底哪一个才对?
这些推断都没有确凿证据。每种推断似乎都说得通。
当然,在这里举出的害人动机,也必须将凶手分成人冥和“某人”才行。
遗憾的是,照目前情况来看,这一点并没法分开论述。
…………
…………
可六。
我就这样花了很长时间,将自己完全埋在思考和推断中。
我如此这般,连晚饭都没吃。
然后。
不错,一件不合常理、恐怖至极的事情,突然来临了。
…………
那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我想应该是接近夜半时分吧!
我记不清楚了。
…………
…………
王伯的哀嚎声将我从推断拉回现实。他满身大汗,腹部的伤口不断淌红,将撕破榻单做成的简易布带染成鲜红。
…………
王伯不断哀嚎,脸部痛苦的扭曲,同时左右摇着头,好几次想将身体蜷曲起来。
我烦恼着不知该怎么帮王伯。
…………
就在这时,我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怪声,
起初那声音非常微小,而且我无法分辨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但渐渐地,我听出那声音是从走道右侧传来。
…………
我从没听过那种诡异的声音。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不禁背脊发凉,汗毛直竖。
那声音真的令人非常不适。
不安和恐惧充斥着我整个人,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只得侧耳倾听。
…………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铜铁………仿佛是某种沉重的铜铁之物撞击地板的声音,亦或是石头撞击石头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从远处慢慢接近我们………
………嘚镗………嘚镗………嘚镗………
…………
脚步声,应该是脚步声吧!!
宛如铜铁般的………不错,就像铁人在走路似的………断断续续的………大概是吧………
…………
我不相信!
我的脑袋逐渐空白。
嘚镗………一步、一步………不错………那一定是………铁甲人像。
站在走道尽头的铁甲人像………就是它在走动!!
不,怎么可能?
不可能!这是我的幻觉………
不!
可是,我真———的听见了!!
…………
原来如此。
———原来是有人穿着铁甲走向这里!
但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要威胁我们?
…………
我该怎么办?
我该如何是好?
这人是敌?是友?当然是敌人。
———会做出这种怪异举动的,怎么可能是同伴?
是人冥!
铁甲人冥!!
…………
可六。
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办才好?
我该继续待在这里吗?
就这样待着,什么也不做?
还是现在立刻逃走?
我到底该怎么办?
而且,王伯呢?
…………
…………
那令人发毛、刺耳又空虚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前。
来不及了。
———要逃就要快!!
…………
但我陷入了恐慌。
究竟该怎么做比较好,怎样才是最好的解决之法,我完全没有头绪。
———脚步声停下来了………
…………
…………
四周突然一片诧寂。
耳边只剩王伯的哀嚎。
那家伙就在门前。穿着铁甲的人冥,就站在我眼前这扇门的后面———
我的脚恐惧的不停发抖。我觉得口干。
…………
“王、王伯………”我明知王伯不会有回应,但仍不由自主地低声问说。
下一个瞬间,我整个人跳了起来。
…………
门外传来了一声轰然巨响。
同一时,门也开始猛烈地摇动。
巨响再度出现。
第二声、第三声。
门板也朝内凹陷。
…………
某样重物正在敲门。
渐渐地,那个东西的前端破开了门板,木片四飞,穿过房门。
是铁钉耙!!
灰黑色的铁钉耙前端,在光照下,散发异样光芒。
…………
———门外的铁甲人冥正想用铁钉耙将门劈开,冲入房里!
当然,铁甲人冥的目标只有—个。
就是用那把铁钉耙将我们全数灭尽………
…………
“王伯!!”
我陷入了莫大的恐慌。
我全身冒汗,身体就像碰到岩浆似的烫。
我叫着王伯,不断往返于门与王伯之间,拼命想叫王伯站起来。
但王伯几乎没有神志,完全没有人应有的反应。
…………
在这段期间,门外的铁甲人冥持续以铁钉耙劈门。
通过门板上的裂缝,隐约可见外面铁甲人冥的模样。
果然不出我所料。
…………
站在走道上的,正是那副闪耀异样光芒的铁甲。
浑身铜铁。
头盔的形状类似大虎的头,眼部呈一直线的细缝,下面则是坚固的铜铁肩膀。
…………
是人冥!!
人冥穿上这身特制铁甲,前来取我们的命………
…………
…………
“王伯!!”我放声大叫。恐惧窜遍我的全身。
我抓住王伯的手臂,将王伯生拉起来。
…………
接着,将王伯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支撑他无力的身体。
…………
巨响持续,木门的上半部已被劈开了。
碎裂的木片飞散在房内。
来不及了。
通过破裂的门板,已经可以清楚看见———铁甲人冥那简糙结实的铁肩在火光下闪耀光芒。
铁甲人像将穿着护腕的手从破裂处伸入,找到横在内侧的铁销锁。
…………
王伯!醒醒啊———睁开眼睛!快逃,快,快站起来!快逃啊!!铁甲人冥要来了!那是穿着铁甲的人冥,那是怪物啊!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快!!!
我的神志错乱,头脑混沌,觉得莫大恐惧,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着急、焦躁、紧张、害怕。
我像在玩“两人三足”似地,从旁支撑王伯的身体。
…………
生是拖着不断哀嚎的王伯,朝通往大桶房的门口飞奔。
我慌忙到连门都打不开。
…………
在我身后的那个穿着铁甲的人冥已将门锁拉开,同时一脚踢开半毁的门。
那家伙稍稍低下头,慢慢移动双脚,钻了进来。
“嘚镗———”
一声怪响。
铁甲人像的脚踩在房间地板上。
那家伙的手上抓着一把闪耀黑色光芒的铁钉耙,身量又高又具压迫,威风凛凛。
当然,那铁制的头盔冰冷无比。
…………
…………
我站在大桶房门口,背着王伯沉重的身体,回头望去。
———穿着铁甲的人冥,以双手握着铁钉耙高高举起。锃亮的铁钉反照出煤油灯上的橙色火光。
我差点松开了王伯的身体。
…………
逃!!
…………
我拼命抓紧王伯。
王伯的头无力地晃动。
我一边回头望,一边带王伯从大桶房的另一边———逃到走道上。
…………
我只准看前方。绝不能回头!!
走道几乎一片漆黑。
墙上煤油灯都灭了。
…………
这么一来,我只得在黑暗中往前直走。
没时间犹豫。我想活下去,我得活下去———至少得救到王伯!!
…………
铁甲人像从后面追上来。我听见诡异的脚步声。
危险。
不能回头。
好难过。
好重。我的手快麻了。
但是,我绝不能丢下王伯。
…………
…………
要是一楼走道墙上的煤油灯没熄灭,我可能会害怕那里的铁甲人像,而不往那里走。
然而,在一片漆黑中,亡命往前冲的我,却一头撞上那尊铁甲人像,不小心将王伯摔在地上。
…………
“………陆可。”王伯喃喃。
幸好木梯口的煤油灯是点着的,我可以判别方向。
我很快朝我刚才来的路望了一眼。
———长长的漆黑不断向上蔓延,在黑暗的尽头有个小小的红窟。
那是木梯尽头。
穿着铁甲的人冥就在那里出现。
———手拿着铁钉耙,缓缓向我们迫近。
…………
厚实、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木梯。
………嘚镗………嘚镗………
…………
“王伯!!快起来,快逃啊!!”我用尽气力,将王伯给抱了起来。
…………
我将王伯的身体放在我肩上,以半背着他的方式,往柴房的方向逃去。
…………
“………陆可。”王伯在我的耳边气若游丝地开口。
我拼命地往前冲。
背着王伯。
好重。我的腿在颤抖。
可是我不能停,一停下来就得亡身。
被穿铁甲的人冥屠害。
不,我一定要逃走!!
…………
“………陆可………”王伯喃喃。
“王伯!那家伙来了,是人冥啊,追过来了!!”
“………我房间里………包袱………有………黑火药………火炮………”光是说这些话,就用尽王伯所有气力。
王伯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后,当场晕厥。
可能是在这场大动中,王伯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
…………
快!!
快点啊,我冲向大房间,从那里的梯道———爬上二楼。
往走道的方向前进。
墙上的煤油灯只有一盏是点燃的。
下方大房间里———传来穿着铁甲的人冥所发出的脚步声———诡异的铜铁脚步声。
…………
站住!
不要来,不要过来!!
救命啊,站住啊!
快,快到王伯的房间去!!
…………
找到火炮————
找到可以炸退人冥的黑火药,找到填充黑火药的火炮!!
…………
快追上来了!
不快一点的话,那家伙就追来了!!
…………
在走到王伯的房间前,我觉得好像花了无数的时间。
———走道仿佛没有尽头般漫长。
周围的黑暗似乎正袭击着我和王伯,它紧抓我们的衣衫、手臂和脚,想将我们捉住,赠给穿铁甲的人冥。
不!!
这些恐惧和虚想接连不断地袭击我的神志。
…………
…………
幸好王伯的房门是开的。
…………
我和王伯一起冲进房里,倒在地上。
我的全身大汗淋漓,目星腿嗦。
我不住的出着大气。
然而,现在休息还太早。
铁甲人冥已经来到我们身边。
…………
房里没有灯,从走道飞进来的微弱火光却帮了大忙。
…………
那个!
———我飞也似地冲向放在卧榻下方的包袱。
我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袱,将它倒过来,将里面的物什倒在地上。
…………
找到了!!
一把中型的旧式火炮。
里面有黑火药吗?
没时间确认了。那家伙已经来到身边了。
…………
脚步声………嘚镗………嘚镗。
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是从地底传上来。在铜铁和地板互相撞击之下。
———所发出的怕人脚步声!!
…………
来了———
“住手!”我不顾一切地大叫,“不要过来!!!”
…………
王伯就倒在门口。
我抓住王伯的双手,将王伯拖到里面来。
我用力关上门,飞快上锁。
黑暗遮围着我们。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我依然瞪大眼睛,朝门的方向凝视。
…………
脚步声越来越大………嘚镗………嘚镗。
慢慢地、慢慢地———
那家伙正一步一步地往这里靠近。
…………
人冥逐渐迫近。
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那家伙浑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铁甲。
…………
———就像是一头以屠戮使命的怪兽!!
…………
站住!!
不要过来,那沉重无比的脚步声在走到极近的地方时,突然间停了下来。
…………
我屏住呼吸。汗珠从我的额头、脸颊和耳旁滴落。
不行,会被听见。
会被外面的铁甲人冥听见。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
我听见“喀嚓———”一声。
接着,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往一边转动。
…………
我有锁门吗?
锁了。真的吗?
真的有锁吗?
锁了。刚才当然有锁啊!!
门回到原位,静止不动。
…………
一片沉寂。
没有任何声响。
…………
我紧紧握住火炮。
———对准门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王伯趴在地上,在我的脚边发出细微哀嚎。
…………
缠在王伯腹部的布带已经被染成了鲜红。他的伤口应该裂开了。
他开始出大气、哀嚎。
———不行。会被听见的。
…………
嘚镗———
门外穿着铁甲的人冥微微地动了一下。
就在下一瞬!!
房门振动了一下。
发出了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
门板遭到了猛烈的撞击。
…………
是铁钉耙———
那家伙想用铁钉耙劈开这扇门!
那家伙想闯进这间房间!!
…………
“住手———”我大叫。
我用双手握住火炮,拼命保持不动。
我全身都在发抖。无法瞄准。
身心皆因恐怖而冻结。
“滚开———我要开炮了!我手上有火炮,你再不停手,我就开炮咯!!!”
但是铁甲人冥没有停手。
…………
那家伙用那把铁钉耙,毫不留情地想将木门劈开。
铁钉从外面穿进来,尖端刺进了房内。一次又一次………
…………
我的恐惧达到了巅峰。
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我扣下了两次扳机。
炮声震耳欲聋。
闪光一瞬间拂去了房内的漆黑,一片白光的天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爆炸引起的白光。
双手觉到一阵反作力。
一切重复了一次。
…………
…………
我往后退,闻到了黑火药的味道。
人冥呢?
火炮有命中吗?
…………
我继续呼吸。
脉搏不停在跳动。汗珠从额头淌下。
…………
无声天地,一片漆黑。
但仔细一看,木门上开了两个小洞,走道上的火光微微照进房里。
…………
嘚镗。
光亮被黑影遮住了。
然后,又出现了。
我听见了脚步声。
———穿铁甲的人冥离开了。
…………
………嘚镗………嘚镗………
那缓慢的脚步声逐渐变小。
得救了。我得救了。
那家伙走了。
我保持这个姿势好长一段时间,仔细倾听四周,
想察觉那家伙的气息。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完全听不到那家伙的脚步声了。
…………
逃过一劫。
我和王伯活下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将那家伙炸走了!!
…………
绝望暂时消退。
我终于能在恶梦中稍稍喘息………
欢欣的心绪一口气涌遍全身。
全身气力顿时消失的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
…………
第0363章
陆可的记载9
…………
…………
可六,我要将马三遇害的详细经过写下来。
我一想到这个事就难过,这事和之前的害人命案一样不可思议。
马三在申时初喝完苦丁茶后亡身。
…………
马三喝完厨子———旦个泡的苦丁茶,不久后突然按着自己的肚子和喉咙,现出痛苦的表情。
接着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十几息后就亡了。
…………
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我们都束手无策,只得呆呆看着从椅子跌落到地上的尸首。
…………
马三的脸变成青紫色,从口中吐出的白沫弄脏了脖子和衣衫。
…………
———从马三的中毒症状判断,他可能是吃进了紫杉木毒。
但这种推断一点实用也没有。就算知道亡因,马三也没法子活过来了。
这个毒害命案不是单纯的凶害案。
…………
我们将自己锁在大房间里,但是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
当然,我们没有人害马三。
没人有机会将毒物放进马三的茶杯里———在正常的情况下,大房间外的人当然没机会下毒。
但他因中毒身亡、却是不争的事实。
…………
厨子———旦个遵照大管家命令,尽量不要前往地窖。
我们早已将饭食和酒水———几乎都是古井上酒———搬到大房间来了。
厨房里的所有的饭具也是一直重复用使。
…………
此事发生时,厨子———旦个将火灶的锅子里的热水倒到两只茶杯里,随意将茶杯放在大房间的木桌上。
我在一旁无神地看着旦个的一举一动,但没发现她有将毒放进杯里,或涂在杯子上的可疑举动。
…………
…………
厨子———旦个将苦丁茶茶叶放进从昨晚就用到现在的白瓷茶壶,将锅里的热水倒进茶壶中,将褐色苦丁茶倒进杯中。
——将茶杯放在托盘上端给我们。
…………
喝哪一杯是由我们自己选择的。
我们完全任意地从两杯中拿起一杯。
据说,大量的紫杉木毒才会致人于亡,只喝一、二滴不足以致命。
也就是说,马三喝了大量的紫杉木毒。
问题在于,厨子———旦个绝对没在茶壶里下毒。
…………
我也喝了用同一个茶壶泡出的苦丁茶。
但亡身的为何只有马三一个?
我则是一点异状也没有。
…………
在这里需要留意的是,厨子———旦个也喝了苦丁茶。
她将苦丁茶端给我后,自己就坐在王伯旁边的椅子上,将苦丁茶倒进小瓷碗里饮用。
…………
我们每人都在苦丁茶里加了枸杞子。
枸杞子是放在铜制的枸杞坛里。
旦个将杯子端给大家后,就将枸杞坛放在托盘上端给我们。
我们依照个人喜好,用铜筷子将枸杞子加入苦丁茶中。
我加了两个,马三加了三个。
…………
但是,毒物混在枸杞子里的可能很小。
据王伯说———紫杉木毒是粉末状的,不太可能混在枸杞子里。
…………
我们检查了装苦丁茶的茶壶。
茶壶里还有苦丁茶,我胆颤地喝了一些,但一如预期地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
就这样,毒物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加到马三的杯子中,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
…………
我脑中浮现几个关于这桩事件的推断。
第一,马三是自愿服毒的。
第二,马三在喝苦丁茶前,吃下了有毒的东西。
第三,马三在饭后喝的古井上酒有毒。
…………
但这些推断都很不实际。
马三怎么看都不像会自尽的人,而且他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自尽。
…………
如果马三吃下有毒的东西,那么毒物必须混在饭食中。
但我们正午吃的是馒头和肉饼,要将毒物混入这两种食物中并不容易。
何况,若饭食有毒,我们应该也已着道。
…………
至于最后一点,马三喝的古井上酒是新开的,封盖也是当场掀下来,我也有喝。
———却只有马三喝了有事。
酒里应该没被下毒。
…………
厨子———旦个在将酒倒入酒杯前,将酒杯都清洗过了。
如果将紫杉木毒涂在酒杯内侧,其量应是不足以致命,而且马三是自己将酒倒入酒杯中。
…………
…………
“陆可,吃下紫杉木毒后,大概一个时辰内就会出现中毒症状。唯一有可能被下毒的,就只有苦丁茶。”王伯用苍白、憔悴的表情说。
当此事发生时,酒杯都已浸到洗涤用的水盆里,因此我们也无法确定酒杯上到底有没有毒。
…………
总之,这整件事越想越不可思议。这也是一桩以人力无法犯下的凶案。
…………
难道人冥可以利用某种山术或妖术,隔空将一杯普通苦丁茶变成毒茶?
两人里面的其中一人。
一半一半的中毒可能。
然而,亡身却是千真万确。
…………
马三的亡———虽然不知这桩命案是不是凶手所为,但有人遇害了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又有一个同伴因不明手法而丧命。
…………
无论如何,马三的遇害带给我们的震诧、恐惧和冲击都是无可比拟的。
这件事让我们知道,即使大家同在一间上了锁的大房间里,也不见得是安全的。
…………
当然,只要回想之前发生的其他离奇密室害人凶案,这件事也就完全不足为奇。
对一个无所不能的凶手来说,这只是一桩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案子。
…………
然而,危险竟然再度降临我们身边。
这样一来,想稳住心境,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
最后,只得由我和厨子———旦个轮流照顾身受重伤的王伯。
…………
…………
王伯睡在我们从二楼搬下来的布榻上。
我们将大木桌移开,将布榻子和棉被放在黑窗户旁边。
王伯的神志依然还没恢复完全。伤口的疼痛使他不断哀嚎,全身都是汗水。伤口的红迹基本上已经止住了,但他明显地憔悴许多。
…………
…………
我将马三的尸首搬到柴房,将二楼八号房(马三房间)的棉被拿下,盖住他的全身,并为他诚心祈福。
…………
马三的亡讯是由厨子———旦个告知雷戈大管家。
然而,这却让他们更想继续留在二楼一号房。
雷戈大管家命令旦个也到二楼。我试着说服大管家,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比较安全。
…………
然而,雷戈大管家的意见和我相左。
“陆讼师。”大管家重拾威严,已无暇整理他的衣冠,另外,可能是担忧的关系,他的脸仿佛遮围着一层阴影,“很对不住,我惜我命,以及我的家人。我希望我们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因此我想采取让自己最安心的法子。”
“你的意思是不想和我们待在一起?”我觉得很失望,仿佛能听见自己脸色变为苍白的声音。
…………
“说得明白点,是的。如果凶手是由你们引来狼王坊,那么Ta的目标应该也是你们,我觉得和你们待在一起反而更危险。”
“怎么可能。第一个遇害的可是雷生兄台!!”
“不是这样吧———陆大讼师。最初遇袭的人是你。雷生只是替你而亡。我不想再让我的家人和下人送命了。”
…………
“你!!”
“莫怨我。事到如今,我们只得自顾自命。我们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凶手离去,或是这场灾难平息。”
雷戈大管家的心意非常坚定。我无法改变他的态度。
…………
于是,二楼大房间里就只剩我,以及奄奄一息的王伯。
…………
…………
很长一段时间,我只是静静地坐在桌边,怅然若失。
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身体的疲倦持续袭来,伤口依旧疼痛,就连保持清醒都很困难。
…………
耳边偶尔听见王伯的哀嚎声。我只是重复地帮他替换额头上的布巾。
王伯的额头很烫,但这里完没有能治疗他的药物。
我没法子,只得先将王伯扶着上到二楼的七号房(莫四的房间)。
…………
…………
不知不觉中,黑夜已然到来。
走道上的窗纸阴暗非常。
窗外偶尔飞过鸦雀的声响只是掠过耳际,仿佛没听到似的。
…………
我看了看月,大抵是酉时末。
我拿出些剩下的酒水、馒头和大饼。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仍勉着吃了一些东西。
我觉得这样或许能让我恢复一些气力。我担心饭食被下了毒,便一点一点地慢慢嚼、慢慢喝。
而王伯的状态看来是吃不了了。
…………
古井上酒入了我的肚子,让我稍微觉得合然了些。
…………
…………
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越想越绝望,但我脑海深处却隐约有着一个念头。
———告诉我即使面临现在这般难挨的情况,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
…………
我重新思考一次这一连串的凶案。
然后,我想到了几个疑点。
其中最令我疑惑的,就是凶手的动机。
…………
凶手究竟为什么要害我们?
而且是斩尽灭绝。
难道真如雷戈大管家所言,凶手是无来由的害人?或是有明确的动机?
…………
反过来说,至今遇害的那些人之间,是否存在着某个共通点?
当然,也有人是成了替命的,就像莫四。
…………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审视这桩害人凶案中的遇害人,说不定可以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就算这一切都如王伯的推断,全是人冥下的毒手,但毫无目的地害人也实在太不合理了。
我对自己想到的这一点觉得有点兴然。
…………
可六!
现在,我要试着对我想到的几个重点,开始重新思考。
反正在这种状况下,不论做什么都是差不多的。
…………
第一,我必须做的,就是将遇害人的详细情况制成一份清单。
然后根据这份清单,重新审视这一连串的凶案———
…………
…………
我试着整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
回想起来,这一连串凶案,全都始于我在(五月)二十六正午左右。
———在狼王坊地窖发现的那具无名尸首。
因此,我打算将其放在清单的开头。
正当我这么写的瞬间,一抹不安之觉掠过心头。
…………
———难不成是我发现了那具尸首,才引起这一连串的害人凶案………
好可怕。
万一这是事实怎么办?
大家的遇害全都是与我有关了。因为我的关系,才害大家遭遇到这些惨案吗?
…………
算了,别想了。
一切都结束了,后悔无用。
现在必须将全部心思放在制作清单上。
…………
…………
〈身份不明的尸首〉
行当:不明
年纪:三十岁到七十岁?
住地:不明
属界:不明
亡因:被铁钉耙穿心而亡,且头上蒙着灰布袋。
备注:尸首后来从地窖房间中消失无踪。
…………
〈雷生〉
行当:乡野大夫
年纪:三十岁上下
住地:狼王坊
属界:不明
亡因:被铁钉耙穿心而亡。且头上蒙着灰布袋,面目全非。
备注:尸首在一楼的柴房被发现。现场是一间密室。
…………
〈莫四〉
行当:票号掌柜
年纪:四十到五十岁
住地:十里城———合安票号
属界:北国
亡因:被酒坛砸击头部致亡。
备注:为了救我而丧命。
…………
〈佟立〉
行当:无
年纪:三十到四十岁
住地:十里城合安票号对面
属界:北国
亡因:刺心而亡,且面目全非。
备注:现场为一间密室。
…………
〈古子〉
行当:狼王坊下人
年纪:六十岁上下
住地:狼王坊
属界:异国?
亡因:疑似被连弩飞害。
备注:尸首不知去向。
…………
〈王伯〉
行当:讼师(曾任十里城侍卫)
年纪:五十五岁
住地:十里城合安票号临近———讼房
属界:北国
亡因:———
备注:仍活着。但因遭连弩飞击而身受重伤。
…………
〈来陌〉
行当:客栈掌柜
年纪:五十岁
住地:十里城合安票号旁
属界:北国
亡因:被刺害。头上蒙着灰布袋,且面目全非。
备注:现场为一间密室。
…………
〈马三〉
行当:教书先生
年纪:六十岁
住地:十里城合安票号旁———北林书院
属界:北国
亡因:毒害。因中紫杉木毒而亡身。
备注:下毒手法不明。
…………
…………
写到这里,顺便也将我自己的也字记下来,毕竟我也遇到好几次袭击而差点丧命。
…………
〈陆可〉
行当:讼师
年纪:二十九岁
住地:十里城合安票号临近———讼房
属界:北国
亡因:———
备注:仍活着。
…………
啊,但是………
可六,还是没用,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反复看了好几次这份清单,反复地看,但仍没有任何发现。
遇害人之间完全没有共通点。
包括属界、年纪、经历、行当、出身、功名、住地………等等。
我查过了所有的要素,却徒劳无功。
虽然是废话,但若生要举出一个共通点,就是———遇害人全是人。
…………
现在的状况并非单纯的害人凶案那么简单,而是最可怕的屠戮。
凶手———人冥———正在害人。
又或是,这座狼王坊里有个栖息在黑暗中的怪物,这个怪物憎怨人,想将人驱离自己的住宅。
…………
凶手一定有什么目的,一定有某种确切的理由。
如果毫无理由,为什么恰好在我们探访这座古坊之时,引发这种悲惨至极的害人凶案?
…………
我要好好思考,一步一步来思考!
要按确凿之理,从整个事的开端开始好好思索,不能弃之。
…………
从哪里开始推断呢?
当然是从凶手开始。
———我得找出凶手的身份。
…………
我现在要将和凶手真面目有关的合理推断,自记在这里。
…………
当先,关于凶手的身份有以下几种状况:
一、如果凶手是人冥(虎头象身的怪妖,来去无踪)
1、凶手就是在我们一行六个人中。
2、人冥刚好从一开始就躲在这座狼王坊。
二、如果凶手是普通人
1、凶手是我们一行六个人之一。
2、凶手是狼王坊的人。
三、凶手不是人冥,而是其他的怪物或野兽。
…………
其中可能最大的,当然就是“凶手是人冥”这一项。
这是一开始我和王伯怀疑———其实几乎已经是确信———同时也认为具有危险的状况。
照常理推断,答案自然是第二项,“凶手是普通人”。但这些凶案都不符合常理。
第三个推断,证据不足,也不能完全认可。
那么,如果凶手是人冥,那家伙现在会躲在哪里?
…………
有两种可能状况:
一、扮成了狼王坊里某个人的模样。
二、躲在狼王坊里某个角落。
根据目前状况,以及传说中提到关于人冥这种怪物的特质来看,“躲在狼王坊里某个角落”这一项是最有可能的。也就是第二点。
…………
如果凶手只是一个普通人呢?
那么凶手便可能是我们一行六人中的一个,或是狼王坊里的人。
不过,到底哪一种可能比较大?
很遗憾,关于这一点,我只得说两者的可能是一样的。
凶手的目标,既有我们一行六人,也有狼王坊里的人。
…………
包括我在内,我们一行只剩两人。
———我和王伯。
我实在无法相信凶手会是我们其中之一,但我也没信心断言绝不可能。
等等。
该不会………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
可六,我想起一件事了———遇害人之中,还包括行踪不明的人。
一开始消失在地窖的尸首,还有下人———古子,另外还有雷生和来陌,他们两人的头被灰布袋蒙着,且面目全非,应该也可以算在内。
…………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关于这桩凶案的真凶,有必要从这里重新思考一次。
怎么说呢………自始至终,我们都认为凶手只有一个人,但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会不会让我们陷入了误解的深渊?
…………
如果分析凶手的身份,可以归纳出以下几点:
一、如果凶手只有一个人。
二、如果凶手是两人以上。
1、有主犯和共犯。
2、凶手有两个人,各自行事。
…………
我将重点放在有四名遇害人行踪成谜的这一点上。
特别是上述的第二点,“如果凶手是两人以上”,令我非常在意。
从推断来看,假定凶手有两名,分别是人冥和一个普通人———姑且称之为“某人”好了。
他们是个自行事、没有互相串通而引发这一连串惨案。
…………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凶手为何会如此急躁地不断害人,还可以解释害人手法几乎没有共通点的现象。
简单的说,虽然不知道谁先谁后,但在其中一名凶手开始动手后,另一名凶手就趁势跟着害人了。
我们才无法锁定凶手身份。
照常说来,会谋划这种残决命案的凶手只有一人。
而我们就是秉持着这种念头,才会看不明凶手的真面目。
…………
…………
第0364章
立陵城东,五丰山。
…………
“易公子,你的武力真的不错,若不是事先知道,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是师承何人。”姑苏氏反手一扫,迫开易仙之后,淡淡地说。
“谷主,我看让公子回来吧,那老小子得用绝招了。”狂狼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来到凌无心的身边,低声说。
…………
狂狼慧眼如炬,已经看出来姑苏氏心下所想了。
不过,凌无心却微微摇了摇头说:“不必,机会难得,让小易和姑苏氏过几招会受益良多,至于危险,你不用担心,我会时刻注意的。”
听到凌无心这么说,狂狼便放心了。
…………
易仙根本没有搭理姑苏氏,手腕一抖,一连几下便刺了过去。
易仙的剑法以轻灵缥缈见长,而中夹杂着凌厉剑风,可谓是两相并济。
姑苏氏将手中的折扇往前一扫,左手轻飘飘地拍出一掌。
…………
易仙不相信姑苏氏敢肉掌接住他一剑,根本不为所动,手中的剑依然方向不变。
眼看他的剑尖就要接上姑苏氏的手掌。
就在此时,姑苏氏的手掌忽然往下一压,接着两腿往后一甩———身体瞬间往下一趴,五指直接朝易仙的腰间刺去。
…………
像这样的武学,并非多么玄妙,但是能将时机拿捏的如此精准,这就不是苦练可得的了,且得经过无数次切身的厮斗而换来的。
…………
易仙没想到姑苏氏会有这么一招,本来以为他这一剑能刺穿他的手掌,谁人知道居然会有这样的变化。
没时间多想,就在姑苏氏的手掌下压,身体平趴的一瞬间。
易仙下意识中就知道不妙,忙收回剑势,口中大喊一声“呔!!”
而后全身运气上冲,身体瞬间窜到了半空中。
…………
就在易仙刚刚窜上去的同时,姑苏氏五指也穿过了刚刚易仙所在的位置。
———看得出,这一招姑苏氏是下了沉力。
…………
易仙窜到半空中之后,不敢停留,直一提气,而后连续几个空心跟头,之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
…………
落地之后,易仙大口出着气,脑门上也冒出了冷汗,刚才实在是太诧险了。
可是,易仙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
姑苏氏一击不中,脸上顿时火辣辣一片,尤其是他觉得旁边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他是成名已久的天下巅峰高手,易仙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但是几回合过去了,他拿易仙是一点法子皆无。
…………
“很好———看来,我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武学!!”姑苏氏缓缓说了一句。
易仙一边平复了一下心境,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凌无心。
凌无心随即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有师傅在一旁,易仙全然无所畏惧。
…………
缓缓转过身来,易仙将手中的剑向下一指,徐徐吐出一口气。
姑苏氏先是哈然大笑一声,接着双掌一合,而后慢慢分开,一合一分皆是恰到好处,隐有龙啸之声。
…………
“易贤侄小心,这是乘龙玄掌!!”
看到这一幕的莫土,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了一句。
莫土久居京都之地,对姑苏氏的武学很熟悉。
但是凌无心却不知道,他只是听说过,但却没有亲眼见过。
听到莫土这一句,易仙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是凌无心却已经紧张起来了。
…………
乘龙玄掌的大名,凌无心早有耳闻,那是御龙山庄的镇派武学。
乘龙玄掌,生猛异常,施展时两掌挥舞隐有破风龙啸之音———得名。
…………
乘龙玄掌属于外家功夫,第一层到第五层威力并不是很大,但是从第六层开始,威力便开始数倍增加,而至高的第七层,据说可以一掌震塌一丈房屋。
…………
姑苏氏早早就练成第六层,况且,即便仅仅是这样,也不是易仙能对付的了的。
易仙才不管什么龙啸不龙啸,剑式一挽,便奔驰而去。
…………
…………
姑苏氏眼看易仙冲了过来,不经意间,微微摇了摇头,接着两掌忽然向前一推
易仙顿时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接着,还没弄清怎回事,易仙就看到姑苏氏的一只手掌虎口微合,隐现龙形。
一掌瞬间就朝他拍了过来。
…………
易仙无奈之下,只得咬紧牙关,挺着举起右手,一掌迎了上去。
…………
“彭!!”
双掌相接。
易仙觉得他的手掌仿佛击在了大山上。
…………
沉吸一口气之后,易仙抽身飞快的退回。
———他知道,现在不退,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武力还是有差距,也可以说是易仙毫无准备。
…………
“小易,退下吧———”凌无心适时说出这句话,算是给易仙一个台阶下。
易仙点了点头,之后便退了回去。
…………
这时,王沐忽然开口说:“姑苏氏,你连跟人家的弟子斗武皆这么费劲,我看,你这两下子,也莫跟人家的师傅打了,免得丢人啊!!”
王沐这句话,是直接的讥讽,但是御龙山庄上下却没有人敢出来斥责半字,场面固然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
姑苏氏没好气地瞥了王沐一眼,接着说:“凌谷主,现在你是否可与我一斗?”
“无量无量!!”冷不丁地,空诧大师口中念着道言,缓缓站了起来。
…………
“世间事,纷纷尘尘,吾本一尘中米粒,不奢求大放光华。”
“………诸位掌门,小丈对天下之主一位并无所求,亦无所慕。”
接着,又转向来不工说:“承蒙贵门相邀,今日小道算是还示,希望贵门不要为祸天下,就此作罢。”
说完,空诧大师便朝门外走去。
…………
北风起。
…………
…………
途径凌无心和易仙之时,空诧大师先是对凌无心单掌一立,稍稍一示,接着又对易仙说:“易小兄弟面带贵相,眉飞扬,目如炬,乃少年英才,武学修为坚实非常,假以时日,必成宗师,小丈一言奉赠,还望易小兄弟纳得。”
易仙忙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示,接着毕恭毕敬地说:“谨听大师。”
…………
空诧大师说:“武学之境,在简不在繁,大成之时,在人不在天。无量无量———”
易仙听闻之后,神情一振,天资灵明的他,马上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顿时觉得大有所得。
…………
说完之后,空诧大师单掌一立,接着就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慢着!!”忽然间,姑苏氏叫住了空诧大师。
“姑苏庄主还有何见教?”空诧大师转过了身,缓缓说。
姑苏氏微微一笑说:“今日选取天下之主,乃天下大事,大师乃是天下中名动一时的前辈,若是中途离开,恐不太好吧。”
空诧大师双目如电,冷冷地盯着姑苏氏,接着说:“天下之静,已有百年之多,小丈不想看到天下大乱,姑苏庄主,小道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空诧大师再不罗嗦,直接朝门口走去。
…………
忽然间,姑苏氏冷然一声,接着双脚一滑,两掌向前一推,就朝空诧大师的后背击去。
“大师小心!!”易仙、莫土两人口中同时大叫。
不仅他俩,场中众人全呆住了。
…………
姑苏氏今天这是怎了。
看起来,这根本不像什么仙上门的立门大典,倒像是姑苏氏的立威大会。
敢背后偷袭空诧大师,姑苏氏的胆子已经不能说是很大了。
…………
就在姑苏氏两掌快要拍中空诧大师后背之时。
空诧大师忽然原地站定,接着眼睛微微一闭。
一阵劲风忽从门外袭来。
披在身上的长袍也随风飞鼓了起来。
姑苏氏临近之时,忽然双掌一撤,随后一个倒翻,便翻了回去。
…………
“姑苏庄主,小丈告辞!!”空诧大师根本不为所动,举步朝外走去。
…………
…………
姑苏氏的脸色,此时甚是难看,他没想到空诧大师的武学修为居然如此之高,武力已臻入化境。
方才那一掌,他虽然没有使出全力,但是空诧大师全不出手,只仗外物就可抵挡。
这等武学大境,的确让姑苏氏忌惮非常。
…………
这一次,他没敢再去阻拦,眼睁睁的看着空诧大师离开了这里。
…………
…………
易仙眼看姑苏氏出丑,心下甚是畅快,嘴里开始拐着弯地讥讽说:“风大,翻身!!哈哈哈。”
…………
姑苏氏心下正恼火非常,猛然间听到易仙这句话,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正待出手,却不料被来不工断说:“诸位,今日立门大典就到这里,从此之后,我仙上门将在五丰山开宗立派,诸位,请吧!!”
…………
来不工忽然间下来逐客令,让人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日这立门大典,甚是奇怪。
作为主人的仙上门的人,好像从头到尾没怎说话。
倒是姑苏氏,频频站出来朗朗扬言。
这天下之主的事,也是姑苏氏提出来的。
…………
现而今,天下之主一事经空诧大师这么一掺和,暂时算是耽搁了。
仙上门又忽然下逐客令,这一切的一切,皆显得太乱了,乱的不可思议。
…………
“中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来你这里,就来了这么一堆废话,顿酒皆无,晦气!我们走!!”说着,一个不知道什么门派的首领,率先离开。
紧接着,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纷纷告辞。
…………
不大一会儿,人就走的差不多了,而场中没走的。
就还剩下凌无心,莫土,王沐,文近凡和姑苏氏等人了。
…………
凌无心还要跟仙上门清账,不会走。
姑苏氏今日的表现,已经说明他与仙上门关系不一般,也没有走。
莫土和凌无心相识,自然会留下帮一手。
至于文近凡和王沐二人。
前者,估计和姑苏氏有关系
后者,应该是想留下看热闹了?
…………
“诸位还不走,有什么事吗?”来不工看着这几人,明知故问地问说。
凌无心开口说:“我徒弟一事须得清算,土尽帝,你出来,与我一斗!!”
凌无心根本不想多费口舌。
今天的土尽帝,很是奇怪,从头到尾一句话皆无,从一开始就坐在那里。
…………
来不工说:“今日乃是高兴的日子,一些恩恩怨怨就暂时放下吧。”
“来长老说的在理。”姑苏氏说。
“姑苏氏!你到底跟他们什么关系,为何处处袒护!!”易仙忽然大声说。
…………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庄主直呼其名!!!”站在姑苏氏座位旁边的一个中年大汉,用手中的钢刀指着易仙骂说。
王沐他不敢惹,易仙他可不怕。
…………
易仙正待发作,凌无心伸出手臂一拦,接着说:“姑苏庄主,今日你是下定决心要与我作对了?”
姑苏氏微微一笑,接着说:“凌谷主这是什么话,我哪敢跟您作对。”听着像是客气,其实是讥讽,讥讽凌无心不敢与他一斗。
…………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就不多呆了,天下之主一事,我不参与,告辞了!!”
有姑苏氏在这里,凌无心实在没有把握能伤到土尽帝,况且他也需要好好琢磨一下,今天这没头没脑的立门大典,究竟有什么玄机。
“不送———”来不工也不挽留。
“我们走!”凌无心一挥手,凌夜谷的众人便齐齐跟上。
…………
“师傅!我们就这么………”
“不必多说,我们走。”
…………
“无心。”莫土忽然叫住了凌无心,旋即快步走了过来,将凌无心拽到了门口处。
“你怕什么,不行咱哥俩就闹他一闹,一个姑苏氏,怎足挂齿!!”莫土轻声说。
凌无心苦笑一声,低声说:“姑苏氏算什么,我不是怕他,而是我弄不清这里有什么玄机,今天的事太乱了,你得容我想一想。”接着,便抽身而走。
…………
“对了,还得说一下,若是诸位对天下之主一事皆不感兴趣,那么我可就当这个天下之主了。”姑苏氏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正在往外走的凌无心,脚步停皆没停,直接甩下了一句:“随你。”
“行了,那我也走了!”紧接着,莫土也离开了。
…………
凌无心和莫土一同离开,干脆就一起下山,在山路上顺便聊了聊。
…………
…………
下了山,到了山门口。
莫土说:“无心,我家里一堆事,就先走了,你若是没事也早点回去吧,路过我那之时,找我去喝顿酒!!”
凌无心说:“哈哈,你放心吧,你的酒省不了,我古哥身体还有些不对劲,再等几天,差不多我就回绝冥山了,古哥还在凌夜谷中静养………”
“行了,那咱老哥俩就此别过………”说完,莫土从身后的弟子手里牵过一匹马,翻身跃上,便驰骋而去。
…………
…………
目送莫土离开之后,凌无心和易仙等人,便准备返回住处。
正往前走了没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易仙!!”
…………
易仙一愣,忙转过身去,定睛一看,一个人正朝他走过来。
原来是王沐,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
易仙和王沐可谓是素不相识,即便是凌无心,也和王沐从没打过交道。
虽说如此,但是人家叫住了他,总是要应付一下的。
…………
“王宫主,有何见教?”易仙抱拳一示说。
王沐走近之后,稍稍一笑,旋即说:“你武力不错,不错的!”
这句话将易仙弄的有些懵。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叫住他就是为了夸赞他一下?
…………
未等易仙完全反应过来,王沐接着说:“我想请你去绝琴宫作客,何如?”
“这………”易仙没想到王沐会请他去绝琴宫作客,一时没有准备,也不知道该怎回答。
“王宫主,绝琴宫与凌夜谷素无来往,不知为何邀请小易?”凌无心在一旁说。
…………
王沐笑着说:“久闻凌谷主乃是天下的大义之派,今日得见,荣幸之至。而这位易公子临危不惧,这份胆气我也是非常佩服,有意结交,不知易公子可否立约?”
王沐说完之后,双眼瞧着易仙,就等答话。
…………
月儿看到之后,心下不大乐意了,便转头看向一边。
…………
…………
易仙看了看凌无心,而后略一放松,接着说:“王宫主乃是天下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承蒙看得起在下,只是现在确实有事在身,不便远行,待到他日得闲,定当前去拜见。”
这番话说的甚是合理,既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让王沐折了面,可谓大抵不错。
…………
凌无心在一旁也点了点头,心下也觉得合意。
王沐呵然一笑,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月白色的小牌子,递给易仙说:“既然易公子现在不方便,那我就不勉强了,这是我绝琴宫的月全令,今日赠予公子,将来空闲之时,莫忘记到我那里去坐坐。”
…………
易仙想了一想,而后就伸手接过了月全令,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月全令四方长形,通体月白,上面雕刻着两只秃鹜,工艺甚精,易仙乍一看就觉得爱不释手。
…………
端详过后,易仙将这月全令放进怀中,之后说:“多谢王宫主,将来我一定前去拜访!!”
绝琴宫地处异国海境的———蓬莱仙岛之上,神秘之极,易仙只是耳闻就神往已久,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去看一看。
…………
“那好,那我就告辞了,这什么仙上门的什么什么大典实在是无趣的很,早知如此,我就不必花费那么久的时间,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了,好了,凌谷主,易公子,我们就此莫过!!”
说完,王沐一挥手,马上就有几个人驾着一辆马车而来,王沐立时钻进马车,马车随后飞奔远去。
…………
“小易,这绝琴宫的人行事一向诡异莫测,王沐更是神秘非常,与此人打交道,你可要小心。”
凌无心只是从旁提醒,倒不是提他去做什么决定。
易仙点了点头说:“师傅放心,徒儿心中有数。”
…………
…………
…………
立陵城,李府山庄。
…………
很快,众人就回到了李府山庄,简单的休息了一下之后,凌无心就将易仙叫进了房中。
“小易,说说看,你对今日之事怎么看?”凌无心问说。
易仙略一思索,接着说:“太多的我也没有发现,不过,有几件事,我觉得可以确定了。”
…………
凌无心拿起茶壶给易仙倒了一杯茶,而后说:“说来听听。”
易仙说:“仙上门弄这个大典,按理说应该他们是主人公,但是除了那个叫什么来不工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外,就没其它的人了,那个什么门主也是半字皆无………”
“………反观姑苏氏,倒是处处站出来,好像这个大典,是为他一人办的。”
凌无心眯着眼睛,仔细地听着,并没有掺和一嘴。
…………
易仙喝了一口茶水之后,继续说:“姑苏氏今天所作所为,主要的有两件事,一是处处与师傅为难,二是提议天下之主一事。”
“………提议天下之主一事,尚且不难理解,但是处处与师傅为难,就有些让我不明白了,难道师傅以前与他有旧怨?”
凌无心环抱双手,淡淡地说:“没有,我根本和他不认识,何来恩怨?”
易仙听了这话,挠了挠头,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来的话,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
凌无心眉头一皱,追问说:“什么?”
…………
易仙说:“姑苏氏和仙上门,估计已经暗中联合在一起了。”
…………
凌无心拿起杯子在手中转了转,接着说:“这点不难看出,只是我很奇怪,姑苏氏身为天下正门大派之掌门,怎会和这样的组织有所瓜葛。”
易仙冷笑一声说:“师傅此言差异,看今日姑苏氏所行之事,哪里有一派宗师的风范。”
经这么一说,凌无心也连连点头。
…………
“你接着说。”凌无心说。
易仙说:“仙上门刚刚建立,名望和势力皆不大,放在以前,偷偷摸摸的与我们或者其他人作对的话,尚且还可行………”
“………但如今这层窗纸已破,他们若是不拉一个有势的人作后盾的话,单单是我们,就足以让他们灭门了。”
易仙这番话说得非常在理,听得凌无心频频点头。
…………
“照你这么说的话,估计仙上门也是许给了姑苏氏什么好处,否则姑苏氏凭什么帮他们?”凌无心思维缜密,一句话点破关键。
易仙拿起茶壶,给凌无心添了一杯茶。
又端起来递过去之后,口中反问说:“仙上门
能给什么?”
………
易仙这句话,恰好问到了点子上,仙上门能给什么?
一个刚刚建立的门派,能给一个百年大派什么?
名望?金银?
皆不是。
…………
凌无心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
易仙接着说:“我真的想不出他们能给什么,我也想不出姑苏氏缺什么。”
凌无心微微一笑说:“这你就错了,天下人,没人能躲得过名利这一关,姑苏氏也不例外。”
易仙点点头说:“这倒也是,我看他是很想成为这个天下之主。”
…………
凌无心哈然一笑说:“这个不足为虑,他武力虽然高强,但是今日你也看到了,空诧大师是明显不赞成的………”
“………你要知道,当今天下中,空诧大师的武力固然不是至高的,但却是名望至为显赫的,只要他不同意,这事就成不了,外加上老莫也不赞成………”
“行悠大师则根本没来,他这个天下之主是不作数的。”
…………
易仙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师傅说的是。”
…………
“最近几日,我准备回绝冥山看望你古师伯了,你呢?是想跟我回去,还是继续游历?”凌无心忽然问说。
易仙听到这句话,连想也没想就说:“我不回去,我想在武门中继续闯荡闯荡,我觉得我懂得还是太少了。”
凌无心像是早就料到一样,面带笑容地说:“如此甚好。”接着,顿了一顿又说:“是了,我希望你能勤加习武,有朝一日担承整个凌夜谷。”
“啊?!”易仙这是第一次听到凌无心对他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
凌无心起身走到窗边,缓缓说:“将来的凌夜谷,也会成为像北国四大派一样的大门派。”
…………
凌无心抬头望月,“你二师兄的事,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姑苏氏已经和仙上门站在一起,我们之势,还不足以抗衡他们………”
“………况且一旦我们与姑苏氏产生冲突,说不定会惹得天下大乱,还是暂且隐忍一时,待日后以观其变吧。”
易仙琢磨了一下,眼下确实也没什么好法子,也只得如此。
…………
师徒二人喝了一会儿茶,聊了几句之后,易仙便准备离开了。
…………
临走之时,凌无心叫住易仙,问他是不是还要月儿继续留在身边,易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
这天晚上,月儿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小菜。
凌无心和易仙以及狂狼等人聚在一起,大简的吃喝一顿。
这么多天来,这也是难得的一顿轻松的晚饭。
…………
…………
是夜。
月光澄亮,星光烁目,一幕很美的夜景,铺在了天穹之上。
…………
但凡是武门中人,一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留宿之时,必定会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凌夜谷也不例外。
住在宁府之时,凌无心自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以宁逍的名声,立陵城还无人敢去敲他的主意,即便是武门中人想要偷袭,宁府内的那些身手不凡的护院,也不是白给的。
…………
但现在身在李府山庄,没了宁逍的庇护,倒也不得不防。
…………
狂狼既为总管,这夜间警戒之事,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安排了四名弟子,轮换着守夜,一个时辰一换。
这座李府山庄不算太大,也不算破旧,况且这次跟随凌无心出来的皆是凌夜谷中身手上佳的弟子。
安排好了之后,狂狼便准备回房休息了。
…………
连续几日奔波,狂狼也是愈加疲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
在这之前没多久,五丰山上的人,却皆是个个抖擞不已。
“姑苏庄主,今日多亏了你在一旁周旋,否则我还真没胆气面对凌无心。”一个身穿袍服的年老者,坐在一张木桌子上说。
此人正是仙上门的大长老。
———来不工。
在他对面,也坐着一个人。
———是姑苏氏。
…………
如今夜黑风月,姑苏氏却与来不工秉烛长谈,看得出,他二人之间的确不简单。
…………
“来长老太客气了,你帮我,我自然也要帮你。”姑苏氏淡淡地说。
来不工旋即说:“姑苏庄主放心,我们仙上门的精锐人马已经来到了北国,随时可以派上用场,姑苏庄主尽管放心的去做你想做的事,遇到麻烦,我们自会帮你解决。”
姑苏氏哈然一笑说:“和贵门合作,真是太痛快了,来,我以茶代酒,敬长老一杯!!”
说着,姑苏氏举起了桌子上的茶杯。
…………
待到二人放下杯子之后,来不工又说:“算算日子,我们门主那边也应该差不多准备行动了,这段时间,我们会拖住凌无心,让他回不去。”
“哦?”姑苏氏轻疑了一声,而后问说:“你们有什么好法子?”
来不工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就不劳姑苏庄主费心了,到时候你只管看好戏就好。”
…………
“喔,哈哈哈!”姑苏氏听到这话,干脆也就不打听了。
…………
来不工此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说:“姑苏庄主,你觉得凌无心的武力何如?”
姑苏氏随口答说:“没和他交过手,不过必然不怎样,就他,我扬名之时,他还是个无名小子呢,也就是年龄虚长了几岁而已。”
听着姑苏氏如此狂大的口气,来不工心下暗暗嘲笑了一番,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说:“那是那是,姑苏庄主的乘龙玄掌已经练至大成境界,区区一个凌无心,怎能是敌手?”
姑苏氏嘴角一撇,接着说:“空诧和莫土这两个老东西,很是棘手啊。”
…………
来不工说:“空诧不慕名利,不足为虑,只要不惹到他,应该没事。”
“………至于莫土,他和凌无心老相识,只要我们能制住凌无心,莫土也就无所顾虑了。”
姑苏氏说:“也罢,我帮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帮我扫平障碍,将来天下一统,我就以苏州大运河为界,北端归我,南端归你们,何如?”
来不工忙答说:“不仅如此,到时我们仍然奉姑苏庄主为天下之主。”
“哈哈哈,好说好说。”
看似相谈融洽的两人。
实则皆是真意不测,各人有各人的目的。
…………
…………
第0365章
立陵城东,五丰山。
…………
…………
姑苏氏和来不工详谈过后便一同起身,离开了屋子。
…………
在屋外的广场上,灯火通明,摆放在四个角落的坛子中皆点燃了火焰,将此地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这里已经站着大约五十个人。
这些人,扮相非常奇特,一身黑色劲衣,背后悬着一把长弓,腰间挂着两个套筒,其中一个,满是箭矢,另一个,乘着十几把细小的短刀。
…………
这些人的肩膀上还斜横着一个布包,另外,他们每人手中还拿了一柄一人高的铁钉耙。
…………
“这些人是………”姑苏氏看着这些人,心下很是好奇。
来不工毫不傲然地答说:“他们可皆是我仙上门花费十数年造出的神秘护卫,天罡卫。”
…………
“天罡卫?”姑苏氏疑惑地问说。
“他们个个身手不凡,精通刺害,熟练各种千百般武器。”来不工说。
姑苏氏听在耳里,并不以为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
来不工从姑苏氏的表情中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不经意地一笑,而后对着站在众人中间的一高个子说:“姑苏庄主要考验考验你们的武学,来吧,有什么本事皆施展出来。”
…………
话音一落,那个高个便是点头应了一声,而后向前跨了一步,接着左右张望了一番,旋即从套筒里拔出一把短刀。
在大殿前的一个柱子上划了个十字,是后撤几步,接着顺手从背后将弓箭拿了过来。
张弓搭箭间一瞬,两脚一滑,整个身体犹如大雁一般向后方疾速飘去。
看的姑苏氏心下也是叫好不已。
…………
忽然间,正在晃动的高个在施展轻身功夫之时将弓开的满满的,之后手一松。
“嗖———”
一箭破空。
犹如黑夜划破天际的流星一般。
…………
“档档!!”
一声,箭稳稳地刺在了柱子上。
…………
来不工和姑苏氏一起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将姑苏氏心下一诧。
这支箭不偏不移,刚好飞在十字的中心。
…………
“怎样,姑苏庄主。”来不工笑着问说。
姑苏氏连连点头说:“好身手,好箭法。”
那个高个此时对着来不工躬身一示,而后就退了回去。
…………
紧接着,另外一个体型偏瘦一点的人,腾空跃起三尺来高,随手拔出两把小短刀,而后往前一甩。
姑苏氏只觉得耳边一道寒风掠过,忙将头一偏。
耳边就听到“档档———”的声音。
姑苏氏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刚刚刺在柱子上的箭矢,已然被砍掉了一半。
…………
“好刀法!”姑苏氏再一次赞叹说。
来不工挥了挥手,接着对那些人说:“今天是你们第一次真正的执行任务,我希望你们能将其完成,回来后我重重有赏!”
“是!!”五十个人鼓足气力,齐声应答,声势极为浩大。
…………
“你要让他们去哪?”姑苏氏有些不明白。
来不工卖关子似的说:“哈哈,姑苏庄主稍待一时,等他们回来,你就知道了。”
…………
这时,从广场西侧快步走过来一个人,正是二十首领之一———之归。
“大长老,我们全部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之归恭恭敬敬地问说。
来不工一扬眉,接着大手一挥说:“现在就去吧………”
之归听到之后,转身朝那些人做了个手势。
旋即,他们就齐齐朝山下走去。
…………
“姑苏庄主,走走走,我们再来小酌几杯,说不定等我们喝的差不多了,他们也就凯旋而来了。”来不工说。
姑苏氏虽然很想知道那些人去干什么了,但是来不工既然不说,他也不便多问。
…………
这些人去干什么?
…………
原来,就在凌无心刚刚离开五丰山不久,来不工就派了几个人跟在了凌无心的身后。
来不工深知凌无心的厉害,他特意调遣了天罡卫中的几个擅长跟踪的人前去做这件事,果然,没有被凌无心发现。
现在,他们就准备偷袭凌无心的落脚点———李府山庄。
…………
来不工猜测凌无心一定在附近有什么暂时歇脚的地方。
果然被他猜中了。
这五十人虽然人数不少,但皆训练有素,跟在之归身后,步伐很快,且悄然无声。
…………
这些人下了山之后,一路朝前路走去,这段路尽是荒郊野地,百里之内全全没个人烟。
…………
不多时,之归停下了脚步,而后他随后摆了摆手,天罡卫们便飞快地蹲在了地上。
…………
之归朝前看了一会儿,接着便吹了几声哨音。
随着哨音落下,从前方不远处闪现出一个人,快步走到了之归的面前。
“见过之归首领!!”那人一示说。
之归点了点头,接着问说:“现在什么情况?”
那人答说:“有四个守夜的,余下人皆睡了,所有屋子皆没点灯。”
之归接着问说:“地形如何?”
那人想了想答说:“没太大问题,是个山庄,用土砖墙围起来的,应是刚筑好不久………有一个正门,但院墙很高,正门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大树,站在树顶上可看到院墙里面,但是现在天黑了,看不大清楚。”
此人果然是干这事的高手,将全数细节说的一清二楚。
…………
之归说:“看不清没事,我们也不需要看,那四个守夜的皆在什么地方?”
那人回答说:“两个守在前门小睡,两个在里面四处巡视,山庄不大,想躲过里面那两个无声无息的进去,不大可能。”
之归想了想,而后说:“你前面引路。”
那人答应一声,接着就往前走。
…………
…………
之归朝后面打了个手势,天罡卫随后便站了起来,紧紧跟上。
…………
众人走了不知多久,前面的之归伸手朝天上一指,这是止步的手势。
凌无心所居住的李府山庄,就在前方不远处。
…………
…………
之归想了想,先叫来两个人,让他们悄悄过去,放倒门口的两个守夜酣睡的人。
在之归看来,区区几个守夜的人,必然不堪一击,怎可比得上训练有素的天罡卫。
…………
这两人听见之归的话后,同时点了点头,就将腰间的套筒和背后的长弓,还有手中的铁钉耙皆放下,只拿了一把小短刀。
二人便猫着腰,沿着一棵树向前走去。
…………
两个人悄悄地往前走了不一会儿,就趴在了草堆里。
悄悄抬起头往前看了看,远处一座山庄的大门口站了两个人,身体摇摇晃晃,就要睡去。
…………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接着就慢慢地在地上往前爬。
他们要爬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后才有把握起身突袭,放倒二人,一击得手。
…………
在李府山庄大门口负责今夜守卫的两人,一个叫宁什,另一个叫宁么。
这两人在凌夜谷的弟子中,属于武力极好的,他们曾经二人合力与狂狼相斗,近百回合内不落下风。
今晚狂狼特意让他们二人在门口守夜。
在狂狼看来,有他们俩在,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
虽然如此,但是这两人丝毫不敢懈怠,一直非常警觉地站在门前。
直到四更天过,眼见就要天亮,两人这才开始小睡。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危险正在悄悄来临。
…………
五十步。
二十步。
…………
距离越来越近,天罡卫的两个人极为擅长潜行,居然一点声音皆没发出。
草地就快到尽头了,往前已是光秃秃的地面,没有遮挡的东西,很快就会现身。
…………
这两人停下了。
…………
看了看距离,二人觉得把握不大,一是天色黑暗,虽然有月星之光,但还是看不大清楚。
没法子,这两人只得冒着危险,继续向前爬行了一段距离,一直爬到了草地边缘。
…………
二人看了下距离,觉得差不多了之后,便拔出短刀,准备突袭。
就在此时,忽然间二人听到了一阵狗叫的声音,将他们俩心下一诧,忙低下头,隐匿起来。
…………
原来,是在院子里巡视的两个人牵着比格犬出来换岗了。
比格犬这狗,嗅觉极为灵敏,当初就是比格犬将凌夜谷的人带到仙上门所住的地方。
在院子里巡视的人,自然也将比格犬牵上。
只是很奇怪,这比格犬一般是不会叫的,怎刚刚来到门口,就开始叫唤了呢?
…………
站在门口的宁么问说:“怎还叫唤上了?”
牵着比格犬的人名叫周大同,他纳闷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怎突然就叫上了。”
此时,比格犬的叫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大。
…………
周大同此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宁么说:“这比格犬只有闻到附近有陌生气息之时才会叫!!”
听到这话,宁么和宁什皆紧张了起来,立时朝四周观望了一下,接着便开始向旁边走去。
…………
趴在地上的两个天罡卫,此时是苦不堪言,他们实在想不通。
那两个人没发现他们。居然让一条狗发现了。
…………
宁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走过来了,即便借着夜色掩护,也难保宁么看不见。
仙上门的两个天罡卫对视了一眼,便决定出手了。
…………
之归给他们的任务是放倒两个守夜的,天罡卫狂傲之极,觉得这简直不值一提,既然暗着不行,干脆就明着来吧。
…………
…………
不论是两个人,还是四个人,或者是四个人加上一条狗,这些天罡卫全不在意。
…………
宁么此时也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不过这种异样只是来源于隐隐的直觉。
宁么停下了脚步,眼睛绝绝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草丛。
“哗———”忽然间,宁么两脚向后一甩,一边疾速往后退,一边喊说:“有人!!”
…………
宁什和那两个人听到之后,大诧不已,忙走了过来,但是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发现人。
“哪呢?!”宁什急切地问说。
宁么的眼睛盯着前方的草丛,用手一指说:“就在草丛里!!”
他话音刚落,比格犬忽然像是发狂了一样,挣脱了牵着他的人的手,甩开四条腿就冲了过去。
…………
“嗖!!”
一道寒光突然从草丛里飞了出来,速度极快,直指宁么。
“么子小心!!”宁什急忙大声提醒。
宁么看的真切,右手一扬,拔出钢刀,凌空挥舞了几下。
“当啷!!”
一声脆响,飞出来的寒光被宁么的刀给击落在地上。
…………
宁么根本不去管那东西是什么,提着刀就要冲过去。
此时,两个天罡卫已经无法躲藏了,干脆双双从草丛里跃起身来。
…………
看到眼前突然闪现出两个黑衣人,宁么心下一诧、
“什么人?”宁么用刀指着两人问说。
两个天罡卫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躲过他飞出的短刀,心下很是诧异,但还是抱有幻想,以为他们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老什,赶快回去报信!!”宁么一边说,一边摆开了架势。
“好!!”宁什答应一声,就转身飞奔而去。
…………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黑衣人两腿一屈,从宁么头上越过,双手往前一伸,直接朝宁什的后背擒去。
周大同看到黑衣人要拦住宁什,忙拔出刀劈了过去,想阻拦一下黑衣人。
另一个凌夜谷的弟子忙将比格犬牵在手里,而后就静静地站在一旁。
这倒不是他害怕,而是比格犬实在太重要了,他可不敢随意放开这条狗。
且凌夜谷的弟子心下也是自信非常,他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上去帮忙了。
…………
周大同这一刀被黑衣人轻巧地闪了过去,半空中翻转了一下身体,但是手臂依然擒了过去。
宁什听到身后的声音,知道是冲着他来的,无奈之下只得停住脚步,而后一边拔刀,一边绕了一圈。
拔出刀之后,身体也转了过来。
看到黑衣人的手臂,宁什想也不想,直接一刀就劈了过去。
那边,宁么也和另一个黑衣人斗在了一起。
…………
宁什的刀法很是凶悍,上劈下砍,每一招皆力大无比,招招致命。
但是黑衣人却丝毫不诧慌,空着双手,借助灵巧的步法,绕着宁什的身体不停地躲闪宁什的刀光,偶尔还会用手掌去夺刀。
宁什一边挥舞钢刀,一边暗自恼怒自己无用,连一个赤手空拳的人都拿不下。
…………
这么想着,宁什的刀法也越发犀利了,黑夜中钢刀反照出的寒光炫晃之极,黑衣人一时之间也有些吃紧。
不过,这天罡卫的确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斗着斗着,黑衣人特意卖了个破绽,宁什一刀划过去之时,黑衣人并不往旁边躲闪,而是往后撤了一步。
…………
这下,宁什心头一喜,双手猛地往上一提刀,接着沉沉地劈了下来。
这一刀,宁什有信心将黑衣人拿下!
…………
宁什的一刀正要劈在黑衣人的头上之时,黑衣人忽然两脚一滑,脑袋微微往旁边一侧,恰好躲过了这一刀。
旋即,黑衣人两手臂往前一擒,一手卡住宁什的刀柄,一手化指,往宁什的经脉上戳去。
宁什始料不及,虽然尽全力躲过了那一指,但是手中的钢刀却不知不觉地被夺走了。
…………
宁什这里不占上风。
那边宁么和另一个凌夜谷弟子合力相斗另一个黑衣人,也不见优势。
凌夜谷的两人心下很是急躁,觉得连一个无名小贼都拿不下,很是丢人。
…………
而对手越发的焦虑,他也觉得斗了半天不得胜,也很丢人。
…………
敢情这些人皆将对手当成了武力低微之辈。
…………
…………
这时候,在一旁牵着比格犬的弟子看出苗头不对了,便想忙抽身回去报信。
恰在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呼呼啦啦地一下子冲过来一群人。
虽然没有看清,但是听脚步声就已知道来人众多了。
这群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归所带领的五十天罡卫。
…………
本来,之归的如意算盘是让人放倒守卫,接着潜入内院,将同亘油放在房屋前。
这次他们每人所带的布袋里装的。
———正是同亘油。
…………
同亘油现在空气中,很快就会自燃。
土尽苦就是用这东西让太一门遭受建派以来的空前之灾。
而这次,他们故技重施,想用这招来对付凌无心,最好能将同亘油准确地放在他们居住的房屋前和房顶上。
不过,之归没想到的是。
他派过去的两个人居然和凌夜谷的人交起手来了,这让之归差点将气怒不已,一边暗骂一声多事,一边只得带人冲过来。
…………
之归害怕再打一会儿,闹动了山庄里的人,那可就不好办了。
等他们冲过来之时,那个牵着比格犬的弟子正快步往回跑。
宁什、宁么以及另一个人正缠着两个天罡卫。
…………
“飞斩!!”之归手一挥说。
身后的天罡卫纷纷取下弓,搭上箭,开始瞄准。
凌夜谷的三个人没想到一下子会冲出来这么多人,一时皆有些诧慌。
无奈之下,宁什只得朝天怒吼了一声,想借机示警,让在山庄里面的人听到。
那个牵着比格犬的弟子在就差一步就能窜进院里之时,眼前突然一花,还没看清怎回事。
一个人就出现在了面前。
这弟子心下一诧,不过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头:“公子!快,有人夜袭!!”
出来的这个人,不是旁人。
———正是易仙。
…………
易仙今夜并没有睡的太沉,白天经历了一些事情,醒了好几次。
至后醒了一次之后,干脆就不睡了,一个人坐在榻边,脑子里在思索着这些天来发生的诸多事情。
易仙这段时间得了一个习惯,每天睡觉前,皆会将过往发生的事理顺一遍。
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从中发现一些什么。
重要的是,还可以让他的思维缜密些许。
…………
这一晚,易仙正在想问题。
忽然间,他灵光的耳朵听了几声狗叫。
这几天以来,易仙对这条大狗也算是很熟悉了,马上就听出来这是它的叫声。
…………
真是奇了怪了。
好端端地,叫唤什么?
本来易仙只是心下奇怪,但是没过一会儿,就忽然觉得心下发慌,憋闷的很。
想来想去,易仙决定出去转转。
…………
这一出门不要紧,刚走几步就听到声音不对,拳脚声音很杂乱。
忽然间,易仙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下一刻。
他就听到一声怒吼。
…………
怒吼的声音刚刚落下,易仙的人影已经闪了出去。
…………
…………
时间刚刚好。
易仙一出门,就遇到了牵着比格犬的那个弟子。
“我知道了,没事,你去告诉我师傅和其他人,这些人我来对付!!”易仙淡淡地说。
他并非心下有底,而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越是冷静,就越能安定旁人的心。
…………
“好!!”牵着比格犬的弟子忙点了点头,就往里跑。
易仙定下心来,借着大门口挂的一白灯笼往前面一看。
———黑压压的一群人皆张弓搭箭地对着几个正在斗武的人。
心下一急,顾不得其它,忙就冲了过去。
…………
就在这时,那些箭,也飞了出来。
天罡卫的箭术精湛非常,漫天支箭一同飞出,夹杂着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声势骇人。
…………
易仙根本来不及示警,手中也没有拿惊鸿剑,只得快速地闪到一旁。
宁什、宁么以及另一个人也知道了现在的情况,皆纷纷开始扫落箭枝。
那两个天罡卫已知道要放箭,在提前一刻就已经抽身撤了回去。
…………
这一来一去,恰好形成一个空当,让这三人刚好能抽身闪开。
这一轮箭枝虽然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其中一箭飞中了宁什的肩膀。
…………
宁什的刀被夺走,无法扫落,躲闪不及,便中了招。
恰在此时,易仙快步往前一冲,随手抢过宁么手中的刀,大喝一声,人已经高高跃起,接着半空中运足气力,挥刀向前一划。
一刀同着半月形的寒光就飞了出去。
…………
这刀击中了几个黑衣人手中的弓,只听得劈啪声络绎不绝。
黑衣人手中的弓,不少折断了。
…………
之归心下一诧,仔细一看身形和面貌,这才知道是易仙。
白天在五丰山之时,之归见到过易仙和姑苏氏的切磋,对易仙的身手也是颇为忌惮。
…………
“上!!”之归一边往后退了几步,发号施令。
听到之归的命令,天罡卫纷纷扔掉手中长弓,从背后拔出铁钉耙,虎虎生风地一拥而上。
易仙毫不惧色地迎了上去。
…………
宁么和另一个凌夜谷弟子也冲上去帮忙。
至于宁什,肩膀受伤,实在无力,只得一步一步地往一旁挪动。
天罡卫的武力着实不低,手中的凶狠之极,十几个天罡卫围着易仙,无数铁钉耙犹如漫天飞雨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
易仙一刀挡开一击,接着半蹲着身体原地转了一圈,刀侧拍震的天罡卫脸颊生疼。
…………
趁着迫退这些人的一瞬间,易仙手中的刀向上一挑,将其中一个天罡卫手中的铁钉耙挑到半空中,旋即右手往前一推。
“彭!!”
一掌正中此人心口,这人顿时一阵无力,身体如断线的珠子一样,飞了出去。
…………
一掌击飞一人之后,易仙手中的刀再一次向四周划去。
刀势迅猛f非常,让一众天罡卫有些吃力。
天罡卫擅长刺害与偷袭,自身武力自然也不差,但是和现在的易仙相比,自然是要逊色几许。
若是早几个月之时尚可,那时候的易仙是初出茅庐,武式中看不中用,但现在显然已经今非昔比了。
…………
眼看不讨好,之归眼珠一转,紧接着口中大喊说:“地队退下!!”
话音刚落,围着易仙的一些人之中,有几个人飞速开始往回撤。
旋即,之归喊说:“地队张弓,天队准备!!”
话音一落,那些撤出来的天罡卫再一次张弓搭箭,瞄准易仙。
…………
与此同时,和宁么等人以及易仙缠斗的人忽然间同时向后一闪。
下一刻。
无数枝箭飞了过来。
…………
刚才易仙听到之归的喊话,就知道不妙,现在猛然间听到声音,手中钢刀开始密不透风地狂舞起来。
随着一根一根的箭枝被扫落,易仙手中的刀也越来越快,到后来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刀了。
…………
以易仙的身法,想不让这些箭伤到他,自不是难事,但是宁么和另一个凌夜谷的弟子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其一宁么,躲闪不及地同时,背上被飞中。
紧接着,另一个弟子也是要命,被两枝箭同时穿耳而过,惨叫声猛然响起。
…………
这回的天罡卫飞箭速度极快,一枝接一枝。
同时,也让人看出天罡卫的熟练与迅捷。
…………
宁么一边尽力挥舞手中的刀,一边拼了命地窜到了另一个凌夜谷弟子身边,将其往旁边拽。
千钧一发之时。
易仙终是施展开来。
他朝天厉喝一声,手中的钢刀一边飞舞,一边旋转着身体向放箭的那些人冲去。
这时候,李府山庄内的人,终于全出来了。
…………
…………
当头跑出来的是月儿,紧接着是狂狼和几个弟子,最后是凌无心。
…………
月儿刚一出来,就看到了宁么和另一个人的惨状,诧呼一声后,忙冲过去将他们扶了起来。
狂狼扭头看了一眼,脸上怒色突现,一句话不说,拔剑就冲了上去。
…………
放箭的人被易仙很好的牵制住了,现在的威胁并不很大。
五七个天罡卫迎上了狂狼。
余下的人在之归的指挥下,和凌夜谷的几个弟子斗了起来。
…………
经历上次一事后,凌无心从凌夜谷出来之时所带弟子极少。
几个还留在宁府看守阴亓,这次现身,只区区十个弟子。
…………
宁什、宁么和另一个弟子受伤,牵着比格犬的弟子被留在了院子内,现在只有六个人。
不过,即便是这六个人,也没让天罡卫占得上风。
这一刻,凌无心平日了所花费的苦心,终于有了成效。
…………
狂狼大发神威,一个人就让这七八个天罡卫手脚慌乱。
那边易仙也缠住了十几个。
剩下不到三十个也被凌夜谷的弟子给缠上了。
…………
凌无心看看前面,知道暂无大碍,旋即忙吩咐月儿上将受伤的人扶进去。
旋即,他也大袖一摆,就冲上去。
…………
之归看到凌无心过来了,差点吓得跌坐在地,他忙大喊说:“扔———不要了,快扔!!”一边就准备逃跑。
那些天罡卫听到之归的话,皆忙收了铁钉耙迅速地从布袋里掏出一把东西,拼命地朝山庄扔了过去。
…………
这下将易仙他们心下一诧,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忙纷纷地护住身体,一边挥舞手中的兵器,一边往一旁躲闪。
眼看扔的差不多了,之归又大喊一声:“走!!”而后他一马当先地就开始往回逃。
天罡卫听令之后,也纷纷施展轻身功夫逃离。
狂狼和易仙正要追上去,却被凌无心叫住了。
…………
无论是夜袭,还是逃跑,天罡卫的人皆是神速。
几个凌夜谷弟子忙从地上捡起来他们刚才仍的东西,递给了凌无心。
…………
…………
易仙和狂狼围上来,每人拿了一个放在手里。
———这东西圆球状,乌黑乌黑的,有些像桃子。
放在鼻子处闻一闻,还有一股子呛鼻的味儿。
…………
“这什么东西儿?”易仙不解地问说。
凌无心也是满脸疑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端倪。
狂狼对几个弟子说:“去看看他们扔了多少这玩意儿。”
几个弟子点了点头,皆跑了回去。
…………
“什么人,看清了吗?”凌无心问说。
易仙点了点头说:“看清了,仙上门的人,带头的那个就是和‘许某’打架的那个人,好像听来不工叫他———之归?”
凌无心听到这话,无奈地笑了笑说:“他们疯了,拼了命的寻衅惹事,一点不让我们消停。”
易仙说:“我看也是。”
…………
就在此时,忽然间狂狼怪叫一声,旋即双手不停地乱甩,嘴里还喊说:“烫………烫!!”
凌无心和易仙皆很纳闷儿的看着狂狼,正要发问,忽然觉到自己手心好像擒了一个火球一样。
两人皆不由自主地使劲甩了甩手,而后皆将双手凑到嘴边使劲吹着。
…………
…………
“起火了!!”狂狼忽然指着地上喊说。
凌无心和易仙低头一看。
可不是么,三五堆小火光正同风摇曳呢。
…………
“不好,那里也有!!”易仙往前一看,前面的地面上,也有火堆。
“糟了!他们………”易仙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一样,随后大喊说:“快将那些人扔的东西拿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
…………
李府山庄内已经烧起来了,而原本掉落在易仙等人面前的小火堆,此时已经燃成一人多高的大火………
“快,快救火!!”狂狼忙往院子里跑。
哪还用他们示警,院子里早已乱成一片了。
…………
那几个弟子正在那里想看一看这些东西究竟有多少,已经着火了。
这些东西正是同亘油了。
…………
同亘油着火极快,一旦燃起,很快就会变成熊熊烈火,这也是很难对付的原因。
不到几句话的功夫,李府山庄里已经一片火海。
这座山庄的舍皆大多是用木质材料搭建的,遇火就着,火势愈演愈烈。
…………
几个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弄的不知所措,听到狂狼冲进来大喊之后,才想起来要忙救火。
“噼啪噼啪———”
声音越来越多,而火势却一点没减弱。
…………
这李府山庄之内哪有充足的水源,只有一口用来饮用的水井,可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凌无心一边冲进去,飞速地将那三个受伤的弟子救了出来,紧接着大声喊说:“莫慌!小心自护,房子烧就烧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下稍稍平静了一些。
…………
易仙飞速地冲进房屋将惊鸿剑拿了出来。
紧接着将大慌失措的两匹来匕马牵了出来,而此时,月儿也拿了一个包袱冲了出来。
二人回合到一起,便开始往外跑。
…………
“谷主,这火太邪门!没有足量的水根本浇不灭!!”狂狼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焦急地说。
凌无心抬头看了看,脸上一点表情皆无,不知道在想什么。
…………
随后。
易仙、月儿还有其他的弟子皆冲了出来。
易仙和月儿还好,但那几个弟子此时脸上和衣衫上到处是黑漆漆的一片,狼狈不堪。
望着面前的一片火海,凌无心也是郁闷不已。
这里本是旁人的地方,好心借给他用,结果却因他的缘故,让这里遭受了无妄之灾,虽然花费些银两可以修补,但是这脸面却荡然无存了。
…………
“我们去五丰山!”凌无心忽然低沉地说。
听到这话,众人神情一振,知道凌无心是要还复心头之气了。
凌无心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了月儿说:“月儿,你将这药给他们三个吃下,然后和其他人一起护送他们赶往宁府,路上不得停歇………狂狼和小易,你们两个同我去五丰山!!”
月儿听得此言,颇有些担心地说:“凌谷主,我也跟你们去五丰山吧!”
余下弟子也纷纷表示要跟随凌无心一起去。
宁么和宁什也是表态———他们两个可以自己回去,不需要护送。
至于被飞耳洞穿的那个人,刚刚就被凌无心止住了红迹,小命无碍,但两只耳是保不住了。
…………
“就这样………”凌无心此时心境大乱,也不想多说,冷冷地蹦出三个字之后,就快步向前赶去。
…………
易仙看了看凌无心的背影,而后对月儿说:“快去,路上照应好他们,不用担心我们,有我师傅在,没事!!”
月儿见状,心下默默叹了口气,只得点了点头,接着就一言不发地指挥人牵着马。
而后便和余下人或扶或抬地带着三个伤者就朝宁府的方向走去。
…………
看到他们走了,易仙和狂狼互相点了点头,随即飞身朝凌无心追去。
他们三人,轻身功夫皆属当世之巅。
凌无心和狂狼就不必说了,易仙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身法也是大成。
…………
…………
虽然夜色笼罩,但是三人习练颇久,目力灵锐,倒也难不住他们。
三人走着走着,忽然间凌无心停了下来,朝他们二人摆了摆手。
易仙和狂狼一愣,紧接着也停了下来。
…………
“师傅,怎了?”易仙问说。
凌无心拍了拍脑袋说:“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嘶………这个………”听见这话,易仙和狂狼皆一时语塞。
…………
片刻之后,狂狼说:“只有一个解释,有人跟踪我们!!”
易仙接过话说:“而且还是个高手,起码是懂得隐匿自己的人物………”
…………
凌无心默默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说:“跟踪我们,然后来偷袭我们,放火烧房子,小易,假如这事是你做的,那你现在怕的是什么?”
易仙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般地说:“还复!!”
“不错。”凌无心说。
…………
顿了顿:“你能想到,他们也能想到,说不定现在他们早就开始准备了。”
易仙想了想,点点头说:“很有可能!”
“谷主,若是这样,我们去是不去?”狂狼随口问说。
“去———要去,有准备又如何?”凌无心傲气地说。
…………
易仙哈哈一笑,对狂狼说:“狂总管,有我师傅,外加上咱们俩,怕个什么?”
狂狼也哈然一笑说:“公子说笑了,我有何惧。”
凌无心说:“………只得小心行事,一会儿我们留神些!!”
…………
“放心吧谷主(师傅)!!”易仙和狂狼,齐声答说。
…………
话落,三人犹如幻影一般,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
…………
…………
立陵城东,五丰山。
…………
…………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五丰山下。
山门处,早已没了人影。
凌无心左右看了看,接着便一马当先地走进了山门。
易仙和狂狼也随后跟上。
…………
此时,这里格外寂静。
山道上除了三两个人落叶可闻的脚步声之外,连声雀鸦皆无。
…………
凌无心他们分析的没错,仙上门的确是做好了准备。
来不工深知凌无心的厉害,早就做了两手准备,无论之归是否偷袭成功,他皆有了应对之策。
若是成功,不被凌夜谷的人发现,那么就算凌无心找上门来,来不工就来个抵命不认。
若是凌无心动武,来不工就将姑苏氏搬出来,凌无心即便不怕他来不工,总不能一点不顾忌姑苏氏。
若是被发现了,知道是仙上门的人了,那么来不工就准备全面出动天罡卫,来个围而斩之。
这时候就不能仗姑苏氏出面了,姑苏氏对仙上门太重要了,不能轻易拿出来当做挡箭牌。
…………
而刚刚,之归已经垂头丧气地向他禀报过了,他大抵被发现了。
此时来不工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准备,他知道凌无心一定会来。
换而言之,他也期望着凌无心的到来。
…………
…………
凌无心若是不来,他们这提前举行大典的目的,不就落空了吗。
凌无心三人一路慢慢地往上走,不仅连一个人都没看到,就连一只老鼠也没有。
……“
”“太静了。”狂狼嘀咕了一句。
易仙低声笑了笑说:“静中静,不静也静。”
狂狼一听,愣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说:“公子睿智。”
…………
…………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大殿前的广场处。
全数房屋皆是一片漆黑。
…………
凌无心停下了脚步,站在场中,默然而立。
易仙和狂狼现在已经有了一种危机四伏之觉。
忽然间,所有的房屋的油灯,全亮了。
…………
亮得太突然了,甚至让凌无心等人的眼睛皆有些恍惚。
紧接着,无数个黑衣人从一间一间的屋子里冲了出来,齐齐地聚在了大殿门前。
…………
这些黑衣人自顾自地分成了两队,中间让出了一条通道。
———来不工从大殿里缓缓走了过来。
…………
…………
“凌谷主,深夜光临本门,不知有何贵干啊?”来不工皮笑肉不笑地问说。
听罢这句话,凌无心开始大笑,这一群黑衣人声势浩大,但是却根本没有影响到凌无心的心境。
来不工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心境截然不同罢了。
猛然间,笑声戛然而止。
…………
凌无心厉声说:“你想找我麻烦,尽可以找,为何要伤及旁人!”
来不工微微一笑说:“此话从何说起啊?”
易仙上前一步,指着来不工说:“你敢说刚才那群人不是你派的?”
…………
这话已不用问了,眼前这群黑衣人,和刚刚那些黑衣人的扮相是一模一样的。
来不工见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干脆也就不再遮掩,脸色一变说:“是又何如!!你胆子也是够大的,三个人就敢闯到五丰山,我看你们既然来了,也就莫走了!!”
凌无心听了这话,狂笑了几声,接着说到:“就凭你们这些小丑,想留住我们?莫不是太痴心妄想了些………”
…………
来不工也是一阵大笑说:“妄不妄想,试试就知!天罡卫听令,天罡七星阵!!”
…………
…………
随着话音一落,来不工随即行至了后方。
紧接着,这些黑衣人瞬间按照七个方位迅速立位,每个方位大约二十余人,每个方位的人皆呈几个三角合在一起。
…………
“这是什么阵法?”狂狼有些疑惑地问说。
凌无心看了看,毫不在意地说:“管他什么阵法,来一个破一个!!”
凌无心对阵法研究并不是很精通,只是浅显识得几个在天下中比较常见的———各门各派的拿手阵法。
…………
阵法一门,一般来说在各大门派中皆很少使用,除非遇到连掌门都无法对付的人物,才会借用阵法的玄妙和配合来缠斗。
…………
不过,虽然凌无心不精通,但是早在凌夜谷的———书阁里,易仙却已对阵法是大有研究。
从上古时期的各家阵法,到现今天下中的一些临阵兵布,易仙可谓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
在凌夜谷的几月习练,易仙在闲暇时,常常用一些小石块和小木头摆一些稀奇古怪的阵型自乐。
久而久之,还真被他弄出一些玄门阵道来。
…………
“小易,靠你了!!”凌无心笑着说。
易仙微微一笑说:“师傅,你尽管放心!”
…………
说着说着,忽然间有一个声音喊来:“天枢,天璇,上!!!”
话音一落,两个方位的大约四十余人,忽然齐齐冲了过来。
…………
…………
第0366章
立陵城东,五丰山。
…………
…………
凌无心厉喝一声,一甩衣袖,两脚一踏,凌空一个飞腿就踢了过去。
这边易仙和狂狼也迎上了另一堆人。
…………
凌无心这边两腿踢飞了两个人,紧接着上前一掌直将一个黑衣人震飞,这等神威,让余下的人皆心下一诧。
…………
此时,那个声音响起:“天枢,天璇,关!天玑上,天全合!!”
话音一落,刚刚的两路黑衣人齐齐后退,原本在中间的一堆黑衣人随即冲了过来,而后另一推人张弓上箭,开始瞄准。
…………
现在冲过来的这些人身法奇特,他们知道凌无心等人的厉害,并不与之纠缠,而是借助身法开始灵巧的躲避。
就在凌无心和易仙以及狂狼他们有些迷惑之时,那堆张弓上箭的人齐刷刷地将箭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刚刚那堆黑衣人由于一直在躲闪,加上配合默契,很自然地就躲开来。
…………
这一缠一飞,是这些天罡卫的拿手好戏。
果然,凌无心等人被这一轮箭飞的手脚忙乱起来,好在三人的武力上乘,倒也没伤到半毫。
…………
一轮箭羽刚落,第二轮又开始了。
———在那些人飞箭的同时,余下的几堆人也准备好了,前后相接的严丝合时。
…………
没法子,凌无心等人又是一阵躲避,武力再高,也不敢小看这些放出来的利箭,这些箭飞的是又沉又准———
终于,这一轮箭雨结束了。
…………
未等凌无心他们匀口气,忽然又有四队人从四个方向冲了过来。
有一队是当头先锋,剩下的三队从侧翼包了过来。
…………
易仙也渐渐地琢磨出点门道了,他们这阵法,目前看出来两个关键之处,一个是缠,一个是耗。
不停地缠着你,不停地耗你气力。
虽然看出些门道,但是却想不出什么应对之法,只得且应付着再说。
…………
不过,打着打着,就有些不对劲了。
现在冲上来的这些人,并非全数上阵。
———有一半在前面击,剩下的在后面掠阵。
一旦有受伤的,立时上前补住空缺。而且站位玄妙,通常是三个人呈三角围着你打,相互之间不远不近,既不会让你轻易得胜,还可以互相借势。
…………
这些黑衣人皆是天罡卫,武力虽然不是顶尖,但也绝非泛泛之辈。
加上之前几轮箭雨耗了凌无心他们不少的气力,现在一时之间,还真拿他们没法子。
…………
此时,易仙手中的惊鸿剑一抖,击退一个黑衣人之后,快步来到凌无心身边,急切地说:“师傅,这样下去不行,他们这阵法太难缠,配合的熟练默契,几近天衣无缝!!”
凌无心虽然不是很懂阵法,但是也看出来了,这阵法不好破。
…………
凌无心一边一掌击退一人,一边急促地说:“有什么法子?”
易仙摇摇头说:“暂时没想出来。”
这两人话还没说两句,眼前的黑人忽然又齐齐后撤。
…………
这个举动之后是什么?
凌无心他们已经知道了。
就像是下棋一般,对方这步棋下完之后的下一步,已经大抵猜着了。
…………
果不其然,这些人刚刚后撤,漫天乌黑的箭雨瞬时来临。
又沉又准的箭,让人颇为忌惮。
凌无心等人仗着轻灵身法,躲避尚可以游刃有余,但是想反击,却是难上加难了。
…………
很快,这一轮箭雨作罢了。
旋即第二轮又来了。
…………
易仙踏足武门大半年,几时被迫到这般境地,此时的他,双目通红,心下的火气正烧。
…………
“嗖———”
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一枝箭险些飞中易仙的左眼,还好被他反应迅速的一手擒住了。
这一下,成了点燃易仙心头怒火的最后一一颗火星。
…………
“呔!!”
一阵怪异之声在场中响起。
紧接着,不知道为何,易仙突然觉得体内的气息开始四处乱窜了。
贯穿着周身经脉路线,来回游走,时而合然,时而冰凉。
…………
霎时间,易仙只觉浑身上下皆是用之不尽的气力。
手中的惊鸿剑,也恰时地震出了一声剑吟。
…………
“镗!!”
惊鸿剑猛然间流光飞舞起来。
拿着惊鸿剑的易仙,此时仿佛已与惊鸿剑合二为一。
手中的剑,已不是一把剑,而是他自己。
…………
脚步一滑,身体急速冲了过去。
此时那些放箭的人刚刚退下,换成了四个方位的几十人,从不同的方向冲了过来。
易仙突然身体向右一旋,来到至右边的一队人面前。
宝剑上下一划,紧接着脚步不停地横向纵去,手中剑也顺着他的脚步一路划了过去。
…………
一眨眼的功夫,易仙已经来到了至左边的一堆人面前。
…………
当他挥手划出宝剑之后,整个人翻身往后一跃,腾空跃起一丈之高,手腕猛地向下一抖。
惊鸿飞去。
击打在了地面上,随即便炸出了一道巨大裂痕。
———恰好炸在了黑衣人的脚下。
这些黑衣人神情为之一惧,纷纷向后撤了一步。
看似小小的裂痕,竟有如天堑一样,让他们望之却步。
…………
静!
场中静的怕人!
…………
…………
此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乱动。
来不工的双目圆瞪,仿若得见深渊一般的恐惧。
而凌无心的表情虽然震诧,但是却没有那么大势。
至于狂狼,则是呆立原地………
那些身穿黑衣的天罡卫,现在也是呆在原地。
…………
在凌无心与狂狼和对面黑衣人之间的空地上。
只是易仙一人。
稳稳纵立在此,手中的剑向斜下方垂着,剑身微微颤抖。
…………
…………
不知过了多久,来不工忽然间踉跄着跑到了前面,用颤抖地手指着易仙,而后神情大动地说:“绝………绝………绝冥………绝冥剑意!绝冥剑意………你………你居然会绝冥剑意!!”
易仙已经有些无力之觉了,刚才他沉势一剑。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一回事,只觉得体内的气息四窜,迫的他不得不如此。
而现在看着来不工在面前不知所云地说着什么———绝冥剑意,真是让他迷惑不已。
…………
凌无心此时从震诧中恢复过来,面带喜地冲到前面,紧接着一把擒住易仙的胳膊,而后对着狂狼大喝一声说:“走!!”
“不能让他们走!全力拦下!!”来不工忽然间用嘶哑地声音喊了出来。
他这一声令下,全数的天罡卫用极其迅捷的速度张弓上箭,而后瞬间飞出。
…………
这一次的箭,与之前有所不同。
这次不是自一个方向飞出来的而是由七个方向飞来的,让凌无心不论往哪里躲,都始终被遮围在箭雨之中。
天罡七星阵,确实是非同一般,任你是神龙,也要将你锁困在里面。
…………
此时的易仙已经力竭,浑身上下一丝气力也没有了。
只得任由凌无心擒着他的臂膀,来回躲闪,好在拿剑的气力还是有的,要不然这惊鸿剑也得落下。
狂狼此时反倒一身轻松,所有的箭皆飞向了凌无心和易仙,反倒没人注意他了。
不过,就在狂狼想出手对付那些飞箭的人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又窜出来一个人,半途中就截住了他。
…………
狂狼定睛一看。
———正是之归。
之归刚刚一直躲在后面发号施令,现在既然已下了全力阻击之令,那就不需要指挥了,他头脑清晰的很,看到狂狼一人被空出来了,便忙缠了上去,以免他出手扰乱。
凌无心一边挥动袖摆,扫落周身的箭枝,一边借着巧妙地步法来回躲闪。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若是凌无心一个人,他无所畏惧,但是现在还拽着个易仙,这就可难办了。
…………
凌无心眼角迅速一瞥,发现狂狼也被人缠住了,不禁心下有些懊恼。
而来不工则在一旁运气凝神。
他看得出来,凌无心的气力在一点一点的耗损,等到他抓住凌无心力尽之时,猛然出手袭击,想来必可一击拿下!!
…………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忽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响了几声奇怪的叫声:“呃哦———呃哦————”
…………
随着这叫声落下,从山道那里,突然冲过来一个庞大的黑影,这黑影大的怕人,身量巨大。
不到眨眼之间,黑影瞬间往前移动了几丈远,紧接着往前一跃。
就这么轻飘飘地一跃,居然从山道口那里,直接跃到近前来。
…………
“这是何物?!”正在放箭的几个天罡卫嘴里诧慌地叫说。
“不管———放箭!!”一个人出言提醒说。
这个声音提醒了众人,于是乎,众人的箭开始转移目标,手中的弓箭。
———改为飞向了这个巨大黑影。
…………
这黑影也不畏惧,直接腾空跃起,令人奇怪的是。
———天罡卫的箭飞向半空中的黑影之后,只听得无数声“叮叮当当”之声。
接着,那黑影从高处震地落下,巨大的身躯让地面皆为之一颤。
…………
还未等天罡卫看清这巨大怪物的模样,这黑影两只巨大的手掌左右一拍,随即两个天罡卫便惨叫着横飞了出去。
恰而在此当口,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凌谷主,切莫多问,赶快离开!!”
凌无心刚才也被这黑影心下一诧,现在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话。
心神一凝,忙使劲一擒易仙的臂膀,对着狂狼大吼一声说:“狂狼,快走!!”
说完,凌无心的身体犹如刚才天罡卫放出的箭一样,疾驰而去。
…………
这边狂狼也忙甩开之归,抽身跟上,而之归也注意到了这突然闯进来的巨大怪物,干脆也不去追狂狼,直接就冲了过去。
这黑影的气力惊人,只要被其手掌拍到,非亡即伤。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天罡卫已经有十几个人被扫了出去。
而这黑影极让人恐怖的是刀枪不入,箭飞不进去,刀也刺不进去,好像是穿着什么铁甲衣一样。
…………
就在来不工准备亲自出手之时,一声长啸声从前面传来。
啸声一落,那黑影瞬间停下,接着一转身,腾空跃起,就朝山下的方向蹦去。
速度同风,几见残影。
…………
天罡卫全然没反应过来,那黑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群天罡卫正要追上去之时,来不工喝止说:“莫追了!!”
“扑通———”
来不工应声两腿一折,居然径直摔到了地上。
…………
这下让天罡卫皆心下一诧,但是看来不工这样子,谁人也不敢去搀扶。
这时,之归快步走了过来,他急匆匆地来到来不工身边,有些惶恐地问说:“大长老………你………你这是?………为什么不让他们去追?”
来不工吼说:“追个求!!人跑远了,追那东西有什么用,且说了,你们追的上吗!!”
来不工这一通大喝,让之归和天罡卫皆自愧无比。
…………
旋即,来不工吐了口气,而后缓缓抬了抬头,嘴里一字一字的说:“绝………冥………剑………意,他弟子居然也习得了绝冥剑意!天来……””
一声嚎啕之后,来不工呆呆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
五丰山下,某处。
…………
“赶快坐下。”
凌无心将易仙扶坐在地上,接着绕到他身后,双指合一在其背上疾点。
同时双腿盘坐,闭目凝神,嘴上不时说着运气调息之法门。
…………
很快,易仙紧目凝息,面部表情怪异非常,既不像痛苦,也不像顺合,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奇。
…………
随后赶来的狂狼,警惕地站到了一旁不远处,两只眼睛不停地来回扫荡,充当起了护卫的重任。
此处是一片树林,并不算太静,虽然没有了飞禽走兽,但是一些野兔杂虫之类的东西,还是少不了的。
…………
渐渐地,凌无心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了汨汨汗珠,刚才他的消耗也不小。
慢慢地,易仙的面部表情合顺了许多。
…………
“合………”随着一声出气之声,凌无心睁开了双眼。
狂狼听见动静,忙跑过来,蹲下来关切地问说:“谷主,你没事吧!”
凌无心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接着又用下巴朝易仙指了指。
狂狼便忙走过去将易仙扶住。
…………
易仙武力玄异、淳厚,刚才凌无心说及了一些调息法门。
易仙当即领悟,照着沉息凝神。
现今好了许多,浑身上下也有了气力。
…………
…………
“师傅,你没事吧?”易仙被狂狼扶着,缓缓转过了过来问说。
凌无心微微一笑说:“没事没事,你觉得何如?”
易仙说:“现在好多了,刚才我真觉得全身好像无力一般。”
…………
凌无心说:“你知道不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
易仙仔细想了一想,接着说:“我刚才觉得自己体内气息乱窜,幻转无常………”
…………
狂狼此时接话说:“公子当才那一剑,堪称妙甚,仅凭这招,当今天下之中便多了一个绝世高手啊!!”
易仙微微一愣,没想到狂狼会这般言语。
…………
凌无心面容一正说:“话虽如此,但是小易的武力还是不够淳厚,而且那一招是他无意中用出来的,并非由刃而发。”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易仙自己也觉得刚才的情形,并非在他掌控之中。
…………
“师傅,刚才那来不工说什么绝冥剑意,是什么意思?”易仙好像刚刚想起什么似的,急迫地问说。
凌无心说:“他说的不错,你刚才那一招,正是绝冥剑意!”
“哦?可是我从来没有学过什么绝冥剑意,绝冥剑意是个什么武学?”易仙疑惑地问说。
…………
凌无心说:“还记得你入谷的第二天,我在习武场上传授给你的那套武学心法吗?”
易仙一愣,脑海中迅速回顾了一下,旋即说:“记得,当时好像你告诉我说,这套心法不同常武,还让我勤记心法口诀。”
凌无心说:“不错,这心法口诀,你可还记得?”
易仙说:“记得。”
…………
凌无心说:“背上几句来听听。”
易仙微微一笑,略一思索,而后慢慢说:“物实乃呼之否?离焉至恶,止是如此,若继而为之。若风不沉,不可承大。然风起,万物息,若志尧亡,南北休矣………”
吟诵到这里,凌无心摆了摆手,易仙便停了下来。
…………
“看得出,你是个勤记的孩子。”凌无心欣然地说。
易仙说:“我每天皆会按照心法口诀上文字习背一遍,只觉武力似在一点一点地增进,而且刚刚我还有了一种奇怪的体悟。”
“是什么?”凌无心问说。
…………
“我体内的气息时而冰凉,时而合顺,总是幻化诡异,但是却不难受。”易仙说。
凌无心听了,并不诧讶,他点点头说:“这是绝冥剑意小成之象,是好事,现在你只是无意中体悟,等到你能将体内气息的转化掌控自如之时,绝冥剑意你也就成了。”
…………
“师傅,到底什么是绝冥剑意?”易仙且问说。
听到易仙问的话,凌无心眉头微微一皱,而后说:“这个………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现在只得告诉你一件事,只要我们还活着,那个什么仙上门就不会放弃与我们的纠缠。”
见凌无心不想说,易仙也就没多问,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
狂狼看了看周围,有些警惕地说:“谷主,公子,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凌无心点点头,接着慢慢站了起来,嘴里说:“也罢………”
“对了,刚才那黑影是怎回事?”易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
凌无心听这么一问,这才刚想起来刚才的事情。
“不知道,当时太乱,没大看清。”狂狼说。
…………
易仙刚才只是看到了一个黑影冲了过来,但是随后便全身一阵无力而短暂昏迷了过去。
“是个女子。”凌无心说。
“哦?女子?”易仙疑惑地问说。
…………
“不错,听声音是个女子,但是我很奇怪,会是谁人呢?”凌无心若有所思的说。
易仙听到是个女子,也有些奇怪。
难不成是月儿?
不可能,绝不可能,易仙马上否认了他的观点。
月儿全不会武,易仙自是清楚的很。
…………
是谁人呢?
忽然间,“巨大黑影———”这个词句提醒了易仙。
“我知道了!”易仙忽然忘乎地说。
…………
凌无心和狂狼纷纷停下脚步,疑惑地问说:“知道什么?”
“我知道是谁人帮了我们了………”易仙毅然地说。
“谁?”凌无心和狂狼同时问说。
易仙说:“若是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木琴姑娘。”
“木琴姑娘?木琴是谁人?”凌无心问说。
…………
易仙说:“这事说来就话长了,第一次见到仙上门的人之时,我想悄悄地跟踪他们,结果迷了路,误打误撞的进了一片林子,当时差点出不来………”
“………怎料巧然遇到个女子,后来知道,她叫木琴,这女子身份神秘,而且养了一只巨大的大猩猩,刚才那黑影,应该就是那大猩猩了。”
…………
听了易仙的叙述,凌无心才算明白点,接着他问说:“这女子住在什么地方?”
易仙说:“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凭着记的路应该能找到。”
“那好,以后得闲,我们要登门拜访一下,现在我们先回去。”凌无心说。
…………
天大亮了,凌无心他们三人终是赶了回去。
…………
…………
…………
立陵城,宁府。
…………
月儿他们在之前两个时辰赶了回来。
宁逍也被吵醒了,看到之后忙连夜帮他们找了个大夫,给那三个受了伤的人疗伤。
那个被飞中耳朵的弟子,命是无碍了,但是听觉从此就不如常人了。
…………
看到凌无心他们回来,月儿的悬着的心才算沉下。
…………
“他们几个怎么样了?”凌无心刚一回来,连口气也没匀,就忙问月儿。
月儿面带悲伤地说:“三个皆无碍了………。”
…………
“唉………”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是凌无心心下还是一阵悲痛。
“他们皆是一心一意跟着我,我却护不了他们………”
…………
易仙安说:“师傅,武门中人遇到点刀剑之伤是难免的,您不用太悲痛了。”
凌无心揉了揉有些红的眼睛,摆摆手说:“我去看看他们………”
狂狼随后也跟了上去。
…………
…………
…………
立陵城东,五丰山。
…………
姑苏氏正在大发雷霆。
这来不工居然跟他说,情况有变。
…………
“来长老,你什么意思,计划怎又变了!”姑苏氏有些恼怒地说。
来不工说:“姑苏庄主,我们有我们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
姑苏氏说:“我不理解,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们先助我,我便帮你们对付凌无心。怎现在成了要我先帮你对付凌无心?”
来不工一边笑着给姑苏氏倒了一杯茶,一边说:“姑苏庄主,你莫动怒,昨天夜里凌无心带着他弟子和一个跟班闯了进来,差点被敝门天罡卫的绝妙阵法给拿下,可关键时刻………”
“………不知道从哪里来个怪物,这才让他们逃了身,现在看来,凌无心的本事也没那么厉害,我知道他现在就住在立陵城的宁府里,倒不如姑苏庄主你趁势袭之,让他们出不了立陵城………”
“………只要我们擒了凌无心,敝门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到时候我们一定全力协助姑苏庄主,助你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
听了来不工这番话,姑苏氏心下非常瞧不起他。
———什么来了个怪物,分明就是没本事。
不过,想归想,但这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
“来长老真是说笑了,那凌无心我虽然不惧他,但你也说了,他可是住在宁府里,我也有耳闻,他跟宁逍可是过命之交,我姑苏氏做事向来是从不招惹朝野中人。”姑苏氏淡淡地说。
来不工哈然一笑,像是不相信似的说:“姑苏庄主说笑了吧,一个小小的宁逍,你怎会放在眼里?”
姑苏氏心下一边骂来不工是个老狐狸,一边脸上笑然然地说:“各人皆有各人做事的准则。”
这句话说的平淡无奇,但是话里话外皆表明了他的态度。
…………
“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来不工见姑苏氏没有明确表态,干脆就将难题踢了过去。
姑苏氏慢慢地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等——”
“等?等什么?”来不工不明白地问说。
“等凌无心回绝冥山之时,我在半路上动手!”姑苏氏放下茶碗,阴森地说。
…………
来不工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也不错,便问说:“那我们怎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
姑苏氏说:“到立陵城去,旋即派人在宁府附近盯着。”
来不工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便说:“可是我们在立陵城的落脚点,已被凌无心给端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
来不工这是明显的敲竹杠,他知道姑苏氏闻名多年,手里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门路。
果然,姑苏氏随口就说:“这个不是问题,地方我来给你们找。”
“如此甚好!!”
…………
见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姑苏氏正要起身告辞,但又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说:“我很好奇,你们为何非得对付凌无心?你们跟他有什么怨?”
在姑苏氏看来,仙上门不过是一个外邦之地的小帮派,觊觎北国沃土,才想在此立足。
凌无心向来呆在绝冥山中,姑苏氏实在想不出他们能有什么冲突。
…………
说到这里,来不工原本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眼睛冒着阴光说:“姑苏庄主,此事还望你不要多问,你我皆各有目的,完全任务就好,别的,就不谈了。”
一听这话,姑苏氏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又窜上来了,多少年没听到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听见姑苏氏语气不对,来不工便稍稍合然了一点:“姑苏庄主,你莫误会,并非我刻意隐瞒,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长老,若是姑苏庄主真想知道,将来还是亲自去问我们门主吧。”
…………
来不工不愧是个老狐狸,轻轻松松就就将话题甩到了旁人身上,还叫人挑不出个理来。
听到这儿,姑苏氏也觉得无意了,冷哼了一声之后,便离去了。
…………
…………
第0367章
立陵城,北街———马上到。
…………
…………
“东主,这是王井。这是牛奎,这是牛义,他们二人是兄弟。这是卫中在………”
…………
七月未央天。
…………
短短时间,卫布善的“马上到”就在北街临近大同寨的地方开张了。
…………
大同寨一带可能缺别的,独不可能缺的就是骡马。
卫布善和张、吴两个掌柜商量好后,花了二百来两典了这么个大杂院,这里当商号或有些破败杂乱,用来作骡马行倒是非常合适。
———地方大,可改成马厩的屋子也多。
…………
现在,院中养了一百来匹马和五十来头骡子,雇了不少人养着。
这么多骡子,平时吃用的草料也要不少银子。
特别是过几月。
———冬来,草料价格也较高。
骡马一共花了近千银子,每日要吃十几石豆粕和一两百束干草,加上骡夫的银用,每日开支得二十余两,这是一笔不小的支项。
…………
除了骡夫和马匹、骡子之外,另的银用就是眼前这些地痞们。
…………
…………
年纪都在二十上下。
就眼前这些人来说,虽然还很年轻,脸上都是多半带着痞气,身上劣习着实不少。
…………
不过,卫布善倒没觉得此事有多难………
一段时间后,他会吸纳进来更多人,到时候自是不以这些地痞为主。
可眼下么,筑基之时,这些人可是好用的很了。
…………
吴丰每说一人,便是过来一个向卫布善一示,态度有随意的,也有恭谨的,亦有一脸无谓的。
只是在报名时,卫布善亲手往这些人手中给上一小锭银子,说:“这是今月的月赏,好好干。”
每个地痞这才在脸上现出敬意,躬身时越低些。
…………
“这两日就不安排大伙出门了,”卫布善看看众人,大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身手不错的,到我这里有的是活计,这一层且和你们说清楚了。次一层,在我这里拿我的银子就得听我的吩咐,若是受不得拘管,趁着银子还没有捂热赶紧还我,然后走人。”
众人闻言都笑,觉得这东主非常直接率真,这般说话倒是容易让他们接受,当然也不会有人真的拿银子来退。
…………
卫布善说完下来,对吴丰说:“这几天,每人皆练骑马,我知道你们多半是会骑马的,不过将来远行的时候很多,你们的马术和土匪山贼比起来差的远了,总得练的熟些才好。”
吴丰心下一诧,说:“东主的意思还得去袭击山贼?”
“咱们又不是兵卒,袭击山贼又无利可图,只是日后做生意之时,难免有周遭山贼土寇来抢,你们总不能白叫人家抢了我银子货物去。”
…………
提起这个,吴丰等人都是点点头,各人皆说:“断没有这个道理,谁人敢来抢咱们,历来只咱们抢别人的份。”
…………
…………
卫布善看看院中,现有的伙计是十来人。
地痞们倒是已经快三十人,每人每个月二两银子,出门时加一两月钱,就是三两。
这个银子比立陵城———大侍卫二两二的月钱还高些,这些地痞一年到头也赚不到这一半的银子,短时间内不怕这些家伙闹事。
…………
…………
“小人见过东主。”
“马上到”院里到处是骡粪马粪。
一群人见着卫布善就躬身下去。
三个男子加三个妇人,还有十来个小脏孩,大人们躬身,小孩们也跟着躬,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卫布善。
这些小孩脸上都脏的看不清眉鼻了,只有两眼都是如水一般汪清,澈可见底。
…………
这是卫布善派人弄来的三家匠户,立陵城匠户在册的有六七十家,前次异国陌尘大队来犯,听到风声逃走了一多半,还剩下十来家。
平时负责修补铁甲兵器一类的东西,但多半没有人真的叫他们做这样的事。
———大抵是只可做些民间活计,赚的银子都被管理匠户的差吏瓜分。
平时每月给三斗粮食,大多还掺着石子沙粒一类,淘干净了只剩下一半,有时还未必能分到一半。
这些匠户是立陵城底层的人,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农民就够底层了,卒户还不如农民,而匠户还不如卒户,可见匠户生计几许。
…………
而北国就是用这些人造房子屋子,造火炮兵器,修铁甲制头盔,加上差吏克扣物资,又可见给大队供给的武器质量是什么样的。
…………
这几家匠户是租用的,卫布善每月给立陵城的立匠厅银两,人就归他使。
…………
卫布善上前将几个男子一一扶起,这几人名字他都没记清,不过他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合然的说:“这里每日最忙的就是造马掌,修马鞍等事什,等忙上一阵,再造一些长刀一类兵器,我这里要人手出外押车用。”
各人又要躬身答应,卫布善又是拦着他们。
…………
待各人站好了,卫布善又笑说:“各个男子每日二斤粮,妇人和小孩每人各一斤粮,另每月给每家一钱盐菜银子,活做的好了,还有月赏和年赏………”
“………这些细则到时候由吴大掌柜专门管事,你们有什么事寻他说,若还不行且可找我,在这里只管安心做事,不必担心饿肚子。”
…………
卫布善的条件对这些匠户来说,无异于绝处逢生。几个男子还掌的住,只是眼圈发红,妇人们已经满脸流泪,众人又是连连躬身,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
…………
“马上到”一百来匹骡马,所用马铁掌物什非常多,卫布善日后还要大量购买骡马设立分店,找这几家匠户到时肯定不够用的,还得造兵器,卫布善投这点银子实也算不上什么,算来还是非常值当的。
…………
“我有样东西,看看你能不能造。”
众匠户临行之时,卫布善拦着一个白发的,低声吩咐起来。
…………
吴大在交代人在“马上到”大门口挂好望子之后,开始在门首两侧摆好木板制的文示。
文示牌一出,顿时就围拢过来不少人,有一些商号的掌柜自己不便来,就传唤了伙计过来看,然后赶紧回去告诉自家掌柜知晓。
…………
…………
整个上午,大合胜店门前人来人往,如同闹市一般闹嚷。
吴大挥掌扇风,脸上挂满笑意,遇着相熟的掌柜就和人喝着招呼。
张元宝还是坐在柜上主事,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
“小米麦子,三钱一石,米豆皆要,亦是按价给足,来者不拒。”
张家(苏州———张逸云)设在立陵城的分店里,金门达看着写来的纸条,脸上也现出迷惑不解的神色来。
大合胜在七月这样的时候开始收粮,而且是按每石三钱银子的价儿来收,米豆也要,价格要稍低一些,但也是和常价一样。
整条北街上,最少有一二十家店铺在做粮食生意,其中也颇有一些银资在十万两以上的大商铺,还包括张家(苏州———张)这样的身家百万两的巨富大商行的分号。
大合胜的银资在这样的地方只得算中乘,按常价大肆收粮的消息一传出来,一下子叫不少人心下一诧。
…………
———金门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几个月前,他的远房侄儿———金二福还找过他,请求以低于常价的价格从张家分店购入粮食,并且隐晦的表达了要顶下大合胜店铺自己来做的想法,谁人料这么一点时间,风云突变………
———大合胜不仅没有如张东主(苏州———张逸云)说的那样倒下去,反而大张旗锣的弄起了‘马上到’,还在整个立陵城收粮,这个动静,不可谓不小。
…………
“给他们,咱们库里还有一万来石,全给他们好了。”
金门达虽然不大明白大合胜是什么想法,不过好歹自己侄儿也在那边当掌柜,既然是按常价买,这笔买卖吃不了亏,他这个分店掌柜完全能作这个主。
…………
…………
立陵城,北街———张家分店。
…………
“听说他们还弄“马上到”?”金门达对一个帐房笑说:“卫府那小东主心量还不小。”
“折腾吧。”另一个帐房满脸不屑的说:“做生意哪来这么容易法,就不知道老吴他们怎么会跟着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人物胡闹。”
金门达脸上带着笑容,心里也是赞同这帐房的说法。
…………
大合胜的危机化解经过,他也是打听清楚了,并且给张逸云写了封信说明这事。
张大东主对各地商行的诸多消息都很在意。
…………
此前,金门达跟着张大东主跑了不少地方,送了不少银子,东主所谋甚大,但具体要做什么他还不太清楚。
他隐隐觉得大合胜此举有些来路,只是暂时还摸不清具体的脉落。
卫府这东主的行事经过他也写的非常详尽,不过金门达觉得,这事能成还是仗的立陵城大书吏———宁可玄。
听闻宁大书吏和卫布善早已相识。
且卫布善一人能做得何事,恐怕具体的事也是吴大在跑。
不过他的信中没有写这些,张大东主会有自己的判断,他这个掌柜只把消息传达到就可以了。
…………
…………
过得两天。
…………
立陵城,北街。
…………
气候酷暑,落座门口,汗如雨下。
北街上大多商家的生意也如常平平,外加近几日风声涌动,少数几户已经关门离开了。
整个北街都变的冷清几许。
只大合胜的两个店还是非常红火,本店还在收粮,到目前为止已经接近三万石,也就是近四百万斤。
这粮食量已是不少,数额已经接近一次小市全部的贸易额还多了。
…………
大合胜的银本不过一万多两,上次小市几乎将货出脱干净,拢了几千的银子在手,加上卫布善自拿出来的一万两。
按银子来说,收完粮后还有些富裕,只是“马上到”的开销大,本店的开销也不小,虽然现在已经不收布匹和菜果一类的货物,每日的支项仍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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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陵城,北街———大合胜主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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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了,就说八月小市之前柜上休息,市后且说。”
静室之中,卫布善已经坐在主位,张元宝等人在旁听着,各人皆是没有异议,甚至张元宝稍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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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要紧的是,以常价买入的粮食已经堆的如山似同。
大合胜原本的库房根本不够地方,还好“马上到”那里空房子多,清扫了之后大半放在那边。
另还找几家相邻的商行借了空房子摆放,各处都堆的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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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布善对这个成果也是极为满意,换了立陵城外的地方,想在这么短时间收到这么多粮食也是不可能的事。
小市贸易就是粮食为主,布匹杂物为辅,不少家商行主供的商什就是粮食,别的不说,粮食是尽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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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常价收进来,可不是常价卖出去。
大市也好,小市(月市)也罢,都只得将将足量部份异国商人之需。
真的要仗着小市贸易解决了几千万异国人的吃饭问题。
这些人还闹腾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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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海运生意,可是一本万利,而且需量巨大,眼下收的这点粮食算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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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主,‘马上到’来生意了。”吴丰没在柜上看到卫布善,干脆就在店堂里唤着,好在店中现在无有客人。
倒也无事,吴丰满脸喜色,平时脸上的那种阴霾一扫无余。
这时卫布善才发觉,这厮居然长的颇为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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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布善的“马上到”其实是个四不像。
说是“马上到”,但并不租凭骡马,而是备有挑夫,帮着承运物品,收取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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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天下的通行已很发达,南有船北有马,北方各处都是以骡拉大车为主,并且在各个都城皆有大量的挑夫走卒。
近路的纯粹用人力推运,挑夫出力,远途的就用骡马,挑夫也充任骡夫,帮着赶骡马和上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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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夫大多是无地农民构成的流民为主,也有少许都城贫民,这些人多半皆是小人。
帮人挑货时偷顺只是小事,讹诈和抢拿也是时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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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夫素质太差,大多客商很少直接雇佣挑夫,而是寻得可靠的挑头,与挑头接洽,点查好货物后给挑头一大笔银子,挑夫只得一小笔,这般运送下来,损耗还是难免,但比货银全失好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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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马行———则是提供食宿和出租骡马。
连马车也出租的称为车户,当世的短路商途,车户为上选。
长途大量货物,则必雇佣骡马和挑头、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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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也分多种,大车有四轮和二轮之分。
其四轮车可载五十石,由马或骡牵引运行,或十匹,或八匹,六匹马骡不等。
寻常的二轮车对道路要求低些,但载重就下来很多。
那种载重几千斤的大四轮车,运向难,套用的骡马多,一般只是近程运送好用,地形稍一复杂,就只得用两轮车或是小车,甚至是单马或人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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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布善的“马上到”已是挑夫与骡马行加车户的集合,然而还不仅如此,商行还提供银子代存代取的票号之务。
立陵城北街这里是总店,卫布善准备在西岭村、临海渡口各设下一分店,这是方圆百里左右的张围,也是目前大合胜可以到达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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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布善计划过几日和吴大出去跑跑,选定几处分店的地址。
分店不需太大,有十来间屋子养几些马匹和骡子一类,放几辆马车,可以倒换人手就可。
关键是得设几间牢固的库房,置一些地痞和帐房守着,用来代收代发货物和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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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骡马行加挑夫、加账行票号的做法,是卫布善双招之中的其一。
海运是一招,这个“马上到”是一招,这两样生意若做起来,身家百万两是小意思,千万亦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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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得天下,卫布善不想理会,他海运也好,弄‘马上到’也罢,第一条是弄银子。
然后是壮大自身,海运可以结好异国商人。
做生意有了银子可相识地方上的差吏。若流贼不来就什么也不怕了。
甚至,可花银子请武门中人作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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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吴丰的话,卫布善匆匆走出。
看看一脸兴然的吴丰,卫布善笑说:“还有十来天就大暑,这几日———地都火烫,这时候还有买卖,做什么生意,往哪去的?”
“都是些珍货。”
吴丰看看左右,小声说:“玄珍珠,人参,狐皮一类,加起来得值万两银子,往苏州去,估计是卖给城中那些亲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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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丰且说:“货主是个秀才,叫方八北,在苏州一带有不小的生意,开的是票号和当铺,小人怀疑他是替大东主跑腿的,此番在立陵城驻留几日———也是在咱们这里淘腾好货………”
“………他的货专门用来送贺,关系重大,是以听说咱们有护镖的,愿意出重金雇咱们。只是………这人不怎么砍价,态度却是有些犹豫,只说要见东主一面之后,才能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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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布善听他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知道这是个好主顾,拉拢下来对日后大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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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叫吴丰带着,一径往“马上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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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8章
立陵城,北街———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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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照例还是大堆骡马粪,卫布善看着一皱眉,也不言语。
———后院传来一阵叮当响。
那些个匠户每日都在修补造马铁掌和马鞍。
这些天来他们顿顿都吃的足,还有盐菜瓜果下饭,空几天还有一顿肉可吃,原本满脸木青的匠户全家大小脸上都有了红色,小孩子脸色也变的红润几许。
待遇一好,这些人做事皆是上心的很,每日从早到晚造制不停,不仅活做的快,质量也是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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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戴着无檐帽,穿着青绸的生员模样的掌柜正在院子当间坐着,年纪在三十上下,下巴无须,人看着还算白净。
只两眼转动很快,光芒四扫。
卫布善一见之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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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掌柜,这是大合胜的卫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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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八北一看卫布善这般平头年纪,眼中立刻显现出一丝疑色。
不过这人是个有城府的,当下还是笑呵呵的说:“在下于这立陵城中已经听了不少卫东主的事,都说是百年一遇的人才,没想到还是这般年轻。”
卫布善拱手一笑,错开话头,说:“听说方掌柜有一批货往苏州,在下预备带齐人手,亲自替方掌柜押这一趟货。”
…………
方八北眼中现出一丝讶异之色,他没有下决定主要还是信不过吴丰一伙人。
———这些地痞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之辈。
这年月出远门他自己当然带了几个人手在身边,但若是押货的路上起了祸心………
方八北也不知道能不能抵御得住………
不过,如果这个在立陵城颇有身家的东主一起押货,这一层担心就可以尽消。
这一层意思方八北自己未曾明说,这卫东主倒是主动说出来,可见也是个事明白,非常精明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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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东主既然这般说,事情自然可以定下。”
方八北思虑再三,终是与卫布善将运货一事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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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用两轮车十辆,每车用马或骡子两匹,随行骡夫十人,镖师十人,连同东主和随从一人在内,共应给付骡马费合运费三百零五两,在下凑个整,共三百一十两,出发前便付清,如此两斥。”
方八北做生意非常谨慎,定下之后却是非常简快。
…………
半日时间,卫布善选定了车辆和护镖人手,加上他和吴大二人一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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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到”顿队时一阵忙乱,地痞们也是紧急集合,一个个站在一起,勉强按十人一排横着站好,每人都带得有长刀一类的兵器。
有几个高大些的则带着铁矛一类的长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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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痞们在这里才三五日,卫布善每日都过来,教他们列队和几个简单阵法,前者卫布善还算知道一点,后者就完全是在新书上看来的。
这些天,这些地痞每日皆拿着兵器习练,不过大多并不认真,只是他们倒也晓得是从卫布善手中领银子。
每日卫布善在时,态度还认真些,在卫布善面前站队也稍稍有个模样。
…………
这时院中有个年纪稍大地痞拿着大扫把扫地,慢慢将那些骡马粪扫成一堆。
看到卫布善目光,那人手拿扫把,躬身一示。
“那是老华,年纪快四十了,跑不动手脚沉,只得做这些事。”全牛在一旁看到了,一脸鄙夷的说:“若东主不欢喜,小人一会和他说,叫他回家去。”
…………
“不必了。”
全牛和吴丰也有些不同。
吴丰脑子活。
全牛常观风望面,迎合人心,与他大糙的形像截然不同。
卫布善摇摇头,笑说:“院子这么脏,这样扫扫也好。”
…………
现在一切刚起,卫布善也没有得力的人才,吴大叔侄二人还算得力,不过还需慢慢观探。
王三的弟弟出远门了,他只得家里店里两头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就算卫布善自己,也还是在慢慢适应立陵城的一切,哪有多少妙招可以施展,能有眼下的局面已经算是不错了。
…………
午时,卫布善回到卫府和府上众人言行,顺带简单说明几句。
…………
过午时不久,所有人吃罢了饭,一起赶着骡马上路。
…………
…………
街市上不少人看着,三五成群的闲人站在路边,低声议论着卫布善。
大合胜短短时间发生了不少事,都是与这个新来的东主息息相关。
且现在大张旗锣弄了这“马上到”,其中诸多行务———对很多掌柜东主来说都是新鲜事务,不少人还没有弄清。
结果这“马上到”就已经接下了生意,这叫人有些震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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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陵城中正经骡马行的和车户也不少,挑头也有好几家,在路过这些店面时,卫布善倒是察觉到怨妒的眼神。
如果不是大合胜,这一笔大生意多半是这些商行瓜分,他们看卫布善等人不顺眼也是该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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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只得看看,却没有哪个挑夫不开眼上来打,只是卫布善察觉到这些挑夫怨意明显,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罢休。
夺人饭碗绝非小可之事,卫布善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大合胜和自己的卫府他皆安排了一些护卫,现在还只得用地痞,这些家伙胆子大,他倒是想用几个的农户和卒户来习练,只是自己没有差衔,基业浅薄,这只得留待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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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布善身边跟着的那些地痞,各个皆带着兵器,明晃晃的甚是刺眼。
这些地痞也是几经挑出来的,多半有卒户身份,不说带刀剑一类,就算是弓箭也照样带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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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车马皆是经由立陵城门出来,沿着差道向前。
卫布善在车队前后跑了几圈,默算了一下。
每两轮车只运一千来斤的货物,再多的话车身过于沉重,左右转向非常困难,车身和车轮也承不住,这问题不是加几匹骡马就能解决,车身的问题才是大麻烦。
那种大四轮马车非常贵,卫布善见过几辆,感觉笨重的很,虽然能装几千斤货,但运输超不过百里,也就是差府用它短途运粮比较合适。
怪不得这车虽然有,但数量非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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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车皆是用两匹骡子或马匹,速度大抵在一个时辰———十二里地,按这样走法,天黑也到不了前方都城,只得在野外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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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挑夫们将车赶到一个骡马行旁,这种店是行客商人最佳选择,备有马厩,可以照料骡马,喂豆粕,涮洗,皆有人帮手,另可以生火做饭,休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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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负责去接洽。
卫布善和方八北骑马并在一起看着夕阳,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谈。
方八北对卫布善越来越好奇,不论谈吐和举止,这卫布善一点也不像是稚青少年,反而像是个沉年的老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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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吴大气急败坏的赶过来,远远就说:“这店老板疯了,说是店满了,不能接待咱们,我给他加了两成仍是不行。”
这时,那骡马行门前聚集了一堆人,看着有一二十个,皆是拿棍弄刀,还有拿菜刀的,估计是伙夫厨子一类,这些人站在店门前冲着卫布善这边———就大骂开来,语气煞是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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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八北笑说:“走得这么一段距离,估计是立陵城哪个挑头的分店在此,预备好了在这里摆卫东主一道。”
卫布善看看四下,突说:“你们这些盲人子还他娘的在这听着,你们手里的不是烧火棍?还不赶紧上去打!!”
他这几月来,店里作稳重,见差就跪,心里憋着一肚皮的火气,这时喊出来,心里顿时一阵顺气。
若不是顾忌形象,卫布善自己就很想拿把刀冲上去大砍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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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八北哑然失笑,这时他才觉到卫布善是个正常的年轻人,不似此前一副老成的过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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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卫布善命令,吴丰和全牛等人哪还迟疑,他们地痞成天立这个门结那个派的,无非就是做这样的事,这阵子每日皆在“马上到”里习练,各人皆很气闷,当下各人皆翻身下马,持着各种兵器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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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挑夫也是早就有所准备,伙计挑夫几许人等二十来人,对这边地痞形成了人数上的些许优势。
挑夫也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淳朴农夫干上几个月挑夫也成了老油头,走半道上拔出刀来就能转成盗贼。
…………
挑夫各人也发一声喊,挥舞手中各式兵器,一起向前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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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声势皆是浩大,方八北有些震诧,也有些担心自己的货物,万一大合胜这边落败了,这些挑夫莫要顺道夺了自己这些货才好。
他的货贵重是一回事。
要紧的是替那些贵人备办的货什,人家用来赏人或是送贺,若是耽搁了,就算方八北的身份也是承担不起。
不过,方八北也知道这一场非斗不可。
挑夫行、骡马行皆不是善茬,这一次让了,以后大合胜这一门生意就做不得了,开分店的事也趁早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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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方八北日后想借着大合胜送货的想法也就落了空,不论站在哪一边这场不斗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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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很快照面,地痞们经验丰富,骡马行那边人多势众,双方斗成一团,皆是疯了般的将自己手中的兵器向对面抡砸过去。
长矛、长刀加扁担、菜刀斗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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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有人往后逃开,开始是挑夫们多,他们虽悍勇,到底不如地痞们殴斗经验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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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形势大变,地痞们抵不过对方人多,不时有地痞负伤后退,原本他们就人少,退了几个往车队这边,余下的渐渐被围在内里打,很快就要抵不住。
“卫东主,你的手下可不怎地啊。”
方八北看的发急,这些地痞看着凶悍,可一旦真斗起来也就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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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人皆拿着像样的兵器,长矛长刀皆有,那长刀———刀刃长过三尺,锋锐狭长。
长矛也是制式长矛,矛头锋锐,长杆连接和手柄皆用铁包住,长杆是用上等柘木,韧坚非常。
手中拿着这般锐利的兵器,却被一帮子挑夫斗的落花流水,眼看就要落败。
…………
卫布善心中也是痛喝这些个地痞,叫他们习练时一个个懒怠的很,不想动弹。
他招募这些家伙也是看他们胆大,况且不是要练出一群武人出来,只要动手御贼就行。
谁人料全然不是一帮子挑夫的对手,简直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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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布善心中也是明白,眼前这些挑夫也不是泛泛之辈。
若是一群寻常的百姓,地痞们拿着兵器一吓皆吓跑了,不要说冲上来了。
他脸上现出毅然之色,今日这趟货是不仅关系“马上到”的生意,还有挑夫生意,票号生意还在后头。
头一炮就哑了,底下就不用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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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地痞已经崩溃,那全牛一马当先的逃向卫布善这边,一边跑一边叫说:“东主,不中,这帮挑夫恶的很,咱们不是对手,赶紧走吧,俺护你。”
吴大没有上阵,这时看着他侄儿———吴丰还在前头挥着长刀挡人,当下怒说:“东主骑着马要你们护什么,赶紧回去,你不上我上。”
“不中啊,打不过他们………”
…………
这边越吵越近,方八北面色已经非常难看,一会地痞和这边的骡夫被人追跑。
他还得拿出一大笔银子来雇对方这批挑夫,路上还不一定安全,没准到了野外这些挑夫就敢拔刀劫货。
…………
这时卫布善策动身下马,一路向前。
“东主?”吴大心下一诧。
方八北脸上也有些愕然。
卫布善面色如常,心中却是如开水般沸腾着,斗架他不怕,甚至现在就被人来上一刀也无妨。
…………
众人皆呆征征的,看着卫布善一骑当先,冲向对面。
“东主,我也来!!”吴大眼都红了,此前他曾经和金二福一起算计过自己这个东主,结果东主未曾和他计较,就是金二福也无事。
这般大量的东主哪里去找?
后来吴大又见识了卫布善的心智和能力,若是此时卫布善有什么意外,多少宏图皆落空了。
…………
卫布善回头一看,果然吴大抽出刀也跟了来,气势居然也是不弱。
全牛等几个逃跑回来的地痞皆是呆呆的,他们没想到自己跑了回来,东主和三掌柜倒是冲了上去。
他们皆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下意识的站在原地发呆。
…………
一个挑夫挥舞着一柄长刀,镗一下砍在吴丰的刀上,吴丰原本就挡的艰难,这一刀势大力沉,直将手震的发麻,正要起身还击,不料对方一脚踹来。
吴丰整个人忍不住向后连退,身前现出破绽很多。
那个踹倒了他的挑夫,此时将刀势一收,又是横着向吴丰的肚腹砍过来,这一刀若是砍实了,只怕吴丰横尸当场。
“砰!!”
至险之时,突然一声巨响。
…………
那个挑夫突然回过头。看到眼前景象,这人不敢再挥刀,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卫布善手持火炮,炮口冲天,还在冒着白烟。
…………
这一炮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不论是地痞还是挑夫,斗架皆是常有的事,动刀也常见,伤亡在所难免,不过火炮这物什却是头一回见到。
…………
看到冒着烟的炮口,挑夫们皆是发呆征住,刚刚还悍勇无比的挑夫们皆是慢慢后退。
地痞们士气复振,骂骂咧咧的将挑夫们赶在一起,长刀高高架起,又喝令挑夫们蹲下。
众挑夫一一照作。
…………
吴丰上前给刚刚那个挑夫一脚,骂说:“废货的………刚刚差点砍了老子,一会老子就砍了你。”
那高大挑夫眼中现出一抹阴霾,不过看看已经重新填装完毕的卫布善,却是蹲在地下没敢出声。
…………
卫布善直接装填上黑火药,这火炮是他令“马上到”里的匠人们打造出来,这些匠人曾经造过不少火器。
———这也是当世天下的通处,一城开造大量火器,匠户不够便从各地抽调。
“马上到”的匠户不仅在立陵城做过事,还被调到过京都做过一年活计,时间到了才放回来。
有这么一身本事,一支火炮算不得什么。
…………
卫布善手中这火炮长约不到三尺,重量在五六斤左右,用黑火药四钱,铅弹一颗。
需得前置铅弹,然后拴住点燃的火绳,击发时扳机开火门………
炸响之后,卫布善就是赶紧重新装填,地痞们不是对手,他的这一支火炮已经成为得胜的厉招,若是拿着空炮,就同烧火棍一样了。
…………
装填黑火药的过程非常繁琐,需得分十几步来进行。
好在他心境沉稳,在众人乱哄哄的当口,第二炮终是装填完毕。
黑洞洞的火炮瞄着那群挑夫,终于止住了所有人的异动。
这一场,算是胜了。
…………
见此,卫布善止住吴丰,向那人问说:“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不是当过队卒?”
那挑夫抬头看看卫布善,答说:“小人王谷丰,以前在苏州城当卫所队卒。”
“怎地又成了挑夫?”
“小人秉气不好,得罪了队差干不下去,没法儿只得………”
“行了,我知道了。”
…………
卫布善止住这人的话,眼前这汉子壮硕非常,眼神中却现着阴气,一看便知不是善茬,说的话一听就是假的,八成是个逃兵,没准还带着什么人命。
…………
…………
这时,全牛等人冲到骡马店里,将店中那掌柜的拖了出来。
那人已经被全牛几个横拉竖踹十几个来回,披头散发,疯子也似,看起来凄惨无比。
卫布善看看那掌柜,吩咐说:“丢井里去。”
“好勒。”
全牛有些意外,转而是兴然。
…………
吴大嘴唇动了一下,想劝,却是没开口。
余下地痞脸上皆现出阴笑。
全牛几个将那掌柜往门口井边拖过去,那掌柜的大肆叫嚷,挑夫们一阵闹动,可看看地痞们手中的长刀和卫布善的火炮,终究是没有人敢动。
…………
“扑通———”
一声脆响后,那掌柜果然被扔在井中,在井中不停扑腾,声音有些沉闷。
卫布善脸色平静,看着那个王谷丰说:“你刀法不错,也有劲,我的“马上到”刚立不久,需用人手,你跟我干,成是不成?”
王谷丰有些震诧,说:“小人刚刚还和东主作对………”
“各为其主罢了。”卫布善对掌柜在井底的惨叫视若不闻。
王谷丰抖了个寒颤,只觉眼前这人好似藏着叫自己害怕的东西,当下不再犹豫,拱拳说:“小人愿为东主效力。”
…………
“甚好。”卫布善点点头,又看看其余挑夫,问说:“还有人愿意么?”
又有五六个挑夫拱拳,口中说:“小人愿意替东主效力。”
这些挑夫多半是独身,由流民和无地农民组成,也有王谷丰这样来历不明的逃犯一类,不过卫布善也不介意,反正手下原本的地痞大抵也就这般。
…………
至于挑夫们也是一样,原来的东主叫他们拦人就拦,落败了这新东主家又招招揽他们,自然随风摆柳、顺势而为才是正办。
…………
卫布善想想也是摇头,咱这大合胜,除了那些正经做生意的伙计是良家子弟,余下的皆是些什么来路………
这时井底那掌柜的声儿小了,卫布善对站在井边的全牛说:“扔绳子下去。”
“是,东主。”
…………
全牛的口气越发恭谨,对卫布善的号令根本没有半分的怠慢和耽搁,他赶紧将手边拎水的提桶解开,将绳子扔了下去。
那掌柜泡了半天,看到绳子自是赶紧捞住,全牛几人用力拉着,将泡的水沉的掌柜给拉了上来。
…………
卫布善骑马过去,也不下来,在马上冷冷看着那掌柜不语。
对方这时哪敢横气,瘫坐在马蹄之下一直默然。
卫布善待十几息之后才说:“若有下回,就没有这绳子拖你上来,你这店也是一把火烧了,明白了?”
“………小人是猪油蒙了心,听人唆使………这才………”
“我不听这些,你明白了就行。”卫布善脸上满是笑容。
越是这样,那掌柜就越是害怕,他这个“马上到”离此处甚近。
听说大合胜开了“马上到”兼挑夫行,两样皆是在抢各自的生意,跨行跨的厉害了一些,车户,挑夫,骡马行。
卫布善一下子得罪人不少。
这掌柜店中的挑夫就是好几个挑头分别派来的,结果却是这般。
卫布善如此手段,这掌柜心中虽还是不服,脸上却连一丝表情也未带出来。
…………
吴大在一旁赞说:“东主真是好手段。”
那些投效的挑夫,卫布善叫人带回大合胜,以后再说。
…………
卫布善又看看那些地痞,负重的也随挑们回立陵城,吴丰怎也不愿走,卫布善心里也甚是倚重他,也就叫吴丰留下。
…………
“东主,咱们惭愧。”
吴丰一边叫人包扎伤口,一边一脸自愧的说:“咱们说是来护镖,差点就叫人追逃了,还得多亏东主出手………”
“各人心里有数就行。”
卫布善摆摆手,没有说什么。他将火炮包起。
不少地痞盯着这火炮看。
不过卫布善并没有多造火炮给各人用的意思。
…………
方八北这时骑马过来,看着卫布善笑说:“原来真正的高手是东主,真是失敬了。”
卫布善笑说:“方先生拿我说笑了,事来的急,还好事前有备。”
方八北低声说:“东主,若镖师全是这般人物,恐怕押镖之事,也不易成功。此前路还好,沿苏州差道上可有不少马贼,镖师们这般的本事武力,难啊。”
卫布善淡淡一笑,说:“门起之初,颇多犯难之事………”
“哦,我懂了。”
方八北真是灵明,一点就知。
当下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看向卫布善的眼神,又有那么一点变化。
…………
这时卫布善招手叫了吴大过来,低低嘱咐说:“一会我们歇息下来,你不管旁的事,找那掌柜商量———买下他的骡马店当咱们的分店,他必不同意,明早我们起身,他必到立陵城中告状………”
“………你带一百两银子去金子龙———金府里,将银子送上去,就说日后每月皆敬。”
吴大颇有一些肉疼,迟疑说:“每月皆有?”
“嗯,和他说日后还得多。”
“啊?”
“不舍孩子擒不得狼。”卫布善笑笑,拍拍吴大的肩膀,说:“别舍不得这点银子,大头肯定还在我们手里。”
…………
当晚就在这骡马店住下,卫布善对这点颇为满意,他原本是准备过几天和吴大出来跑跑,砸银子买下些店来,今日斗了这么一架,估计买店的银子能省下不少来。
他也不担心金子龙会不给自己面子,宁可玄一事刚过去不久,面子还在,另加上答应月月赠银,金子龙等大人物眼里———挑夫和骡马店皆是小生意,赚不到大钱,有银子入帐就很高兴,况且一次百两也算是厚贺了。
立陵城这里有金少府长护着,这事儿也就到此作罢,根本不会有人知会。
…………
…………
第二日照常动身,上午走了十七里左右,又定下了一处分店。
卫布善初步的计划———是从立陵城到苏州城弄出一条线来。
这是一条差道,一路上卫所队寨甚多,然后再开辟苏州城到京都,接着再到十里城。
这几条线开出来,生意就很不小。
十里城、京都、苏州城三地也是此线上的大头所在。
…………
…………
第0369章
陆可的记载八。
…………
…………
我度过了恐怖的十二时辰。
恶梦和危机接连而来。
一切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
狼王坊内,四处都是令人寒毛直竖的景象。我整个人充斥着恐怖。
…………
现在我还活着,但或许会跟其他人一样遇害。
我好累,已经筋疲力尽了。
已经亡了好多人,传说中的怪物———人冥一步步引着我们坠下深渊。
我能活下来反倒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
怪物的力量实在太强大,我们遭到了非常大的伤害。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无所适从。
这么弱小的我们想逮到人冥,实在是绝无可能、太痴人说梦了。
人想要同魔物抗衡———这根本就是个错误。
这是毫无胜算的。
…………
人冥就是一个诡异的怪物。寻常人是无法和那种怪物抗衡的。
我们不可能用一般的方法将其擒住,要得胜根本近乎不可能。
我们最终唯有亡身一途。
…………
我为何会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
怎么会想探访狼王坊?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好。
后悔也无济于事………
…………
今天是五月二十八。
白天已过,夜晚来临。
我从昨夜(五月二十七)———至今几乎没有合眼。接二连三的紧张和恐怖,让我无法入眠。
但这一个时辰以来,我不断被睡意侵袭。
若是睡着了,应该就会成为下一个遇害人吧………或许狼王坊中会多出一具尸首。
…………
我运用空闲的当口写下这篇字载。
虽然我平常就有写字载的习惯,但是现在的我其实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才会提笔写字载。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驱走恐惧。
…………
…………
只要一想到亡去的同伴,我就想骂天喝地。为什么给予我们这么残酷、悲苦又哀伤的试炼?
我不懂。
我不明白我们到底错在何处?
…………
从昨夜到现在,已有三人遇害。
分别是古子、来陌、马三。
而且王伯也处于临危状态,不知道他能够撑多久。
除了他以外,我们一行六个活着的人,就只剩我了。
…………
来陌、马三都在今天先后遇害了。
惨事接连发生,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狼王坊里的人———下人古子也成了遇害人。他可能是和王伯一起待在“虎窟”时,被连弩飞害。
———之说“可能”,是古子的尸首并没有被找到。
…………
王伯是在名叫“虎窟”的地下密道的出口———也就是铁门前遭到连弩袭击。
他们本来拿着兵刃房的铁钉耙、厨房割草的镰刀,到“虎窟”去破坏铁门四周的墙壁。
他们在到达洞窟的半个时辰后遭到袭击。
当时王伯对古子说,时候不早了,该回狼王坊里了。
古子点头,将刀具放在地上,然后提起煤油灯。
…………
就在那时,一枝生锈铁箭突然划破黑暗,飞了过来。
铁箭头深深刺进王伯腹部。
王伯在那一瞬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听到风声,腹部便觉到一阵痛楚,然后倒在地上。
…………
看来,袭击之人是跟着他们进入地下密道,并以他们的煤油灯做靶子,然后将箭发飞出去。
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密道中,煤油灯的光线是一个很明显的目标。
…………
当王伯恢复神志时,古子已不知去向。
煤油灯的火光消失,他被黑暗包围。
他呼喊古子的名字,但没人答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密道内回响。
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古子了。
…………
王伯受了重伤。箭还刺在他的肚子上,他拼命站起来,用手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回狼王坊。但是他无力推开石板。
最后靠在石板画的后面昏倒了。
…………
过了不久,我们从另一边将门打开,便发现受伤的王伯。
我们将重伤的王伯背到二楼大房间。我们没有药,只得扳开他的嘴,让他喝一点酒,再将酒洒在他的伤口上。
我用火将匕首烧红,以匕首为刃,将他被箭刺伤的地方切开,将箭拔出来………
…………
王伯恐怖的哀嚎撼动着整座狼王坊,并刺进我们的心口。
王伯再度失去神志,而他醒转过来已是两个时辰后。
…………
王伯忍着剧痛,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灾事———也就是我刚刚记述的事件———对我叙述了一遍。
…………
替王伯急救后,雷戈大管家拜托我和马三到地窖寻找古子。
…………
我们提高警觉,进入“虎窟”,将地下密道细细察看了一遍。
最后发现———地上从尽头的铁门处,到石板画的前面,都有重物被拖行的痕迹。
“古子也被连弩飞害了。”看了地上的痕迹后,马三绝望地说。
犯人应该是抓着古子的脚,将之拖行到狼王坊里。
在拖行的痕迹上还有从王伯伤口滴下的红迹。
可惜的是,空石板画的小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犯人的足迹和某物被拖行的痕迹,到了石板画前就消失了。
…………
“凶手为什么要将古子的尸首拖到狼王坊里?”马三面色凝重地自语。
我没有回答。
然而,自这天后,古子不再现身,尸首也依然没找到。
…………
古子在哪里?
是亡是活?
在何处?
完全不得而知。
人冥究竟藏身在何处?
没人注意到吗?
是在厚厚的墙壁中吗?
…………
另一个凶手到底是谁人呢?
马三吗?雷戈大管家吗?还是………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凶手的庐山真面目。
…………
我不但没有实在的证据,也没法子应付凶手。
或许这一切都不是人冥做的。我心中一直抱着这个想法。
不论如何,那个凶手用残决至此的手段,陆陆续续地害了我们的同伴。
害了一个,再一个,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遇害。
…………
够了!
我已经无法承担心里的恐惧。
太恐怖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不住发抖,全身变得冰冷。
好冷。
我不想待在这了。
快放我出去。
快让我离开狼王坊。
快让我离开这座狼王坊。
…………
这里是妖魔的领土,我们则是被关在黑牢里的亡囚。
亡身的到来,只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差别。
…………
不会有外来人,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会有人来救我们。
我们来到这里已经这么久了,但外面的人一点也没发现我们的迹象。
这是当然的。这是一座深林古坊。
…………
雷戈大管家他们在午前就将自己锁在二楼(一号房)。
我和王伯则是将自己锁在二楼———七号房(莫四的房间)。
…………
王伯伤势过重,情况很不好。虽然我已经试着尽力帮他,但仍是无济于事。
这里的药物不足,而且没有大夫。
…………
昨晚,我们将房间点得灯火通明。
雷戈大管家将家人全都带到二楼(一号房)。
马三提议所有人应该集合在一个地方,却被大管家拒绝。
我和马三在吃过晚饭后,到大房间里拿了衣物上来。这本记簿,也是在那时拿上来的。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将今天发生的事记述下来。
我在日初时趴在桌子上小睡了片刻。幸好到早晨都还平安无事。
人冥没有袭击我们。
…………
天大亮时,我得知自己和王伯都安然无恙,不禁松了一口气。
但我们只是不知道悲剧已然发生。
人冥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已大展魔爪。
夜里被关在地窖的来陌遇害。
我们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辰时了。
…………
为了送饭给来陌,我和雷戈大管家、旦个三人前往地窖。
雷戈大管家和厨子———旦个到地窖是为了去地窖的房间拿食物。
马三从天亮后就一直躺在木椅上,他饭也没吃,只是一直出着大气。
…………
“对不住,陆可。我好像伤了风寒,我要去睡一下。午时应该就会好一点了。”马三有气无力地说。
看来这接连不断的惨事给他带来相当大的冲击,从他的脸可看出他已心力憔悴。
…………
关着来陌的地窖钥匙一直在王伯那里。
…………
我们从王伯那里拿到钥匙,然后交给雷戈大管家。
我、雷戈大管家、厨子———旦个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地窖走去。
…………
接二连三的恐怖凶案,压得我们出不了气。
我们走下地窖时,彼此完全没有交谈。
凶手或许会突然袭击我们,我们必须时时提高警觉。
但我们万万没想到,地窖竟然会变成那样。
我们太大意了。我们进入狼王坊地窖后,看到的残决景象,让我们的手脚就像冻结般———
…………
开狼王坊地窖木门的是雷戈大管家,我们跟着他走下木梯道。
走到一半时。
在我身后的厨子———旦个发出的惨叫让我意识到又发生了惨案。
当我看到木梯道底下时,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在煤油灯的光照之下,闯进我视野的,是一幅骇人的场景。
大地窖角落的黑木门被门闩和挂锁锁着。
门前躺着一个人,头上蒙着灰布袋,斑驳红迹。
…………
“这、这是………”我用模糊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说。
“真的是太惨了………这是………又一个人遇害了………”大管家绝望地说。
…………
不错。
来陌遇害了。
这是凶手所为………
雷戈大管家慢慢朝大地窖角落走去。他拿着煤油灯的手往前伸,照亮了黑木门的前面。
但是大管家太过恍惚,脚踢到了,裤管沾到红迹。
…………
我凝望着这个惨绝人寰的现场。
我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眼前整个一片成了黑褐色。
…………
来陌是新遇害人。
…………
我和雷戈大管家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当时我还没注意到这件事的不寻常之处。
我的神志完全不清了………
…………
“………旦个。”雷戈大管家声音微微颤抖地说,“你去上面请马三下来。”
旦个没有答话。
我和雷戈大管家回过头去。
厨子———旦个面色煞白地定在木梯道口。她用手捂着嘴巴,已经快哭出来了。
…………
“旦个!”雷戈大管家怒说,再次叫她的名字,眼神非常凶。
“………是,是。”
“你没听到吗?快到上面去!!”
“呃、这………”
…………
“等一下。”我打断了大管家的话。我的语气大动到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样很危险。弄不好凶手还在附近。”
“那你和旦个去。然后将她留在上面。”
“这样你很危险。”我犹豫不决地说。
…………
“没关系,我身上有火炮。”大管家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型火炮,握柄上还刻着字。
“好。”我同着不停颤抖的旦个,赶快走回一楼的大房间。
旦个的双腿发软,不听使唤,连走路也举步维艰。
…………
“走,走走慢一点,陆先生。”旦个大口出着气,移动蹒跚的脚步,跟在我后面。
我们最后平安到达大房间,并将这件事告诉了马三。
旦个留在大房间,马三则和我一起快步走向地窖。
…………
雷戈大管家满脸苍白地在狼王坊地窖等着我们。
马三只看了大地窖角落一眼,就受到极大震撼,向后退了好几步。
…………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人所为………”马三前后脚开立———逃跑前的征兆,从内心深处发出叹语。
…………
头上蒙着灰布袋,和雷生遇害时一样。
…………
半晌。
“来陌………”马三终是站定,双眼紧闭,仰天一叹。
雷戈大管家将其头上的灰布袋稍稍掀开一角。
“………面目全非。”我指出了这个怪异的情形。
“是啊。”
…………
凶器就在房内,那是一将很沉的铁钉耙。
…………
“这是兵刃房里的武器。”马三颤抖地说。
铁钉耙的钉尖在煤油灯的火光下闪耀着光泽。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三惶恐不安地环顾阴暗地窖内。
煤油灯的红色火光照在石壁和地上。
大地窖内满是灰尘和霉垢,屋顶板角落还挂着小小蜘蛛网。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雷戈大管家绷紧着脸问。
“犯人是从哪里逃走的………”马三大作的深吸几口气后,用干涩的声音小声说。
我和雷戈大管家一时之间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
“………你们想想看。”马三看着我们说,“整个大地窖内,只有三个出口。”
“———黑木门上横着门闩,还有挂锁锁着。石板画后的密道尽头———有上锁的铁门。大地窖的木门也是从外锁上的………”
“………凶手是如何进入大地窖?又是如何出去?”
…………
我愕然。
我们都被眼前景象所震慑,完全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这其中还有一些不寻常的问题。
这一次依然是密室。只得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
四周都是厚厚的石墙。
三个出口全数被锁。
黑木门厚而坚固,还用挂锁锁住。钥匙则一直在王伯身上。
到底犯人———是如何进入里面加害来陌?
又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
不可能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化为可能。
…………
…………
狭窄地窖内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凶手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马三重复说。
“太匪夷所思了………”我低声说,吞了一口口水。
雷戈大管家用斥责般的口气对我们说:“凶手如何进出大地窖并不重要。还有别的问题我们得去思考。”
…………
“不重要?”马三用怪异般的表情反问。
“不错,真正重要的是尸首。来陌是如何遇害、何时遇害。凶手有没有在尸首上留下线索,这些问题都很重要。我们来验尸吧!”
…………
雷戈大管家在尸首旁蹲了下去,细细端详着。
他和我们都不是仵作,无法得知正确的遇害时辰。
但尸首还没有完全冰凉,由此可知来陌的亡身时间大约经过了一、两个时辰,至多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来陌可能是在寅时初到寅时末之间遇害。
…………
那一段时间,我和马三、王伯都一直待在一切。至少我们三人不是犯人———
不过,我们的不在场证明是绝对成立的吗?
会不会有人趁我们睡觉时,悄悄离开,走到地窖………
…………
虽然王伯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相信了。
“你们确定他真的就是来陌吗?”雷戈大管家站起来,用沉重的声音说。
我们对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觉得诧讶。
…………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雷戈大管家?”
“尸首面目全非。我们得看到脸才能确定他到底是谁人,不是吗?”
“但从衣物和体格来看,他的确是来陌。你认为这是别人?”
…………
的确,亡者身上并没有能证明身份的证据。但我们也没有怀疑他不是来陌的理由。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为了慎重起见,查探一下为好。来兄台右手大拇指上———应该带着玉扳指吧?他曾说他的扳指拔不下来。你们看———”
…………
来陌惯用右手,玉扳指是戴在左手,雷戈大管家可能是记错了。
这的确是来陌之前戴着的玉扳指。
“这样应该就能确定这是来陌兄台了。”马三仔细端详着,低声说。
…………
“你脑袋真灵光,还记得他手上有戴扳指。我都忘了。”我叹说。
“没什么。”雷戈大管家兴趣然然地说。
“不过,犯人为什么要蒙上一个灰布袋?”
“雷生也是同样的遭遇,没什么好奇怪的。”
…………
“这些或许是凶手一时的念头。那是个疯子………”
我和马三无话可说。
但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心中依然存疑。
…………
“他为什么会遇害呢………”马三现出疲惫的神情,低声说。
我的头脑再也没法子好好思考。
“其他遇害人也是一样,雷生和其他人也都平白无故地遇害。凶手究竟为了什么,要如此为之?”雷戈大管家一脸愤怨难平地说。
…………
为了驱走亡寂的气息,我转而考虑其他事。
“凶手是怎么进到大地窖里的呢?”我看向门口,问马三。
…………
黑木门钥匙一直由王伯保管。照常识推断,凶手是无法进到里面房间的。
“你们怎么还在说这个!!挂锁虽然坚固,构造却不复杂。用铁丝之类的物什应该就能打开,不是么?”雷戈大管家生气地说。
“这个锁没有备用钥匙。”我提醒他。王伯之前说过,黑木门上这道锁的钥匙只有一把。
就算王伯说假好了,但他伤得那么重,也不可能是他所为。
…………
黑木门和旁边的墙壁上有着“匚”字形的木桩头,横木门闩则穿过“匚”桩头定住。
其中一个桩头上缠着铁链。铁链是先穿过门闩上的一个洞,然后再用挂锁将铁链锁住。
…………
马三将煤油灯拿到黑木门边,拿起挂锁仔细端详。
挂锁还很新。
钥匙孔在锁正中的下面,只要将锁打开,那个半圆铁棒的一端就能随意挪动。
…………
“钥匙借我一下。”马三从大管家的手中接过钥匙后,试着将锁锁上、打开。
“这个锁的构造蛮坚固的。钥匙的形状很是复杂,也不容易转动,要用铁丝打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钥匙孔上没有任何痕迹。”
“嗯。”
“问题是,犯人为什么制造这个密室?不将门闩和钥匙锁回去应该也没事吧………犯人必须将锁打开才能进去里面的房间………但是出来的时候没必要重新锁回去。犯人这样反而无法迅速逃离这里,在时间上是一种损失。”
“犯人这么做是为了让你们害怕吧!要让你们误以为这是人冥怪兽所为。”
…………
“真的是这样吗………”马三不能接受大管家的说法。
我也一样。
结果,挂锁本来是王伯的东西,钥匙也只有一把,这两点成了谜团的核心。
如果锁是由狼王坊里的人准备的,例如雷戈大管家,而且钥匙也在他身上,那么这个密室的谜团就能解开了。
也就是说,犯人只要事先准备好一模一样的甲、乙两把锁,就能制造密室。
犯人一开始先用甲锁将来陌关起来。然后再将甲锁破坏,害其命。
接着,用乙锁将黑木门重新锁起来。
接下来,再若无其事地和我们一起发现尸首。让大家以为乙锁就是之前的甲锁,这么一来。
这个密室表面上就成立了。
…………
不过,前面提到的两个原因,这个推断不成立。
当然,动机的问题也是让这个推断无法成立的原因之一。
雷戈大管家没有害来陌的动机。
…………
终于,我们将来陌搬到黑木门里的房间去。这里的尸首已经堆积如山,快没地方放了。
最后到底会有几具尸首被放在这里………
看着一具一具的尸首,我不禁这么想。
…………
…………
第0370章
陆可的记载7
…………
…………
大丰坐在木椅上。
大丰抖得很厉害,还不停在啜泣。亲眼看到那么可怕的尸首,心境崩溃也很正常。
大丰的心绪太过大动,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冷静下来。
…………
大管家将大丰交给旁的下人照顾。然后我们又回到佟夫人的房间,将榻被摊在地上,将佟夫人的尸首放在塌被上。
我们将尸首用塌被包起来,然后我抬肩膀,大管家抬脚。
将尸首搬到地窖实在是一个很不好的经历。
…………
…………
“那、那是什么!!”来陌在地窖的房间里面朝我们大叫。他两手握着门上小窗的铁栏拼命摇晃,且大喊,“喂,快放我出去!我是清白的!我什么也没做!!”
但是我们已没有心力去理他了。
我们只想早一刻将尸首搬进另一间房里。
…………
阴暗的地窖中,有三具用布或是塌被包着的尸首并排着。
雷生。
莫四。
佟立。
凶手会就此罢休吗?
还是仍然有其他遇害人被排在这里?
…………
我对着三人简单一敬福,然后以甚是低落的心境走出地窖。
…………
“喂———陆可!刚刚那是什么?是又有人遇害了吗?是谁人遇害?刚刚那是谁人的尸首?”披头散发的来陌兄台,将脸凑到小窗户前大叫。
大管家现出冷漠的表情瞪着他,以板正的语气说:“安静。那是佟夫人。”
…………
“你、你说什么?佟立遇害了?骗、骗人!喂、喂———陆可!快告诉我那不是真的!!”来陌瞬间脸色发青。他喷着口水,用力摇晃门板大吼。
…………
“来陌兄台,这是真的。佟夫人去世了。”
“为、为什么?”来陌的表情歪斜,几乎快哭出来,“是谁人害了佟立!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为什么!”
…………
“不知道凶手是谁人,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犯案的………我们什么都不清楚。”我觉得一阵难过。
“怎么会这样!”来陌叫说,并努力从小窗户中看着我和大管家,“陆可,我求你!快将我放出去,我不是犯人!我一直都待在这里,莫四和佟立都不是我害的!我是清白的!!”
“………拜托你,放我出去———雷戈大管家,你身上有钥匙吧!拜托!帮我开门!我是你们一伙的!我们一起想法子抓到凶手!我想替佟立还复………”
…………
“不行。虽然你的确和他们的遇害无关,但酒坊一事你却脱不了干系。至少在王伯许可之前,我们不能让你出来。”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摇摇头。
———不论怎么说,来陌都是在酒坊想害我的人。
…………
…………
“你说什么!你这个忘八!!”来陌咒骂我们,他的愤怒全写在脸上。
“———走吧,陆讼师。”雷戈大管家冷冷地打断我们的谈话,催我离开这里。
…………
“陆可、雷戈大管家———拜托你们,让我出去!陆可,那我拜托你一件事………”
“………请你转告王伯,就说他那间房里没有酒坛———你这样说他就懂了!我想起来了!一开始就没有酒坛!!”
“………我说的是真的!拜托,放我出去!!”来陌在我们背后亡命恳求。
…………
我不知道来陌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我并不想问他。
…………
来陌不断吼叫,我们都不予理会,直接走出狼王坊大地窖,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狼王坊一楼。
途中大管家一直是愁闷的表情,不发一语。
…………
待在大房间里的有雷来和厨子———旦个。
雷来依然在画画。
厨子———旦个则是正在替他倒苦丁茶。
…………
“旦个,在这之前,你都在什么地方?”雷戈大管家用严厉的语气问。
“您说我吗,大管家?”这名女厨子若无其事地答说,“我和平常一样,在厨房里洗碗和整理东西。”
“你自己一个人吗?”
“是的。今天大丰没来帮我的忙,花了比较久的时间。”厨子———旦个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
“我知道了。给我一杯苦丁茶。”大管家不再追问,接着对厨子———旦个将我们看到的状况做了一番说明。
“旦个。”大管家用平静的声音问,“王伯、古子和马三先生都还没回来吗?”
“嗯,都还没回来………真、真奇怪。”厨子———旦个疑声回说。
…………
会不会连他们也遇害了?
我觉得非常闷闷不安。
“怎么办?大管家?我们要去找他们么?王伯和古子应该都在‘虎窟’才对。”我说。
雷戈大管家双手环于心前,闭上眼睛思考。
…………
我看看窗外天月,大抵快到子时了。
超出王伯预定回来的时辰已经很久了。
…………
“你说得对,陆讼师。我也非常担心,一起去看看吧!”
雷戈大管家站了起来,厉然地令雷来将门锁好,除了自己以外,不可以让任何人进来。
接着我拿起煤油灯,确认匕首带在身上后,走出大房间。
…………
夜幕将这座狼王坊完全地遮围住了。
浓浓的黑暗袭过厚墙,将狼王坊内渲染得越发深幽。
无垠的寂静蔓延。
走道、走道转角、木门………
不管走到哪里,都只听得到清脆的脚步声,并立刻被周遭石墙吸了进去。
我们提高警觉,往柴房前进………
弄不好凶手会突然袭击我们,而我们连凶手的真面目都不知道。
我们真的能和人冥怪兽抗衡吗?
总之,我们无时无刻都要保持戒备,稍有疏忽就会遇害。
…………
就在我们走到柴门门口时,雷戈大管家突然停下,将右手食指悬在嘴前半寸。
我跟着他细细聆听。
———是一个低沉、缓慢的脚步声。
…………
雷戈大管家以动作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们蹑手蹑脚地来到走道尽头。
———不远的前面站着铁甲人像。
我们听到那个脚步声不见了。
…………
我们互望了一下,屏住气息,轻声走到铁甲人像近前。
雷戈大管家探头看了看铁甲人像。然后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也看看。
我照做,然后在铁甲反光中———看到了———走道另一头———大厅里马三的身影。
他左手提煤油灯,右手拿着的不知是铁钉耙还是柴刀一类的东西。
他在大厅,而且正往这里前进。
之前兵刃房的门被发生开了一道小缝。马三先生上的东西一定是从那里面拿出来的。
他想去哪里?
我们从准备观察一下他。
…………
马三就像话本故事里的巡山小旋风,左摇右晃地在昏暗大厅里前行。他有时会停下来观察墙壁、地板、门、墙上的空白画板还有铁甲人像。
他转进我们这里的走道,漫步走来。
他手上煤油灯的光,让他的影子顺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爬上来。
我们进到柴房,从门缝里细细看着周遭一位。
…………
终于,马三走进了厨房。
…………
我们在柴门的门后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心里同时打了个寒颤。
———那里是我差点遇害的地方,也是莫四被酒坛砸害的地方。
地板上应该还残留着几许红迹。
马三到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做什么?
庆幸的是,他没有将门关上。
…………
他在厨房里来回走动,踏在酒坛碎片上的声音传来。
雷戈大管家又对我作了一个手势,我们静静来到厨房前面,侧着身朝里面看去。
…………
整个厨房的地板除我们前面的一小块之外,其余地板上满是酒坛子的碎片,洒出来的酒也将整个地板弄得湿漉漉的。
…………
在这个一片大乱的厨房深处,可以看见马三手上拿的煤油灯光亮。
光芒在低处横移。
他可能是弓着身前行吧………
有时可以看到马三的侧脸。
…………
马上在厨房内的另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他的表情看来苦恼非常,盯着眼前的木门好一会儿,看似若有所思。
接着,他像下定决心似地将煤油灯放在地板上,然后高举手上那个像铁钉耙的东西。
…………
“等一下!!”雷戈大管家大喝,令我吓了一跳。
他大势地走进厨房,“马三先生,住手!!”
年事已高的马三些许诧讶,迅速转头往我们这边看,仍保持高举铁钉耙的动作。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神里还带有怨意。
…………
“马三先生,里面是我保存贵重古井上酒的地方。希望你不要破坏。”大管家的口气丝毫不退让。
“除了大管家以外………还有谁人在?”马三静静放下铁钉耙,眯起眼,向我这边望过来。
…………
“是我。”
“哦,是陆可。”
雷戈大管家躲过地上的红迹和破碎的酒坛,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则跟在他后面。
…………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马三拿起煤油灯,从厨房深处向我们问说。
“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马三先生。”从大管家说话的口气能听出,他已沉压不住心中的怒气。
“我没做什么,只是在找犯人,大管家。这扇门是锁着的,我为了将门破坏,从兵刃房里拿了这把铁钉耙过来。加害莫四的犯人或许就近在眼前,可能就躲藏在这间房间里———”
“我这里有钥匙。”大管家从裤子口袋拿出一把陈旧的钥匙。
…………
“你用钥匙开吧!不用砸门了。”
“我以为狼王坊内的全数钥匙都被害了雷生的凶手拿走了。”
“这把钥匙一直在我身上,没被拿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三面无表情地答说。
…………
雷戈大管家用右手将钥匙往马三丢过去。
马三先生俐落地接住钥匙之后,便又转身面对门,用煤油灯照着钥匙孔,然后开锁………
锁发出了轻微的铜铁声,接着就开了。
马三握住铁挂锁,想将门推开。
但雷戈大管家制止了他。
…………
“我再说一次,这个房间里只有古井上酒,绝对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你是说我在找什么东西吗?”马三缓缓地将头转向我们这边。
“你要找的,不是犯人,也不是珍惜的陈年好酒。”雷戈大管家自信十足地回视频,“你要找的,应该是那将传说中诛神的‘神炮’吧!!”
…………
“你知道得真清楚。”
数息后,马三才岛定地答书评,但早已被雷戈大管家的话吓得面无红色。
…………
马三拿起铁钉耙,来到我们面前。
黑暗中响起鞋尖踢到酒坛碎片的声音,以及酒坛碎片被鞋子踩碎的声音。
马三的神情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让人觉得很陌生。
雷戈大管家将手上的煤油灯稍微举高了一些。
…………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马三先生。早在事前我就花银子请人将你们六个人的底细,全部详细查明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神炮’?”马三眯着眼,避开了煤油灯的火光。
…………
“下人向我通告,自从你来狼王坊里之后,就一直在独自寻找什么。”
“………此外,我从以前就对你的钻研很感兴趣。你从以前就四处造访各地的老宅和古坊,想找到‘神炮’的线索………”
“哦………”
…………
“综合以上我所获得的线索,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你真正的目的。”
…………
老实说,我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
“对不住。”我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掺和一句书评,“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炮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什么它会在这座坊?”
…………
“陆可。”马三沉压着怒气说,“几乎所有的商人世家,都听过‘神炮’的故事。这把炮是独一无二的神圣之物。”
“………是一个名叫土悟的铁甲兵卒拿着这把火炮,将一个自称‘神之子’的异国人处决。”
…………
“一把火炮………”
“传说中,这把火炮拥有神奇之力,会赐予持有者玄力,如此一来,持有者就可以将天下的命运掌握在手中,号令天下,横断古今。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人为了获得荣耀和玄力,拼命地想找到‘神炮’。”
…………
马三环顾我们,自顾自地继续说:“异国四处都有人宣称拥有这把火炮,有人甚至还将它展示出来。但是那些都是赝品。我怀疑真正的‘神炮’,就藏在这座狼王坊中。”
…………
“你为什么会认为那把火炮藏在这里呢?”我不解地问说。
马三将眼睛转向我说,”理由有很多,其中之一,是这座狼王坊本身就是一个传说。”
“………这座坊三十年来一直隐藏在此,一定有其原由。”
…………
我没有震诧,反而是愣了一下,“马三,你来这座狼王坊的真正目的,不是要拉拢我们和雷戈大管家的关系,而是要寻找‘神炮’,对么?”
“我当然不只是为了要找那把火炮才来这里的。”马三头次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辩说,“陆可,我是一个造物史钻研之人。我当然要将钻研摆在第一。”
…………
雷戈大管家现出不以为然的笑容,“可惜你要失望了,马三先生。那把火炮并不在这座狼王坊里,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在改建这座狼王坊时,已经命令下人们查探过每一个角落了。这座狼王坊里———除了‘虎窟’以外,根本就没有密室,且不说是‘神炮’这种宝物。”
“………我个人是认为,那把火炮只是一个纯粹的传说。那只不过是抵挡不住贪念的人,所捏造的无谓妄想。”
…………
“或许是这样………”马三低头回说,“………不过,纵使如此,我还是必须尽到身为造物史钻研之人的义务。”
“总而言之,依你的年纪来看,你应该有着不错的判断能力,希望你相信我的话。我重说一次,这座狼王坊绝没有‘神炮’,我也绝没有将它藏起来。说明白点,我对那种东西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雷戈大管家的言词不仅有力,又带有浓烈的自信,我不认为他在说假。
…………
“………我知道了。”马三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都在盯着脏地板,然后将铁钉耙丢到地上,厨房内因此响起了一阵铁器碰撞声。
火光之下的马三看起来瞬间老了好几岁。
…………
…………
“你可能不会马上接受事实。你要不要进去里面的房间看看?马三?”
“不,不用了。”马三无力地摇摇头。
“别客气。”雷戈大管家随口答说,带头避开一片浪藉的酒碎片坛,来到里面的门前。
………
里面这间房间的大小不到外面的一半。
左右两侧的墙壁和房间中央都有置酒架子,这里果然存放着珍惜的古井上酒。
房间里稍有寒意,霉味很重。
空气和黑暗凝滞不动。
煤油灯的火火下。
———许多蒙上了一层灰的褐色酒坛排列在置酒架上。
…………
雷戈大管家沿着左侧的墙壁走到房间的里面。他从置酒架子的下方拿起了一个宽宽大大的陶瓷酒坛。
他一面用抹布拭去坛身上的尘埃,一面说:
“这是这座狼王坊中,年代最久远的一坛酒。要不要喝喝看?”
但马三已失去了干劲。他默默摇头。
我也跟着摇头。
…………
“这样啊。真可惜。”雷戈大管家耸耸肩,小心翼翼地将酒坛放回去。
听大管家的口气,就好像独享什么大菜一样。
…………
我们走出厨房后,雷戈大管家将门锁上。
我和马三走到大厅等他。
…………
大管家过来后,交互看着我们两人,以肃然的语气说:“对了,马三。王伯和古子去‘虎窟’后一直都还没回来。我和陆可很担心,才会到地窖去。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是啊………他们去虎窟已经很久了。”马三眨眨眼,稍稍振奋着说。
…………
“不错。”
“那我们走吧!!”
…………
我们三人回到柴房(厨房旁),然后走下木梯道。
…………
…………
“小心一点。”在下到大地窖之前,大管家提醒说。
我和马三默默地点头。
…………
我打开大地窖的门,前方并无异状。
———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墙壁上的空白石画板,也就是“虎窟”的入口,是关上的。
空白石画板在煤油灯的照耀下微微反着光。
…………
大地窖四个角上的白灯笼,只剩下微弱的火光。
虽然地窖房间里的来陌的状况也很令人在意,但是现在还是以去“虎窟”为优先。
…………
…………
“门为什么是关上的?”马三不解地说。
他们应该正在门后的通道里撬大铁门才对,将门关着很奇怪。
…………
“开吧!!”
雷戈大管家说完后,我和马三将手指按在空白石画板边缘用力拉。
是门,也是空白石画板的石板,开始一点一点地朝我们挪动。
空白石画板和墙壁之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门的缝隙慢慢变大,一寸,两寸,三寸………五寸………十寸………
…………
就在缝隙达到三十寸宽的时候,门的另一边突然有一股巨力将门往我们这边推。
空白石画板突然自己快速地挪动起来。
…………
“啊———”
我和马三的心几乎因这个突如其来的诧吓而冻结,分别向左右两边快速退开。
突然间,有一个庞然大物从敞开的门里朝我们这个方向倒过来。
…………
“王伯!!”我们同时大叫。
倒下来的是王伯。
王伯的身体靠在石板的另一侧上,门被拉开,他的身子就将门往这边推开。
王伯脸部朝下,重重摔在地上。他发出哀嚎,翻了个身,让脸朝上。
他的双手按着肚子,上面有一大片红迹,指缝间还有一长长的利物………
…………
“王伯!”马三蹲下去察看他肚子的伤势。
他没有回答。
…………
“怎么了?”
“王伯的肚子被连弩飞伤了。箭刺得很深,淌了很多红迹,必须赶快治疗!!”马三用手按在王伯的伤口上。
…………
“王伯!王伯!!”我担心的方寸大乱,不停呼喊他的名字。
“陆可………”脸部痛苦扭曲的王伯小声地说。
他的脸色苍白,毫无红色。
…………
“王伯,你怎么会被飞伤?古子呢?”
“………遇害了………”
这是王伯回答的唯一一句话。
他的头突然往下一沉,就这样昏了过去。
我们从被推开的门朝“虎窟”之中望去,地上的斑驳红迹一直延伸到深邃的黑暗中。
…………
…………
第0371章
陆可的记载6
…………
…………
木桌的中间,点着蜡烛,但大房间是细长形,四周墙壁终是相当阴暗。
…………
回过神来才发现,悬月空悬,已是亥时。
疲累和伤势让我的体力消耗殆尽,我就这么坐在木桌旁睡了好一阵子。
…………
下人们当然对雷生的遇害觉得非常难过,因此花了很久时间才准备好晚饭。
我们直到酉时末才在大饭桌边坐下。
大家只是木然地将食物送进口中,没怎么交谈。
恐怖和坏疑、悲伤和绝望、紧张和无力———诸多杂乱的心绪蔓延在我们之间。
用完饭后,王伯和古子便前往“虎窟”。
雷戈大管家则到二楼房间。
留在大房间的只有我和少年———雷来两人。
下人们或许是随侍在主人身边,或许在收拾饭桌,反正我没看到他们。
…………
我的眼睛余光看见———
雷来正背对着我,坐在一把木椅上。
他正低头专心地在白纸上画画………
…………
宽敞的房内陷入寂静。
在一片静谧中,只有少年的手中笔在纸上挥动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
半梦半醒间,我朦胧地看着木桌上的那个烛台。
已经变短的蜡烛照亮———雷来怪异的装扮———怪异的面具和布手套。除了眼睛之外,全身上下都被包住了。
烫伤的关系,这名七岁的少年无法在外面的天地自由过活。
铁门有没有被锁住,对他来说并无差别,这座狼王坊就是他的整个天地………
仿佛只得活在黑夜的盲眼蜥蜴………
…………
少年抬起头………侧身望向我………烛火摇曳,令他在面具下的眼珠看起来有些怕人………
“讼师………”少年用沙哑的声音小声说。
“嗯?”
“陆叔叔,你后悔来到狼王坊吗?”
…………
我不记得我回答什么,只觉得神志好像淹没在混浊的大海里。
当我再次看向那少年时,他已经回头继续画画了………
我的眼皮慢慢下沉,身体好重,全身上下的伤都在痛。
我现在好困………就这样睡到天亮………沉眠全全………
然而,我的愿望无法实现。
…………
正当我沉沉入睡时,有人将手放在我肩上,摇晃我。
“———陆可。”
一个低沉的声音将我唤回来。
…………
雷戈大管家就站在我身旁。
他穿着灰色布衣,但腹部和手腕处都被染红了………
…………
“怎么了?”我吓了一大跳。
…………
雷戈大管家的眉头深锁。光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大抵又有遇害人出现了。
“我们找到佟夫人了。但她受伤了,我们都不懂医术,得请陆讼师替她诊治一下。”
“———另外,在我们回来前,陆讼师可否顺带帮我照顾一下小儿。”
…………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们是在哪里发现陆夫人的?她的情况怎么样?”我站了起来,眼角瞥向正看着这边的雷来。
…………
“佟夫人是我和大丰发现的。我们想去查探二楼的通风窗口有没有什么问题,结果发现佟夫人就倒在三号房(佟夫人的房间)门口。不知道是被人袭击,还是撞到什么东西………”
“………她的脑袋后面有个很大的伤口,红迹斑驳。她已经丧失神志,不管怎么叫都不醒。”
…………
“那、那么,佟夫人此刻身在何处?”我问。
“三号房。请你到二楼佟夫人的房间来。那是最近的卧榻………现在应该是内人和下人们在照顾佟夫人。”
“我知道了。”
…………
佟夫人的房间位在二楼一侧。
我和雷戈大管家快步离开了大房间。
…………
…………
过了一会儿,我和雷戈大管家回来了。
…………
雷戈大管家一脸倦容地寻了个椅子坐下。
周遭的震动令木桌上的烛光随之摇曳,四周景物的影子也跟着发生细微变化。
“佟夫人的伤势很严重么?”雷戈问。
“好像还好。虽然是头部裂伤,红迹斑驳,但伤口并不深。”
“那会没事吧!!”雷戈大管家松了一口气。
“但愿如此。”我语气阴沉的说。
…………
“对了,二楼走道上的通风窗口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吗?”
“没有,窗口很小,仍旧是被封锁住的。佟夫人在被我们发现之前,人到底在哪里,还有凶手究竟躲在哪里,这些都还是一团谜。”
“这样啊………”
“不过………”雷戈大管家朝窗外悬月看了一眼,“王伯和古子还没回来吗?”
“还没。”
…………
“已经亥时末了。他们早该回来了。”
“………有点不对劲。”我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马三先生也不在,他去哪了?”大管家的表情变得越发肃然,用斥问的语气。
我仿佛遭到当头喝棒,连一个字都无法答来。
我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件事。
…………
“我从刚刚就没看到他了………”我迅速回想之前的事。
我最终一次看到马三是在什么时候?
…………
“马三先生很久之前就拿着煤油灯离开这里了,父亲。”雷来说。
“什么时候?”
“很久之前了。在古子他们去‘虎窟’,还有父亲去看娘亲之后的事。”
“是他自己说不要一个人行事的!!”大管家面色凝重地环抱双臂,愤慨地骂说。
…………
出现了新的谜团。
马三一个人去做什么?
现在狼王坊里有凶手横行,单独行事不是很危险吗?
他大概是趁我睡着时,偷偷离开大房间的吧!
话说回来,王伯曾说过马三行迹可疑,而且好像一直想在这座狼王坊里找什么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在这混乱的时刻———或许正是最佳时机。
…………
马三是凶手吗?
他是在寻找逃出去的路吗?
而且,佟夫人在这期间被发现的事和马三的异样举动有什么关联吗?
就在此时,事态忽然急转直下。
———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慌忙地跑过来。
冲进大房间的是厨子———旦个!!
…………
“完、完了!”旦个那虎狈不堪的脸已苍白得不能再白了。眼神恐惧无神,一颗颗汗珠不断自脸上冒出。
我和大管家看到旦个这种异常的举动,诧讶地站起来。
雷来也默默看着旦个。
…………
“怎么了?”雷戈大管家问。
“佟、佟夫人她………亡、亡身了。”旦个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用尽气力张开嘴,气若游丝地将这个事实告诉我们。
…………
“你说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大管家和我异口同声地问。
我能觉出自己脸色发青。
…………
恐惧的几乎要晕厥的旦个接下来说出的———如果是事实———是一件令我们难以置信、陷入绝望的事。
“她、她的脸、脸被割伤了。被、被人割伤了!!”
…………
…………
这次的遇害人是佟夫人。
令人难以理解的离奇之事再度发生。
佟夫人在闭门的房间中睡觉时,突遇刺害,而后脸被某个人———割伤,而且旦个和大丰就在房间门外。
这一切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只得用妖术来形容。
简直就像是妖魔所为。
不,这一定是人冥下的毒手。
一个来去无踪的怪物。
…………
这么一来就清楚了。
人冥怪兽来去无踪,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
纵使是在石壁的阻挡和众人的注视下,人冥依然能来去自如,然后瞬间消失。
当然,这些事一般人是办不到的,而现场留下的证据便昭示———这事的确不可思议。
…………
雷生的遇害也好,害了莫四之后消失也好,这些都是只有妖怪才能办到的事。
于人冥而言,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
我已经快疯了。
房间那个凄惨无比的景象,至今还烙印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上锁的房门………
我止不住颤抖。
太可怕了。
我想离开这座狼王坊,怨不得立刻离开。
遇害人正持续增加,若迟了一步,我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具尸首。
———总之,佟夫人遇害前后的详情,我依时间顺序,记叙如下。
…………
大管家和下人大丰在亥时初左右,发现佟夫人倒在二楼———三号房(佟夫人的房间)的门口,而且头上淌着红迹。
佟夫人被搬到房中的卧榻。当时她几乎没有神志。
左侧是二号房(来陌的房间),右侧是我的房间(四号房)。
…………
佟夫人的房间和我们二楼的房间一样大。房间长约一丈半,宽约一丈。
房内的布置倒也简单。
地板上的石砖几乎是全黑的,桌上的烛台虽老旧,但擦拭得很干净。旁的家具除了卧榻外,还有一小矮柜,以及双开门的柜子。
…………
佟夫人被抬到卧榻上后,雷戈大管家便将雷氏夫人叫过来,让她和下人一起照顾佟夫人。
接着,他便到大房间告知我和雷来这件事。
…………
之后大管家带我回到佟夫人所在的房间。
…………
佟夫人自从被发现后,几乎一直昏迷,并不时说梦话。
房里没有窗户,周遭相当混浊,因此治疗时,我曾叫大丰将走道上的窗户尽量推开一些。
…………
我只懂些简单的医治之法,在替佟夫人稍稍诊治一番后,便让下人———大丰留下帮忙。
我和大管家则暂时回大房间。
…………
佟夫人没有生命危险。诊治大致告一段落。
房中两只水桶见底,旦个已经取走一个到一楼去了。
大丰也准备拿着空水桶到一楼盛水。
…………
就在大丰锁好房门,走向木梯道,正准备向下跨出一步时,突然觉得一阵几乎要将背部冻结的恐惧。
走道某处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怕人哀嚎。
而且那声音的回响在诧寂的走道,再次响起后,突然归于平静。
“佟、佟夫人?”大夫察觉那是佟夫人临亡前的惨叫。
…………
大丰直奔三号房。
走道尽头———墙壁上的煤油灯都是点着的,整条走道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除了大丰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
大丰飞奔到房间门口,门却打不开。
这才想起———自己在离开房间时,为了保险起见而将门锁上。
…………
大丰好不容易才用颤抖的双手将锁旋开,推开门。
但在房间中看到的—简直骇人听闻。
佟夫人所躺的卧榻靠右边墙壁摆放,木柜子则位在卧榻对面的墙壁。
房门边有个小矮柜,上面只摆了一顶雷来的帽子。
…………
佟夫人的脸被割伤了,伤口淌出的红迹甚多。几乎已经辨认不清面容。
桌上有个烛台,煤油灯的火捻子正在燃烧。
大丰直盯着佟夫人的脸。
…………
———凶、凶害案,这是凶害案!!
佟夫人遇害身亡了。
而且是刚刚才遇害,凶害案是刚刚才发生的!
…………
有人在大丰不在房内的短暂时间里,闯入房间,害了佟夫人………
残决的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大夫愕然,陷入恐慌。他无法判断自己究竟看到什么?
“阿、大丰,快,赶、赶快、赶快找人来。”
大丰回头一看,旦个跌坐在地,身子也不停发抖,旁边是一只盛满水的木桶,显是刚刚提水回来。
“嗯………嗯嗯………”大丰猛然回过神来。
但恐惧遍及全身,他怎也迈不开腿。
…………
下一刻。
旦个只得不顾大丰,发狂似地跑过走道、木梯道,来到大房间。
听到这事的我和大管家立即奔上二楼。
…………
…………
“快进去!!”大管家厉然地说,并推开房门。
接着我们便踏进房间。
里面的景象实在是太骇人了。
我只看了一眼这光景,整个人就被恐惧充斥。我全身发冷,且不住颤抖,双脚无力,不得挪动半步。
…………
我环顾房内。
照大丰描述的情况看来,事起之时,这个房间是一个完全的密室。
除非这个被厚墙四围的狭窄房间中,有地方可以让凶手躲藏。
答案是否定的。
…………
这张卧榻制作相当精良,底座很厚,和地面之间的缝隙只有四寸上下,即使趴着也无法躲到卧榻底下。
火捻子在燃烧。
通往大桶房的入口和其他房间一样,都有着一个小木门,且门闩是闩上的。(后来大丰说,是他在走出房间之前,才将小木门关上?)
矮柜只有一尺半左右,不可能让人躲在里面。木柜子也很小,再加上双开门,只要拉开,柜子内一目了然。
…………
我环顾房内,终于忍不住了,赶紧跑到走道角落将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你还好吧?陆讼师?”大管家站在门口,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嗯,还好………”这是骗人的。我撑不下去了。
…………
我用灰布抹着嘴,点点头,回到房间。
…………
我的眼中含着泪水,眼前一片模糊不清,还有点匀不过气来………
镇定几许,我终于趴下去检查卧榻底下,又检查木柜子,还去拨一拨里面的灰。
接着再走到走道的窗边。
…………
黑窗被封住了。我伸出双手,将窗户拉开。
窗外狂风大作,冷风从封木缝隙中吹来。
黑窗是四边一尺的方形,外面共钉有四根封木,每根相距约一寸。
我试着摇一摇封木,发现封木非常牢固,动也不动。
…………
“不错———”我转向大管家说,“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
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煞白。
…………
此时,我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黑窗的左侧边缘沾到了一点红迹。
仔细观察黑窗内外之后,发现中间的两根封木上———虽然封木已发黑,难以辨认———沾有一点红迹。
…………
“你发现了什么?”大管家走到黑窗旁,冷冷问。
“很奇怪,房门是关着的吧!但这个走道窗户的边缘和封木都有被红迹溅到………”
“那是你的手碰到窗边和封木时沾上去的吧!”
“我有用抹布。”
…………
“的确很怪………那么,你认为犯人是从窗户出入?”
“不,那是不可能的。”
…………
我和雷戈大管家再度回到房里。
…………
“你对这事怎么看?”大管家叹口气,环视房内的惨状。
“暂不提也罢。”我心里很害怕,头脑混乱不堪,怎可能说得上来。
…………
…………
“榻板上有损毁的痕迹。”我正要走出房门时,又发现一件值得注意的事。
———榻板被佟夫人的肩膀压住的地方,不仅有龟裂,还有些许的破裂。
…………
不论如何,犯人和凶器消失的谜依然未解,而且大丰不在房里的时间甚是短暂。
…………
“真是弄不懂。犯人到底是如何进来的?,大管家环抱双手,目扫房内,“根据旦个和大丰的描述,他们听到那声的哀嚎时,这个房间是上锁的。”
“………况且———窗户上还有封木。犯人到底是怎么从逃出去的?”
“大丰是站在木梯道上。当他听到哀嚎时,就立刻回头跑到三号房间前,犯人并非从房门逃走。如果犯人从房门逃走,应该会被他看见,不过,犯人也不可能从窗户逃走。”
弄了半天,一切再度回到了原点。
…………
我将矮柜门拉开来看。
里面满是了书、白纸和笔等物什。
我失望地回头。
…………
“你们到底带了什么怪物来这座坊里?”大管家的眼神似乎看明了我在想什么。
“你是说我们将凶手引到这里?”我极力掩饰内心的诧讶。
他已经察觉人冥的存在了吗?
…………
“坦白说,我正是这么想。你们其中一人不断在这里害人!!”
“这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我一时不知怎说。
“我看只有这个可能!!”大管家掷地有声的说出这些话。看来他的心里相当愤怒。
…………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小声地问。
“总之将尸首用榻被包起来,搬到地窖的房间。你也来帮忙!!”大管家用手掌搓了一下脸的下半部,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非常坚决。
“呃?”我一阵错愕。
“我不能将这么可怕的尸首放在这里。”
…………
“等王伯看过以后再搬比较好,不是吗?”我提说。
但雷戈大管家已经走近卧榻。他用红红的眼睛看着我,“王伯看了也没用。佟夫人已经亡了。不论如何都不会活过来………”
…………
…………
第0372章
陆可的记载5
…………
…………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找起?”拿着煤油灯,从大房间的门走到大厅后,我问王伯。
我们身上带着在兵刃房挑出的护身剑什。
“地窖。佟夫人毕竟和来陌相好,说不定是去找他了。”王伯快步走着。
…………
“来陌是凶手吗?”
“不知道。但那家伙实在可疑的很………”
…………
我们从柴房的木梯道进入地窖。
刺耳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木梯间荡来。
四个角落的白灯笼有两盏已油尽火灭。
…………
“添点油吧!太暗倒是对我们不利。”
“凶手不会在黑暗中也看得见吧?”
“只得期望不是这样了。”
我对王伯的说法觉得一丝恐惧。
…………
大地窖依旧寒冷。
这里的墙壁和楼上不同,没有任何饰物,看起来非常荒凉。
这里只有寂静。
我们沿墙边走道往前,推开黑木门,进入了甬道。
向前方甬道转弯后,可看见两扇门。
———来陌就被关在左边那间房里。
…………
柴木门已拴上门闩,还有铁链和挂锁。
我跟着王伯从门上小窗户往里看,
———来陌就在这间屋子的最里面,背靠墙壁正在大睡,神情相当疲惫。
脸颊红肿,眼圈乌青。那都是被王伯拳砸造成的伤口。
…………
一开始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亡身了。
但仔细一看,他的心口还微微地起伏。
“佟夫人不在这里。”我回头对王伯小声说。
“到底跑到哪里了?”王伯一脸疑惑。
…………
王伯左右张望,无奈地叹口气说:“来都来了,就在这里找找看吧!!”
这里总共两个房间我们很快就找遍了各处。
每个地方都静得出奇,看不到任何人影。
…………
“佟夫人可能不在地窖吧?”我不耐烦地说。我身上的伤口开始疼痛,外加上多日来的疲累,头觉得很沉重。
“如果不在这里,佟夫人现在可能遇害了。”王伯冷冷地说。
…………
我往右边望去———
“对了,雷生兄台的尸首还在那里,该怎么办?”
那间房间里面漆黑一片,墙上煤油灯已灭,如今正被浓浓黑暗遮困。
…………
“可以的话,我希望在十里城侍卫来之前,都不要移动尸首。雷戈大管家或许不能谅解,但在仵作验尸前,现场应该得保持原样。”
我们朝那里走去。
…………
我们前往那个房间,走进被撞坏的门,用两盏煤油灯照亮漆黑的房内。
看向里面。
我总觉得有深深的黑暗盘踞其中,但房内的情形———包括尸首和红泊———就和我们最后离开时一模一样。
…………
“应该没问题。”王伯环视一下房内后说。
“我们出去吧!”我觉得不大舒坦。虽然尸首已被榻被盖住,但仍看得见地上的黑色红渍。
…………
“嗯。”王伯转身走向出口。
“怎么办?要上去一楼吗?”
“这个嘛………”王伯喃喃,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甬道,“在上去之前,还是再查探一下好了。你———大地窖,我去找找看这里还有没有旁的隐藏房间。”
“………我记得古子之前好像说过灯油放在木梯道下方的架子那里,你可以顺带拿一点过来。”
“知道了。”
…………
我看着王伯转身走后,便走过甬道,将手放在黑木门上———推开。
这扇门和柴木门一样,都是一扇坚固的木门。
门上铰链干干作响,但很轻易就被推开了。
…………
几坛古井上酒摆在木架上。
木架在木梯道正下方,且与木梯道平行,我没法子看到上面究竟有几坛。
…………
“佟夫人?”我将煤油灯举到头上,出声问———
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
我沿右侧墙壁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这里冷到连我呼出的气都会化为雾气。
…………
…………
我将一、两坛贴着老旧标签的古井上酒拿下来看看,但都没什么异常之处。
不见灯油。
这里空无一人。
我绕到右侧墙壁的空白石画板旁,想推开看看“虎窟”里的情形。
我将手指放在石画板的小坑上———稍稍一推———石画板当即动了。
向里面暼了一眼后。
我便将石画板放回了原位。
…………
…………
在大地窖里察看了一会儿后,我上到一楼厨房,准备寻点灯油。
将将从柴房进到厨房,然而———
耳边突然听到有东西破空而来。
我手中的煤油灯同时也被击落,掉在地上的煤油灯在瞬间熊熊燃烧了起来,却转瞬便熄灭。
就在同一时间,我的肚子被某人用力踢了一脚,脸上也沉沉挨了一拳。
我一阵无力,身体直接往后飞出去。
…………
我根本来不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见酒坛撞击、碎裂的巨响。
身前的酒架子倒下,撞到我的肩膀。
———这是凶手干的好事。
一阵剧痛令我再次倒在地上,而一坛坛的古井上酒就这么砸落在我身上。
幸好酒架的上端抵到墙壁,而斜斜地停住,没有整个倒下砸在我身上。
…………
突如其来的袭击、剧痛,以及无尽的黑暗让我陷入恐慌。
我的头像炸了似地,恐惧的无法做任何判断。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大叫,只是拼了命地想从架子缝隙中爬出去。
就在我沿着墙壁朝厨房门口前进时,原本固定在这面墙上的酒架也倒了下来。
整个酒架砸在我身上,诸多酒坛不断从酒架上滑落,砸向我的头和背上。
我只是一个劲儿往前爬。
…………
我用手拨开碎酒坛,淌出的古井上酒浸湿了地板。
总之,我向着自窗外飞入的微弱月光,奋力地往门口爬。
…………
然而,险境转瞬而来………
突然间,有人朝我右肩膀用力踢了一脚。
难忍的痛楚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人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让我的头去撞地。
我用双手撑住地板,亡命抵抗。
对方的气力非常大,由于四下一片漆黑,我心中的恐惧也随之倍增。
…………
袭击我的人开始紧勒我的脖子。
虽然看不到袭击我的人是谁,但我可以觉出他的身形应该很高大,至少不是之前袭击我的矮小老人。
这人的双手使尽气力,我能觉到这个人对我的憎怨和害意。
———来人!!
…………
我无法呼吸。
我的脸火烫。完全无法出声。
我拼命挣扎,摇晃身体,奋力将手伸到对方的手下面,想让对方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松开,却无济于事。
我的眼前闪烁着光芒,眼中满是泪水。
…………
袭击之人下手非常果决毒辣,连我颈部的骨头都发出了声音。
………我的神志越来越远………周遭一切………越来越模糊不清。
………好难过………我不………我亡了么………怎么会………骗人………住手………好痛苦………不能呼吸………我不行了………我的身体再没有半点气力了………
我已快放弃了………
…………
然而———
在我濒临亡身的那一瞬间,有人来救我了!!
…………
“谁?喂———你在干什么?”
在那充满亡寂气息的黑暗尽头,传来某人一阵怒斥。
———原本紧勒住我脖子的手忽然放松。
得救了!!
我沉出一大口气。
…………
我眼泛泪光,一边扶着脖子,一边大肆呼吸。
我的头好昏,脸上好痛,脉搏在清晰地咚咚作响。
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
“住手!!你、你干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只听见某人发出了一声哀嚎。
…………
我听见两个东西互相撞击的声音。
我翻过身,用满是泪水的眼睛望向门口。
眼前的景象是模糊不清的。
走道尽头墙上的煤油灯微微照亮门口。
方形房门在黑暗中朦胧浮现。
在门的前面,有两个巨大的黑影缠斗成一团。
那景象看来很遥远,实则近在身边。
…………
那场争斗似乎持续了很久,但那只是我的错觉。
最终,那人拿起酒坛或是棍棒之类的东西,砸向另一人。
———那家伙大抵是刚才袭击我的人。
…………
“来人啊!出人命啊———来人啊!!”
我用一只手按着疼痛的脖子,奋力放声大叫,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但我仍全力呼救。
…………
那个人———我想应该就是袭击我的人———最终沉沉一击。
我听见类似瓷瓶破碎的声音。
地上的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袭击之人将手中物什一扔,随即站了起来。
…………
“———站、站住!!”
我用尽全身气力攀附在墙上,椎心的痛楚窜遍全身,我的眼睛看不清楚,脖子上像是有火在烧。
往前跨出的那一只脚当即瘫了下去,于是我横倒在地,倒转一圈,撞到背部。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名袭击之人。
所有事情都是在一瞬间发生,但在我眼里却是无比鲜明。
那家伙对倒在地上的我瞥了一眼,转身朝走道迅速的跑走。
———在上下颠倒的景象之中,那家伙是往右边逃走的。
…………
我的身体撞到地上那人,停止了倒转。
“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大声喊叫,哀嚎,再度试着站起。
我的头脑一片混沌,步履蹒跚地前进,终于又在门口倒下。
我探出头,望向走道。
袭击之人往左边逃逸。往走道尽头———铁甲人像的方向………
…………
走道尽头那边一片漆黑,那家伙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但远去的脚步声仍很清晰。
“谁?什么人?站住啊!!”
我抓住门,站了起来,拖着疼痛无比的脚,不顾一切地追向那家伙。
我愤怒不已,忘了对方可能会再度袭击我。
…………
“喂———有人吗?”
我充满痛苦的声音,深深回荡在自己的脑袋里。
“———怎么了?陆可”
当我抵达走道尽头的瞬间。
———王伯便从旁侧的柴房跑了过来。他原本在地窖查探隐藏房间,应该是听到声音才过来。
…………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王伯手里的煤油灯让我觉得非常刺眼。
“是那家伙,我被那家伙袭击了!是凶手,凶手往这边逃了!!”
听着我大势的喊叫,王伯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
…………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是马三!
很快,煤油灯发出的红色火光便从后方传来。从大房间过来的他们正好在这里遇到我们。
马三后面是古子。
…………
“喂———刚刚有没有人从这里逃出去?”王伯发狂似地怒吼。
马三和古子看着我们的眼里满是诧讶。
“你怎么了?陆可!”马三大动地问。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
“这不重要,陆可又被袭击了!那家伙逃走了………”王伯怒气冲冲地大声说,并将我交给古子。
“你在说什么?我们刚才在大房间时,根本没听见有人跑动啊!马三大动地摇头。
“怎么可能?!”
“不。是真的,王伯。”古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
“那就怪了!!”王伯焦急地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那家伙明明从厨房逃出去了,难道凶手会飞天穿墙不成?”
“可恶!”王伯咒骂一声,接着便往楼上跑去,将挂在木梯转角墙壁上的空白画板用力扯下。
当然,空白画板后面只是石墙。
他用剑柄敲击石墙表面,确认有没有会动的石头,但这种行为自一开始就是白费气力。
…………
王伯回到我们身边,眼中满是愤怒的火焰,铁青着脸怒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无法回答。
我被古子扶着,头很晕,脖子和身上其他地方的伤也相当痛。
…………
“凶手消失了———”王伯全身满是怒气和不甘,大吼,“又被凶手逃走了!那家伙,到底躲在哪里?”
…………
从厨房往左直到走道尽头,大抵只有一丈远,一眼就能看到头。
———走道的尽头是一面石墙。
完全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王伯当时在柴房下方的地窖。
而马三和古子则是从大房间过来。
…………
也就是说,凶手在这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那家伙可以穿墙而过吗?
我觉得一阵茫然,脑袋一片空白。
…………
“陆可。你是说,袭击你的人在这条走道上突然消失?”马三的语气带点愤怒和半信半疑。
“只有这个可能!”我厉说。
…………
“怎么可能,你自己看看———这条走道的尽头是一面墙,而王伯从柴房出来,我们又从大房间赶来,不是吗?如果凶手被你追出来,不就等于瓮中之鳖?”
“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心想,会不会是墙壁或地板上有类似暗门的机关。
当然,之后我们实际查探发现,那发霉的墙上根本没有什么暗门。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马三以斥问的口气说。
“我在厨房找灯油时遭到袭击。后来又有别人进来,袭击我的人就慌慌张张地逃走了。如果当时没有那个人,我现在早就遇害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后回答。
“厨房旁有一间柴房,凶手会不会跑进那里?你当时神志不清,或许是你看错了。”
“不是的!”
…………
“———遭了!”马三突然诧讶地大喊,“糟了!莫四呢?”
“莫四兄台?”
“对啊!他说想喝酒提提神,早我们一步来到厨房。”
“那———”我哑口无言。
…………
所以人都脸色发白。
我们急忙折回厨房,但当我们抵达时………
“———等等。”马三伸手挡住大家,“这里的尽头是石墙,右手边是柴房,对吧?”
“不错。”王伯低声回答,“当时我就是在柴房下的地窖查探。”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如果陆可所言属实,那么凶手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这间柴房了。让我看一下!!”
…………
马三将王伯推开,推开柴房的木门。
这间柴房很小,除了地窖入口,近乎空无一物。
…………
“这里连一只小猫都藏不了吧………”王伯愤怒地说,“好了,走吧!”
我们回头往厨房而去———我们担心的情况成真了。
…………
厨房里的东西因刚才的争斗而散落一地。酒架子倒在墙上,数不清的酒坛掉落在地,四处都是碎片,酒溢满一地———
莫四仰躺在门口,头部朝着厨房内里,身体呈“大”字形,早已气绝多时。
…………
我的双脚不停颤抖,一阵不适涌上,让我想吐。
我的目光无法离开莫四的脸………
一动也不动。莫四已经完全不动,也不会言语了。
…………
莫四没有呼吸………他是代我而亡的。
原本遇害的应该是我………他是为了救我才代我而亡的。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非亡不可?
天来!!
我的眼睛淌下泪珠,思绪则被冻结。
…………
…………
我们回到大房间。
在这段时间,王伯去更衣,顺便帮我拿一套新衣过来。
我身上的衣服已是破破烂烂的了,同时也被古井上酒浸湿。
我忍住痛楚,勉力换好衣衫。
然而,我整个还是麻木的。
莫四的遇害,令我哀恸不已,无法思考。
…………
目前发生的惨案已有三桩。
地窖房间里那具身份不明的尸首。
同样地,面目全非的雷生。
厨房门口———遇害的莫四。
…………
在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就有这么多人遇害,而且佟夫人的行踪目前依旧是个谜。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完全一头雾水。
…………
这座狼王坊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有什么妖怪,在这座狼王坊里吗?
难道有什么会夺人命的可怕怪兽在这里?
难道这座狼王坊里栖息某种人不可知的神秘怪物?
…………
地窖房间里的尸首,为什么会突然不见?
雷生,为什么会在一间上锁的密室里?
在那条无路可逃的走道———凭空消失的凶手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些令人费解的谜团,谜底到底是什么?
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些不可能全都化为可能呢?
…………
我不知道。
我完全不明白,甚至无法想像。
这是一场噩梦,这正是所谓的噩梦!!
这是幻觉,可怕的幻影………
这全是假的………不!
………啊,要怎么样才能逃离这个地方?
要怎么样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到底能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该来这里的。
…………
在泥泽里的我们,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
…………
“陆可。”
………谁人的声音。
“陆可。”
我睁开眼睛。
我坐在大房间———木桌旁的椅子上,抬起头来。
王伯木然的望着我。
“脖子的纱布还好吧?会不会太紧?”
“不、不会。没事。挺好。”我用手碰了碰脖子说。
…………
“脖子上的瘀痕很严重,幸好骨头没什么大碍。”
“我知道了。多谢。”我谢说。
…………
大房间内弥漫着沉重而悲苦的气氛。
我看了看窗外———西山落日,已经快酉时了。
由于发生太多事,我对时间也变得迟钝了。
现在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却没有人提起。
…………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
带着沉重表情的雷戈大管家,转头往大房间的门望去。
就在同一时间,耳边传来了脚步声,三个人带着疲惫的神情走了进来。
———那是王伯、马三以及古子。
…………
“怎么样?”我迫不及待地问。
马三和王伯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
古子径直走过。
回答我的是马三。
“厨房外的走道没有异常。地板、墙壁,全是石头堆砌而成的,没有密道或暗门。位在旁侧的柴房也没有可疑之处。我们仔细查看过墙壁,完全没有收获。”
“也就是说———”王伯一边看向窗外,一边说,“你和我遇到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应该说是怪物的妖术。先袭击你、然后害了莫四的凶手,好像真的在一瞬间就消失于空。”
…………
这番话并不能带给我什么安合,事情依然无法解决。
“你们怎么处理莫四兄台的尸首?”
“我们将他的尸首和雷生的尸首,一起放在来陌隔壁的另一间地窖房里。”
“可是,在十里城仵作来进行验尸之前,不是———”
…………
“不。还是搬到一起比较好。”
“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观察莫四的尸首后,我发现凶手的几个特征。第一,凶手气力很大———很可能是男子。还有,莫四的伤口大多集中在左头部和脸部,凶手应该是右撇子。”
根据我以前受的伤,也大抵推敲出同样的事实。
只是这个发现可能没什么大用。
…………
“找到佟夫人了吗?”
“我们寻遍地窖所有房间,都没找到。”
“来陌呢?”
“他是醒着的。我告诉他莫四的亡讯后,他还发抖呢。”
“他被锁在地窖的房间里,不可能是加害莫四的凶手吧!”
“是啊!!”王伯明显对这个事实相当不满。
…………
“听说那桩事件发生之时,雷戈大管家和下人———大丰都在这个大房间里。”我往雷戈大管家的方向望去。
大管家像个旁观之人,静静地看着我们。
“是又怎么样?”王伯咬牙切齿地说,“当时我在地窖,你在厨房,马三和古子则是一起从大房间里跑过来。这些我都知道。”
…………
“我在理清这桩事件。”我的语气也含有怒意,“已经出现了一名遇害人,我也差点送命!”
“你说袭击你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么大管家夫人和雷来就能剔除在外。”
“是的。”
“想害你的人到底是什么特征?一下子说是矮子,一下子又说是高大的人。说对方的气力很大,却又是个年迈的老人?这叫我怎么相信?”王伯大动地说。
遇害人接连不断地出现已让他有些不得自持。
…………
“凶手不在我们之中。一定是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人物,那家伙躲在这座狼王坊里,虎视眈眈地想将我们灭尽!!”我的心绪也和王伯一样大动。
“这我知道!”
“莫吵了。”马三掺和了进来,“要你们冷静下来可能很难,不过你们应该要尽量沉着些许。”
“知道了。”王伯心不甘情不愿地答说。
…………
“陆可。”马三看来相当难以启齿,“你当时被凶手勒住了脖子,神志并不清楚,判断可能也不是很准确。你有没有可能看错凶手逃走的方向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很生气,寻衅地反问。
“总而言之。凶手从厨房逃走之后,会不会并非顺着走道往左侧逃走,而是往右侧的大厅或是上楼逃走呢?如果是这样,我们和王伯没碰到凶手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请不要说笑。我总不可能将左右弄混吧,厨房门口又没有镜子!!”
“当然。我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才问一下。”马三委婉地说。
我们之间甬动着不愉快的气氛。
…………
“呃………我可以说句话吗?”古子突然出声。
“什么?”马三回头问。
“小少爷(雷来)曾说,人眼睛看到的景象,本初实是上下颠倒的。那是小少爷从一本书上的实例看来的………”
“曾有人仿照人眼作了一面圆‘镜子’,得到的景象是上下颠倒的………”
“………那么。陆可突然遭到凶手袭击头部撞到墙壁或地板。可能天旋地转、不明上下。也就是说,他眼睛看到的东西,有可能是左右相反的。”
“这是有根据的吗?”
“是的……这个………不过………到底是听说………”
…………
“你怎么说,陆可?”马三问。
“这个………”我也不知该如何判断。
“各位,差不多该让下人们准备晚饭了。”雷戈大管家轻轻干咳了几声,提议说,“虽然这种情形之下,各位可能没什么胃口,但我认为,就是在这种时候,才应该要让肚子里有点东西。”
“我赞同。”马三立刻点头。
雷戈大管家转头吩咐古子一声。
古子随即离开大房间,到厨房保护准备饭菜的下人。
…………
“对了,对于现在的情形,您有什么对策吗?”大管家转着马三先生,沉静地问。
“总之,当先就是想法子让大家离开这座狼王坊。”马三厉声说,“一直待在这里可能会正中凶手下怀。如果那家伙真的想灭尽我们所有人,我们根本就无路可逃。”
“有什么具体的法子?”
“‘虎窟’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走大院门是不可能的,如果要从大院门离开,至少得砸开两道铁门。但‘虎窟’的铁门只有一道………而且又是以原本的土窟为基础,加以石头堆砌出来的密道,应该比狼王坊内的石墙容易砸开。”
“原来如此。”
…………
“王伯,”马三看着他说,“就如今天早上决定的,我们分队轮着撬开‘虎窟’的铁门吧………”
“好,就这么办。”原本深深靠在椅背上的王伯挺直身子说,“不过,人手不足是个问题。现在少了莫四,陆可可能也帮不上忙。”
“我可以!!”我说。
…………
“不要逞能了,陆可。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我们和凶手的斗争,现在才刚开始。你要养足体力才行。”王伯的语气竟意外地合然。
“是啊!陆大讼师。”大管家一脸肃然说,“我须得向你言歉。我一开始就应该听你的忠告,这样雷生不但不会有事,你的同伴也不会遭遇到这些灾难了。真的非常对不住。”
“无妨。事到如今,一直哀叹过去也无济于事。”虽然这么说,我的内心实是有点不满。
…………
“陆可。”马三朗朗的说,“我明白你的愤怒,但你现在必须隐忍下来。”
“我知道了。”
“王伯,你找个人跟你去‘虎窟’。一个时辰后换班———能向你借一下人吗,大管家?”
“没问题。有什么亊,请尽量交代古子。我也会帮忙的。”雷戈大管家认真地说。
“谢谢。”马三深深一躬。
“要不要继续找佟夫人?”我问。
众人像被浇了盆冷水似地回过神来。
…………
“算了吧,如果佟夫人还活着,会自己出现的。”王伯静静摇了摇头。
“如果她已经遇害了呢?”我用沙哑的声音问。
王伯用他的大手搓自己的脸,“那尸首自然就会被发现了。”
…………
…………
第0373章
陆可的记载4
…………
…………
“可、可是………”佟夫人哭丧着脸,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不自觉往后靠去,似乎相当害怕。
“佟立,你是相信我的,对么?拜托,你快告诉他们,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来陌双手合十,拼命恳求佟夫人,完全不顾平时肆洒的形象。
…………
“罢了吧!不论怎么哀求,你也得不到任何原谅。你必须替自己犯下的事承担。懂么?”王伯突然一把抓住来陌的衣领说。
“懂什么懂!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啊!!”来陌脖子被勒住而匀不上气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
“你还装傻?来陌,就认了吧!!”王伯突然一拳往他脸上挥去。
来陌被揍得往后飞去,且发出痛苦的哀嚎,听起来像是一头待宰的鹅。
“你还是不说吗?”王伯将来陌从地上拉起。
…………
“我………我不知道。”
王伯掐住来陌的脖子。
来陌的嘴巴为了吸气而大张着。
王伯正想继续挥动拳头之时。
———马三忽然站起,接住王伯的手臂。
…………
“王伯,莫打了。这样是不好的。”
“呵———”王伯白了马三这个碍事人一眼,“这种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家伙在十多年前,便是一海上兴风作浪的大海贼!!”
“就算是这样好了,但是,认为他是大海贼、是犯人的,也只有大管家和你。对我们而言,这根本不能算是证据。在我们证明一切之前,他还是我们的同伴!!”
两人互瞪对方,眼神几乎要擦出火花。
…………
“………好吧!这次就卖你一个面子。”王伯咬牙切齿地说。
王伯松手放掉来陌的衣领。
翻着白眼、气若游丝的来陌就这么倒在地上。
…………
“不过,我可是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他是犯人。”王伯对马三说。
“证据?”
“不错。就是陆可在酒坊被滚落的木桶砸伤的事。那件事并不是意外———是有人为了砸伤陆可,才特意将堆叠在那里的其中一个木桶推下木梯。”
“———做这件事的人就是来陌。”
…………
众人皆觉愕然,身为亲历人的我同是大为震诧。
…………
“来陌就是袭击我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禁顺口而出———之后我才想到,来陌很可能就是凶手!
“不,这家伙想害的人并不是你,陆可。”王伯说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
“这家伙的目标是酒坊看管人———北枯。酒坊的地窖一片漆黑,从木梯上方只得看到微弱的煤油灯火光。那盏煤油灯原本是北枯的,但当时被你拿走了。”
“………来陌是瞄准那盏煤油灯将木桶推下去的。并不是想害你。这家伙弄错人了。”
“弄错人?”
…………
“不错。北枯不是说过,他年轻时曾乘船去过异国,在海上被海贼害聋了半边耳吗?他就是在那里遇到来陌。”
“———北枯才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来陌。”
“听到这么说,这个人(来陌)开始担心自己的过去和身份恐怕会大白天下。为了继续隐瞒这些事,他才想到下此毒手。”
“………若是我那时多想一下,找出有机会犯下这桩案子的嫌疑人,就能早些明白这一切了。能躲在酒坊地窖里的,只有他和佟夫人。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当时全都在酒坊地窖外行动。”
…………
众人全瞪大了眼,听着王伯的话语。
的确,王伯说的都非常合理。
…………
“怎么,来陌,你还有什么反驳的吗?”王伯看着已恢复神志的来陌。
看起来相当疲累的来陌叹气说:“………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连这些都知道了………你想怎么样………就随便你吧!!”
“那么,你承认陆可的伤是你造成的吗?”
“嗯………是我………”
“害雷生的也是你?”
…………
“不、不是………”来陌脸色一变,嘴唇颤抖的否认。
“看来各位都明白我说的话了。”雷戈大管家带着自豪的眼神环顾我们。
“无论怎样,谢谢你给我面子,王伯。”马三默默点头,冷静地说。
…………
“不过,雷生遇害的事尚未大白,我还不能让这个人四处走动。目前嫌疑大的人就是他。或许他就是真实身份被雷生发现,才害他灭口。”王伯的话却毫不留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得将他关起来。在我们被救出去之前,这个人都必须被关起来。这是最能让我们安心的法子———大管家,你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地方?”
…………
雷戈大管家稍稍想了一下说:“大地窖内里的房间应该很适合。就是陆讼师说他看到尸首的那里。”
“………那间房可以从外面上锁。虽然那把钥匙也被凶手拿走,但还有门闩可以上锁。”
…………
“那这么办!对了,我的包袱里正好有个旧挂锁,应该可以拿来用。”
“………那么,就由我和古子将来陌送到地窖房间关起来。这段时间,你们就到大房间想法子找出去的路!!”
指派众人的王伯眼里充满异样的神采。
…………
…………
将来陌带到地窖的是王伯和古子。
他们二人将来陌关进狼王坊地窖里的房间,拴上门上原有的方形木闩,且用铁链穿过洞里,锁上王伯带来的旧挂锁。
这扇虽是木门,但相当坚固,上方嵌了一个小窗口。
房间内的地方很小,没有其他出口和窗户。
———即使无人看守,也不用担心来陌会逃走。
而且,如今任谁人也无法离开这座狼王坊,就算来陌将门撞破,也不可能逃离这座狼王坊,因此全然无需担心。
…………
午时。
泪眼婆娑的大管家夫人终于带着儿子———雷来出现。
大管家夫人的脸色苍白,华丽的神情显得几许空虚,这一切都因雷生遭遇突如其来的不幸,任谁人都能看得出来———
…………
“夫人,你可以起来了吗?”雷戈大管家站起来迎接,真切地问。
“谢谢,老爷,我还好。我是想,让雷来和大家一起用饭,应该会比较好………”
“好,坐下吧!!”
…………
“各位,我很遗憾发生这种事,明明是一场合乐的宴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管家夫人走近饭桌,用泛红的眼睛望向我们。
说着说着,眼中又泛起了泪水。
…………
我们根本不知该怎么安合她。
终于,她将儿子交给大管家后,随即又和下人———大丰一起离去。
…………
用完饭后,我们分成三队人,再去确认一次狼王坊内所有木门的状况。
王伯提议每一队至少得有三个人,如果每两人一队,万一其中一人就是凶手,那么另一人就有生命危险。
因此,加上下人———古子,我们分成下列三队:
王伯,马三,佟夫人一队。
莫四,雷夫人,我一队。
雷戈大管家,雷来,古子一队。
…………
…………
我们一起前往一楼的兵刃房,寻找防身用的兵器或可以撬开木门的物什。
佟夫人一直不断啜泣。
———她帮不上什么忙,我们本想让她和下人们一起留在那里,但她说,一个人留在那里反而更恐怖,只好让她跟来了。
…………
兵刃房位在狼王坊一楼大门处的一侧,大小仅次于大房间。
兵刃房内部就像一间老旧的学堂,或简陋的陈列店。数不清的兵刃整齐地排列其中。
据说这些兵刃有些本来就在这座狼王坊里,有些是大管家自己的收藏,还有一些是旁人送的。
里面有几个一人高的的陈列柜。
在它们中间则放置许多和走道尽头一样的铁甲人像。
墙上悬挂着多幅———古时牧人或空白的壁画。
…………
陈列柜里摆放着头盔、铁甲、长剑、火炮、钉耙、长弓、连弩、流星锤、盾牌等兵器,而马三在一旁一一替我们说明。
…………
“真是太了不得了,竟然寻到这么多东西,这些不管看几次都不会乏味,是不是呀,雷大管家?”马三的眼睛闪烁光芒,一脸兴然。
“能遇到同好我也觉得很高兴,马三先生。内人觉得这只是一堆旧东西,放在这里只是占地方。”
…………
进门后直走,可看到房间正中一尊附有台座的大型马队像,大抵六人之众。
马的材质似是青铜,散发黑色光泽,和乘坐其上的银色铁甲人像形成对比,相当炫目。
马身盖着一长布为饰物,布的边缘几乎快碰到地面,马上的人则平举着一把三尺长的长刀。
…………
大管家和马三替我们择了几样兵器,每人身上都佩戴了一把护身用的小匕首。
另还挑了一些钉耙之类的兵刃,用以敲碎石墙和门的铰链。
我、莫四和雷夫人这一队被分配到查探狼王坊石墙和大院门口的部分。
然后,三队人马分别往各自分配到的地方散开。
…………
…………
我们开始查探一楼的大院门口。
雷夫人身体不适,我们只得两人一起查探。
…………
为了提高戒备,狼王坊四面院墙上的煤油灯全数点燃。
但坊里仍是一片绝寂。
耳边只有我们走在地上的脚步声。
狼王坊大厅门口两侧———尽头的铁甲人像在月光下,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我们瞥了它一眼,直接往前走。
…………
拿煤油灯的莫四照亮了厚重木门上的钥匙孔。
已冰冷的钥匙孔完全被木屑堵住。
莫四握住门闩,试着摇动这扇门,木门却纹风不动。
我也试着用铁钉耙敲敲看门的周围,但只得敲下一点点木屑,看样子,木门并不好破坏。
…………
“………不行。”莫四叹了口气。
“真是,我又不是来这里做苦工!!”莫四用手背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怨说。
…………
我们沿路往回走,经过铁甲人像,然后直接回到狼王坊大厅。
…………
“凶手是在哪里找的这些封住钥匙孔的木屑?”在爬上通往二楼的木梯道时,我问。
“大概是在柴房或是大地窖。那里木头很多。凶手应该是在半夜害了雷生之后,才去堵钥匙孔。”莫四答说。陡峭的木梯道令宽身的他爬得吁吁大气,非常吃力。
我也脚伤,全身又缠满纱布,行动不大便利。
…………
我们继续往上,很快来到二楼走道。
…………
…………
我们站在走道上的小窗两侧,拉开窗户眺望窗外。
眼睛已习惯黑暗,即使外面是阴天,仍令人觉得有些刺眼。
外面没什么风,云却有很多,林子看起来像是黑色而非青绿。
似乎快下雨了。
…………
“呼,我不行了。好像快掉下去了………要不我们用木板把窗户封上吧。”我立刻离开窗边。
“什么都没有。”莫四也失望地说。
…………
往左右两边望去,能发现包围这座狼王坊的林子和周遭的林子连成一片。
这附近除了险峻的悬崖、深幽的林子,以及古老的狼王坊之外,什么也没有。
想冀望有什么路过此地的猎人来救我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探出窗外,往正下方望去———满是青苔、历经风寒的石墙直直往下延伸………
…………
“这么做可能也是无用,但要不要往窗外发暗号看看?”莫四对我说。
“暗号?”
“对啊!例如烧些东西生起黑烟,或在晚上用煤油灯在窗边发光之类的。如果有人经过这里,或许就会发现我们。”
“行得通吗?”我不怎么期待。
“能做的就尽量做了。”莫四说。
…………
“唉,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等晚上拿煤油灯到窗边发光看看吧!这样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我提说。
“也好。那我们接着去三楼看看!!”莫四沉着地说,我们踏上了木梯。
…………
…………
申时初,所有人再度于一楼大房间会合。
听着每一队的讲述,依序确认查探过的地方后,得到的推断就和分队前一模一样,只是越发确定。
———我们身在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
…………
能离开狼王坊坊的每一道门———包括“虎窟”———都被锁上,而且钥匙孔也被木屑封住。
至于窗户,就全然不用想了。
———窗外是狼王坊的院子,跳与不跳并无半点分别。
简单来说,情况就像一开始古子讲述的。
———包括凶手自己在内,我们所有人都被关在这座狼王坊里。
虽然不知原何,但凶手依然在这座狼王坊的某个地方,说不定就混在我们当中。
…………
大家的心中只有绝望,四周一片绝寂。
此时,马三突然带着讶异的眼神环顾房内,依序看向我们。
“怎么了?”我问。
“佟夫人呢?我从刚才就没看到她了。”马三的表情相当震诧,看着我说。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
———不错,佟夫人不在这里!!
…………
“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雷戈大管家问马三。
马三慌忙正了正衣襟,点点头说:“是啊!佟夫人是和我们在一起,但我们大抵半个时辰前就回到这里了。我去请大丰泡杯茶,王伯说要去大桶房,等我回来时,佟夫人就不见了………”
…………
“请恕小人冒昧,我好像有看见那位夫人离开大房间。”站在雷戈大管家后面的古子说。
“什么时候?”马三先生问。
“我记得应该是莫四先生他们回来的时候吧!但我不知道佟夫人去了哪里。”
“你为什么没拦住她?”雷戈大管家斥说。
…………
“小人知错。当时大丰站在门口,我以为佟夫人会和大丰一起,但是我好像误会了。”
“哼,那个人。只会添麻烦!!”王伯怨说,“喂———陆可,你也来帮忙,我们去佟夫人的房间看看。”
…………
王伯迅速走到通往二楼的木梯道前,我赶紧跟上。
…………
爬上二楼的途中,王伯伯始终沉默,满脸不悦。
佟夫人的房门没上锁。
我们推开门,探头进去看,但房里没人。
王伯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
“没法子。我们去找找。现在已经不能相信别人了。毕竟不知道凶手是谁人啊!!”
“好的。”我光是听到“凶手”二字,背脊就涌起一阵寒意。
…………
我们回到一楼,将佟夫人不在房里的事告诉大家。
王伯命令所有人待在大房间。然后我和他便动身去找佟夫人。
…………
…………
第0374章
陆可的记载3
…………
…………
“钥匙………”
“是的,陆大讼师,各位,你们应该都明白了吧?我们的钥匙被凶手抢走了,我们形同被关在这座狼王坊里。”
“………说不定,雷生就是这样才会遇害。不论如何,我们现在面临甚为恶劣的情况,也就是被困在这座狼王坊里,出不去了———”
…………
这间房间非常大,隐黑色的内部装潢却使其看起来很老旧。
尽管时值初夏(五月末),周遭却仍有着一股寒意。
只要我们一沉默,躲藏在四周的黑暗便逐渐袭来。
仿若有无数虫子一起从墙角爬向火光。
虽然只是错觉,桌上煤油灯的火光却真的变微弱了。
宛如陷入绝境的沉默遮困房内。
所有人都像铁甲人像,或被冻结似地一动也不动。
窗外的风声也因而显得很大。
…………
雷戈大管家的一番话,对我造成极大的冲击。
脸色大变的王伯想必也和我的心境相似。
…………
“雷戈大管家,你这话什么意思!”王伯身子前倾,怒斥说。
木桌上的火焰因这阵气息而摇曳,映在大家脸上的影子仿佛某种可怕野兽。
…………
“王伯,我的意思就是我刚刚说的。加害雷生的凶手将狼王坊里所有出口的钥匙都拿走了。包括大院门———所有能通往外面的每扇门全被锁住了。”
“………古子发现后,立刻告诉我,我也一一查看过,一楼的门的确都是锁上的。我们已被那名害人凶手囚禁在这座狼王坊里。”
…………
“你是说,凶手特意将我们关在这座狼王坊里?”王伯瞪大眼睛,重复说。
“不错。确切地说,其实只有一个地方没上锁,就是位在二楼的通风窗户。但各位也知道,即使爬到二楼,从窗户跳下,至多不过是到了大院里………总而言之,我们不可能逃得出去。”雷戈大管家说。
…………
“真的吗?”王伯对众人大吼说。
“是,至少大门是锁着的。我也有看到。”莫四有气无力地说。
“是真的………”马三点点头,用低沉的声音说。
“为什么?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王伯问。
“我不知道。我完全没有头绪。”雷戈大管家无奈地说。
…………
“不!我们一定会被凶手害光的………就像雷生一样,不错,一定会这样的!!”佟夫人也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
“冷静点,佟立!事情不一定会变成那样。”来陌脸色难看地对佟夫人说。
…………
“你在说什么,来陌,这是一桩命案,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我们得赶快逃才行啊,在遇害之前,一定要赶快逃离这里!!”
佟夫人完全无法控制大恐的心绪,站起来准备放声大哭。
…………
“闭嘴,佟立!”
“不,不………来陌!我们赶快逃好不好?一定要赶快逃走!我好想赶快回家!!”佟夫人大动地啜泣。
…………
王伯轻蔑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向雷戈大管家问:“难道没有备用钥匙?”
“很可惜,我们没有备用钥匙。”雷戈大管家略微犹豫,缓缓摇头说,“狼王坊的每扇门都只有一支钥匙,所有出口的钥匙都串成一串由雷生保管。被夺走的就是那串钥匙。此外,我还有一个坏消息。”
“是什么?”王伯瞪着大管家的表情越发怕人。
…………
“凶手自大门内侧———用碎小的木屑堵住了钥匙孔,所有出口的钥匙孔都因此被封住。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无法用铁丝之类的东西试图开锁。凶手的心机实在太过深沉。”
“怎么可能!!”王伯的拳头在桌面捶了一下,“只要将门撞开不就好了?”
“是啊!的确可以一试。”雷戈大管家冷静地点头说,“我们可以去厨房或一旁的兵刃房找些适合的兵器。应该有会有铁钉耙之类的东西,我们就用这些物什试试看吧!!”
…………
“等等———”马三掺和一句说,“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将现况厘清。如果随意在坊里走动,或许很可能正中凶手下怀。”
“不错。”王伯稍微思索后表示,“如果凶手还在狼王坊里,我们就不该单独行动。不论去哪,一定得两人以上一起行动。”
…………
“王、王伯。”莫四语调迟钝地说,“你是说,凶手还躲在这座狼王坊里?骗、骗人的吧?凶手应该是从大门外面将门锁上,直接逃走了吧?”
“你没听见大管家刚才说的话吗?大门由内侧被木屑封住。也就是说,凶手一定还在狼王坊里。”
…………
“怎么会———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才说,凶手是要将我们全灭啊!!”佟夫人甩着凌乱的头发,尖声说。
…………
“不可能!!”莫四脸上的肉颤抖着,“一般说来,害人凶手不是都会尽快逃离现场?这样岂不等于告诉别人‘快来抓我’么?”
“照常理来判断,是这样不错。”王伯发出一声讪笑,“但是,如果就像佟夫人所说,凶手还未达到目的呢?如果凶手真正的目的———也就是将我们全数灭尽的计划———其实才刚刚开始呢?”
…………
“莫说了,王伯。不要特意吓大家,这里还有佟夫人在场。”马三迅速打断王伯的话。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
“这样不妥。挑起大家的恐惧,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虽然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人,但是当务之急,应该要先弄清楚凶手为什么想害我们。”
…………
“害人的动机,随便想都有。凶手可能就是个大魔头………也可能是对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抱怨已久,进而迁怒其他人,才想斩尽灭绝。”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马三和王伯瞪着彼此,陷入一触即发的状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请等一下———”此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王伯,马三先生,利用‘虎窟’何如?不是还有这条密道吗?”
雷戈大管家闻言,转头向古子确认后,哀伤地摇了摇头,“陆大讼师,很可惜,那里也没法子。古子已经去看过了,洞窟出口的铁门也被锁上,当然,也被木屑封住。”
…………
“我不相信。”我听到这番话后,非常失望,顿感全身无力。
“我得去确认一次。”王伯语气不善地说,“古子,狼王坊有几扇通往外面的门?”
雷戈大管家示意古子回答。
“大门有一扇,再来是地下密道‘虎窟’的出口,旁的便没有了。”古子站得笔直,毕恭毕敬地说。
…………
“大院门如果出不去,那爬墙呢?”王伯随即说,“我记得兵刃房里不是有一把木梯?能不能搭上院墙,试着爬出去之类的?”
“没法子。狼王坊的四面院墙两丈余高,且长满青苔。虽然一楼兵刃房里的确有一把木梯,但那是老旧古物,承不住人的,一上去就得横断。”古子的表情显得有点难过。
…………
“也就是说,如果想到狼王坊外,就须得爬上院墙,但现在完全没法子爬上去,是么?”
“是的。院墙太高。”
“可恶!”
…………
这么一来,能逃出狼王坊的法子,就无一可行了………
除非能像鸦雀一样飞天,否则不可能逃得出去。
此外,狼王坊里也没有任何能和外界联络的法子。
…………
“能到三楼看看吗?”马三岔来。
“不行,马三先生。通往三楼的梯道上也有木门,虽然钥匙孔没被封住,却也被锁上。而且,那里的窗户也和二楼一样,即使进去,也无法离开这座狼王坊。”大管家回答。
“这么说来,凶手也可能躲在那里!”王伯瞪大眼望着大管家。
“对啊,一定是这样!!”马三也大动地答说。
…………
“我们就从外面将那扇木门封起来———我们可以用家具作路障。这样不但能将凶手关起来,同时也能自保。”王伯握紧拳头,用力敲了一下桌子。
“可、可是。”莫四满脸担心地岔说,“万一凶手不在那里呢?”
“到时再说。反正现在的情况也同样危险———如果凶手是躲在地窖的某个房间。”
…………
另,刚才佟夫人的担心也是有可能的———凶手可能就在我们之中。
…………
“大管家,还有能和外界联络的地方吗?”王伯回到原来的话头。
“完全没有。这座狼王坊位于深林之中,坊主建造之初———原本就是为了避世隐居………”大管家一脸疲惫地摇头说。
…………
“没、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我们一定会像雷生那样,一定的!!”佟夫人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喊。
…………
“我、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我绝望地说。
“总之得保持冷静。”马三大势地干咳了几声说,“我们必须冷静地思考,慌乱失措对现况并没有帮助。除了找出凶手是谁人,我们也必须寻得逃离这里的法子。一定有法子的。”
…………
“且休息一下,稍后就动手在三楼设下路障。”王伯点头赞同,“设路障由所有人一起行动,尽快完成。”
…………
…………
“吃的呢?”莫四脸色铁青地喊说,“还有吃的吗?水和饭食都还充足吗?”
“雷大管家?”马三一脸肃然地问。
“没问题。还能撑上一阵子。厨房里储藏了很多粮食,厨房的大水缸里也储了很多水。至少可以维持七天以上。”雷戈大管家回答。
…………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省着点比较好。我们也不知道会被关在这里几天。”王伯接着说。
大家默默地点了点头。
…………
我们就像刚才某个人说的一样。
———被囚禁在这座狼王坊里。
我们是被关在这座狼王坊的人,而且害人凶手———也混在我们这群人中。
真正明白这个事实所表明的恐怖和危机的人,却只有我和王伯。
…………
…………
“那么我们就到三楼将梯道上的木门堵住吧!一直休息只是在白白等待———”
王伯站起来提说,却被雷戈大管家中断。
大管家的表情看来像在沉思什么。
…………
“可以等一会儿吗?王伯。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另一件事必须得解决。”
“什么事?”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一条船的人了,我们之间不能有假言。也就是说,如果各位隐瞒了什么,可以趁现在说个清楚。”
“隐瞒?什么意思?”王伯一脸无趣地说。
…………
“意思有很多。现在的意思则是大家对自己真实身份的隐瞒。”大管家环顾大家说。
“身份?”大管家的话令王伯稍微慌乱起来。
我的内心也满是讶异,但我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
“不错。”大管家环视大家,深深地颔首,“在场的人,有人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发生那么可怕的事后,我们真的能相信这种人吗?”
“您说隐藏身份是个什么意思,雷大管家?”马三眯起眼说,“如你所知,我们六人都是从十里城来的。我们的身份和经历也早就向您告知过了。”
“是、是呀!”莫四一脸焦急,“不错,对于雷生的遭遇,我们都觉得很可惜。我能理解您为什么怀疑我们,但您误会了………”
…………
一头雾水的佟夫人和来陌,都带着不安的神情相互对望。
“各位似乎小看了我的力量,以及我的人搜集线索的能力。”大管家以冷酷的目光看着我们。
“小看………”马三满脸诧异。
…………
“怎么?”大管家用眼睛轮流望着我们每个人,“我提议,那位带着秘密的人在被我指出来之前,要不要向大家坦诚呢?”
“什、什么秘密?”脸色发青的莫四反问。
…………
“我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不要说那种奇怪的话好不?”佟夫人高喊。
大家都现出充满猜疑的神色,但没有人说话。
…………
“大管家。”王伯寻衅地说,“别卖关子,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你们之中,有一个人用假名,戴上假面具,假冒旁人。”大管家微微一笑,眼神却像冰一样冷酷,“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王伯。”
…………
“———我想知道。”王伯的额头冒出许多汗珠。
大管家的嘴角现出一抹冷然的笑容,依序环顾我们。
我们只得吞着口水,静候他的话语。
接着,他伸出手,笔直地指着我们之中的一人:“就是他。”
…………
…………
我们大为震诧,屏息地顺着大管家的手指看去。
大管家所指的方向坐着一个脸色发青,眉头皱成一团的人。
…………
“你说是来陌?”马三诧讶地说。
“真的吗?”莫四站起来,讶异地提高语调。
“你、你说我怎么样?”来陌怒吼,仿若想找回自己的威严。
…………
来陌身旁的佟夫人还无法理解事态的突变,只是一脸诧恐,呆木地坐在那里。
…………
“我想说的是,你是个骗子。”大管家的脸上现出轻蔑的神情,语气沉稳且坚决。
…………
“你在说什么?说什么笑了!你虽然身为狼王坊之主,讲话也该分轻重!!”来陌怒然地辩说。
“大管家,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你说明一下。”王伯岔来。
“只要听到他的真名,你应该立刻就能明白。来陌兄台说自己是生于十里城,也是一间客栈的掌柜,不过,这全是假话———不,他确实在经营一间客栈,但他不是十里城人士,他的过往和经历也几乎是捏造的。”
…………
“开什么玩笑,这都是你信口乱说的!证据呢?”来陌怒发冲冠地反驳。
“是我乱说么?”大管家冷静地反问。
…………
“当然了,喂———莫四!管他是坊主还是什么,难道你就这样放任他乱说话吗?”来陌红着脸,站了起来。
“等等,来陌。”王伯中断他的话,“且让大管家说完,你等一下再反驳。可以吧?”
…………
“哼!!”来陌现出憎怨的眼神,别过脸。
…………
“雷戈大管家,请问来陌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王伯催促说。
“他其实是个北国西境海上的大海贼,本名是杨来陌。如何?王伯,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雷戈大管家说。
…………
“原来如此………”王伯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接着以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来陌,“原来这家伙就是杨来陌。没想到这样一头大猎物竟然就躲在我身边。他的样子跟我以前看过的画像差很多,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
“那是当然,他从北国逃亡到西境海上时应该易过容。”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来陌,这些人在说你什么?”佟夫人的眼神满是恐惧,交互看着这三人。
王伯态度蛮横地迫近来陌,眼神紧紧咬住他,“佟夫人,这家伙是江洋大盗。十多年前曾扬名一时,却在追捕之际乘船出海———做了海贼,也成了悬缉大犯。”
…………
“悬缉大犯杨来陌………李陌一我就听说过了,这个杨来陌是哪里来的?”
“………王伯,他做了什么?”几许疑惑在我心中生起。
…………
来陌的脸因憎怨而扭曲,一双红眼睛正瞪着我。
…………
“这个人做了很多事,包括劫掠烧抢、无一不为,当年简直可说是江洋大盗的代表人物。”王伯全身愤怒的颤抖。
大管家缓缓将目光移向来陌,“好了,怎么样?来陌,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哼!!就算我真是你说的那个江洋大盗又怎么样?就算我的名字是假的,也和这里发生的命案无关。难不成你这样就说是我害了雷生?”来陌现出无所谓的表情说。
…………
“是啊!当然可以。”大管家肃然地回答。
“等一下。就算来陌原本真的是江洋大盗,为什么王伯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马三岔说。
雷戈大管家和王伯对望一眼。
终于是由大管家答说:“其实,在你们当中,还有一个人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就是王伯———不,正确地说,应该称呼他为王讼师。他其实是十里城的侍卫,同时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山野猎人。这一点,似乎只有陆讼师知道。”
…………
“什么?他是侍卫?”莫四奇声大喊。这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说,的确是晴天霹雳。
…………
“这么说来,王讼师是为了擒获来陌,才费尽心思潜进我们之中当卧底?”马三对于自己被蒙在鼓里一事似乎不太兴然。
“不,不是的。”雷戈大管家摇头说,“他大概误以为我是那个叫‘杨来陌’的江洋大盗,为了探我才来这里的吧!亦或是,他认为这座狼王坊里藏了什么玄妙宝物———是不是呀,王讼师?”
…………
王伯没有反驳。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这样,我才有机会擒到这么大的猎物。不论对我,或对天下百姓来说,都算一种庆幸。”
“你要擒我?”来陌立刻摆出迎斗之姿说。
…………
“当然,我这十年来的光景,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奔走。你的身份已经走现,再也逃不掉了。不过,其实———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离开这座狼王坊。”
…………
“我声明在先,我才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江洋大盗、什么大海贼。我就是真正的来陌。”
“………我从生下来就是十里城人。等我回家,我还可以拿证据给你们看。说什么笑!为什么我非得被你们冠上这种污名?”
…………
“没用的。”王伯以傲然之姿讥笑说,“既然你的身份已经被识破,那么你之前戴的假面具也就无用了。而且,关于你的过往,的确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混账!竟然听信大管家的一派胡言。那家伙自己不也是个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物———喂,你也帮我说说话呀,佟立!!”
…………
…………
第0375章
陆可的记载2
…………
…………
“不是雷生。”
“真的吗?”我心下一诧。
“目前能证明这具尸首是雷生的证据———只有他身上的衣服。我们有必要问问他的家人,他身上有何特征。”
“嗯。”
…………
“陆可。你确定昨天在地窖里看到的尸首不是这一具?他们头上可是同样都蒙着灰布袋。”
“这个………我不知道,但至少衣服不一样………不行,我不知道。我被矮老人袭击,根本没机会看清楚那具尸首………”
“如果这不是你看到的那具尸首,这就表示已有两人遇害。”王伯似乎有点生气。
…………
“凶手真的是人冥?”当我提起这个词语的时候,我的声音是颤抖的。
…………
“当然。除了那家伙,不可能有人做得出这样的事。那家伙可是个怪兽!!”
“昨天我在地窖里看到的那具尸首似乎也亡身很久了………”我用自己那冰冷的脑袋思索着。
“这样………那我昨天看到的尸首果然是另一个人?”
…………
“现在还无法断言。不过,我们六人和狼王坊里的人都没有不见。照这么看来,或许这两具尸首都是雷生,亦或许———都不是。”
但是,如果真是如此,事态就越发错综复杂,谜题也就越发难解了。
…………
“凶手为什么在尸首头上蒙灰布袋,并毁其面目?”
“如果是一般凶害案,我会告诉你,这是凶手为了隐瞒遇害人身份………”
王伯思索了一下,随即转向身后,环顾众人。
…………
“试着推断吧!!”我拿着煤油灯靠近他,“如果昨天的尸首和这具尸首是同一个人,那么,事情很可能是这样………前天晚上,凶手袭害了狼王坊里的一人,将其尸首藏在地窖的房间,但由于我突然从女娲洞回来,目击到尸首,凶手急忙袭击我………”
“不错,这般一来,那个袭击我的矮老人很可能就是真凶………”
“但有一条说不通,那就是狼王坊里至今只少了雷生一人,且昨天晚上雷生还活着………”
…………
“的确如此。这般说来,若雷生已遇害,那便是在昨夜———大家各自回房之后。”王伯断言。
…………
“那么,凶手会不会是狼王坊里的其他人?”
“这个问题实在呆蠢的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六人之中有个悬缉大犯。”
“可是,如果不是那犯人下的手呢?”
“怎么可能?”
“那家伙虽然将杨平兄台的尸首弃置在合安票号的后门,却不一定会对狼王坊的人下手。”
…………
“你是说,那犯人本就认识狼王坊里的人,此处可是隐蔽非常,三十年来鲜有人至———事情有可能是这般?”王伯脸上现出轻蔑的笑容说。
“你说得也是………”我一时语塞。
“不过………等等。你的说法好像也不无道理。”王伯环抱双臂说。
…………
“什么?”
“害人凶手,或许不是那犯人,而是一个坊里的人。”
“什么意思?”
…………
“狼王坊里有人对雷生抱怨已久,将其害之,而这个凶手当然会想隐藏遇害人的身份,才这般为之………”
“也就是说,这座坊里除了人冥怪兽和悬缉大犯之外,还有另一个害人凶手?”他这番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是有这种可能。”
…………
…………
接下来,王伯开始查探房间右侧角落的椅子。
这三张叠在一起的椅子全都是榆木,虽然固实,却已残破不堪,也被虫蛀食,部分椅背也坏了。
王伯上下翻看,确认里面有没有暗格。结果仍是徒劳。
…………
我在一旁举着煤油灯,协助他进行查探。
同时,我也几乎被恐惧和疑惑的漩涡吞噬。
这是一桩满是谜团的案子。
我们完全一头雾水。
不但无法确定凶手到底是不是人冥怪兽,也不知道凶手的动机几何?
为什么是雷生遇害?
此外,头上蒙着灰布袋的原因也还不知。
最后,就连凶手是如何逃出密室的,也完全没有头绪。
…………
谜、谜、谜………一切都是谜,一切都令人无法明了。
这桩案子,似乎被围上了一层层的神秘面纱。
…………
…………
狼王坊里的人几乎全在一楼的大房间。
木桌上的煤油灯照亮房内,墙壁上也点起了煤油灯。虽然不知道火是谁人点的,但一定是发生命案,令人对黑暗觉得分外恐惧。
…………
房间里的气氛有如静室般鸦雀无声,木桌周围的每一张脸都像亡人般苍白。
厨子———旦个不断送上茶水和简单的点心,却没人动它。
不在场的人只有雷氏、雷来和下人———大丰。
…………
根据雷戈大管家的说法,大管家夫人一听到雷生的悲讯便昏倒了,如今大丰和雷来正在照顾。
大管家说完这些就一直保持沉默。
他的表情苦涩得像一名听到己方毫无胜算、将要敛旗退阵的将帅一样。
…………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等大家都坐下后,脸色晦暗的马三代众人发问。
我原以为会由一行领头人———莫四出面提问,没想到他完全无法作主,一脸苍白地瑟缩在椅子上,显得非常恐慌。
…………
“现在的情形就是束手无策。”王伯皱眉,一脸肃然地环顾大家,“命案现场没留下任何能判断凶手身份的线索,也无法确定遇害人是谁。坦白说,目前什么都不明朗。”
“你如何处置尸首?”
“我在六号房(雷生的房间)找到一条榻被,将它盖在尸首身上。”
…………
“你知道大概的遇害时辰吗?”
“应该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但确切时间我也不清楚。我不是府长官邸的人,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王伯微微眯起眼,说了个假,接着转向我,“陆讼师或许会比较清楚吧?”
“不、不行。那不是我的专长。我不懂验尸。”我伸手左右摇晃说。
…………
“好吧———王伯,你查出亡因了吗?”马三不满地问。
“查出来了。”王伯点点头说,“亡因倒是很明显。尸首的心口和腹部各有一处炸伤。凶手在给遇害人蒙上灰布袋之前,就在近距离下开炮了。”
“是火炮吗?”
“是的。”
“这样不是应该会听见炮声吗?”
“如果炮身包着榻被一类的物什,稍远一些应该是听不到。”
…………
“那房间的门呢?我听说发现尸首时,门从里面锁上了?”
“很离奇吧!”王伯很干脆地答说,“从木门破损的状况来看,明显可知木门是受到来自外侧的撞击而损坏………另外,门内侧的门闩也断了。”
“………也就是说,门是被古子和来陌从外面撞开。然而,他们说当时在房里没看到凶手,我们在检查时也没发现任何人。”
“………如果当先发现尸首的来陌和古子没有说假,我只得说凶手是利用妖术从房里凭空消失。”
…………
“胡说!!”坐在佟夫人身边的来陌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咬牙切齿地怒骂,“我有必要说假话么?你这人,到底揣着什么心?”
“莫那么大动,来陌。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你越是慌张,反而越可疑。”
…………
“你说什么?”
在王伯面无表情的脸孔下,来陌只得紧握双拳,绝绝地瞪着他。
…………
“古子。”大管家语调沉稳但急切地唤说。
“有什么吩咐吗?老爷。”古子原本静静站在门前,听到大管家唤他,走上前说。
…………
“你有没有话要说?如果有,尽管讲无妨。”
“是。谢谢,老爷。”古子转向王伯,“请恕我冒犯,王伯。我想您怀疑错人了。发现尸首时的情形,确实就如您刚才所说。如果要我添说什么,我只想说———我绝不可能加害雷爷。”
表情像岩石般静穆的两人,面对面地相持不下。
…………
“我知道了。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那只是个假设。”终于,王伯动动鼻头,一脸不悦地说。
“原来如此,恕小人冒昧了。”古子微微一躬,依旧保持恭敬的态度,回到他原本的位置。
…………
“凶器并没有遗留在现场?”马三向来陌确认。
“我不清楚。我看到的地方确实是没有,不过我没走进去。”来陌整个人依然大动,简短地答。
…………
“有没有进去不是问题,那间柴房那么小。”
“是啊!我看到的只有桌下那具………”
马三眯起眼,望向王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
“我和陆可一起确认过了,现场没有凶器。但可以确定———那里确实是案发之地。”这位中年讼师环抱双臂说。
“为什么?”
“红泊下的地板有痕迹。大概是凶手在挥耙时,将地砖也敲碎了。”
“但尸首上有桌子。”马三冷静地问。
…………
“———不错,凶手是在案成之后,才将现场布置成那样。桌子是凶手特意移过来的———你们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那张桌子根本就藏不了尸首。”
“说得也是。”
“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很可惜,没有。”
…………
“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这般?”
“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雷生怎么会遇害?”大管家的眉宇之间,现出了一条皱纹,“他为人亲切,头脑也不错。由于他待人客气,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喜欢他。你们可以去问下人们,看他们觉得雷生是个怎样的人。我想,他们对雷生的敬意一定胜于我。”
…………
“根据这两天的相处,我大抵也这么想,我才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成为遇害人?”
“真是太令人意外了。除了可怕,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
看着唏嘘不已的大管家,我不禁顺口而出,“昨天发生怪事之时,如果大家能更仔细确认就好了。他一定是被外人害的。”
“不错。”王伯附和,“或许雷生就是被陆可遇到的那个怪人(矮老人)害的。”
大管家干咳了几声,脸上现出略微歉疚的表情,但并没有言歉。
…………
“该不会………”佟夫人突然大叫,“凶手该不会就在我们之中吧?”
大家吓了一跳,目光全集中在佟夫人身上。
…………
佟夫人也对自己的话觉得恐惧,不住出着大气。
众人带着怀疑的眼神暗暗观察彼此。
…………
“我不想因这种事怀疑各位。”雷戈大管家则扶着下巴,以冰冷的目光看向我们,“毕竟各位是我的客人。然而,遭遇不幸的人是我贤弟,而且事情又正好发生在各位来访的期间。很可惜,我很难不认为各位和这件事大抵有点关系。”
“怎、怎么会呢?”莫四慌张地说,“我们之中绝没那种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真的!!”
…………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就好。”大管家满是红丝的眼睛看着莫四。
一阵尬然的气氛弥漫在我们之间,即使是身为讼师的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
“那么,王伯,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马三提出疑问。
“只得报差了。除非请官邸中人来进行验尸,否则我们也无法查清此案。这很明显是一起命案,我们必须向十里城府长官邸报案。”王伯语气坚定地说。
“那可不行,王伯。”雷戈大管家立时回说。
…………
“为什么?”
“我不想让外人进到这座狼王坊,尤其是十里城侍卫。”
“请别说这种傻话。遇害的是你的舍弟,若不请十里城侍卫抓出凶手,还能怎么办?”
“应该还有其他法子。”雷戈大管家现出不满的表情,固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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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法子。”
“有。我们可以自己找出凶手。”
“这不可能。”王伯轻蔑地笑说,“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这么做非常危险………若被迫上绝路,谁人知道凶手会做出什么事。”
“但现在只有这个法子。”
“为什么?只要派个下人去报差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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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但我不能派下人去。”雷戈大管家微微压低声音说。
“为什么?你可以派古子,或是由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去都行!早点报差,才是免于危险的最好法子!!”王伯大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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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您怎么说都不行。没有法子。”大管家的态度很奇怪。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若全身气力都已用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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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王伯又问了一次,“如果你有什么理由,请你说出来。”
大管家以满是红丝的双眼环顾我们。
———他的回答听起来不大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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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坊所有出口全关起来,而且全都上了锁。钥匙在雷生身上。你们不是查过了吗?你们有在雷生的衣里找到钥匙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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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瞪大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的诧讶也不亚于他。
雷生的衣服里确实没有任何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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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大管家自语似的说,“今天早上,古子会到处找他,就是为了开狼王坊的大门,钥匙在雷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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