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阴冥经TXT下载阴冥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阴冥经全文阅读

作者:王一了     阴冥经txt下载     阴冥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36章了结

    李陌一知道自己一旦昏厥,就再无活路,狠心一咬舌尖,眼前视野顿时又亮了起来。

    然而这时候,日月薰已经抽出一柄奇刀来,抵住了李陌一的心口。

    “狗贼,胡搅蛮缠,坏咱们大事,今日就教你有来无回。”日月薰早有除掉李陌一的心思,上回如果不是阿铁儿等人,她早就除掉李陌一了。

    此时机会来了,她又怎么能放弃。

    这柄奇刀应该是破甲所用的铠通,比奇刀更狭长一些,也更加坚韧和锋利。

    李陌一被利刃暂时所制,也不敢随意扭动。

    李陌一眼下顿时一阵惊慌起来,自己的小命就悬于一线之间,此时也是内心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上次面对同样的场面,对方乃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主儿,现如今对方可是一个斩人不眨眼的老魔头。

    李陌一深深知道,只能快必须快反击,凭着求生本能,腾出左手来,一把抓住了那刀刃。

    这削铁如泥的宝刀瞬间就割开了李陌一的手左手掌,一股温热顺着刀刃和指缝,滴滴答答落在李陌一的脸上,然而李陌一却绝计不放,放了等同于没命,只能绝命一搏。

    “好个英雄。倒是让人佩服的侠士,对于尔等有骨气的侠士,堂堂正正害了你,就是最大的敬意,且让我来献上最高的敬意。”日月薰也不由赞了一句,却是双手持刀,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

    她的腔调古怪也就罢了,语气显然是从民间话本上学来的,听着实在别扭,只是李陌一命悬一线,哪里还有心情顾念这些东西。

    两人正僵持,李陌一正要动用真力挣脱开来的时候,此时房门外却吹起一股寒风,房中烛台扑簌簌摇曳,当下就灭了一盏,只余下一盏,火苗子被压弯了腰,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日月薰猛然抬头,但见一道黑影从门口一闪而入,远远近近迷迷糊糊,到了房门口,烛光抬头,光芒大放,却正好看清了来者的脸面。

    “啊。。。”

    日月薰只是脸色发白,自逍子却是惊骇地尖叫起来。

    这时候,李陌一一动真力,日月薰当即感到手上震荡至极,急忙松开了手,李陌一轰然直身而起,随后缓缓将心口前的刀放下。

    李陌一这才往门口一扫,也是眉头一皱,难怪日月薰刚刚脸色大变了。

    因为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张氏”。

    他脸上抹了浓厚的白粉,墨黑眼大红唇,穿着金边凤赤色长衣,脚踩红色金边鞋,面上还覆着半透的黑纱。

    先前司吏大人就是被个贼人给吓疯了,李陌一当时为了弄清楚这事,当夜甚至住在了别院房间里,想要来个守株待兔,破解这闹剧的谜团,只是让白壬音给搅了局。

    没想到今夜自己遇险,只叹一句巧了,却偶然碰上了张氏这档子事。

    “张氏”就这么站在门口,平静如常。

    日月薰和自逍子却是吓得个好歹,日月薰乃是仙上门的阴阳玄女,此时就摊手入怀,取出个毛牙护身符来,口中念念叨叨,显然是在施展厌胜之说。

    然而“张氏”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房间里头的温度仿佛越来越低,就是那烛火都没有半点温暖的感觉。

    日月薰正在念殊语之际,“张氏”背后却陡然多出一道人影,寒风一般席卷而来,抬手就是一说银芒闪过。

    “啊。”

    日月薰一声惊呼,手中铠通已经叮当落地,手掌被手柄猛一震荡,一柄长剑却是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是你!!”

    日月薰满脸惊愕,李陌一也是大松一口气,因为击落铠通,制服日月薰的,赫然就是——白壬音。

    而当他们往门口再看之时,却再见不到张氏的影子,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李陌一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实不见了张氏,然而刚刚包括日月薰和自逍子,可都是有目共睹,绝计是错不得的。

    李陌一紧握拳头,不让左手上的伤口继续淌着,想要到门口来查看一下足迹,只怕这“张氏”是人假扮的,可这刚刚一起身,一群脏兮兮的孤浪儿已经涌了进来,莫说什么足迹,地皮都快给糟蹋完了。

    阿铁儿和小胖子等人冲进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见得李陌一紧握拳头,半身伤迹,也是吓了一跳。

    “冤大头,你没事吧?”小胖子等人赶忙涌上来,倒是阿铁儿冷静些,知道撕下一小道布条来,帮李陌一包扎起伤口。

    然而身后的白壬音制住了日月薰,将她里外都摸索了个遍,又搜出不少手里剑和飞镖毒粉包之类的暗器,这才将她绑了,一言不发就要带走。

    “你给我慢着。想带她走,也不问问我答应么。”虽然白壬音救了自己一命,但这是李陌一与阿铁儿等人早早定下的计策。

    自逍子刚刚与日月薰一番对话,证实了日月薰就是害害张氏的凶手,想要结案,又怎么能让白壬音把人带走?

    以白壬音的脾秉,再加上张家的作风,这日月薰必定要被还复在张氏的坟前,这可不是李陌一想要的结果。

    “欠债还钱,害人偿命,这奇妈子害了小师姐,我要把她带回去,你咋个敢拦我。”

    白壬音显然也是恼怒了,她来临县就是为了调查凶手,更是为了灭了凶手,还仇雪怨。

    如今真凶落网,哪里还有交给差府的道理。

    李陌一也分毫不让,举起伤迹的手来,朝白壬音说:“我如今身为临县侍卫,又怎么能让你把凶手带走。此人只能交给府长官邸公办,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你看我干不干!!”白壬音也是顶气,她与李陌一早就结成了冤家,李陌一这才刚当上侍卫,就一副狗差的姿态,非但不感念救命之恩,还阻头阻势,她又咋个不气恼。

    白壬音扯着日月薰就要走,李陌一果断拦在前面,直视着她的眼睛,厉声说:“你这般无法无天,把人留下,否则修怪我亲自出手,。”

    “你………你个狗差。不要以为我真不敢对你动手。”白壬音也急了,眼睛都红了起来。

    李陌一却是一副料定了的姿态,也不扭头,朝阿铁儿等人说:“你们把自逍子这语妈给绑到府长官邸去,拿了我的红票子,让府长大人带人过来,就说抓到张氏一案的凶手了,还是个盗匪细作。事干重大,如果有人敢拦,就给我拼命打出去。”

    阿铁儿是个灵明的,自逍子与盗匪扯上关系,陪堂大人躲都来不及,成山庙往后就是个无主之地,李陌一让他们打出去,这是给他们机会立威了。

    “弟兄们,跟我出去。”

    阿铁儿一声令下,小胖子等人扯住自逍子的头发,就往外头拉,那妈娘也是一阵花容失色,哎哟哟叫疼几声,就让阿铁儿等人给揪了出去,很快就传来惨烈的打斗之声。

    成山庙里一片混乱,一切都因为自逍子披头散发,被一群脏兮兮的孤浪儿给架着,偏偏这孤浪儿手里头还有差府的红票子。

    成山庙乃是陪堂大人在照看着的场子,眼下庙里正在做些左门之事,如果宣扬出去,往后也没法子再混了。

    正因如此,见得这些孤浪儿一个个瘦弱又年幼,成山庙里头,陪堂大人的打手们也就发了狠,用起各种家伙什就冲了上来。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为首的少年郎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他朝身后的小胖子以及一干孤浪儿低喝说。

    “兄弟们,往后吃饭还是喝粥,就看这一档子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这些个孤浪儿的眼中顿时爆发出凶狠地战意,仿佛黑夜之中一群饿极了的野狼。

    “啪!!”

    一张椅子打在小胖子背上,木屑四处横飞,他整个人都被抽飞了出去。

    然而这小胖子在地上滚了一圈,抹了一把脸,整个脸面伤痕一片,却现出白牙来,楞呆地笑了。

    他挥舞手中棍棒,棍头上参差的勾刺让人胆颤,而其他孤浪儿手里头的破烂玩意,虽然看起来不堪一击,却又都暗藏锋芒。

    他们组成了阵形,以小胖子为首,相互配合,竟然有点八卦阵的意思。

    当世之上,八卦阵那是闻名遐迩,害得盗匪哭爹喊娘,所以许多人都听说过八卦阵。

    但这种阵法大多流传于说书先生之口,寻常人只知其一而不知道其二,天地之间都没人敢用,更不用说这么一群混迹街头的毛小子了。

    可他们的配合却天衣无缝,同心协力之下,竟然打出一条横路来。

    这些在安丘镇长大的孤浪儿,坑蒙拐骗偷无一不精,打起架来更是比孤狼还毒辣,各种下三滥阴招,配合八卦阵,竟然让成山庙的打手们败下阵去。

    如果是李陌一见到,心中必定会哭笑不得,因为他还担心这群孤浪儿无法守住成山庙,如今看来,倒是李陌一太低估这群孤浪儿了。

    外头的打斗声很是激烈,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惨烈,但李陌一却没有心思去关注,因为他还有些许疑问,要去求证。

    “我且问你,一十六神朻里头,到底藏着什么要紧的讯息,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在拼了命地找?”

    李陌一刚刚在外头偷听到,这一十六神朻里头藏着一个盗匪的计划,但凡跟盗匪有牵扯的,想必也没什么好事,必须尽快拷问出来,如果是等木冗解开神朻,只怕是时机已晚———

    然而日月薰却只是看着李陌一冷笑:“落入你们之手,是我时运不济,但想迫问消息,还是绝了这条心。”

    李陌一也知道,像她这样的害手,轻易是撬不开她的嘴,只能循序渐进,趁她麻痹大意,再套取有用线索,所以也急不来。

    “你们在临县里头还有内应,也不怕你知道,调查张氏一案的过程中,我们已经拿捏到了关键,你生撑到底也无妨,反正迟早会将你们一锅端掉的。”

    李陌一这么一说,日月薰脸上也现出不屑来,显然是不太相信李陌一,不过李陌一并无紧张,她多少有些心虚起来。

    “你们无需枉费心机,在我身上,你是得不到什么消息的。”

    日月薰说得斩钉截铁,当即扭过头去,而旁边的白壬音早已按捺不住,一脚就狠踢在她的肚子上,双瞳人踉跄着跌落在地,狼狈的很,连李陌一都觉着有些残忍了。

    李陌一对审讯也有着自己的一套经验,但要说到严刑迫供,又咋个比得过这个时代的公差?

    当世因为有暗卫的存在,在审讯方面可谓“登峰造极”,大刑迫供的法子层出不穷,尤其是地狱一般的暗卫诏狱,骇人听闻的手段也是数不胜数。

    白壬音这厢整治日月薰,也有为张氏泄愤的意思,这时候,外头的动静却是渐渐小了些。

    又过得小半个时辰,蒋大人终于是带着陪堂大人等一干侍卫,浩浩荡荡涌入了成山庙。

    那些个乌烟乌气的场面自然是被当场撞破,而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以及这么这般波折,终于是抓到了害了张氏的元凶,这桩案子也总算是得到了圆满的结局………

    陪堂大人自然要撇清与自逍子之间的关系,于是在蒋大人面前表现,几乎将成山庙都给洗了一遍。

    往后他再不敢沾染这块地盘,加上阿铁儿等人一夜发威,李陌一答应这群孤浪儿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个交待。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在孤浪儿们心里,他已经提升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因为仅仅只是一夜之间,这个冤大头,就完成了他们梦想的第一步,将成山庙给拿了下来。

    在他们看来,这个冤大头还真是说到做到,就没有难得倒他的事情了。

    当然了,或许有人认为,这里头也有运气成分,李陌一如果不是撞破了自逍子与日月薰,又莫能一石二鸟?

    李陌一起初也是这般认为,但想了想却又不是这么。

    早在查案之初,阿铁儿等人就告诉过他,那个刺害他的女盗匪,一直在安丘镇里找大船出海,而后又将李陌一引到了成山庙这件事来,这里头多少有些因果,不是歪打正着这么简单。

    总之,这也印证了李陌一的投资,这群孤浪儿对他的帮助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掌控了成山庙,在临县有着一席之地之后,凭着这群孤浪儿的心秉与意志,往后他们的作用只怕会更大。

    案子得以成功告破,又抓住了凶手,蒋大人自然是高兴的,而他自然不会忘记,这个案子最大的功臣就是李陌一。

    如果不是李陌一一直坚持,甚至不惜与他这个府长大人打赌,才让这个案子重启,今日也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成果了。

    而要知道,这也才是李陌一刚刚当上临县侍卫的第一天,就取得了这般成绩,这李陌一的本事,也就是有目共睹的了。

    再加上陪堂大人不敢再高张,很长一段时间内,估摸着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而就是临县府推差谈见名,对李陌一都青睐有加,钱万千这个临县青天,木冗这样的阁老宿望,一个个对李陌一都有着提敬之意,蒋大人对李陌一的姿态,也就不敢放太高了。

    案子既然已经告破,至于这里面的个中详情,李陌一也是全然不关心了。

    如今凶手已经落网,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而这案子牵扯重大,后续的事情也是诸多复杂,查将起来不是三两天就能够轻易解决的,且李陌一也明白保身立命之理,自然不在干涉其中,当夜回到临县上的府长官邸后,领了五两赏银就请了告假,回了安丘镇上的自家小屋。

    ………

    ………

    安丘镇上,自家小屋。

    这几天查案劳累,且安丘镇上一直没什么大案大生,李陌一回到自家小屋后,本想睡个懒觉的,谁曾想却被人一大早摇了醒来。

    “李大哥,快起来,大人叫你上堂呢!!”林未小侍卫推搡着李陌一的身体,有些兴奋地唤说。

    “上堂?上什么堂?我不是不用上堂吗?难不成有人告我?………对了,你咋找到这里来的?月儿和易仙他们呢,去哪了?”李陌一刚刚睡下不久,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林未小侍卫忍不住笑了起来:“上次你偏偏要一个人绕道回家,我和月儿、易仙三人一道往安丘镇上赶,半路上碰见了一桩怪事,易仙只说什么生意………生意来了,还说什么正好试试管不管用………我听的一头雾水,只叫他们快些走………”

    顿了顿,林未小侍卫继续说:“可易仙听着那怪事像是入了魔一般,只身就往那人家里去,说他能解决这事,还说什么………什么办不好不收银子,我实在弄不明白了,就留下易仙和月儿两个,一个人先回来了,他们两………他们两还没回来吗?”

    李陌一一听这话,虽然林未小侍卫说的含糊不清,吞吞吐吐稍稍带点哽咽,但是一听见“办不好不收银子”这话,李陌一当即就明白过来了。

    这易仙可真是个好徒儿啊!

    啥本事阿学个半拉就敢给人办事,还带着月儿一起,这几天不见人,莫不是事情没办成被人当骗子关起来了………

    易仙这小子本秉狂大至极,是该让他吃点苦头,越苦越好的那种,煞煞他的威风,不然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了………

    转念一想,李陌一也很快释然了。

    见得李陌一呆愣了半晌,林未小侍卫便开口问说:“李大哥你咋了?咋不说话了?”

    偏偏易仙这小子狂大行径,自己一个人作不就好了,偏偏带上个月儿,这让李陌一苦恼不已,难不成自己还得去搭救那个不知天高的傲小子?

    见得李陌一不回话,似乎实在担忧回想着什么,林未小侍卫很快又继续开了口:“李大哥你不用担心个什么,易仙给人办事的那户人家我认得,是安丘镇附近有名的善人之家,他们就算办不成事,那家人应该也不会为难他们………”

    李陌一回过神来,闻听这话,很快也就释然了,他可不想着档子又跑去搭救易仙那小子………

    顿了顿,李陌一很快说:“………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上堂??”

    林未小侍卫见话头转到了正事上头,也继续开说:“今天一早,有人到咱府长官邸上告那刚刚返假不久的司吏大人,宋大人是传你去配合郭陪堂查这个案子呢!!”

    “哦!!”李陌一猛地来了精神,问说:“返假不久的司吏大人………那人是告他渎职还是受贿?”

    各城各地的府长官邸格局,因为地方具体详情不同,虽然有着些许微小的诧异,但大抵上是差不太多的,也就是说,每个府长官邸里头,照例都有府长大人、陪堂大人、司吏大人、诸多侍卫、差吏、吏卒和书吏、下人一干人等。

    所以,一听到林未小侍卫说安丘镇上的司吏大人刚刚返家不久,李陌一也就很快明白了。

    返假就等同于放假归来,简而言之就是安丘镇上的司吏大人回来了,不过他这一回来就被人给告了,李陌一自然很是疑惑,这刚刚归来的司吏大人能犯个什么案子??

    “是件命案!!”

    林未小侍卫两眼放光地说,在李陌一套衣的当儿,他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一大早便有人在安丘镇上的官邸口击鼓鸣冤,是件少女失踪的案子,因为今天不是放告之日,除非有命案发生,守门的侍卫收了状纸交给刑房书吏处理便可,但是今天这状纸告的是司吏大人,收状纸的侍卫又与郭陪堂他们相熟,他便直接将状纸交给了郭陪堂。

    郭陪堂一看是状告司吏大人谋害家中婢女并毁尸灭迹的案子,精神当即就来了。

    他直接将状纸拿去交给了宋大人,并吹了不少耳边风,对先前司吏大人无故请病假本就不满的宋大人,心中也越来越愤愤不平,于是乎,宋大人当即立案,将原告与被告都传到了堂上审问,双方各执一词争辩不休,宋大人越听越迷糊,这时候才想起了李陌一这个人来。

    ………

    ………

    李陌一什么也没来得及干,一大清早就被急急忙忙传唤到了公堂下,报告一声便被叫了进去。

    ………

    ………

    只见公堂之上跪着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皮肤黝黑,身穿一件粗布汗衫,下着深土色的长裤,光脚穿着一双草鞋,脚上鞋上都沾满了泥尘,估计走了一夜长路。

    与乡农跪着不同,有品序差位的司吏大人傲然站在堂上,除非宋大人摘了他的顶戴剥去他的差服,否则在镇一级的公堂之上他便无需下跪。

    现在李陌一是侍卫,也无须下跪,宋大人等他站定了,很快开了口:“李陌一,今日这个案子本来轮不到你说话,不过原本负责查案的司吏大人涉案……而郭陪堂又推荐了你,所以才把你叫上来,这个案子说来简单,却又有些复杂,郭陪堂,你跟他详细说个一二吧。”

    郭陪堂闻言,当即回意点了点头,简明扼要地把案情和双方争辩的焦点告诉了李陌一,等他说完之后,李陌一愕然说:“大人,还等什么?派人去找呀,活要见人绝要见尸,这种案子找不到人可没法办。”

    郭陪堂说:“这个谁都知道,问题是……司吏大人坚持说那个婢女早在几天之前已经结算完工钱自行离开了,而且司吏大人的家就在官邸后头,家中有家眷,不便让我们搜查。”

    李陌一哦地一声,转身向司吏大人拱手说:“司吏大人,这是个人命关天的案子,既然司吏大人你成了被告,还请司吏大人配合一二,我闻说府长官邸不远处就是司吏大人家吧?”

    “请司吏大人让家眷带着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到咱府长官邸中中暂避一二,一个大活人要搜起来是很快的,司吏大人还可以一起在场监视,这是洗脱嫌疑的最佳办法,司吏大人你认为如何?”

    司吏大人怒目瞪着李陌一,他也是听说了这小子办案神速,料案精准,眼下只生邦邦地说:“荒唐!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没有任何嫌疑,我怀疑整件事都是旁人故意布下的圈套,我才不上这个当,谁知道那人到我家之后会不会偷埋一具尸首到在院子里?”

    “那就没办法了。”李陌一回头向宋大人拱手禀说:“宋大人,司吏大人不愿配合,如此一来我们只好一方面贴出告示在全镇寻找那个小丫鬟,另外……我对当世的规矩不太了解,不知道是否要发出公函向安丘镇上头的掌刑棺之类提出申请,才能搜查司吏大人的家?”

    宋大人还没说话,司吏大人又气又怒地说:“李陌一,我与你素未相识,平生更是全无恩冤,你为何要这般公报私仇,竟想害我身败名裂!宋大人,我请求将李陌一乱棍打出公堂,本镇之内永不录用!!”

    李陌一无辜地说:“司吏大人何处此言?这都是一般的办案程序啊,我们不张榜公告难不成就凭我们几个侍卫能搜遍全镇?你作为本镇一司吏大人,想来以前都是负责办案的,对这些事情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为什么要处处为难阻挠我们寻人?莫不是那个婢女真的……”

    “你不要胡言八坼!”司吏大人气怒攻心地指着李陌一,再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来。

    李陌一淡淡地说:“我有没有胡言八坼大家自有公论,假若是旁人如此,恐怕宋大人早就以阻挠办案为名将他押入囚牢了。”

    这时郭陪堂煽风点火添草加柴地说:“宋大人,这种案子务必要及时处理,若有延误,恐怕那婢女就更难找到了。”

    那个原告这时叫嚷了起来,闹说:“大人要为我做主啊,司吏大人他一定是将我女儿打害后毁尸灭迹了,大人!!”

    宋大人犹豫了一阵,终于说:“司吏大人,这事闹出去对大家都不好,不如就按李陌一所说,把家眷送到我府长官邸中暂安置,然后我们到你家随便逛逛搜寻一二?至于公告寻人那也是必须的,就说府上走失一个婢女,悬赏寻找吧。”

    话说得虽然委婉,但是却不容置疑,司吏大人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低头,他一咬牙,瞪视着李陌一说:“大人,就这么办,不过我要求李陌一这小子回避此案。”

    李陌一随即说:“司吏大人与我无亲无故无冤无仇,为什么不许我参与此案?我是无所谓,不过若破不了案,到时可不要打我板子。”

    宋府长一拍惊堂木:“司吏大人不必多言,李陌一没有必要回避,你我加上郭陪堂、李陌一还有原告五个人到你家去喝茶并参观一下,其余人准备告示,待我回头看过之后便贴出去,就这样办。”

    ………

    ………

    大家来到了官邸后头不远处,这是差员及家眷的住所,当世规定地方官员必须住在官邸里,府长大人跟司吏大人就各占了一个大院落,郭陪堂都只能避在一角。

    两家除了正门之外还有个花园小门相通,方便日常来往,司吏大人先进去让妻妾子女从花园小门避到了府长官邸中,然后才开门让李陌一等人进入搜查。

    进入家中之后,李陌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东瞅瞅西望望,什么都不放过,尤其注意卧榻底下、柜子、花园草地以及水井等地,司吏大人虽然气恼,却也无法阻止。

    司吏大人首先把大家带到了后院书房,一个名叫小昭的书童小子端茶送上来,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将几只茶碗连同盘子一起砸得粉碎。

    小昭吓得当即呆了,洒了满地的茶水正好就像是往火上浇的油。

    司吏大人大怒,一跃而起,来到小昭面前一脚踢了过去,同时怒吼说:“狗害材,你作亡啊!”

    那书童小子给司吏大人一脚踢翻在地,整个人都懵了,司吏大人还要追打,宋大人喝说:“行了,茶也不必喝了,案子要紧,把你说的账册拿上来吧。”

    司吏大人气呼呼地转过身,从袖子里拿出一册账目,递给了宋府长:“大人,婢女小珺在五日之前便已结了工钱离去,这是每日记的账本,请大人过目。”

    宋大人只看了一眼便递给了郭陪堂,郭陪堂当即心领神会,便又把账本交给了李陌一。

    …………

    …………

第0137章沿索

    李陌一很快找到了相关条目,上边写着某月某日婢女小珺领了上月工钱三百文,然后便辞工而去云云。

    “如何?我说她已经走了吧。”司吏大人扬声说,还得意地偏头向李陌一看来。

    条目上按了个指印,看来不像假的,但是李陌一还是翻动账目找到上个月小珺领工钱的条目仔细对比了一下。

    经过随身携带着的放大镜的比对,指印应该是同一个人的,但是数目却相差较大,上月小珺领了六百文钱,这个月却才领了三百文。

    这是为什么呢?

    对这个疑问,司吏大人理直气壮地回答说:“她这个月发神经,手脚碍事,打坏了不少家什,那三百文自然是抵数被扣掉了,不信你们可以问其他婢女家人。”

    李陌一翻着账本,又说:“我还是有些奇怪,宋大人,我看从前的记录中也有打坏东西扣钱的,写得很是详细,比如这一条,元月一十七日,丫鬟小兰打碎细瓷花瓶一只,扣月例五十文,可为什么这个月小珺领钱的记录中却没有写上呢?”

    司吏大人一脸傲然说:“她都辞工了,还记那么多干嘛?反正她按了手印,就说明我没亏了她的。”

    “这可说不成,她一个弱女子,被人强行按下手印也不稀罕……”李陌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吏大人气呼呼地打断了,他吼了一声说:“够了!……宋大人,这李陌一他毫无证据却总是拿话来构陷于我,请大人明察!”

    宋大人还没说话,李陌一已反驳说:“谁说我没证据了?大人请看,这是两个月前另一个仆人辞工而去的记录,再看看小珺这个月的记录,大人可发现有什么不同了么?”

    宋大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阵,倒是郭陪堂先看出点问题来,他指着小珺的那条记录说:“宋大人,你看,两个月前这个条目是一口气写完的,共占了三列,而小珺的这一条只有一列,我虽然愚钝,但也可以轻易看出下面这些小字是后来补的。”

    “没错,郭陪堂目光如炬!!”李陌一捧了他一把,继续说:“前后字体不一、大小不一,辞工的事情塞在夹缝里,而且没有被指印覆盖,明显是事后补的,因为旁边已经记录了其他条目,这些字就只好塞在夹缝里了,大人,我认为小珺领过工钱是真的,但是辞工而去就说不准了。”

    小珺的父亲听到李陌一的话之后立刻目眦欲裂地朝司吏大人扑去,嘴里怒骂说:“你这个畜生,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快还我女儿!!”

    司吏大人躲闪着辨说:“那是因为她领工钱后的一日才提出要辞工的,账房先生便随手补了上去,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撒谎了,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清楚?”李陌一向宋大人拱拱手:“大人,请传家中所有仆人丫鬟过来,我检查完小珺的房间之后便一个个地询问他们,至于司吏大人……我觉得最好暂时不要让他再与其家人接触,以免影响查案。”

    宋府长嗯地一声:“司吏大人,我也觉得你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郭陪堂,送司吏大人到花厅中休息。”

    司吏大人还想辩解,郭陪堂皮笑肉不笑地伸手请说:“司吏大人,请……”

    司吏大人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好,李陌一,你给我记着,只要你害我不绝,我必百倍回报于你!!”

    “我行得正站得直,一切照常行事,无愧于天地,又怎么会怕谁人诅咒报复?”李陌一淡淡地回了一句,司吏大人终于是气鼓鼓地走了。

    李陌一和颜淡色地将那叫小昭的书童小子扶起:“小昭,你知道小珺的住处吗?带我们去吧。”

    ………

    ………

    一处偏院花园,失踪的婢女小珺便住在紧靠花园的近屋旁,小昭将大家带过来之后又被李陌一支使开。

    然后李陌一便独自一人走入了小珺的房间。

    这是一个窄小的房间,一张卧榻紧靠着墙和窗台,卧榻之上只剩下了块木板,卧榻的另一边有一张鉴妆桌,桌子上也空无一物,李陌一仔细看了看,这房间显然经过了一番仔细打扫,不但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桌上竟然连点灰尘都没有。

    李陌一将宋大人请了进来,用手在桌上一抹,手指干干净净点尘不染,李陌一说:“大人,这房间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我想找那收拾房间的人来问问。”

    “问吧,只需尽快破案,其他事情你就看着办吧。”宋大人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说:“你现如今已经得罪了宋大人,最好想个办法整得他再也无法翻身,否则你必会受他还复,你觉得那个婢女会不会真是他害了?只需有些确凿证据证明那婢女亡在了他家里………”

    李陌一只一阵啼笑皆非,答说:“是,大人,我会秉公处理的。”

    宋大人欲言又止,李陌一已走了出去,此时小花园里已经站了许多人,司吏大人家里仆妇共有十人,其中司吏大人的妻妾三人每人都有一个贴身的丫鬟,司吏大人的书童一名,少爷的奶妈二名,另有厨房使唤丫鬟一名,门房账目一名,扫地的杂役二名,六女四男此刻一字排开站在了小珺的房门外。

    李陌一从他们面前缓缓走过,不论是大咧咧的门房老仆还是高傲的大夫人贴身丫鬟,在李陌一凌厉的目光下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眼睛。

    李陌一看完之后心中已有定计,他负手站在这群人面前,信心十足地看了他们一阵,突然质问说:“小珺是谁人害的?”

    众皆愕然,书童小昭本来就神不守舍,闻言啊地一声惊叫,随即两眼翻白晕厥在地。

    李陌一舔舔嘴唇,故作惊诧地说:“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与此案有什么关联?”

    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小竹轻蔑地看了小昭一眼,答说:“差爷,他的疯癫毛病又犯了,让我将他搀回去休息吧。”

    李陌一冷笑说:“疯癫?正好我专治疯癫!你们都给我闪到一边去,看我如何让他活转过来。”

    李陌一一手揪着小昭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拽了起来,然后扬起右手,一巴掌作势就要挥将下去。

    李陌一架势做的很足,周围响起几声惊呼,李陌一回头一看,只见在场三个丫鬟都神色有异地掩口不语,李陌一心中一动,手间就要挥下下去,只见小竹忍不住出声阻拦说:“别打了,哪有这样平疯癫的!”

    李陌一冷笑说:“本侍卫办案还要你来指点吗?他现在是害人嫌犯,我就算动大刑伤了他也是应得。”

    小竹忍了忍,见李陌一又要作势扬起手挥下去,她终于喝止说:“别打了,小珺没亡,她三天前被大人赶出家门,就算在外面亡身了也不关我们的事!!”

    小珺老爹又哭闹说:“我女儿一向乖巧听话,怎么会被赶出门去?定是你们合谋害了我女儿,快还我女儿来!!”

    二夫人的俏婢小杏哼了一声,尖诮地说:“乖巧听话?我看是鸡鸣狗盗才对,她偷了我家夫人的首饰,被发现后又嘴上不肯认,这才被赶出去的,若非家大人顾念着身份,早将她告上官邸,按盗罪论处了。”

    小珺的老爹怒视小杏,嘶哑着吼说:“你胡说,我女儿绝不是那种人!”

    “谁人再吵我便请大人掌嘴了!”李陌一喝了一声,待哭闹声稍息,又问小杏说:“你说小珺偷你家夫人的首饰,她偷了什么首饰?有谁人能证明?”

    小杏挑挑下巴:“大家都可以作证,她偷走了我家夫人最心爱的白玉镯子!就是我和小竹姐在她枕头底找到的!!”

    李陌一盯着小珠说:“到底是谁人在小珺枕头底找到那只白玉手镯的?总有个先后之分吧,难不成你们两个约定好,再齐心协力将小珺的枕头掀起来不成?”

    “是我,是我找到的。”小竹淡淡地说:“夫人命我负责捉贼,我本来也不相信小珺会偷东西的,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撒谎!!”

    李陌一霍然转身大喝一声,然后向小竹大步迫近,断然说:“既然是好姐妹,你为什么要陷害她?!”

    “我………我没有………”小竹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却终究还是个十来岁未见过世面的小女子,此刻所持仗的人又不在身边,见李陌一像要吃人一般迫将过来,只骇得她浑身巨颤,连话都说不流利了。

    李陌一站在小梅面前,继续威迫说:“你没有?那我问你,小珺是干什么的?一个种花除草的粗野丫头,她有资格到内院,深入二夫人的闺阁偷东西吗?”

    “她………她………”小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小兰在旁边掺和一嘴解释说:“或许是她蓄意已久,趁人不备才做出这种丑事吧。”

    李陌一冷眼瞥向了小兰:“答得好,那你就替小竹答完我的问题吧,一个粗使丫头,她有可能经常盯着内院,对几位夫人的起居生活了如指掌吗?二夫人既然最心爱那只白玉手镯,必然是时刻随身的了………”

    “就算她偶尔将手镯取下,也会立刻将手镯藏好,为什么正巧将白玉手镯取下又刚巧不久便被小珺偷走了?小珺为什么又对二夫人藏东西的地方如此熟悉?”

    “你且回答,既然你能言善说,我倒要看看着档子事你且如何能够自圆其说………”

    小兰被问得张口结舌,一时间也无言以对,宋府长轻抚白须,点了点头说:“这啊………确实奇怪,一个粗使丫头怎么可能做到?难不成她有同谋?”

    李陌一没好气地瞥了宋大人一眼,这宋老头一如既往的老糊涂虽迟且到,不帮忙倒好,一帮就是倒忙。

    “对啊,她可能是有什么同谋吧。”小兰忙顺着宋大人的话说。

    听到她的话,李陌一冷笑一声:“同谋?有这样的同谋吗?”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好,就算她有同谋吧,这个同谋至少对二夫人的生活习惯相当熟悉,我相信以司吏大人治家的本事,有资格暗探三位夫人并且偷东西的人恐怕不多,司吏大人自然不会陷害一个丫头,三位夫人恐怕也不屑为之,哼哼………除了三位夫人的贴身丫鬟,其他人恐怕都没这资格了吧?”

    李陌一的目光在三个丫鬟身上游走,三个丫鬟面面相觑,小竹急忙撇清了自己说:“不是我,我跟二夫人可不熟,更不知道她藏首饰的地方。”

    小兰也连连摆头:“不是我!我整日陪着伺候着三夫人,哪有时间管二夫人的事。”

    李陌一的目光落到了小杏的身上,淡淡地说:“小杏,再没有别人比你更熟悉二夫人了,莫非………”

    “她们胡说!!”

    小杏气得脸蛋涨红,她并指点着小竹说:“你不熟?你不熟会整天跟人在背后说二夫人坏话?二夫人倒了半碗怪话粥到小沟里你都知道,还有你!!………”

    小杏指着小兰说:“你没事就往我房中跑,没事就问我家夫人的事,怎么现今差爷问起就胡说八说起来了?”

    李陌一瞥见那书童小昭连咳几声醒了过来,心中一动,喝声说:“好了,都给我闭嘴………你们三个谁人都逃不脱嫌疑………”

    “大人,我怀疑是她们三个合伙偷东西陷害小珺,导致小珺被司吏大人赶走,最后惨亡在外,这是人命关天的大案,也顾不得那个什么司吏大人的差声了,将她们三人都押回大牢,再一一过堂审问,大刑之下,哪怕她们不招供………”

    宋大人面上有些诧然,被李陌一弄迷糊了,还正在犹豫时,突听有人悲声说:“不是小珺偷的,不要再查了,都怪我,是我害了小珺………差爷,你抓我走吧,是我害了她,我活该,我命该绝………”

    那人正是书童小子——小昭。

    李陌一冷哼一声:“你这个祸首之人给我闭嘴,你以为自己现今承担起责任就一了百了了?实话告诉你,小珺没有亡身,只是失踪了,不过你再不老实交代,只怕小珺就要被人贩子拐去卖了,可怜啊,小珺这么好的姑娘,从此要被卖到那………”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书童小昭抱着脑袋嚷了起来,挣扎片刻之后,他猛然开始躬身敬拜,在李陌一面前连连乞求说:“差爷,你一定要救救小珺,救救小珺,那个什么白玉手镯不是小珺偷的,是她!是小兰偷了手镯之后再交给小竹,然后小竹故意在搜查的时候丢到了小珺的枕头底下,是她们,是她们两个合起火来陷害的小珺,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当时小珺人都已经走了,都怨我,都怨我啊………”

    泼辣的小杏惊诧地望着小竹,小竹哼了一声:“他疯言疯语,谁人信他就是个傻子!!”

    书童小昭听到她的话之后愤然转身骂说:“你好毒,你这个毒妇,当日小珺被赶出门时她叫我一起走,是你!是你说了她许多坏话,又故意跌入我怀中,才把小珺生生给气走的,我………我跟你拼了!!”

    李陌一将书童小昭拽住了,在他耳边喝说:“小珺当日可曾跟你说过她要去什么地方吗?”

    书童愣了愣:“她说她没脸回去见爹娘,她要去苏州找姑姑,在苏州城里找份工作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

    小珺的老爹悲痛地嚎啕大哭起来,李陌一转身向宋大人拱手说:“大人,现在情况已经大致明了了,案情也已经基本上清楚个七八分了………”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书童小昭与打杂的丫鬟小珺渐生暗絮,另外三个对小书童有意的丫鬟心生不满,其中两个更是勾结起来偷了二夫人的东西栽赃到小珺身上,于是导致小珺被逐出了司吏大人家,现在请大人下令,将嫌犯小竹、小兰押入大牢随时候审,另外再派人前往苏州,看小珺是否在其姑姑处………这个案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宋大人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有些遗憾这样的案子考开始和完结的都有些仓快,但是能迅速结案且没有再出人命,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下奴,你们害得我好苦!!”小杏突然怒骂一声,扑向了小竹,跟她厮打起来,小杏身材较高壮,小竹不是其对手,小竹逃向小兰,躲在她背后,结果三人便扭打在一起,划花了脸,盘得好好的头发也披散开来,泥泞更是沾了满身,转眼便跟街上的乞叫花婆没什么两样。

    宋大人跟李陌一正看热闹呢,小珺的老爹突然大叫起来:“大人,我没有妹子,在苏州城也没有什么亲戚,小珺哪来个的姑姑啊!!”

    李陌一和宋大人顿时面面相觑,看来这个案子还没完呢。

    司吏大人闻讯赶来,听了这事情的原委之后他气得面皮发黑,将跪在泥泞地上的三个泥猴丫鬟一个个拽起来,一通呵斥之后就是拳脚伺候,打得仨个泥猴丫鬟全变成了猪头。

    书童小昭与丫鬟小珺私连这种事情在戏目里大家都喜欢,放到差邸之家,尤其是好面子的差邸之家可就不了得了,司吏大人的愤恨正源于此,自家出了这种丑事,偏偏还被上级看到了,当真是又羞又愧,又愤又怒,只好冲着这三个丫鬟发气了。

    李陌一见他出手打得太重,上前制止说:“司吏大人,这个案子还没完,手上控制点分寸,你可别把她们打没了………”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郭陪堂,咱们还是先将人收监,然后再尽快发散人手,将小珺找回来吧。”

    “我教训自家下人你也要管?”司吏大人双目赤红地冲李陌一嚷说。

    李陌一淡淡地说:“现在她们是我的犯人,请司吏大人以大局为重,不要耽误了公务。”

    司吏大人还想叱咤几句,宋府长脸色一沉,喝说:“司吏大人,你太过份了,现在可不是你管教自家下人的时候,倘若小珺找不到或是被人拐去卖入火坑,你便有家教不严、偏枉罔听之罪!!到时候,你这司吏大人一位也别想干了!郭陪堂,把人带走,快去寻人去吧!!”

    上差发了怒,司吏大人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安分少许,郭陪堂和李陌一将小竹、小兰锁了带将出去,书童小昭和小珺的老爹也急忙跟出,李陌一将两婢女关入牢房。

    眼下,去哪里找人的事便摆在他的面前。

    小书童自幼跟随了司吏大人,只叫个小昭,他一口咬定说小珺是去苏州找姑姑去了,但是小珺老爹却一口否认,两人快要吵起来时郭陪堂却迟疑说:“姑姑………姑姑?莫非不是亲姑姑,而是那些穿街过巷,卖胭脂水粉、绣花荷包诈钱的卖妈子、绣花娘之类的女人?”

    小昭张口结舌地说:“府里确实常有不认识的女人来往,不过我是伺惠大人的,对后院那些女人的事情实在不清楚。”

    ………

    ………

    李陌一和郭陪堂回到牢房,向小竹小兰询问,两人见大人也无法庇护自己,心中已怕了,有问就答,很是配合,她们随口便数了十多个名字出来,都是经常通行于后宅内院的七姑九妈,这些人居无定所、游走卖货,也没有确切的名字,什么王三姑、李二娘的,要一个个去找几乎不可能。

    好在小竹与小兰的记忆力不错,在她们的回忆下,王三姑、李二娘、惠妈三个名字渐渐浮出水面。

    王三姑、李二娘、惠妈三人最近经常在司吏大人府上走动,其中王三姑是个绣花娘,卖些绣花物件,并教导夫人小姐们学绣花,李二娘则是一个卖妈,专门挑些女人用的私货在差邸大宅的后院兜售,那个惠妈却是个‘医妈’,顾名思义,她懂些医术,专给大大小小人家的妇女治些小病小痛。

    这些后宅中的女人多半难得出门一次,卖妈和绣花娘这些人方便了她们的同时,却又给这些高门大宅的后院带来极大的隐患,有一首诗说出了七姑九妈的厉害:“老妈专能说短长,至令灾祸起高墙。闺中若听三姑语,绝烈能叫变不良………”

    七姑九妈见多识广,经常出入大家闺房,向闺房女子透露外面世界的信息,或以自己的言行潜移默化地影响闺房女子,使得她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憧憬,便会不甘于闺阁中无聊的生活,做出当今礼法所不允许的行为来。

    小珺正是一个例子,她憧憬外面的世界,但是还在犹豫不决之中,直至被人冤枉赶出司吏大人家,她便再没有选择,某个将外面世界说得美好无比的女人便成了她的唯一依靠,目前用排除法排选出来的三个‘姑妈’究竟谁人才是小珺的‘姑姑’呢?

    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起来。

    ………

    ………

    郭陪堂首先发言说:“我觉得应该是王三姑,她外号里就有个姑字,再说了,她是个绣花娘,借口教人绣花就能在后宅呆上半天,其他两人就没这么便利了,她若是鼓动小珺去镇里给大户人家做些针线活,这可能性应该比较大。”

    李陌一目光向林未小侍卫和另一个侍卫望去,这两人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李陌一说:“说出你们的真正想法,不要敷衍了事,讨好郭陪堂也不需要这样,你们的意见使案子顺利破了,郭陪堂会更高兴。”

    郭陪堂点头说是。

    一个侍卫这才说:“我觉得郭陪堂说的不错,不过那个惠妈嫌疑也不小,具体为什么怀疑她………我也说不上。”

    林未小侍卫在李陌一的鼓励下也开口说:“我也怀疑那个医妈,刚才听那两个丫鬟的话,这个医妈最近也太频繁进出司吏大人的府邸了,难不成司吏大人家里女眷最近病痛那么多吗?”

    其他侍卫们都是随便挑了个,也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最后大家都望着李陌一。

    李陌一总结说:“大家说的都很好,我也觉得王三姑和惠妈的嫌疑最大,当然,卖妈李二娘的嫌疑也不小,这三个人要同时调查,其中重点是王三姑和惠妈,现在大家都去干活吧,镇中大户家的门房、管家是查访的主要对象,当然,谁人在勾栏中有相好的姑娘也不妨去问问,那些地方也是七姑九妈们最喜欢拜访的。”

    李陌一分派任务,郭陪堂分派人手,其中李陌一和一个侍卫、林未小侍卫分作了一组,大家记住了那三个妈娘的样貌特征,分头各处查问去了。

    ………

    ………

    ”出了官邸之后林未小侍卫悄悄对李陌一说:“李大哥,这几天你不在,郭陪堂好像对你有些意见啊,不然他就不会不带你在身边了。”

    另一个侍卫也说:“刚才我们不该说那些话的,看郭陪堂给我们分派的地方就知道了,唉………”

    李陌一却笑说:“你们太多心了,郭陪堂哪有你们这么小肚鸡肠,他其实给我们分派的是最好的方向,镇东边的市集是我们的最熟络地盘啊………”

    安丘镇上的东边市集,确实是李陌一来过最多的地方,这街上人群统杂,有不少富户住在这边,其中便包括了被李陌一狠整过一次的李大善人、邪事的王文一家,还有那君来楼。

    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李管家见到李陌一三人气势汹汹地走来,立刻唬得跳进门里叫人关门,李陌一远远地喝了一声说:“别关了,免得待会差爷我还要把门给砸开!!”

    李府管家——李五禄,嘿嘿赔笑地走了出来,问说:“三位差爷好,我老眼昏花,刚才着实没看见三位,不知三位差爷再次光临是为了什么事?”

    李陌一说:“废话,当然是为了查案才来的,不过这一次就不需要惊动李大善人了,我说李五禄啊,这李宅进进出出的人你应该都很清楚吧?”

    李五禄小心翼翼地说:“大致是知道的。”

    一个侍卫喝说:“那你可听说过王三姑、惠妈、李二娘这三个名字?”

    李五禄一愣,思索了一下后答说:“听名字倒是有些耳熟,莫不是她们犯了什么事?”

    李陌一说:“这个你就不用打听了,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看你这表情,莫非李二娘是你家亲戚?”

    “不是不是!!”

    李五禄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些女人家的事情我不太了解,她们进出后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家里的妈娘倒是跟她们挺熟,我这就去叫她,三位差爷请到门房里暂歇,喝杯茶,我去去就来。”

    李五禄叫人上茶,自己匆匆走了,林未小侍卫哼了一声:“这老东西倒是学乖了,我还想再给他一巴掌呢,居然没找到机会。”

    李陌一笑说:“这种人最会见风使舵,若非上次好好整了他一顿,他怎么会这么老实。”

    过了一会,李五禄带着个肉墩墩的中年妇人进来,介绍说:“这便是我家妈娘了,人称李大娘………你这口笨妈娘,还不快见过三位差爷!”

    那妇人也极精明,向三人说了个万福之后,不等询问便飞快地说:“三位大人想知道那三人的事么?你们算是问对人了,那李二娘叫我大姐,算是我的干妹子,那王三姑、惠妈我也是极为熟悉的,不知三位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李陌一轻咳一声:“她们真名叫什么?籍贯何处?现今住在哪里?平日除了走街串巷卖东西治病之外还做些个什么营生?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一一说来………既然你们这么熟,你不会不知道她们背后做的事吧?若你敢隐匿不报,这件人命关天的案子………嘿嘿………”

    李大娘倒也不怕,她陪着笑答说:“是,大人,奴家定实话实说断无一句虚言,王三姑真名叫王绮惠,是外地人,目下正住在安丘镇西的朱家巷子边,平日里就给人缝缝补补绣些花鞋、手绢、香囊卖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暗地里帮人传些情书、递递银子走走后门什么的,倒也没干什么逆暗勾当………”

    “而这李二娘是我干妹子,她口齿伶俐,健谈的很,每每给人说些市井故事,倒也能得小姐太太们不少赏银,再卖些杂货,混个温饱毫不费力,也无须做逆暗的事,她没有固定居处,四处走动卖货,平时都托住在熟人家中,现今………她就在门外………”

    ………

    ………

第0138章三河村

    “哦?”

    李陌一惊疑一声,李大娘转头朝外喊说:“妹子,还不快进来见过三位大人!!”

    一个中年妇人随即走了进来,朝三人见了礼:“民妇见过三位大人,听闻大人们询问下名,故而特来拜见,不知三位大人有何见教?”

    李陌一说:“你就是李二娘?你可去过府长官邸后院的司吏大人府邸?”

    顿了顿,“里头有个丫鬟名叫小珺的,她现在失踪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李二娘一面思索一面答说:“是有这么个人,她也曾向我买过些东西………对了,她是司吏大人府上专职种花的丫鬟,前些日子还曾见过,她失踪了?”

    “………这倒是不奇怪,那日她便向我问起许多奇怪的话,打听苏州那边的事,好像有人跟她说苏州几个富商正在招丫鬟,条件还挺好,她有些动心,又怕被人骗了,所以来问我,我也没留意,随口敷衍了几句,莫非她真的去了?这可糟了,多半是被个什么拐子骗了。”

    李陌一向林未小侍卫看了一眼,林未小侍卫喝说:“那王三姑和惠妈的名字你可曾听小珺说过?”

    李二娘连连点头:“听过的,不过不是在司吏大人的府上,大家差不多可算同行,时常还会碰面的,彼此关照,决不会相互拆台,因此我才没对小珺说实话,王三姑应该不会做拐骗之事,倒是那个惠妈………听说她以前是在苏州烟雨楼做过的,后来自己赎了身,仗着懂些妇人的医术,成了个医妈,一面给人治病,一面说些诱人的话,至于她有没有拐人我就不知道了。”

    李陌一仔细瞧这李二娘的神色,她应该是知道些情况的,只不过却因为顾虑而没有说出来。

    李陌一心念一转:“李五禄,既然找到了李二娘,这里就没你们什么事了,我还要暂借这房子一会,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

    ………

    赶走李五禄夫妇之后,李陌一还让林未小侍卫及一个侍卫站在门外守着,房中就剩下李陌一和李二娘了,李陌一冷笑说:“秘不传六耳,李二娘,你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二娘敬服地说:“大人真是个明白人,我绝不敢有什么隐瞒,那惠妈确实在做拐卖人的下等事,只是她行踪不定,我也不知如何找她,倒是记得小珺曾经问过我一个人………是………是苏州的青员外,我对苏州城里的富贵人家不熟,实在不知道这青员外做的是什么营生,但是小珺只问及这一个名字,显然是惠妈留给小珺的一个接头人,差爷只需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想必不会有错。”

    ………

    ………

    李陌一和林未小侍卫、另一个侍卫,匆匆赶回府长官邸,郭陪堂他们尚未回来,三人又来到街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郭陪堂,将自己所获消息与郭陪堂说了,郭陪堂沉吟了一下,断然说:“我这就去见宋大人!!”

    ………

    ………

    回到官邸之后,领了差事的郭陪堂点了李陌一、林未小侍卫、加上另一个侍卫三个,匆匆吃过午食之后,郭陪堂去租了艘船,将李二娘带上,然后大家一块上船往苏州赶去。

    ………

    ………

    一路上看到熟悉的风景,李陌一不禁想起上次下苏州时擦船而过的小姐与丫鬟,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那胖身圆脸却着实领令人震颤………

    回忆起来仍旧有些不适之感………

    ………

    ………

    五人申时中(下午四点)左右在苏州城外码头下了船,随后赶到了苏州府官邸。

    李陌一他们四个被留在刑房外的回廊里休息,郭陪堂请侍卫去传个消息,打算分别拜见苏州大陪堂年大人及苏州府长庞大人,结果庞大人不在苏州,陪堂年大人召见了他。

    年大人掌管着一苏州府刑名,是郭陪堂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郭陪堂小心地上前参见,年大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郭陪堂,贵镇最近颇不安宁啊………”

    郭陪堂背后微微冒汗,他急忙答说:“是,最近安丘连出几起命案,幸而都及时破案,请大人明察。”

    年大人哼了一声,翻动着桌上的卷宗:“贵镇以往的案子向来拖延良久不能破之,最近这几个命案却能迅速破案,这是为什么?”

    郭陪堂擦了把冷汗,答说:“这是因为敝镇府长宋大人向来将刑案交给司吏大人负责,而前不久司吏大人身体微恙,请了半个月的假闲,破案之责便落在了下差身上,下差幸不辱命………”

    “胡说!!”

    年大人冷喝一声:“你有多少能耐我还不清楚吗?听说你招揽了一个很会破案的小侍卫,为此还跟司吏大人闹脸,可确有此事?”

    郭陪堂陪着笑答说:“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确实是这么回事,那司吏大人因妒生怨,处处与下差为难,还请大人明鉴!!”

    年大人哼了一声说:“到了我这里还要耍滑头,我不管你是怎么打算的,这个人我要借用一下,你将他带在身边吧?去唤他进来。”

    郭陪堂心中嘀咕,却不得不出去把李陌一带了进来,李陌一上前参见了年大人,然后便站在郭陪堂的身边,他没有见上差矮半截的习惯,头不低背不弓,站得像直木般挺直,目光与年大人相对而全然如常,见年大人只顾看着自己而不说话,他微笑提醒说:“大人………”

    年大人轻咳一声,颇满意地点头说:“不错,你叫李陌一是吧?”

    “………听说你跟安丘镇上的司吏大人闹得很不快,你可知司吏大人乃是御隐系中的探子?你得罪了他可不太妙啊!”

    “请大人明示!!”李陌一拱拱手,恭敬地说。

    年大人笑说:“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你帮我办好一件事,我可保你无事!!”

    李陌一沉声说:“大人请说,在下定全力以赴。”

    年大人看了郭陪堂一眼:“这件事郭陪堂略知一二,上个月为了那件事还曾从贵镇调了几个侍卫走,因而出了空缺,你这才成了侍卫………”

    李陌一没有搭话,郭陪堂这时掺和一句说:“大人,王副陪堂他们几个现在可还好?”

    年大人皱眉说:“不好,那边又没了几个人,如果不是苏州最近也不太平,我都要亲自过去坐镇,幸而众弟兄至多也就止于受伤,还未闹出人命,否则早按压不住了。”

    李陌一心中也不禁惊讶起来,到底是什么案子,竟然接连亡身数人,难不成是个什么离奇连环害手?

    连侍卫都受了伤,可见是与凶手接触过的,为什么却还是没能把凶手抓到?

    郭陪堂惊呼一声,年大人看看他,又看看李陌一,终于决定说:“你们来了几个人?待会立刻坐船到合全镇去吧,见了大陪堂庞大人就说是我叫你们去帮助破案的,尤其是李陌一,若有什么发现的话就直接告诉庞大人,他会支持你的,这件案子已经压得太久,不能拖了!!”

    “是,卑职领命!!”郭陪堂高兴地答说。

    李陌一却说:“大人,卑职跟郭陪堂来苏州是为一个少女被拐案,请大人允许我先将此案破了,找到失踪者再去合全镇上吧。”

    “那个案子我自会派人去查,你不必管了。”年大人说。

    李陌一依然坚持说:“大人,这件案子既经我手,我就要把它办完了才好,否则心中记挂反而会误事,请大人体谅。”

    郭陪堂急得给李陌一乱使眼神,李陌一却毫不害怕地与年大人四目相对,年大人皱皱眉,终于改变心意说:“好吧,我给你半天时间,办完事立刻给我上船去合全镇,快去吧。”

    两人告辞出来,郭陪堂嘴上不停埋怨李陌一,李陌一却微笑不语,四人得了府长大人之命,可以在苏州地界之上抓人,郭陪堂又去苏州府长官邸中找来八个彼此认得青员外家的侍卫,那些苏州侍卫竟然大笑起来——那也是个经常出入官邸的主,八个苏州侍卫当即带路前往青员外家。

    ………

    ………

    狡兔有三窟,青员外的宅院设计有前门一个,后门两个,分别堵好之后郭陪堂他们大脚踢开正门,见人就锁,一时间闹得宅子里鸡飞狗跳。

    青员外惊惶地迎出来,问说:“怎么了,怎么了?差爷,这个月的例银不是已经给了吗?”

    郭陪堂不由分说地大喝说:“你们的事大白了,给我拿下!!”

    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将年约二十许,长得歪脸不正的青员外按在地上,咔嚓两声便拷了起来。

    听到大白二字,青员外本来的青黑面皮顿时变得煞白,他惶然东张西望了一下,大叫说:“差爷,差爷啊,我又犯什么事了呀………”

    “给我闭嘴,想通知你的同伙么?”郭陪堂一掌打了过去,青员外再不敢吭声。

    这青府共有前后两重宅院,看起来不大,几个侍卫转眼间却已搜出几十号人,其中男子才几个,中年妇人约十来个,倒是十来岁的女子和些许的小女孩居多。

    李二娘做了番改装,她还用块蓝色方巾遮住了脸,躲在侍卫身后,只管睁大了眼睛往那些与小珺年纪相仿的少女看去,把人看遍了却还是没能找到小珺。

    经过苏州侍卫的介绍,李陌一才得知这个宅院便是道话中的马厩,青大差人原本是个地痞,不知给谁人瞧上了,给他银两置办宅子,青大差人就成了个‘马倌’,专门在这宅子里‘培小驹’。

    ‘培小驹’,也就是将各地或买或骗来的少女请专业人士培养成能歌善舞或拥有某项特长的女子,再待价而沽,卖给富户大门做小妾,或是被挑去培养成红牌姑娘。

    ………

    ………

    侍卫们将这宅子中的众人分做三块各自看押,青大员外与那几个打手模样的男人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郭陪堂亲自审问,不一会里面便响起青大员外的惨叫声,平时这个小黑屋是专门用来处罚不听话的‘小驹’的,现在马倌头头终于也尝到了个中滋味。

    那十几个妇人也被一齐送入了小黑屋的隔壁屋子,只不过她们每个人头上都被罩了个深色布袋,双手又被锁在背后,看不见又不能说话,听到隔壁的惨叫声她们不禁也害怕起来。

    那些少女也被分成两组分别安置,那些年纪大些的女孩一个个衣着得体,举止大方,突遭变故却并不惊慌,显然都已经过培养,或是对差府已经失望,或对未来做小妾之后的荣华富贵心生向往,竟无人喊冤叫屈说自己是被拐来的。

    那些年纪更小一些的就没有那么泰然自若了,她们懵懵懂懂地来到这里,学习各种技艺,还没有品尝到生活的残酷与艰辛,李陌一下意识地将她们与那批年纪大的女孩分开安置是因为这些女孩的未来或许还有醒转的希望。

    所有人都被分别关押控制起来之后,在距离稍远的一个偏房里,李陌一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身子瘫软如泥的一个中年妇人,淡淡地说:“惠妈,你把小珺藏哪里去了?”

    惠妈面色煞白的赖在地上,当她被拖到这里,头上的布袋被拿开之后她就知道事情不妙,那个小珺定是留下了什么线索,否则差差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追来了?

    “惠妈,你不用妄想拖延时间会有人来救你了,”李陌一冷笑说:“这个案子是苏州府长年大人亲自过问的,他只给了我们半天时间,为了破案我们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快把小珺交出来,否则我们找不到人只好当她没了,而你就是害人凶手,抓回官邸去大刑伺候,到了那个时候,不怕你不招供画押!!”

    听到第一句,惠妈的脸色再次惨变,李陌一的话击溃了她心中最后的防线,她叹了口气:“我认栽,放开我,我带你们去把被骗来的女孩都找出来,我知道很多事,请差爷转告府长年大人,只要能保住我的性命,我便将所知的都说出来。”

    李陌一喝说:“好,我保证转告府长大人,打开她的手脚铁拷………”

    ………

    ………

    在惠妈的带领下,侍卫们很快便在青家找到了几个机关密室,有的甚至深藏在地下,入口也极隐秘,若非有人带领,李陌一他们再多一倍人手也未必能在三五日内找到。

    被困密室中的少女竟然有二十余人之多,她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小伤,小珺赫然正在其中,一个正值佳华的少女,才几日的功夫,就已经被摧害得萎靡至于此,不过幸运的是为了卖个好价银,小珺还没有遭到更大的伤害。

    ………

    ………

    李陌一将小珺单独进行询问,当日她受了委屈,又伤心又失望地来到了苏州,一路打听自投罗网进了青府,等她明白这不是个好地方时已经迟了。

    她因为不听话被关进了小黑屋,惠妈也参与了‘劝说’,曾威胁说要把她卖去远方,到时挑去部分手脚筋络,再割去小半截舌头,让她能走动却不能跑,能吃饭,却是个哑巴,简直生不如绝啊说到悲惨处,小珺扑在地上泣不成声。

    ………

    “小珺姑娘,你现在觉得是时候回家了吗?”

    李陌一的话让小珺迷惑地抬起头来,只见李陌一面上正带着些许笑

    意,那个笑容很古怪………

    ………

    ………

    侍卫们封了青宅,用绳子将一干犯人一起锁上,然后领着大大小小一群犯人向苏州府官邸返回。

    这一群犯人被押回苏州府长官邸的路上惊动了几乎全苏州府的人。

    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不以为然,苏州府的那几个侍卫耀武扬威好不神气,挥舞着手中水火棍,就像赶牛羊一般驱赶着犯人,让围观者很不快意的是不论犯妇还是那些被救的少女,她们头上都用布袋或深色布帕之类的东西遮住了头脸,让人看不出样貌,也不知道谁人是谁人,少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话题引子。

    这一队人浩浩荡荡地经过苏州大街。

    在一个挂着贺喜阁招牌的包子铺二楼,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书生正凭窗而坐,一旁还有个胖身圆脸的小书童在伺惠着。

    只见这一群人走来,俊俏书生与那小书童都好奇地探头想下望去,突然看到了走在队伍末端的李陌一。

    那胖身小书童惊讶地指着他说:“公子你看,那个侍卫是不是有些眼熟?”

    那俊俏书生刷地一声打开折扇,在面前扇了扇,答说:“你不记得了?那天在船上咱还骂过他呢。”

    “呀,是他,那个顶个牛头长着马嘴的家伙,咯咯,真没想到他是个侍卫!!果然是个不学无术、攀文附庸的小人!”假扮成书童的胖身小丫鬟口无遮拦地说。

    她的声音并未经过假装,又清又脆得又大声,好像怕李陌一听不到似的,果然,就在那假扮文士的小姐扭头呵斥胖身丫鬟的时候,李陌一抬起头,仰首向上望来。

    李陌一仰首一望,正好看到那胖身圆脸丫鬟冲他吐舌头做了个怪脸,那怪脸做得,毕竟是扭曲了脸面,李陌一此前只见过这胖脸侧面,一时没认出来,见状有些奇怪地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就在那一刹那,楼上的小姐扭回头向下望来,一手折扇遮住了她半边脸,但是那双灿然的眸光暗暗投来,却令李陌一一下子便认得了她,刚收回的目光登时一跳,又惊又喜地瞧了上去。

    一眼望过去,只见贺喜阁二楼的窗口上人已隐去,踪迹了无,李陌一当即回转了神来,几疑自己看花了眼,又想上楼一探,却终究忍住了。

    “李大哥,你在看什么?快些走呀!!”林未小侍卫在前面回头叫起,李陌一一咬牙,扭头快步走了。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躲着他?”胖身小丫鬟跟在小姐背后撅着嘴说。

    那小姐正牵着丫鬟的手,翻过了两重高墙,隐入一所宅院中,这才开口叱说:“他是差咱们是贼,不躲着难不成还要上前自我介绍不成?”

    “嘻嘻………”小丫鬟笑说:“说的也是,不过小姐自称为贼可就太作下自己了,小心家里的大人子听了不高兴,换个地方比他高十级的大差啊………。”

    “你啊,就是话多,小心祸从口出………”那小姐整了整在快速移动及翻墙后有些凌乱的衣裳:“闭嘴,有人来了。”

    丫鬟吐了吐舌头,终于不吭声了。

    ………

    ………

    李陌一一路上有些神不守舍地回到了苏州上的府长官邸,将青府抓回来的一干人等交给了官邸上的差人,随后李陌一便被苏州府长年大人传了去。

    ………

    ………

    年大人见到李陌一之后劈头便说:“我听说你们去捕人的经过了,你处理的方式不错,看来你早已成竹在胸,以你的才能,继续呆在小小的安丘镇府长官邸实在太可惜了,这次去合全镇若是顺利将案子破了,回来我便将你调上来,做庞大陪堂的副手,你看如何?”

    李陌一一听这等天降大喜,急忙抱拳深深一躬:“多谢年大人提拔………”

    年大人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没什么事就与郭陪堂即刻上路吧。”

    李陌一犹豫了一下,又说:“大人,若是我升调至苏州,郭陪堂………”

    年大人眼里闪过一丝赞许:“老郭能力如何我比你清楚,此去合全镇破案,若是能凯旋而归,他那份功劳我也不会抹煞,自会妥善安排的,你就放心吧。”

    李陌一再次躬身说:“多年大人体谅………还有………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人见谅,听说目下坐镇合全负责破案的是大陪堂庞大人,我怕他………”

    年大人断然说:“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先行一步给老庞传了话,他对破案并不在行,你去之后他自会配合你的行动,此案已迫在眉睫不可再拖延,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见机行事,一切以破案为重!!还有平日没事就向郭陪堂多学点差场的礼仪,去吧………”

    ………

    ………

    李陌一吃了颗定心丸出来,心中还有些发窘,这当世的差方礼仪自己还真的不懂,好在大家都知道他原本只是个寻常小无赖,不懂才是正常,日后或许可以好好了解一下了。

    李陌一与郭陪堂他们会合之后立刻乘一艘差船——运盐船,顺着一条东西走向的运盐河向合全镇行去。

    就在他上船之时,一辆马车快马加鞭地出了苏州府长官邸,将三个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直接送上了顺运河南下的差船………

    ………

    ………

    百多里的运河路,走得是顺风顺水,但也直到半夜才抵达合全镇治下的三河村,苏州大陪堂庞大人早已得了消息,竟然还未休息,亲自到了码头迎接。

    郭陪堂他们无不受宠若惊,李陌一也表现出了些许感恩的样子,只见庞大陪堂满眼红丝、精疲力竭,绝不是今夜才熬出来的,可见这个案子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就算没有上差的命令,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会喜出望外,如迎上宾般将李陌一请回来的。

    安丘镇先头调来的王副大陪堂和另外三个侍卫也都前来迎接,四人中有两人身上缠着绷带,可见这个案子非同一般。

    庞大人见李陌一竟然如此年轻,不由有些失望和怀疑起来,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没有表现出来,将李陌一他们一行带回了镇上的官邸部署地。

    ………

    ………

    当世最低一级的地界就是村级,再往下是没有府长以及府长官邸这些照例机构的,村以下百户为一里,一般都由本地大地主或者乡绅担任个村吏,负责替上头完成收租以及管理地方,在聚居者众多而又不足成为村的地方,权势最大的那个村吏其实就是村里的第一把手,庞大人带领李陌一他们回去的那个官邸部署地其实是三河村最大乡绅王水根名下的宅院,相当于一个村吏小邸。

    ………

    ………

    庞大人招呼了他们一下,就把案情先简单地做了个交代。

    王家据说原来是在北界做生意的,十多年前才搬来合全镇三河村居住,一家子男女老少都是生意人,家业越做越大,人口也越来越多,已经是三河村首屈一指的大户。

    王家人个个与人为善,从不与别人争执,每当冬天或者灾年,王家都会安排粥棚救济叫花子与难民,捐物捐银更是慷慨大方从不落于人后,人人称颂说王家简直就是十世好人!!

    但是就在上个月某日,王老善人王水根的大儿子——王自足,突然被人发现身亡在家中。

    不仅震惊了整个三河村,连合全镇都被震动了,合全镇府长大人——龙大山亲自坐镇破案,没想到这个凶案还没破,王水根的三儿子王自善,竟然又被人发现亡身在返回三河村的路上。

    接下来王水根的侄儿、二儿媳、小闺女以及两个家人接连先后亡身在已经被严密保护的王家,正在合全镇府长龙大人头大如斗的时候,突然有人深夜投书到合全镇上的府长官邸,举报三河村王家偷税漏税与盗匪细作勾结走私,看到那庞大数额合全镇府长龙大山如释重负,这是大案啊,交给苏州府去头疼吧………于是他便紧急上报,把担子交给了苏州府长。

    苏州府随即调集能人大士将入驻三河村,还没查到走私的蛛丝马迹,凶案却接连再次发生,俨然已经成了一起惊天大案,为了自己的乌纱帽,苏州及涉案的各部都尽力遮掩此事,暗暗加紧破案,一个多月过去了,案情却毫无进展,熬到现在已经快遮掩不住,连李陌一这种毫无资历前鉴的新人都被当做千里马拉过来溜溜了。

    ………

    ………

第0139章青盛

    大陪堂庞大人打了个呵欠说:“今天夜深了,房间都安排好了,大家先去休息吧,一切等明日再说。”

    李陌一向郭陪堂使了个眼神,郭陪堂随即向庞大人拱手说:“大人,我们想先行前去看看现场,让老王头带我们去就行了,大人已操劳多时,还是早些歇息吧。”

    “案子没破,我哪里睡得着,既然你们热心公事,我便带你们去看看吧。”庞大人打着呵欠,领着大家来到了位于镇南的王家大少王自足的宅子,现在已是深夜,王家的女人避嫌没有出来,由老管家王安出面招呼大家。

    ………

    来到后宅书房处,庞大人说:“王自足就亡身在自己家的书房里,看——就是这里。”

    只见书房正对后院的窗前摆着一张梨花木的书桌,杏木地板上干干净净,整个书房内十足整洁明亮,让人根本想象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案。

    案子已经发生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李陌一也不能强求人家把现场一直保持着,他现在只能仔细观察并凭借别人的描述来想象凶案现场了。

    “当时亡者的身子是扑倒在门前的,门后及墙上到处都是红迹………现场一片狼藉,烛台被打翻,椅子也碎裂开,倒在窗台边。”庞大陪堂不知在转述谁人的话,因为当时他根本还没来三河村的,倒像是个看过现场的。

    但是李陌一还是听出了些有用的信息,他质疑说:“这么说亡者曾经与凶手搏斗过?凶手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便制服了亡者,并下手绝命一击………庞大人,可知凶手是用的什么凶器?”

    庞大陪堂说:“仵作填写的尸格上说应该是一把利器,那亡者的首级几乎快被一刀斩下来了。”

    管家王安垂泪说:“正是,我家大人好惨啊………”

    李陌一在书房中左看右看,只见梨花木的书架上错落有致地放着些装饰品及书籍画轴,只是书架上有些地方的漆色不一,似乎有些原来放在书架上的东西被人取走了似的。

    王安看到李陌一的目光落处,急忙解释说:“大少爷常在书房处理些账目,他被害之后那些东西都被夫人取去了,凶手………应该没有取走任何东西。”

    李陌一不语。

    他在房里继续仔细观察着,房间内不但地板洗刷得干干净净,连墙壁都重新粉刷过了一遍,根本找不到一丝线索,眼看着庞大陪堂的呵欠越打越频繁的时候,李陌一突然在门背后找到了一点儿被人遗漏了的痕迹。

    那是小小一滴红迹,也许是因为飞溅到了旮旯里的缘故,它没有被清洗掉,李陌一记得庞大陪堂刚才说过墙上与门后到处都是红迹,这一滴红迹应该就是亡者的红迹了。

    李陌一回头看了看,在脑海中简单构建了一下当日的现场,目前所知的信息,亡者是扑倒亡在地上,这红迹距离地面不过一尺高,莫非这是亡者倒下时候留下的?这有这颗粒的形状与大小,还有这位置………不免有些奇怪,它不像是直接溅上去的,倒像是大滴鲜红落在门板上然后横向飞溅出来的一滴。

    李陌一问说:“王管家,当日墙上红迹都溅到了什么地方?”

    王管家在墙上比了个大概仅及腰的位置:“最高到了这里,其次是这里和这里,就好像有人把红迹泼到了墙上,好一大片全是红迹。”

    李陌一心中一动,追问说:“你说那红迹是像被泼上去的,连成了一大片的,而不是溅上去,颗粒细微的?”

    王管家面上迷惑着,不知如何回答。

    李陌一叫人盛来两碗水,第一碗李陌一含了一大口在嘴里,然后用力憋气把水喷了出去。

    水滴在墙上形成了一片雾状的痕迹,王安摇头说:“不像,当时的红迹不是这个样子的。”

    李陌一将那碗水中剩下的部分倒在右手上,然后他的右手向上一挥,水滴随即被甩到墙上形成了一条弧线形的痕迹。

    王管家连连点头:“对,对对,有点像这个,但是还要厚还要多许多。”

    李陌一将另一碗水倒在一块布上,湿漉漉地一甩,墙上登时出现大片的水渍,王管家连连摇头说:“不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奇怪………”

    李陌一说:“这是三种最常见的溅水痕迹了,王管家,你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王管家肯定地说:“绝不会记错,当日的情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红………那红………对了,那墙上的红迹就好像我那儿子淘气的时候向墙上撒尿似的………没错,好像就是那个样子的!!”

    李陌一一阵哑然无语,他想了想:“我没见过斩首,所以不知道这红迹能喷多远,不过………”

    李陌一把林未小侍卫一把拉了过来,会意几句话厚,叫他蹲到据说是王自足伏尸的地方,然后让他趴到地上,李陌一说:“当时亡者不外乎是这样趴着或跪着,被一刀斩首的话………红迹溅在墙上似乎不太可能形成………小孩撒尿的效果吧?庞大人以为如何?”

    庞大人咦地一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摸着胡须稀疏不已的下巴,犹豫着说:“似乎………确实………有些不妥,这是怎么回事?验尸的仵作怎么从未提起这档子事儿?”

    李陌一皱眉想了一会,又瞧了一会,实在找不到其他线索,他回到了郭陪堂身后:“庞大人,这个现场我已经暂时看完,接下来我们去第二天被害的三少爷王自善的被害现场瞧瞧吧。”

    庞大人的瞌睡被那墙上古怪的红迹赶跑了,他对李陌一也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带着大家随即向王自得被害之处赶去,同时解释说:“王自善是在镇外一辆马车上被袭害的,马车已毁,车夫被打晕,什么都没看到,我们还是先看看第三个亡者的被害现场吧。”

    这个王自得,正是王水根的二侄儿,他在三河村的宅子也不小,隔着王自足的宅子并不远,一会儿便到了。

    ………

    ………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庞大人可不管这些,敲开门便闯了进去,这个王自得亡身在自家的卧室,李陌一看时卧室已经被收拾过,木地板上的红迹很淡,因为亡者是亡在浴桶之中的,据说当时王自得觉得水冷了,王自得的妻子于是出去叫丫鬟提热水进来,等她们进来的时候王自得已经亡了身,木桶被劈开,王自得躺在地上,身体自锁骨间到下腹有一道长长伤口………

    这个现场被破坏更大,除了惊叹凶手的残忍狠厉之外,李陌一也找不出什么新的线索,只能听人说当时卧室门窗紧闭,凶手究竟是如何进出的都无人知晓,没有尸首,现场被破坏,李陌一毫无发现,不由有一股挫败感从心中升起。

    “庞大人,为什么这案子亡身了十几个人却连一具尸首都没留下来呢?”李陌一叹息着问说。

    庞大人答说:“王家在合全镇影响很大,仵作验尸之后他们要求将尸首尽快安葬,合全镇上的府长便同意了,加之红迹留存在卧室毕竟不好,所以现场才会被收拾干净洗刷一新………”

    李陌一无语了,面对的是一个连害十多人的连环凶手,他却连一具尸首都见不着,这案子………真他祖宗的毫无头绪啊!!

    ………

    ………

    在带着李陌一他们向下一个现场走去时,庞大人反而精神起来,他啧啧说:“害了王自得之后凶手越发凶残了,连女流之辈都不放过,我们也曾怀疑是王家的仇人干的,但是王家却说自己家根本没有什么仇人,三河村上的人也说不出王家与谁人有仇,真是奇怪,害手把王家的人害了一个又一个,我们却找不到任何可疑的嫌犯。”

    “王家在生意上也没有仇人?难不成他们做的都是独家生意?就算他们再与人为善,生意场上总有得失之争,不可能大家都赚银子吧?”李陌一质疑说。

    庞大人说:“正是如此才更叫人觉得奇怪呢,我们明察暗访了许久,却着实找不到对王家有如此深怨大恨的人,直到后来有人投书揭发王家勾结盗匪细作走私,这事才稍有眉目,但是我们又找不到王家走私的证据,一查之下倒是了解到了一些内幕………王家背后关系网相当复杂,我们怀疑王家在给某个大人物洗黑银,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李陌一暗自凛然,这个案子远没有当初想的那么简单,弄不好自己这小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庞大人低声说:“现在上面的意思是只要抓到凶手便罢,王家也想息事宁人,走私的事就不要管了,大家只管找凶手便可。”

    李陌一恍然,这样的案子区区一个苏州府绝对是盖不住的,原来上面有更大的人物在关注此案,难怪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去呢。

    这些背后的事以李陌一目前的身份自然是没资格去管的,他要做的就是沿着线索将凶手抓出来。

    ………

    ………

    李陌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王家二少爷的家,他的媳妇也亡身在自己家的书房中。

    “夫人擅长丹青书写,忙完家务便常常在书房中画些花花草草,聊以打发时间,当日她在书房绘画之时,奴婢下人们都不敢打扰,直到申时中厨房派人来问夫人该给晚膳准备什么菜时,丫鬟才发现夫人已经亡身了………”

    被叫醒的管家揉着惺忪睡眼,指着书房中一小块痕迹说,这还是李陌一来到合全镇地界上查案后看到的第一块完整的红痕。

    “她是怎么亡的身?怎么红迹这么少?”李陌一望着那摊红迹,疑惑地问说。

    管家犹豫了一下,答说:“仵作说夫人………夫人是被一利器穿喉而亡,至于红迹为什么不多我可就不知道。”

    “我看过尸格,上面确是那么记的,原因不明,也许是割破气道而亡,没有伤到大脉吧。”庞大陪堂说。

    “也许?传这个仵作来,先打二十大板再说!!”李陌一喝怒说:“身为一个仵作,连人怎么亡的身都弄不清楚,这个仵作实在该打!!”

    李陌一突然爆发的怒火令庞大陪堂都暗自有些凛然,他也觉得那个仵作不太称职,却没有李陌一感受这么强烈,见李陌一发怒,他便附和说:“不错,这个仵作确实该打,等天亮之后我亲自把他痛打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如此虚应敷衍么。”

    语音一转,庞大陪堂问说:“李陌一,你还看出什么线索吗?”

    李陌一哼了一声,瞪着那个管家,冷笑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凶案现场,能看出什么就是怪事了。”

    “啊?!!”

    书房中响起数声惊呼,庞大陪堂对李陌一的话已经信任有加,他反手便揪住了那管家的上身衣衫,将他提到面前,狞声说:“好大的狗胆,你们竟敢伪造现场欺骗本差!!”

    管家惊诧之后迅速恢复镇定,他叫屈说:“大人,冤枉啊,咱们岂敢伪造现场,大人不要信他胡说,这分明就是我家夫人被害之地!!”

    “哼,我胡说?”

    “………伪造现场阻挠破案,庞大人,等我揭破他的谎言之后该如何处置这家伙?”李陌一冷笑着问说。

    庞大陪堂嘿嘿笑说:“以凶手同谋论罪,至少也能打八十板子并且发配流放,判得严了,像这种连环凶害的重案,同谋者判个午门斩首也是可以的。”

    那个管家却相当顶气,都这时候了,竟然毫不害怕,嘴里还在反驳。

    李陌一喝说:“少废话了,这里红迹太少只是我怀疑最少的一点,地上红滴呈圆形,这说明它们都是是垂直滴落的,试想一个人只被割破气管的情况下,她一时还没有亡,难不成不会挣扎吗?手不会捂着脖子沾上红迹吗?”

    “可笑你们居然还伪造出了鲜红飞溅的痕迹,可惜我一眼便看出这些红迹,分明是谁人割破了手指甩上去的,根本不是亡者真正溅上去的红迹!!”

    很多事情没有说出答案之前,一般人确实很难看出问题所在,等李陌一将自己的判断根据说出来,在场最愚钝的几个人都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更何况这个聪明的管家?

    他知道再也隐瞒不过,然而不论庞大陪堂如何追问,他就是不开口。

    李陌一拍拍因为趴在地上而沾上了些许灰尘的手,冷笑说:“不用问我也能猜到真正的现场在哪里,不外乎卧室、浴室、茅厕这些地方,不信庞陪堂头可以立刻去查看。”

    “不用了。”

    一个冷静沉着的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从书房外传来,王家的二少爷王自工傲然现身在门外。

    “少爷,老奴无能………”

    管家跪下请罪,王自工摆了摆手:“是我叫你伪造现场的,这事不怪你,官邸里终于派来个聪明人,这非常好,破案有望了,我怪你做什么?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庞大陪堂的脸色有些发黑,这王少爷话里的些许奇怪意味谁人都能听出来,庞大陪堂哼了一声说:“王二少,伪造凶案现场,这可是重罪一条!!”

    王自工轻蔑地撇嘴笑了笑:“没错,我伪造了现场,这又如何?内子亡身得有些不雅,有碍王家的名声,我替她遮掩遮掩何罪之有?”

    庞大陪堂想起李陌一所猜测的三个地点,心中更是钦服,目光不由向李陌一望去。

    李陌一哼了声:“破案要紧,这些旁节之事此时我也懒得与你们纠缠,现在你妻子已经下葬,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快带我们去真正的凶案现场吧。”

    “人都亡身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王自工不解地问。

    李陌一一声冷笑:“我还以为王二少真的聪明呢………这个伪造的现场过了那么久我还能看出如此多的破绽,何况那个真的现场?说不定破案的线索就在这个现场中,话已至此,你再推三阻四的话就是真的有意阻挠差府办案了!!莫非………二少爷认得凶手?”

    “莫要胡言八坼,既然你想看,那就由得你吧………”王自工终于让了步,将李陌一等人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内子就是在这里亡身的。”王自工一指卧榻沿,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说。

    地上的红迹早已被清洗干净,李陌一发现木地板都被撬开换了新的,这个王自工还真会清理现场啊。

    “这个王家的人怎么都喜欢铺木地板啊………”林未小侍卫蹲在李陌一身边,摸着光滑的木地板小声嘀咕说:“若是弄花了岂不是又要换过?有银子也不是这样花的啊。”

    李陌一心中一动,这王家确实很喜欢铺木地板呢,这个小问题李陌一先前没有太过留意,却被林未小侍卫发现了,不过当世的富贵人家之中,到底流不流行木地板李陌一并不了解,而且与案子似乎也没有关系,李陌一听过便忘,也没有放在心上。

    “除了木地板,这个卧室之中二少爷还换过什么东西?”李陌一东张西望了一阵之后随口问说。

    “没了,我都不打算在这住了,还有什么好换的?”王自工也随口答说。

    “胡说!!”

    李陌一冷笑一声说:“既然不想再住下去了,为什么要将地板换了?这个梨花木的卧榻漆色尚新,味道都还重得很,难不成是旧卧榻换上了新漆?”

    “………二少爷,这些东西都与你夫人名节无关,你到底还要隐瞒什么?”

    王自工眼珠子一阵乱扫,他有些惊颤回答说:“是换了新的又怎样,亡了人的房子,我把所有东西都换了又能说明什么?你分明是找不到线索便要开始胡搅蛮缠,看够了没有?我辰时要会客,需得先补一觉,你们没事就到别处看去吧。”

    此刻天色已微微发亮。

    李陌一吸了口气,再仔细地看了一圈,正要收回目光时却突然有所发现,他走上前向窗户认真看了几眼,随后便告辞出来。

    王自工只送他们出了卧室,然后便重重将卧室门关上了。

    ………

    ………

    “这样的人也配叫自工?”一个侍卫喃喃地说:“这样的人做生意居然没有什么仇人?”

    “也许是刚刚亡了妻子心里比较烦吧。”郭陪堂说:“庞大人,接下来我们是否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忙了一夜,天都快亮了。”

    “不急,还有一件事………办完之后再去休息吃饭食不迟!!”

    李陌一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停下脚步,回头向王自工卧室侧前方的小花园看了看,似乎找到了目标,他快步走入其中。

    ………

    天色才蒙蒙亮,大家疑惑地举着灯笼跟着李陌一走进了这花园里,只见李陌一目光在花园中游走,偶尔还回头向王自工的卧室看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大家正疑惑着,李陌一突然喊说:“二少爷,请把窗户打开。”

    王自工很快推开窗子望出来,不耐烦地说:“你们怎么还不走?在我花园中做什么?”

    李陌一顺着窗户望进去,找到了一个可以看见卧榻沿的地方,笑说:“多谢二少爷开窗指点,我想我应该快找到了………”

    李陌一回头亲自举起灯笼找了找,很快便在一棵碗口粗的树上找到一个扁形的创口,有点像是剑尖留下的痕迹,但是创口似乎比剑尖窄小并且更深些。

    李陌一欣然指着那个创口说:“庞大人,我想把这个创口带回去研究研究,这是目前在凶案现场发现的唯一有效物证了。”

    庞大陪堂二话不说地拔刀,先一刀砍在那创口的上方一寸处,再一刀砍在创口下方一寸处,“哗!!!”

    那株小树应声倒了下去,李陌一正要赞叹庞大陪堂的刀法,却见那树身断口处竟然渗出鲜红的汁液,就像红迹一般。

    “红………树流红迹了!!”

    林未小侍卫吓得咋呼起来,其他侍卫也觉得很诡异,一个个望着树的红迹处作声不得。

    这时只听王自工怒吼说:“你们干什么,赔我种了十年的神赤树!!”

    李陌一最先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面上木然说:“………这是名贵的神赤树,那些不是什么红迹,是树的汁液!!晒干后是一种药材,好像是叫红竭的,现在光线不好,又有灯笼照着,所以才看起来像是红迹一样。”

    大家这才恍然一笑,李陌一将被砍成了个短短的圆柱形的一截树干拾起来,笑着对王自工拱手说:“二少爷,不好意思,这是现场的证据,我们有权带走,二少爷好好安歇,我们走人啦………”

    ………

    ………

    大伙儿扬长而去,从门户紧严的王家出来之后,李陌一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知怎的,在一个个王家来回穿行了一夜,心中却总是好像被石头压着一般,很不舒服,直到出来站在大街上才好受了点。

    林未小侍卫好奇地望着李陌一手里的证物:“李大哥,你怎么知道花园里会有证据的?”

    李陌一笑说:“我是猜的,没想到还真猜对了,不过我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乱猜,据我推测,王自工媳妇弥留之际也是经过一番挣扎打斗的………”

    听到这话的人纷纷发出一阵原来如此之喔声,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李陌一则是继续自清说:“我想这位王二夫人是会功夫的,她与凶手打斗时破坏了一些家什,比如那个旧卧榻,若非那卧榻被损坏,何须另换一张?”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而………从卧榻损坏的痕迹中,本可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可惜那王二少爷绝不会配合的,就算问起他也会推说那卧榻已经被剁成柴禾烧掉了,碰到这么一个不肯配合的亡者丈夫,我也没辙了。”

    庞大人苦笑说:“也许他对我们有些什么成见吧,毕竟这案子拖太久了,李陌一你继续,我也想听听呢。”

    李陌一点了点头:“就在我失望地想离开时,我突然发现透过窗纸照射进来的光线有明有暗,于是发现窗纸上有一块比较暗,似乎因为破损而在后面又补贴一张,双层的窗纸自然没有单层的透光,那补起的窗纸差不多有拳头大,我当时已毫无办法,看到窗户上有这么一个洞,我就在心中猜想,究竟是什么东西把窗户弄出这么个口子来呢?”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风是不可能了,我站在窗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处破损很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的,于是我突发奇想,莫非有人扔了把飞刀将窗纸划破了?”

    “当时为免误判或是被王二少爷阻挠,我便没有吭声,看清楚方位后告辞出来在那小花园中试着寻找线索,因为隔着窗户所确定的方位很模糊,于是我又叫王二少爷把窗户打开,有那张卧榻作为对比,目标就明确得多,于是很快就找到了这个旧伤痕。”

    “据我猜想,这应该是某种特殊暗器留下的,比如飞刀或者暗箭,等我找个木匠把神赤树自愈的硬疤挖掉,就可以找些胶泥塞进去,等胶泥干了再小心取出模子,就可以得知这个凶器至少尖端是个什么样子,再找个武器行家一问就知道约摸是个什么凶器了。”

    多数人听到这里才恍然点头,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等几个侍卫眼里都露出毫不掩饰的钦佩之色,郭陪堂和庞大陪堂也不禁竖起大拇指对李陌一说了声厉害!!

    “我去找木匠!!”林未小侍卫说。

    “我去找铁匠铺!!”一个侍卫说。

    李陌一笑说:“别急,大家累了一夜,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吃些东西慰劳慰劳肚子方为上。”

    ………

    ………

    这案子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没有明显的突破,但是大家对破案的信心大增,无不欣然从命,连大陪堂庞大人也不例外,庞大人身为苏州一大陪堂,平时只负责苏州地界上的维持治安、抓抓小偷什么的,也就是说,庞大人与寻常各地陪堂之间的区别,只在于去抓的犯人级别不同而已,庞大人并不善于破案,能有人替他拿主意他还巴不得呢。

    虽然这时才是卯时初(凌晨五点),但是天已经渐渐开始亮了,勤快的店家早已开始准备饭食。

    ………

    大家一伙人随意找了间铺子,热腾腾的包子很快便端了上来,再要一碗皮蛋肉花粥,光是嗅到那香味,已经让忙了一夜饥肠辘辘的人馋虫大动。

    大家此刻已不管什么差品级别了,呼噜噜一阵好吃,那吃相着实肆意,幸好现在行人稀少,否则堂堂一苏州府上大陪堂,堂堂的七品差,居然在街边小店狼吞虎咽,被人看到可是要危及差声,甚至稍稍夸大来说,被人暗地弹劾丢掉乌纱帽也不无此等可能。

    庞大人吃得畅快,拍拍肚皮大笑说:“哈哈,这半个月来就属今天这顿吃得香了,王家摆的奇珍海宴全席我都吃不下去啊。”

    “那是,想到案子没个头绪吃什么都没胃口,现在总算有点希望了,庞头你今天该好好睡一觉了吧?”安丘镇上的王副捕头讨好说。

    “哈,现在可精神着呢,不抓到凶手我哪睡得着,抓到那混蛋之后再舒舒坦坦地睡一觉不迟。”庞大陪堂望着李陌一:“李陌一,你在想什么?可是知道凶手是谁人了?”

    李陌一微笑着,思索着,看似认真又似很随意地问说:“庞大陪堂,若是与凶手单人面对,你有几分把握把他抓住?”

    庞大人一怔,眼神黯淡下来,他沉默了一下,终于答说:“我可能………不是对手………”

    李陌一苦笑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就算知道凶手是谁人,恐怕也抓他不住。”

    庞大人精神一振:“不碍事,年大人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苏州府上,因为这案子之间的厉害关系,前几日通过关系也已经请来不少武门之中的高手协助坐镇,其中全道大师,无真道人,青盛青少侠等等,都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只要知道凶手是谁人,任他神通广大也休想逃出这几位高手的掌心!!”

    李陌一心下一震。

    ………

    ………

第0140章玉祁子

    李陌一虽然亲身经历过这许多,但对真正的武力强悍之人,掰着指头数也没真见过几个,现如今一下子就听说了三个所谓武力高手的名号,不由得开口问说:“全道………无真………这等名号还是稍后再议,庞大陪堂,那位………那位青盛青少侠,庞大陪堂可否先为我引荐引荐?”

    庞大陪堂正要答话,突然眼睛一瞪,张着大口望向李陌一的背后。

    李陌一讶然回头,只见一个约摸三十出头,身材高大雄壮的粗豪汉子正站在他的背后,另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紧随其后,那粗豪汉子乐呵呵地朝大伙儿拱手说:“引荐就不必了,我就是青盛,这位是我小师弟玉祁子,庞大陪堂早。”

    庞大陪堂嘿嘿一笑:“说那啥那啥到,这是我家府长年大人特意点名派来的侍卫——李陌一,青少侠,你们熟络熟络。”

    青盛仔细打量着李陌一,李陌一转身站起之后也在仔细地观察他,相望良久之后两人同时拱手笑说:“幸会幸会………”

    客气完之后李陌一忙不迭地问青盛说:“青大哥,你派的门规严不严?”

    青盛讶说:“这个………不是很严吧。”

    李陌一又问:“你派选择徒弟的标准高不高?”

    青盛面色有些古怪地答说:“不………不算高吧………”

    李陌一闻言,面上立刻笑嘻嘻地说:“青师兄,你帮帮忙,朗朗一朗朗,推荐一下,让我拜了师门,入了你派吧!!”

    青盛放声大笑,那名叫玉祁子的大男孩也一时笑的颤然,除了李陌一之外,现场其余人也都忍俊不住地强忍着转过头去,青盛笑了足足几息时间才收了声,他脸孔涨红地拒绝说:“这恐怕不行,我派武学只适合从小开始练起,李兄弟该有二十好几了吧?怕是迟了点儿。”

    “唉………”

    李陌一的失望溢于言表,经历了几次生命危机之后,他对这些个武学门派也不由得心生向往取起来,虽然真力冠横于世,但他想来,自己若是没有些许招式傍身,也只怕无施展之时,就被人以暗招阴害了。

    对于武学一门,李陌一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些许,不由想更进一步窥探一二,这才有此一问。

    见到他面上神色,庞大陪堂安慰说:“李陌一,你别看青少侠这么年轻,他可是未来的派系掌门,得他叫一声李兄弟,今后你遇到武门中人,谁人敢不给你面子!!”

    “不敢不敢,一点虚名而已,大家卖的是我派的面子,不是我青某人的面子。”青盛谦恭地说。

    “这话说得还算动听。”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李陌一一脸愕然的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头戴黑纱描金帽,身穿玲花背团领衫衣的太监,带着两个身着青色飞鱼服的随从慢步走来,看似走得很慢,却眨眼间来到了众人面前,望着李陌一说:“你就是李陌一?”

    “………我听过你的名字,在安丘镇上连破几个凶案,干得不错啊,难怪年府长破例把你派了来,昨晚查探了几个现场,查出凶手是谁人没有?”

    不用说这便是京都来的大太监了,李陌一暗暗戒惧三分,看他这身手脚步,应该也是个武门高手,自此,对这大太监高高在上的语气也毫不在意,李陌一恭恭敬敬地说:“回禀公公,昨晚看的凶案时日已久,尸首全无,现场也破坏严重,虽然找到了一些证据,却还未能确定凶手是谁人,今日我准备再去看其他现场,或许能有些发现。”

    那公公对李陌一的恭敬还算满意,他哼了一声:“才来就有些发现,也算不错啦,总比某些人光吃饭不做事强,好啦,不打扰你们吃饭食啦,发现凶犯之后记得通知咱家拿人,咱家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阉人走远之后,李陌一浑身的鸡皮疙瘩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啧啧说:“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太监啊,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呢,是不是所有的太监说话声儿都跟这位公公差不多呢?”

    庞大人低声说:“那倒未必,我瞧这位公公应该是练了什么隐功秘法,否则声线绝不会这么尖锐,我曾见过的其他几位公公都不是这样的。”

    辟邪剑谱?

    李陌一脑中闪过此四个大字,心中暗暗一笑,又很快抛开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又缀着青盛问说:“青大哥,你派有什么可以传给外人,能强身作防身之用的简单功夫吗?”

    “有啊。”

    青盛笑说:“只是派武学,一律不传外人。”

    看来想从青盛这里挖个什么神功是不可能了,李陌一只好黯然放弃,却又缠着庞大陪堂说:“庞大陪堂,其他武门各派还有没有什么………”

    那个名叫玉祁子的大男孩一直在好奇地打量着李陌一,这时插话问说:“李陌一,那公公刚刚说的可是真的?你才来就找到新线索了?”

    “不得无理,快叫李大哥!!”青盛呵斥说。

    李陌一倒是无所谓,玉祁子撇撇嘴,很不乐意地叫了声李大哥,然后又问了一遍。

    李陌一犹豫了一下,苦笑说:“说实话我发现的有用线索实在少得可怜,这个案子时间拖得太久,没有尸首,现场又被严重破坏,能找到的线索非常少………”

    李陌一不想说得太多,但是庞大陪堂却继续说:“咱们忙了一夜,就找到这么根木头。”

    身边这些人真的是经验丰富的侍卫吗?

    李陌一在穿越之前从来没有弄过这档子工作,但是至少看过不少破案小说和电视电影,破案工作的基本常识还是懂的,像庞大陪堂这样随意把侦破线索透露出去的行为是十分十分之不专业的,若非他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李陌一真想一脚踢翻他,然后大喝一声:“你给我住口!!”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李陌一的神色变得很难看,青盛把那块神赤树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随后惊讶地说:“这是红迹么?所谓的线索莫非是指这个伤痕?”

    “不是红迹,这叫神赤树,李陌一说要找个木匠,把已经长合的枷痕除去,再用胶泥制作模子,然后拿去给兵器专家看看,或许就可以知道这是什么利器造成的伤口。”庞大人丝毫不知李陌一已经把他恨得牙痒痒,口没遮拦地把什么话都说光了。

    “让我看看………”

    玉祁子从大师兄手里接过神赤木,然后笑说:“这有什么难的?不需要去请木匠了。”就在李陌一脱口喊着住手的时候,他已并指成剑,轻轻地在木杆上敲了敲。

    “镗!!”

    场中响起一声闷创,木杆创口处蹦出些木屑来,李陌一沉着脸说:“这位玉少侠,你可知道若是证据破坏掉,就很可能再也没机会找到凶手了………”

    玉祁子却朝他轻轻撇了一眼,将木杆交还给李陌一,很欠揍地说:“幸不辱命!!”

    李陌一仔细一瞧,木杆创口处原本结疤的地方都已变成粉末状,李陌一轻轻一吹,把那些粉末吹散,一道手掌深浅的尖锐伤痕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李陌一怨念地瞪了玉祁子一眼,把木杆交给了庞大陪堂,心中暗说:“招式用起倒是熟手的很,但也不用这么傲大把?有那本事把凶手找出来呗………”

    庞大陪堂接过去只看了一眼,神色便突然阴沉下来,郭陪堂好奇地问说:“庞大陪堂,你认出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了?”

    庞大陪堂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绝不会看错,手掌深浅,两边开刃,这是盗匪细作那群贼人们惯用的暗器留下的创口,我们叫它阴冥箭,相当之厉害,十年之前,我刚当上这苏州大陪堂之位不久,便曾经吃过它的苦头,大家看,就是这排伤口!!”

    庞大陪堂自身一指,将脖子下面的伤口给大家看,只见一排约摸不到两指宽的伤口共有四个,从庞大陪堂的肩膀直延伸到他的心窝。

    “这宽度确实差不多………”李陌一拿手比了比:“看来十有八九就是………”

    正在这时,只听玉祁子突然大喝一声:“小心暗器!!”

    玉祁子霍然转身,长剑脱匣直出,李陌一被他一把捞住,手腕一振,剑尖颤抖起来,只听迅快的峥峥两声响,暗器被他打飞。

    随后左右两侧的小店土墙和木柱上分别响起咄咄刺入之声,玉祁子身形拔起,长啸声中飞快掠过道路,跃上了一堵高大的围墙,再一闪身便不见了。

    青盛叫说:“师弟小心,等等我。”紧随其后而去。

    “怎么回事?”

    李陌一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庞大陪堂一把拉到了背后,庞大陪堂拔刀而起挡在李陌一面前,神态严肃地喝说:“大家围起来,保护李陌一!!”

    当大家把李陌一围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庞大陪堂才沉声说:“李陌一,刚才有两只阴冥箭向你袭来,幸好被玉少侠用剑弹开,看来你昨夜的行动已经惊动了凶手,今后你要与我寸步不离才行!!”

    李陌一吓了一跳,暗说:“这档子咋这么倒霉呢?刚出火坑又遇危机,我命苦啊………”

    被一群侍卫挤在当中,见到半晌没个动静,李陌一有些放下心来,他把林未小侍卫推开了些:“害手已经被玉少侠赶走,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让我去看看这阴冥箭究竟长的什么样。”

    ………

    ………

    大家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十分之小心地挪到小店用来撑住简单遮雨茅棚的木柱前,只见得一只结构简单、两两对称成十字状,共有四个尖锋的阴冥箭深深地刺入了木柱中,李陌一抓住箭根向外拔,这箭竟然是纹丝不动,知道李陌一动用上了体内真力才一把拔出,放在手心之上,仔细看了起来。

    李陌一的脸稍稍有些火热,刚刚这一手的难度几乎比得上空手拔铁钉,正常人基本上没几个能办到,也只有动用真力才可能拔动。

    将手中的木头与木柱一对比,两者的创口几乎一模一样。

    李陌一再将那阴冥箭的一个尖锋往手中木头的创口里一塞,几乎严丝合缝。

    李陌一心中再不怀疑,神赤树上的伤口确实是阴冥箭留下的,但是他心中的另一个问题却还没有答案,身边又都是一些不专业的家伙,这个疑问李陌一只好留在了肚子里。

    这时庞大陪堂唿哨了一声,不一会又有几个侍卫跑了过来,庞大陪堂向玉祁子消失的方向一指,那几个侍卫便追了过去。

    李陌一被紧张万分的庞大陪堂护送到了王家的另一个宅院,那是王家已出嫁的五闺女王凤华的家,王凤华正是王家亡身的第五个直系亲属,而据庞大陪堂所言,正是王凤华的亡身才让他们意识到凶手不是寻常人,而是武门中人。

    因为,王凤华是亡身在一座高高的屋顶上的………

    “小凤自幼拜在武门之下,嫁人之后还是喜欢舞刀弄剑,三位兄长与一位嫂嫂被人害了之后,她便誓言要活捉凶手为亲人报仇,从此她每晚都穿上夜行衣上屋过瓦地到处搜索,我劝她也不听,直到那天………”王凤华的丈夫元功朗抹着眼泪说:“那天我们听到屋顶有异响,出来看时,小凤她………小凤她竟已亡身在了屋顶之上,被她自己的剑钉在屋顶上………”

    李陌一沿着高高的楼梯爬到了王凤华丧生的那个屋顶,庞大陪堂虽然已经事先将四周屋顶都搜索了一遍,并且派了不少侍卫四下里围护着,但是嘴上依然埋怨说:“太危险了,你不该上来的,都过了一个多月,就算有证据都早已被雨水洗干净了。”

    “至少我能够亲自感受亡者临亡时大概发生了什么。”李陌一随口说:“那些仵作的敷衍尸格还能信吗?”

    庞大陪堂记得自己说过要把合全镇仵作重打三十大板的,于是便闭上了嘴,只是用心提防,警惕起四周各处来,生怕哪里突然又冒出个刺客来,现在李陌一已经被他看作是救命稻草了,怎么能不多加小心?

    屋顶的梁上果然有一个被剑刺破的创口,李陌一用阴冥箭的尖锐部分将创口处积累的灰土挑开,却发现越挑越深,这个剑痕竟然深不见底。

    剑是一种易折的狭长型兵器,曾经是古战场上主要的短兵器,但是早年间之前它的地位就已被刀超过,后来渐渐成了一种装饰品,当然,剑在会武的人手里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利器,所以现在在街上见到佩剑者,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是所谓的武门人士。

    薄薄的剑在刺穿人体之后还能深入房梁半尺之深,排除易折的特性,那凶手的气力竟然如此之大,而且当时定然十分愤怒,否则害就害了,什么须把人这么用力地钉在屋顶上?

    李陌一没有继续深挖,他的手在剑创口摸了摸,突然感到有什么异样,他的手停住了,细细地琢磨着………

    到最后他甚至趴在屋顶,掏出他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认真地观察着。

    就在这时,庞大陪堂突然挡在李陌一面前,喝说:“是什么人,差府在此查案,不许再靠近了!!”

    一个白影蹦蹦跳跳地自远处过来,闻声停在另一个屋顶,王家连成一片的宅院与围墙让人如履平地,那人摇着手,大声招呼说:“庞大陪堂,是我,玉祁子啊!!”

    庞大陪堂面上大喜,随即收刀拱手说:“原来是玉少侠,请玉少侠过来说话。”

    玉祁子高纵低跃地掠了过来,庞大陪堂急忙问说:“玉少侠,可捉住了那贼子?”

    玉祁子摇头叹说:“对方非常狡猾,我被他用计甩开了。”

    “对方是忍者一系吗?”李陌一趴在屋顶,侧着脸问说。

    玉祁子偏头想了想,摇头说:“瞧不出来,我的武门经验还是少了些,换做我师兄的话估计对方就跑不掉了,不过………那人攻向你的两只阴冥箭却只有去势而无害意,否则我未必拦得住,真是奇怪。”

    “你的意思是说攻飞箭的那人并不想害我?”李陌一反问。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怀疑这人就是投书府长官邸的那个,这一次也别有深意吧。”玉祁子说。

    “玉子不当侍卫真是可惜了人才。”李陌一啧啧赞叹了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庞大陪堂却还是不放心,真没办法。”

    玉祁子轻应了一声,瞪了李陌一一眼:“不许叫我玉子,庞大人都叫我玉少侠呢………”

    庞大陪堂苦笑说:“你叫我怎么放心,就算拼了老命也不敢说能把你保得安全,除非青少侠肯出手保你几天………”

    玉祁子想了想,笑说:“我师兄是不可能一直保护李兄弟的啦,不过我与李兄弟一见便觉得很投缘,若是庞大陪堂能说服我大师兄,我倒是可以试试………”

    庞大陪堂面上一阵大喜说:“这个好说,想必青少侠会给我这个面子,玉少侠尽力而为即可,我跟弟兄们还有公公及其他门派的高手也不是吃干饭的,只需坚持几天,估计李陌一便可以破案了,对吧?”

    庞大陪堂最后问的是李陌一,李陌一瞪了玉祁子一眼,答非所问地说:“各派高手中有那什么派的吗?”

    “那什么派?”

    庞大陪堂和玉祁子互望一眼,同时摇头。

    半晌,庞大陪堂之才恍然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王凤华在某派学艺,现在亡身在家中那么久,她那门派中竟然没派人来看看,更别提为她查找凶手甚至报还了?”

    李陌一点了点头,他心中确实存着这么个疑念。

    只听庞大陪堂继续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王家的人,他们不肯说,后来我才从别处得知,王凤华是被那门派中人逐出师门的,具体是为了什么,咱们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时玉祁子低声说:“我倒是听说半年前,常山派有个弟子偷入禁地想偷学高深武学,结果被掌门驱逐出门,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否这个王凤华。”

    李陌一恍然点头:“不管怎么样,这个王凤华,多半就是那什么常山派的弟子了,而这个所谓的常山派,对这个王凤华不管不问也是毫无疑问的了,就算不是驱逐出门应该也差不大多。”

    庞大陪堂见李陌一终于爬了起身来,好奇地问说:“有什么发现?”

    李陌一下意识地看了玉祁子一眼。

    玉祁子笑说:“我还是避开些吧,反正我对案情不感兴趣,知道谁人是凶手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即可。”

    玉祁子正要离开,庞大陪堂将他一把抓住:“不必了,李陌一,玉少侠是我们通过关系才好不容易请来帮忙的,在此之前凶手已经行凶多次,在玉少侠面前无需避忌,尽管说吧。”

    李陌一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说:“好吧,请玉子听了之后,千万不要再跟第二个人提及………我发现这个剑创是被人假造的。”

    玉祁子满面讶色地看了李陌一一眼,探头向那剑孔望去,嘴里同时开口说:“李兄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陌一瞪了他一眼:“起初我也没有怀疑剑创是伪造的,我只是觉得凶手真凶残,用那么大力气把人钉在了屋顶上,后来我随手在剑口处摸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创口表面有些凹凸不平,而且那种凹凸的痕迹也与剑脊上的红槽不一样,不是对称的,我好奇起来,就用我自制的工具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房梁之上的创口,曾经遭到过两次刺压,第一次是被一把头比较钝,一面锐利一面却很宽,横截面成三角形的利器刺了个口子,第二次才是剑创,凶手为了隐藏原来的那个痕迹,用剑刺入破坏了原来的痕迹,可惜的是剑比较薄,为了达到效果,对方不得不把剑刺得很深,纵然如此还是没能完全掩盖住第一道刺痕。”

    庞大陪堂面上大喜追问说:“那人最初留下的是什么兵器的痕迹?”

    李陌一望向玉祁子:“这个还是请小玉子说吧,我想他早该看出点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庞大人呢?”

    玉祁子耸了耸鼻子,承认说:“不错,我每天来回在屋顶巡视,这个剑口我看过不下数十次,确实看出了点东西,不过我年纪小,这方面更是毫无经验,怎么敢随便胡言乱语扰乱了庞大陪堂查案?”

    庞大人皱眉说:“玉少侠,以前的事就算了,从今以后再有什么发现就立刻告诉我,再不要隐瞒了吧,你发现了什么?”

    玉祁子说:“就如李兄弟所发现的,留下第一道痕迹的是一种盗匪武人很喜欢的兵器,据我所知,应该叫做三凌刀!!”

    庞大陪堂恍然说:“不错,三凌刀的头确实很钝,同时它一边锋锐,另一边却很厚,这般对照看来的话,真正的凶器必是三凌刀无疑………难不成凶手真是盗匪细作?”

    李陌一摇摇头:“庞大人,我们手中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这个发现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干扰。”

    庞大陪堂犹豫了一下:“这………年府长大人那应该没关系吧?”

    李陌一笑说:“还是谨慎些好,庞大人,给府长大人的每日例报不如让我来写吧。”

    庞大陪堂如释重负,玉祁子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李陌一朝他笑说:“叫我李大哥,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玉祁子撇撇嘴,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但是当李陌一转身向四周望去的时候,他忍不住问说:“李………李大哥,我也觉得是盗匪细作干的,你还在怀疑什么?”

    李陌一回过头来,看看面带疑惑的两人,笑着反问说:“王家与盗匪细作有仇,这是谁人都知道的事情,盗匪细作纵然要害王家人,也是为还复而来,甚至有震慑恐吓的念头,他们又怎么会遮遮掩掩呢?”

    “………以我对盗匪细作的了解,在高手还没闻讯赶来之前,那个凶手若是盗匪细作的话,他绝不会隔几天才害一个人,而是在光天化日下屠门,再嚣张地扬长而去,这是其一………”

    庞大陪堂听得连连点头,玉祁子却皱眉沉思。

    李陌一继续说:“其二,是谁人替盗匪细作伪造现场?是谁人抹去行凶的痕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案子看似简单,其实可是诡异离奇得很啊。”

    玉祁子挠挠头,迷惑地问说:“那该怎么办?………李大哥,你能抓到凶手么?”

    李陌一摇摇头:“我来得太迟了,一切有利线索都被人有意无意地破坏或掩埋,仅凭现在所知的线索是不可能抓到凶手的,除非他再次行凶………咳咳,虽然我不希望再亡身人,但是若凶手就此收手,恐怕再也无人能抓住他。”

    庞大陪堂叹息一声,玉祁子嘴角一歪,满面失望神色。

    李陌一并不沮丧,再看了看四周环境:“好了,咱们下去吧,这上面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三人回到平地之后,房主元功朗很快凑上来询问具体情况。

    李陌一随口几句话打发了他,离开了元家之后,玉祁子才说:“这个姓元的很可疑,他刚才明明躲在下面偷听我们的对话,却又事后装糊涂。”

    “啊?糟了!!”李陌一顿足急说:“这么说他岂不是把我叮嘱你们不要说出去的话都听到了?”

    玉祁子面上得意地笑说:“这倒是没有,发现他在偷听之后我朝他扔了颗石子,他便躲远了点儿,应该是听不到了。”

    李陌一松了口气,埋怨说:“小玉子啊,这可把我急惨了,你早说嘛………”

    玉祁子不满地说:“我都改口叫你李大哥了,你怎么还这么叫我,除了我爹娘,没人能这么叫我………”

    李陌一略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说:“你爹娘………?那我该怎么叫你呢?难不成也叫你玉少侠不成?”

    玉祁子眼睛有些发红,他伤感地说:“………在我五岁那年,一伙强盗闯入家中,把我的家人都害了,我藏在米缸里才活了下来。”

    玉祁子长吸一口气,昂起头来说:“你可以叫我玉子,我师傅师兄都这么叫我的。”

    “好吧,玉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不要太过介怀,我也是个孤儿呢,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自幼就给他们抛弃了………”李陌一安慰说。

    玉祁子看了他一眼:“那可不一样,你可以不怨自己的父母,我却不能忘记害我父母的凶手………”

    李陌一看到玉祁子一双明亮大眼睛里闪耀着的坚定光芒,心中暗叹一声,不再劝慰,目光一转,只见庞大陪堂在一旁似乎有些心神不属,于是岔开话题问说:“庞大人,你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庞大陪堂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皱着眉头苦思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叫说:“玉少侠说得对,我越想越觉得这王家的人一个个都好像在隐瞒什么,古古怪怪的,对查案抓凶手好像也一点不上心,除了悬赏追凶引来一批贪图赏金的人之外,竟然就没什么别的动作。”

    “这是你感知愚钝………”

    李陌一心中暗想,嘴里却分明说:“不错,王家的人确实很古怪,不过大人,怀疑归怀疑,可不要被他们看出来,免得旁生枝节误了破案追凶的大事,接下来去看另外两个王家的家人被害的现场吗?”

    顿了顿,李陌一皱了皱眉头,“奇怪,凶手不是一直在害王家直系亲属的吗?怎么突然对两个旁系家人下手了呢?”

    “就是啊,这个凶手做事也太不利索了,像他那样的高手,一口气害尽王家的人也不难,这样三天两头害一个,很折磨人的呢………”庞大陪堂摇着头,叹着气,带着李陌一向下一个案发现场奔去。

    玉祁子眼珠子转了几下,前方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原本挺直的身体突然缩了缩,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

    ………

第0141章定身

    “庞大人………李…兄弟………”那人影还在远处便高声招呼起来。

    “青兄。”

    “青少侠。”

    “大师兄。”

    李陌一、庞大陪堂、玉祁子分别与来人打招呼说。

    来者正是青盛,他气呼呼地快步走了过来,身上衣襟有些凌乱,李陌一近日来查案释然,眼尖心细左意之下,甚至在他头发上看到一些草屑。

    只见青盛望着玉祁子关心地说:“玉子,你没事吧?与那贼子交过手了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你了。”

    玉祁子照原话对他说了一遍,然后反问说:“大师兄,你跟他交手了?”

    青盛面上有些郁闷地说:“我一开始就追丢了你们,后来沿着你留下的记号一路追下去,不久我发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他向我打了一箭,然后转身就逃,轻功看不出来历,与我速度差不多,却像条泥鳅一样滑溜,我追着他来到一处草场,不知那家伙怎么弄的,无数草叶骤然从天而降,挡住了我的视线,等到我脱身出来之时,那家伙已经消失了。”

    青盛摊开手掌,一只阴冥箭闪耀着寒光躺在他的手心,庞大陪堂将那阴冥箭拿去左看右看:“又是这阴冥箭,看来那人就是袭击李陌一你的人,他应该是早准备好了机关阻拦追踪者,所以青少侠才会追丢的。”

    李陌一关心的却是:“青兄,你看到了那人的脸了吗?身量有多高?是男是女?请尽量将此人的特征说的详细些。”

    青盛摇了摇头说:“他简直用黑衣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起来了,我没看到他的脸,他的身材嘛………比玉子高一寸到两寸,也比他壮实得多,但是他的轻功真的很不错,玉子是我派三代弟子中轻功最好的,都被他轻松抛开了………”

    李陌一若有所思地望向玉祁子,玉祁子聪明伶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疑惑一般,转头向他解释说:“那人速度没我快,但是就像大师兄说的一样,他的脚步比泥鳅还要灵活多变,我的凤凰三着水也跟不上………也许他是欺负我见识不足,认不出他的步法与来历,在大师兄面前他就不敢那么做了。”

    庞大陪堂点头说:“看来确实是这样,这么说来,那人的真正来历应该很容易被认出………”

    大家互望一眼。

    李陌一说:“庞大人,我们现在去下一个凶案现场,请你下令召集所有三河村已知的武门人士,看完这个现场之后我想与他们会面一下,凶手………说不定就隐藏在他们之中………”

    ………

    ………

    这是李陌一来到三河村后看的第六个现场,按照时间顺序,这应该是凶手第七次出手,与前六次不同的是,亡身的是两个人,而且不是王家的直系亲属。

    亡者是两个老家人,尸首已经入葬,李陌一只能从别人的描述来了解他们的情况。

    这是王家四子王自崖大宅院中的一个小分院,并不属于仆人的居所,左边紧挨着的就是王家老宅,右边就是王自崖宅子的后院,可见这个小分院的不同寻常。

    院子不大,但是安排得倒是挺细致,房屋前有一小片稍稍下陷的平地,路两旁是青翠的菜地与花园,现场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看不出一丝曾经亡身过人的痕迹。

    正在皱眉不语时,李陌一心中不禁想起了庞大陪堂的介绍:“亡身的两个家人名叫王五、王谷,是那边正直眼盯着的两个老头的结义兄弟,他们四个人的名字正好凑成五谷丰登四个字,据说是王水根当年给他们起的,亡身了两个兄弟,咱们又没能及时破案,他们对咱们很有意见。”

    李陌一感觉得到那两对直毒毒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自己,他心中一动,抬起头向站在檐下的两个老头嗤地一声轻笑说:“这倒是奇怪,你们这么着急,是因为亡身了兄弟吧?可为什么你们的主人们亡了兄弟、妻子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呢?”

    现场在此前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他有所发现,李陌一的这没征兆地一声笑,惊动了那边两个老家人,他们吹胡子瞪眼睛地怒说:“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陌一懒洋洋地抠了抠耳朵,笑嘻嘻地说:“两位老人家耳朵倒是挺灵便,我只是随口说而已,不必在意,既然你们终于肯说话了,不知你们的两位兄长被人所害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呢?”

    “我们在外办事未归,怎么了?难不成你竟敢怀疑自家我们兄弟所为?”王丰怒说,旁边的王登也怒目相视。

    “不敢不敢,我怎么会怀疑二位呢………两位往日里可曾习过武?不要说假话哦,看你们二人身形高大骨节粗壮,那一对拳头………啧啧,可以想象给你们结结实实打一拳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习过武又怎么了,我们四人以前就是大人的护卫,还经常护送商队,身上怎么可能不会点武力?”王丰一脸怒哼说。

    李陌一笑嘻嘻地说:“不要生气,害你们兄长的人又不是我,好好配合我们查案才能尽快抓到凶手………话说回来,你们都会武,又是见过现场的人,想必了解的情况比那个呆子仵作以及武力低下的侍卫们要多得多………”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请问,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凶手是怎么将你们两位兄长害了的?”

    王丰与王登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王登说:“好吧,我告诉你们,我们兄弟四人确实会武,都是以前年轻混迹四方的时候跟一个老叫花子学的,虽然这多年来勤练不辍,但是限于资质和学艺太迟,一直以来都籍籍无名,我们兄弟四人浪荡天下,什么都做过,直到最后跟了老爷才算安定下来,我们都发誓要终身追随老爷,没想到………没想到两位老哥哥却突然先走了………他们那晚上两人联手对敌,竟然没能撑过两招………”

    李陌一当即打断说:“你怎么知道没超过两招?”

    王登哽咽着说:“我们兄弟四人的武功都一系之派,都是走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这个小院这么小,两个哥哥若是能多走几招,早都连墙一起拆了,这些花花草草又岂能安然无恙。”

    李陌一点了点头:“继续说。”

    王丰接着说:“至多不过两招,我两位老哥哥便被凶手制住………”

    王丰说到此处,登时情绪大上,两眼发红哽咽说:“那个狗贼………制住我两位老哥哥之后………之后………直接把他们一刀封喉而亡,那狗贼,若是被我逮住,我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从他的话语中李陌一听到了滔天的怨意,李陌一惊讶之余心中不禁暗叹,倘若王五王谷真的没有干过什么结仇的事情,别人又怎么会无故对他们下手?

    李陌一想了想,问说:“你们以前可是去过异国?或是得罪过什么异国人?”

    王登哼地一声冷笑:“李大侍卫莫非也认为我两位兄长是被盗匪细作所害?”

    李陌一说:“我没这么说,不过既然你说了,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登冷笑说:“自从老爷来到三河村,为了保住地方,我们哪年不跟盗匪细作斗上几次?”

    “盗匪细作手中的三凌刀十分的锋利,每当害灭盗匪细作得到三凌刀,老爷便会将它奖赏给作战最英勇的家族子弟,这种刀咱们汉人多半用不惯,都束之高阁或者作为战利品收藏起来。”

    顿了一下,王登继续说:“大少爷被害之后,我们便发现他当年力战盗匪细作后得到的战利品,那把三凌刀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些盗匪细作们爱用的兵器,比如阴冥箭,倘若李大侍卫听说了什么关于盗匪细作的传闻,定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假扮盗匪细作去做的,三河村中绝无盗匪细作!!”

    “自从我们王家来到三河村后十多年来始终如此!!况且,据跟那贼子交过手的人说,那贼子虽然手持三凌刀,但是刀法却很生疏,好像是自流传很广的罗汉刀法演化而来,根本不是凌厉慑人的三凌刀法!!”

    李陌一向庞大陪堂和青盛望去,青盛沉默不语,庞大陪堂却微微点了点头,玉祁子眼珠子转呀转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陌一想了想:“好吧,现如今线索还是太少了,本差………差自己再想办法,庞大人,咱们先继续去查看下别的案发现场吧。”

    ………

    ………

    忙了一天,又看了几个现场,王五、王谷之亡身是个分水岭,其他几个现场的勘察庞大陪堂都是亲自参与了的,不过凶手身手高明,又十分小心谨慎,因此在各现场李陌一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后面这几个凶案亡者共有六人,其中王家直系亲属三人,另有一个王家的护卫及两名贪图高额赏金赶来辑凶的武门中人,两个来月总共亡了十三人,这案子果然很棘手,在没有新线索的情况下,李陌一回到苏州官邸署之后,招来了负责本案验尸活计的仵作,打算从他嘴里掏些有用的东西。

    负责本案仵作活计的人姓刘,叫刘人壮。

    只见此人蓬头垢面,一只大大的酒糟鼻陪衬着一双惺忪的醉眼,上前拜见庞大陪堂的时候还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看到这副模样,再想到自昨夜以来的所见所闻,李陌一冷哼一声:“庞大人,看样子我们得想办法给刘仵作醒醒酒才行啊………”

    庞大人见状早就觉得脸面无光,他脸一沉,喝说:“来人,给我拖下去用凉水浇醒了再重打三十大板!!”

    侍卫们将刘人壮拖了出去,随后外边便响起了哭爹叫娘的惨叫声。

    近旁的一个三河村吏赔笑说:“老牛平日也还规矩,今日怕是被人灌多了点黄汤………”

    “规矩?”

    李陌一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案宗弹了弹:“规矩人不去种田跑来当什么仵作?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懂一点仵作的基本常识,要么就是傲重渎职,你看他填写的这都是什么?简直是错漏百出!!这等同于破坏证据、胡言乱语误导判案,他当仵作那么多年,不知造就了多少冤案,打二十板子都算少了,我建议将他直接革职查办,彻底追究责任,发配到边远蛮荒之地………”

    那本想替刘人壮求情的村吏,尴尬地闭上了嘴,心中颇不以为然,李陌一不过是一个没品的小侍卫,若非看在庞大陪堂对他崇信有加,又是年府长特别指派来的份上,这村吏早就翻脸了。

    李陌一兀自呼哧呼哧地生气,除了对刘仵作的不满之外还有很多事情让他气恼。

    目前除了知道凶手是个会武的高手之外,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王家又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亡了十三个人,李陌一连具尸首都没见到一具,偏偏验尸的仵作还是个傻子,这叫李陌一怎么不郁闷住恼………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刘仵作终于酒醒了,他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李陌一的问题。

    ………

    “不清楚………”

    “不记得了………”

    “好像是这样吧………”刘仵作缩成一团,在李陌一的迫问直视之下,整个身子都瑟瑟发抖,案发当日他都没仔细勘察现场,此刻他又怎么能回忆得起现场的细节?

    “给我乱棍打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他………”李陌一终于恼了………

    “呀………哎呀………”

    刘仵作惨叫声渐渐远去,临时充作大堂的屋子里,只有李陌一呼哧呼哧大喘气的声音,庞大陪堂安慰说:“李陌一,别为这个混蛋气恼了,现在该怎么办?”

    李陌一愤愤地说:“案发现场多半被王家人毁了,本来可以从尸首身上发现的线索也被这个傻子仵作埋进了坟墓,还能怎么办?要么另调个经验丰富的仵作过来,开棺验尸,否则我们只能等着凶手再下害手了!!”

    庞大陪堂一愣,目光向那村吏望去,那村吏把头摇得就像个拨浪鼓似的,他说:“不行不行,开棺验尸需得上报掌刑馆批准,还得家属同意才行,王家乃整个合全镇第一大户,他们是绝不会同意的。”

    李陌一刚刚故意大发雷霆害鸡骇猴,居然还是没能达到目的,他心中有些无奈,脸上却无所谓地说:“那就等凶手再害几个人吧……对了,庞大人,提起仵作,我倒是想推荐个人,我们安丘镇的阳仵作经验丰富,我希望能请他过来帮忙破案。”

    临时调个治下的仵作而已,这小事庞大陪堂当即答应了,开馆验尸不论在何年何月都是件很棘手的大事,况且当世工具落后,仵作事宜更是琐碎麻烦。

    不过这个案子已经涉及了十三个人了,庞大陪堂也不得不考虑再牵扯人的后果,他对那村吏说:“村吏大人,我也觉得开棺验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希望你再去跟王大善人说说,总不能等着凶手再害人然后才破案吧?”

    那村吏附和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答应了,等他一走,李陌一便说:“庞大人,三河村上所有会武的人都找来了吗?”

    凶手是个武门高手,三河村上会武的人自然都有免不了的嫌疑,事实上这些人庞大陪堂基本上都曾经见过,甚至讯问过部分可疑者,不过他现在已经承认自己不如李陌一,或许李陌一能瞧出什么他瞧不出的线索来,因此他并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的。

    庞大人点了点头:“三河村上会武的人很多,身份也复杂之极,而且,不排除有些人隐藏了自己会武或部分隐藏实力,要把整个三河村的人都筛一遍是不可能的,不过………基于目前所知,凶手的身手相当高明,那些已经确知还不如我的人基本上都可以剔除了嫌疑,比我强的还有不少,请得动的都有十来个,我已经全请来了,这就去把他们叫进来。

    青盛及玉祁子并未远去,而是就近在一间静室中调息打坐,青盛并不赞同小师弟一个人保护李陌一,他毛遂自荐表示愿意与小师弟一起暂时保护李陌一的安全,听到庞大陪堂的传唤,他们俩第一个出现在李陌一面前。

    李陌一向他拱拱手:“青兄、玉子,对不起了,现在是例行公务,请问你们是哪一天来到三河村的?此前在什么地方?”

    青盛答说:“十一月一十七日我派收到了苏州府发来的密函,掌门师尊便命我带着小师弟日夜兼程赶来帮忙,我们是十一月二十日抵达三河村的,至今已经将近半个月,庞大陪堂可以为我作证。”

    李陌一心中盘算了一下,凶手早已出现,甚至就在十一月十七日晚上还害了两个武门中人,当时青盛与玉祁子应该还在路上,难怪庞大陪堂对他们那么信任。

    “两位没有作案时间,可以基本排除嫌疑,请两位到屏风后暂避,若有人在被追问时露出个什么破绽或突然暴起发了难,还请青兄听我口令及时出手。”

    玉祁子笑说:“我轻功比大师兄还高明,你怎么不叫我出手啊?”

    “不得无礼!!”青盛喝了一声,向李陌一点了点头,拉着撅起嘴的玉祁子走到了屏风后,那早已安排了两个锦绣墩子,两人静静地坐等着。

    ………

    ………

    第二批被庞大人引进来的是五个云游道人,为首的道人法号全道,乃其门中全字辈首座弟子,另外四个是他的师弟,法号分别名为全明、全方、全通、全镜,都有四五十岁年纪,身穿灰色长袍。

    除了全道之外,四个全字辈道人低眉垂首地向庞大陪堂稍稍施礼之后便站在一旁,再不做声。

    这五位云游道人与李陌一先前所见到过的道人截然不同,他们看起来很瘦,皮肤却很润泽,隐隐透出肌肤的是一种类似于玉质的光华,而非一层油光,给人第一印象便十分的好,尤其是首座全道。

    他的双眼向李陌一直视,双眼盈润,目光平和沉寂,与他目光一对,如同近近感受到一平静的湖水,李陌一心中的焦虑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

    庞大陪堂为两人介绍之后李陌一再次问起那个问题,全道大师东西左右一声,答说:“我与诸位师弟是十一月一十六日接到师尊训示,于外地界赶来,十一月一十九日抵达三河村,有路引为证。”

    路引是一种控制与管理人口流动的工具,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当地府长官邸发给一种类似介绍信、通行证之类的公文,就叫“路引”,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

    在目的地若是有需要转去另一个地方,可以在当地再申请一张新路引。

    路引上面有时间、人员数量、体貌特征等描述,还加盖公章,确实可以做证据使用。

    李陌一先前只是办过一次,对此了解不太深,因此没有查看青盛他们的路引,现在知道了,自然毫不客气查了再说。

    ………

    稍稍看过路引,没有发现伪造或涂改的迹象,确认了五位云游道人没有撒谎,也就证明他们没有作案时间,李陌一请五位道人到静室休息,随后庞大陪堂将余下的三位真人请了进来,此派来的三位真人分别是无真、清历吝、清雨,也是门派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无真更是三代弟子之首。

    这三位真人年纪也在四五十上下,一个个身上仙风凌冽,没一点儿凶煞之气,也有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明。

    接下来是京苏镖局总镖头傲世奇与他的两个大徒弟,还有浪客游侠玉郎君——陆客朗,袖里剑——广禾宋。

    京杭镖局的傲镖头是一个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物,身手不错人面更广,在苏京两地之间很吃得开,差府卖他面子,他也很爽快地亲自带着两个儿子来帮忙,傲镖头八面玲珑很懂察言观色,两个儿子一个精明一个憨厚,这种有身家的人也不像是害人凶手。

    玉郎君——陆客朗与袖里剑——广禾宋一个俊朗一个文雅,不过他们的来历就复杂得多,陆客朗的师门已经式微,这个浪客游侠正邪难分,他的名号据说也是径自封的………

    袖里剑也没有表面那么文雅,传言此人阴险得很,曾经谋夺其派掌门之位,失败被逐,于是便在厮混四方,没干什么大坏事,也不曾听说他干过什么好事。

    除了这十三人之外,三河村还有几个人武功比庞大人强的人,御门公公及手下高手,庞大陪堂自然是请不动也不敢去质疑的,另外还有些人是王家高价请来的护卫,他们的身份与武力高低庞大陪堂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武门人物聚集在这个小村上,有的是贪图赏金而来,有部分是各门各派中的弟子,及傲镖头带来的人手,他们功夫还比不上庞大陪堂,因此直接被排除了嫌疑。

    有可能是凶手的只有那十来个高手,不过他们多数是事后得到消息才赶来的,有确凿证据或证人,除此之外………

    李陌一拿着玉郎君和袖里剑的档案沉吟了良久,这是唯一有点凶手像的两个人了。

    “李陌一,你莫非怀疑凶手是这两人之一?”郭陪堂悄声问说。

    “不对………”

    李陌一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虽然品秉上有亏之下,但是基本上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听说他们跟王家有仇,为什么要连续害人呢?虽然他们都是各自独身赶来,又没有路引能证明其行踪,但是依旧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是凶手啊………”

    庞大陪堂挠了挠脑袋:“这………这么说,弄这么大阵仗岂不是白费了一场功夫?”

    李陌一说:“那倒是未必………”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庞大人,这些人有可能都不是凶手,也有可能凶手藏身其中,且不止一个,目前没有证据全凭猜测,什么可能都有………”

    “庞大人,他们目前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在盲目地搜索目标,能否将他们全数组织起来,进行统一的安排与调度?如此一来可以有效地组织人手进行巡逻与守护,还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庞大陪堂面上苦笑一下说:“我倒也想啊,可这些个浪客大侠人要么身份遵崇,要么桀骜不驯,我哪指挥得动他们。”

    李陌一眼珠子一转,提声问说:“青兄,你有办法么?”

    青盛和玉祁子走了出来,他苦笑说:“庞大人说的不错,除非天下十大高手或十大掌门人出面,否则没人能镇得住这些个大侠。”

    “好吧………”李陌一叹了口气:“郭陪堂,把那些高手凑在一起,我想试上一试,试一试总行吧?”

    “他们身份特殊,关系复杂,你的言语之中可得小心谨慎………”庞大陪堂小心叮嘱,李陌一答应之后他才放心地走出去安排去了。

    “青兄,请!!”李陌一向青盛发出了邀请:“待会可能还要青兄帮个小忙………”

    ………

    ………

    两人低语着并肩走了出去,转过一个回廊,在一个小花园中已摆好了桌椅,按照李陌一的要求,两只梨花大木桌并成一只长桌,除了北向的首座外,两边还各摆着三张差大椅。

    进了小花园,玉祁子说:“大师兄,这里暂时用不上我,我不如先回客栈练功去吧。”

    青盛点头答应了,玉祁子便一跃上墙,溜之大吉去了,不一会庞大陪堂领着五个人进来,分别是全道、无真以及傲总镖头和玉郎君陆客朗、袖里剑广禾宋。

    这五人相互都是认识的,见到青盛也只是点了点头便算打了招呼。

    然后在庞大陪堂的安排之下,几人依次落座,全道、无真两人毫无疑义地坐在东西两边的首位,青盛则坐到了全道大师的下首,虽然都是十大门派之一,但是青盛所在的门派不比全道、无真所在的地位尊崇,青盛排在他们下面也理所应当。

    傲镖头则坐在青盛对面,玉郎君陆客朗坐在青盛下首,他对面的是袖里剑广禾宋。

    李陌一施施然地坐了主位,庞大人和郭陪堂环抱双手,并排站在李陌一后面,就像是李陌一的两个近身护卫。

    大家都已知道李陌一来历,略感惊讶也就不再在意,只见李陌一手指交叉合拢放在桌子上,上身也靠着桌沿,面带古怪神情向六人一个个看过去,面上只一阵莫深难测,见到此一幕,除了青盛外的其他人一个个心里都嘀咕起来。

    “在座的都是高人………有谁人能教我两招吗?”李陌一一张口就让大家都愣住了,连无真、全道两尊世外高人都不例外,他们无不愕然望向李陌一,只见这小子笑嘻嘻地说:“也不需要太高深或独门不外传的功夫,寻常一些的就行了,比如一跃三丈的轻功,一掌断树的内功,飞花摘叶的暗器,以及………手指轻轻一按就叫人动弹不得的定身术,最好是隔空定身术………怎么样?这些应该都是很寻常的吧?”

    苏州大陪堂庞大人的脸都耷拉下来了,他好歹也曾经是半个武门中人,了解武门之中的些许规矩,况且李陌一说的东西就算是绝顶高手也做不到啊,他也没想到李陌一的开场白居然会这么轰动,武门人身份特殊,门户间傲,岂能如此儿戏!!

    不过,在场的人镇府深、涵养沉的都稳住了气没吭声,浪客游侠玉郎君陆客朗忍不住冷哼一声,望着满面苦笑的庞大陪堂质疑说:“庞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陌一一正颜色,拱手说:“与大家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当然,你们愿意教的话我举双手欢迎,咳咳,现在言归正传………诸位都是武门高人,我想问一个对你们而言应该是很寻常的问题,定………身………术………这个东西真的存在?被人打位定身之后会让人动弹不得吗?被定身之后是否呼吸、行动速度会减低很多?”

    全道大师点了点头说:“定身术其实是自古时截脉术发展而来,所谓定身一说,就似截脉的交叉口或转折、瓶颈处,一旦淤塞筋络不通,人的行动自然就会缓了,当然,定身术手法众多,各有特点,不同位置说不同点法会导致不一而足的结果。”

    陆客朗冷笑接着说:“全道大师说的不错,定身术变化万千,不过我却从未听说过轻轻一点就能让人动弹不得的。”

    庞大陪堂轻咳一声:“李陌一你有所不知,定身术只能短时迟滞人的行动,那种轻轻一点就让人半天都呆若木鸡的定身术是说书人杜撰出来的。”

    李陌一恍然大悟说:“哦,就像是被弹了麻筋吧?那么,若是一直扣住要位说或者比如腕脉这些地方………可以做到让人动弹不得吗?”李陌一好奇地问说。

    无真真人刚一张口,陆客朗已抢先着说:“哪有那么麻烦的,直接拿把刀横在脖子上不是更方便吗?”

    李陌一淡然望了他一眼,没理睬他,偏头向无真真人说:“真人以为怎样?”

    ………

    ………

第0142章拿下

    无真真人轻抚长须,面上亦是如得:“若是一直扣锁腕脉或各大要位,确可使人暂时四肢麻痹无可挣扎,李大侍卫为什么有此一问?”

    李陌一笑答说:“我只是想解开一心中疑团而已,早些时候我去看的第一个现场………也就是王大少爷王自足的被害现场时,发现他被斩首时从脖子溅的红迹初速似乎很低,以至于溅的距离比正常情况短得多,现在终于明白了,想必那凶手先以定身术或别的方法制住了王大少,这才一刀………”

    “上哉下惘………”全道大师合十念了声惯常淡号。

    李陌一微微一笑:“凶手要害王大少简直易如反掌,你们猜为什么凶手却要先制住他,然后才下害手呢?”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飞快扫过,然后飞快地问说:“广大侠,大家都在思索,只有你一脸不以为然,莫非你知道个中答案?”

    袖里剑广禾宋哼了一声,答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凶手害人前想跟目标聊两句罢了。”

    李陌一鼓掌笑说:“说得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广大侠果然思维敏捷,经验丰富!!”

    广禾宋又哼一声,冷笑说:“你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

    李陌一急忙举起双手笑说:“不敢不敢,诸位都是天下声名卓著的大侠,我怀疑谁人也不会怀疑你们呀,今天请大家到此,除了想解开心中疑问之外………我还有另一个目的………”

    六大高手的目光都转了过来,李陌一心中突然一滞,这六人的目光犹若实质,好像要把李陌一刺穿一般,李陌一吸了口气,稳住心神,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微笑:“在目前三河村数得出来的高手不多,诸位的嫌疑已经被排除,其他几位已知高手也不太可能是凶手,这说明凶手应该是潜伏在暗处,随时有可能再次行凶………”

    李陌一飞快地说:“此人连下害手,虽然曾经与人遭遇,但是大家各自为地,不能联手擒凶,以至于他屡屡逃走,至今还没找到他的蛛丝马迹,反而折损了些人手,这说明目前的现状需要改变一下………我的建议是大家先径自联合起来,巧加安排与调遣,做到百无一漏………”

    李陌一的话音一顿,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根本没人理他,甚至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面前坐着的是六樽铁石人。

    寂默………长时间的寂默………

    庞大陪堂轻咳一声,打破了静寂说:“李陌一,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曾经建议过,不过………以谁人为首、应该如什么分派人手,出了责任谁人来担当………这些问题分歧比较大………”

    李陌一满面诧异地说:“这还用说吗?以差府安排为准,武功高的两人一组,次一等的五人一队,两个时辰一组轮流更换往复,直到抓住凶手为止,至于责任,当然是轮值时发生凶案的那一组负责了。”

    “笑话。”陆客朗冷笑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独来独往惯了,没兴趣跟你们搅和,告辞!!”

    李陌一扬声说:“慢着,陆大侠想离开三河村?”

    “放心,没抓到凶手得到赏金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我是猎人不是凶手,你还是把你的疑心放在别处吧!!”陆客朗说完便扬长而去。

    “李大侍卫,老朽实在担心带来那帮小崽子趁我不在又去喝酒闹事,倘若没有什么要问的,那我便告辞了。”傲镖头紧随其后,其余三人也纷纷托词离去,转眼间就剩下几个侍卫以及答应要保护李陌一的青盛了。

    李陌一出神地望着门外,青盛悠然说:“这就是天下,这就是武人,李兄弟很失望吧?”

    李陌一点了点头:“不过………武人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就有办法对付………庞大人,现在是该见见王大老爷的时候了,请你帮我安排引见一下。”

    话音未落,一个侍卫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大红色的柬帖,递给庞大陪堂的时候说:“庞大陪堂,是王大老爷的帖子。”

    庞大陪堂打开一看,眉头轻轻一颤,望着李陌一说:“说到还真就到了………”

    ………

    ………

    夜色渐渐降临,庞大陪堂带着两人——李陌一与郭陪堂,来到了三河村东的王家老宅。

    这是王家在三河村买下的第一个宅子,面积虽然不小,相比之下却比李陌一今天去过的几个宅院都要小且古旧得多。

    王大老爷并没有大摆筵席,一桌而已,除了三位客人之外,席上只有王大老爷跟他仅存的两个儿子作陪。

    庞大陪堂是主客,他与王水根寒暄时李陌一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名震三河村甚至影响及安丘镇诸府的王水根。

    王水根已年过六旬,却毫无老迈之相,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虽然家中连遭劫难,但是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好个乐天知命的老人家………

    倒是他的两个儿子没那么看得开,被打扰一夜的王自工神色不善,似乎还想向李陌一追讨他的神赤树。

    王水根没多久便将话题转到了李陌一身上,望着李陌一说:“李大善人真是年轻有为啊,听我家老三说你目光独到,精明过人,不知李大侍卫可有新的发现?”

    李陌一答说:“王大老爷谬赞了,到目前为止我可以说毫无进展,实在惭愧。”

    王水根掩不住地有些失望,李陌一继续说:“其实这也怪不得我们,从凌晨开始我看了十几个凶案现场,却连一具尸首都没见着,现场不但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有人制造了假现场,这样子还能迅速破案简直就是奇迹了,王大老爷,您说呢?”

    王水根面上稍显尴尬地答说:“我没有责怪差府的意思,只是………唉,老家风俗如此,亡于非命者务必要尽快下葬,否则便会给家人带来横祸,况且那仵作验过道之后就可以下葬了的………至于现场………连尸首都葬了,家中还红淋淋的岂不是很让人不安?李大侍卫有所不知,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有很多规矩,老三假造现场也是迫不得已啊………”

    李陌一面上无所谓地淡说:“我能理解,从前的事就不说了,合全镇原来那个仵作简直是个呆子,已经被我乱棍赶走了,希望不再发生凶案,否则………我只好亲自出马去验尸了。”

    听到这王水根也有些局促起来,他咬着牙说:“那天害的恶贼,无胆的匪类,只敢躲在暗处偷袭伤人,庞大人啊,眼看着他又要出来行凶,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庞大陪堂嘿地一声:“王大老爷你放心,我们已安排人手日夜不断地巡逻,只要那贼子胆敢再出现,我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这些话王水根不知听了多少遍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陌一说:“我倒是有个建议,凶手的目标多半是王家的直系亲属,而王家宅院遍布三河村,这使得我们安排人手时顾此失彼、左右为难,很难顾及全镇,为什么不将王家直系亲属或者重要人物全数聚在一处呢?我们也好集中人手,将那地方保护得有如铜铁之壁一般!!”

    庞大陪堂说:“我当初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却被王大老爷拒绝了,希望王大老爷再考虑一下。”

    王水根陷入了沉思中,他的四儿子王自崖却说:“不妥,我们每人都有一大家子,谁人重要谁人不重要?每人都是有事情要做的,哪能全聚在一起?”

    王水根看了他一眼。

    王自工这时候也开口说:“老四说的对,我也觉得没必要聚在一起,若是给人放一把火,或是那贼子不管不顾地害将进来,岂不是给一锅端了?………爹,我倒是有个主意,索性大家约个时间分头四面八方上路去做生意,我就不信那贼子有身外化身,能够同时追害咱们几十路人………”

    “愚蠢!!”王水根骂说:“现在重要的是一劳永逸地抓到凶手,否则他总是躲在暗处,迟早有一天会将我们灭尽害绝。”

    “王大老爷的意思是………”李陌一拉长了声音。

    王水根正要说话,前院突然响起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来人啦………”

    大家无不闻声色变,庞大陪堂一跃而起,拔刀大步抢出厅去。

    李陌一动作慢了许多,却也及时站起,拔刀跟上,郭陪堂比他更快一线,冲在前头回头低声叮嘱:“小心些,跟在我后头!!”

    以那凶手的卓越暗器功夫,要害他们两人确实是易如反掌,但是李陌一还是心中一缓,跑出厅时李陌一回头想警告王家父子三人,却见刚才还觥筹交错的大厅里早已空空荡荡………

    “他默默的,躲得真快,难怪亡身了那么多人都没轮到他们仨………”李陌一心中暗暗诽腹着,随在郭陪堂身后,快步跑向前院。

    庞大陪堂站在一个花圃旁,神色傲峻,十几个闻声赶来的仆人丫鬟胆战心惊地站在几米外,围成了一个半全,正好挡住了李陌一他们的视线。

    拨开众人,郭陪堂和李陌一走入人圈,随即看到一具尸首抱缩着倒在一株芍药下。

    瞧着那背影李陌一觉得有些眼熟,郭陪堂已脱口惊呼说:“是引咱们进来的老管家………”

    老陪堂的眼力就是强,这一点李陌一可比不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果然是王家的老管家,大家都叫他王伯。

    王伯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引起连番惊叫,李陌一急忙冲上前去,刚把王伯的身体翻转过来,李陌一却发出一声惊呼,松开手退了两步,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王伯已经亡了身,但是照例身体内的肌肉还在颤抖,这个过程约摸能持续一分钟时间,李陌一他们来得快,因此才会看到,感觉既恐怖又古怪。

    王伯是被人一刀劈中迎天门的,他的双眼大睁,脸容狰狞十分,面上的肌肉还在微微颤动,在跳动的火把光照下,那近样着实可怖。

    “好快的刀………”

    一人叹息着走上前来,李陌一头也不回地喝说:“王大老爷,这里是凶案现场,仵作不在,现在由我负责验尸,在我允许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尸首四围一丈之地………”

    庞大陪堂和郭陪堂回过神来,将王大老爷及以下所有人都请到了远处。

    一刀致命,尸首别无伤痕,四周鲜红溅散的痕迹有些奇怪,李陌一仔细观察,脑海中浮现出多幅幻想的图案,其中一幅图可以造成眼前的结果,凶手应该是迎面一刀斩下,王伯试图退后及扭身闪躲,却依然被一刀命中,身体先是飞起在空中,随后侧身翻滚倒在地上。

    李陌一验完尸之后便举着火把在四周搜寻起来,首先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鲜红溅撒的痕迹,从红迹的颗粒大小及喷溅距离上可以知道,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喷溅红迹是高速喷溅,可见王伯被害之前并没有被定身术制住,凶手直接一刀便将他结果了。

    “这应该是三凌刀才能留下的创口,剑再锋利也破不开这么大的口子,而咱们当世流行的刀比如腰刀要破开这么大的口子恐怕不太可能,扎头刀也差不多………刀背那么厚刀面那么窄的兵器恐怕也只有盗匪细作的三凌刀了………”庞大陪堂终于有了发挥余地,侃侃而谈说。

    李陌一耸了耸肩:“知道凶器也没用啊,王家不是丢了把三凌刀吗?谁人都可能拿着三凌刀装盗匪细作害人嘛………嗯,庞大人,请你立即将今下午那十二位高手加上青盛和玉祁子都召集到这里来,一定要快,说不定凶手会在身上留下些痕迹。”

    “你还在怀疑他们?”庞大陪堂瞠目诧说。

    李陌一说:“就算不是凶手也要找来,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我要给他们下最后通牒………”

    庞大陪堂匆匆走了,李陌一目光一扫,瞧见有一个丫鬟哆哆嗦嗦地倒在一个中年仆妇怀里,还在呜咽着,李陌一向她一指,喝说:“你们两个,给我过来,刚才是谁人发现尸首的?”

    那中年下人扶着丫鬟上前两步,代她答说:“大人,刚才是小秋第一个发现尸首的,可把她吓坏了。”

    李陌一向两人走去:“小秋?………抬起头来,告诉本………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那小丫鬟微微抬起头来,偷看了李陌一一眼,又慌乱地垂下头去,低声说:“是,大人,我刚才经过的时候就看到有人躺在地上,我还以为谁人喝醉了,就凑近去看了一眼,我………我的妈娘呀………”

    小秋想起那可怖的画面,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话还没说完便又扑到那下妇人怀中抽泣起来。

    “阿旺,你亡身得好惨,我会为你还复的!!”王水根拧声说,陆地一转头,望着李陌一,沉声说:“李侍卫,你可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李陌一摇了摇头:“抱歉,凶手没留下什么线索。”

    王水根心口上猛跳了几下,他强压怒火,蹬蹬蹬几个大步走到管家王旺的尸首边,目光在地上一扫,似有所觉地快步指着草地上的一处不正常凹陷,叫说:“李大侍卫,这里有个很深的脚印!!”

    李陌一并未阻拦,他快步走过去:“不错,我刚才已经看到这个印痕,不过我倒不知道它是脚印………”

    王水根断然说:“错不了,虽然只有小前半个鞋印,不过已可判断出凶手至少身高有六尺四,这个脚印是他加速冲向阿旺时蹬出来的。”

    李陌一拿着火把往脚印上一照,沉思起来,王水根目光在四周巡逡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围墙边,在地上看了一眼,随后抬头向上看去。

    李陌一紧随其后,在围墙下他找到了另一个脚印,这个脚印浅得多,前深后浅,李陌一心中浮起一串画面:凶手从墙上跳下后立即加速,一跃丈余之远(一丈约等于三米三三),随后脚猛一蹬地,闪电般冲到王旺面前,一刀劈下………

    “李小弟,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上头情形,要不要叫人搬个楼梯过来,你爬上去看看?”王水根问说。

    李陌一点了点头:“好,另外请一位懂得画鞋底纳鞋样的大婶来,将这几个鞋印都拓印一下………”

    王水根随即豁然回首,大声喝说:“来人啊………”

    ………

    ………

    梯子很快搬来了,刚才与李陌一答话的那个下妇人就懂制鞋,她从外衣底下拿出一条短绳,在凶手留下的脚印上横竖比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有人拿来剪子与纸张,她拿起剪子嚓嚓嚓就剪了个鞋样出来,往那脚印一对,竟然分毫不差。

    案情终于有所进展,李陌一也很高兴,他笑着向王水根拱手说:“王大老爷,多亏你目光如炬,找到了凶手的线索,小子佩服得紧,王大老爷若在官邸里做事,哪还有咱混吃的份啊………”

    王水根苦笑一下:“不敢不敢,熟能生巧耳,要知道这一大家子也不好管啊,若不懂点察言观色寻根究底的本事,上欺下瞒非得乱作一团不可。”

    “原来如此。”李陌一笑着恭维了几句,随即话音一转,回到正题上来问说:“王大老爷也练过武吧?老管家也是个练武的,照我看王家上下多半都练过武吧?”

    王水根也不隐瞒,答说:“不错,当初举家在外地界的时候就有全家练武的规矩,那是因为关外时常兵荒马乱,盗匪遍地,若不懂点武艺,简直不得安生,来到合全镇界上的这三河村之后,本以为可以安享余生,没想到此地的盗匪细作比关外还要凶狠,卫所的差兵又………唉,每年开始吹东北风的时候,我们王家便会召集儿郎,组织人手到镇头上帮忙巡逻看护,与盗匪细作拼害………”

    王水根充满骄傲的话语渐渐哽咽起来,眼睛里也浮起一层薄雾,他悲怆地继续说:“我们王家哪年不亡身几个人?战场上亡身在盗匪细作的刀下是他们的光荣,在家里被人卑鄙的暗害………他们断不得瞑目啊!!”

    “呜呜………”

    王家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然而每个人的眼神却同样的坚定,傲然与怒火交织,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大洪流………

    李陌一也不禁一阵肃然,他掷地有声地说:“王大老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捉住凶手此案绝不罢休………”

    话锋一转,李陌一继续说:“王大老爷,我再问一次,你们王家可有仇家?”

    王水根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王家的家训头一条便是以诚待人,不得与人无谓争执,据我所知,我家上上下下都恪守家规,宁可亏了自己,也绝不坑害别人,因此………”

    王水根沉吟起来,李陌一随即说:“既无仇人,莫非真是盗匪细作所为?”

    王水根还是摇头:“那也未必,我们以诚待人,别人未必买账,就拿去年来说吧,盗匪细作横扫苏州各地界………直至咱这三河村小地,北上一带地界又闹饥荒,粮价一路飙升,我们王家坚持平价售粮,虽然救活无数人,想必得罪的人也不少,我不放在心上,焉知别人会不会怨我入骨?”

    “商场之争还不至于连环害人吧?除非害人家亏得倾家荡产甚至卖儿当女了………”李陌一沉思着呢喃自语说。

    王水根神色微微一变,正巧庞大陪堂领着那十四个人快步走来,李陌一移步上前迎去,王水根当即忍住了,跟了过去。

    面对诸多高手,李陌一拱拱手:“想必庞大人已经与诸位说明原委了,再次烦劳大家赶来,实在是没办法,请问诸位一刻钟之前在什么地方,可有人作证?”

    浪客游侠陆客朗冷哼一声:“你小子有完没完?竟然还在怀疑我们!!”

    李陌一淡然说:“这个案子有颇多疑点,我不得不反复求证,请诸位见谅,陆大侠,一刻钟之前你在哪里,可有人作证?”

    陆客朗哼了一声:“我酉时末的时候买了一壶酒和一盘卤花生,坐在屋顶赏月看风景,没人知道。”

    李陌一盯着他说:“既然如此,你可看到了凶手?”

    陆客朗耸了耸肩,冷声说:“远远地看到了个影子,赶过去的时候早跑得没影了,不信你可以问那位大师。”

    陆客朗指着的是全通大师,见李陌一望过来,全通敬身一礼说:“不错,我当时正在屋顶轮值,先是听到尖叫声,然后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逃窜,追过去的时候碰到了陆施主,当时黑影尚未跟丢,因此陆施主应该不是凶手。”

    李陌一怀疑的目光望向诸人,全道大师又是一礼说:“山野云外之人不打诳语,全通师弟的话我可以作证,用饭之后全通师弟就上屋顶轮值,而我们四人与诸弟子们都各自在房中修炼,听到惨叫声我们都立刻追去,可惜都迟了一步………”

    庞大陪堂也悄声说:“没错,李陌一,我半路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差不多都在一块,都是听到惨叫声追下去的。”

    李陌一望着大伙儿:“那好吧,最先追上去的是陆大侠以及全通大师,对吧?然后呢,接着是谁人?”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问说:“全通大师,请你按照顺序把名字告诉我,还有,谁人是在黑影追丢之后才出现的?”

    全通大师看了看自己的大师兄,全道大师向他点了点头,他这才低眉一礼说:“第三位与我们会合的是清雨真人,其次是青施主及傲文成傲小主,当时后面借接着追来的人不少,我紧盯着前面的黑影,具体情况如何要问我师兄。”

    全道大师说:“上哉下惘,人命关天,我不得不说了,当时我紧追在后,曾经抽空观察过追来的人,广施主,当时老衲可没见着你的身影………”

    广禾宋冷笑一声:“我孤家独人一个,又不是什么神仙人物,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屋顶守着?等我听到声音追出来的时候你们都一窝蜂地去了,我懒得凑那热闹不行吗?”

    李陌一淡淡地说:“这么说只有广大侠没有不在场证明咯?不知道广大侠当时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可有什么人证?”

    广禾宋哼了一声,傲然说:“无人作证又当如何?”

    李陌一毫不犹豫地说:“无人作证就说明你的嫌疑最大,广大侠,请把你左脚鞋子脱下交给我。”

    “我还想抓住凶手拿赏金呢,我跟王家无冤无仇,害人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你要我鞋子做什么?”广禾宋一面辩驳一面疑问说。

    李陌一拿出那只鞋样在广禾宋面前一晃:“这一次凶手留下了清晰的足印,我要看看你鞋底是否沾有可疑的草屑泥土,并与那个足印对比一下,倘若你没有害人,就请主动配合我们洗脱你的嫌疑吧。”

    广禾宋发现在场侍卫已经将他包围起来,其余武门高手以及王家的人也隐隐对他形成了包围,在这种情形之下广禾宋不敢再顶撞,他怨气冲天地提腿将左脚鞋子取下,向李陌一面门前丢去,怒说:“好,拿去吧,你们简直是在瞎废功夫!!”

    李陌一一手接住鞋子,这是一只经过特制的拔地豹皮靴,光是鞋底用的料子就有四层,连在一起的千层布上下两层包裹着一块薄薄的铁板,下面再钉上一层生豹皮,密密麻麻的缝针可以确保鞋底稳固且防滑,既轻便柔软又有足够的强度,超强耐磨,大力蹬在尖石头上也不怕硌脚,在场的武门人士几乎人脚一对。

    李陌一先用那个鞋样比了比,大小着实差不多,李陌一淡淡地看了广禾宋一眼,庞大陪堂暗暗对侍卫们做了个手势,大家都紧张起来,手按在腰刀上,就等一声令下了。

    广禾宋额上已经开始冒汗,但是他依然怒目全睁地环视一郑,大声喝说:“巧合,巧合而已,瞪着我干啥,我又没害人!!”

    李陌一喝说:“火把拿近点………”

    骤然听到他的声音,几个紧张的侍卫擦地声就拔出了刀子,广禾宋也把手收回了袖子里,庞大人喝说:“不要紧张,都给我把刀子收起来!!”

    李陌一没有理会他们,从怀里掏出放大镜,在火光映照下仔细观察鞋底,只要发现一点草叶的新碎末或是还没干透的泥印泥点,都可以当场加重广禾宋的嫌疑,在这个年月没有办法化验泥土成分和对比草叶的DNA,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若是能找到红迹就成事了。

    可惜,仔细看了一遍,再次检查一遍之后李陌一依然没能在鞋底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只能将鞋子还给广禾宋:“虽然你的鞋底没有可疑痕迹,但是你的鞋底大小与凶手的相差无几,所以还是没能洗脱你的嫌疑,现在请你先站到一边………”

    李陌一越过广禾宋对大家说:“若是只针对广大侠一个人会让他很不服气,现在请大家把左脚抬起来,林未小侍卫,你拿着鞋样跟大家的对比一下………咦?!!”

    李陌一突然惊疑一声,目光落到了广禾宋的肩上。

    在靠近腋窝处有一小点暗红色的东西,广禾宋穿的是墨黑色的上衣,现在又是晚上,若非李陌一现在与他靠得比较近,绝不会注意到这么一小点东西。

    “火来!!”

    李陌一头也不回地招招手,还没收起的放大镜连同自己的脑袋都向那小点儿凑了近去。

    李陌一的动作叫广禾宋吓了一跳,他紧张地叫说:“你在干嘛?”

    李陌一只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小滴才干涸不久的红迹,他抬起头,脚下飞快退开两步,同时朝广禾宋冷笑一声:“这就要问你了,你的衣服上怎么会有红迹?而且还是新鲜的红迹!!”

    庞大陪堂浑身寒毛都悚然竖起,他刷地一下拔出了腰刀,刀指广禾宋,厉声喝说:“给我拿下!!”

    ………

    ………

第0143章上计

    啷当之声一阵连响,十多把腰刀将广禾宋团团围住了,无真真人喝声说:“无上方下,庞大人暂勿动手,请先给广大侠一个解释的机会。”

    广禾宋也已经拔剑而出,但是面对如此多人包围,还有诸多高手虎视眈眈于一旁,他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也深知只要一出手这事情便再无转圜余地,无真给了他机会,他急忙大声说:“李陌一,你确认那是红迹吗?”

    李陌一点了点头:“要证明很简单,你把衣服退下来交给庞大人一看便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广禾宋愣住了,对身边发生的事毫无所觉,皱眉苦思的同时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嘶声怒吼:“怎么可能!………我是被陷害的………谁人………是谁人在陷害我………”

    广禾宋怨怒的目光横扫全场,庞大陪堂大声喝说:“够了!!广禾宋,请你立马放下武器,现在你还只是一个嫌犯,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查到新的线索,或可还你清白,倘若你拒力抗拒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广禾宋双手缩入袖中,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全道大师点头一敬说:“广少侠,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作为武门同横,贫道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以及不被诬陷,请你弃剑配合差府的调查吧。”

    “不被诬陷?嘿嘿………好个不被诬陷………”广禾宋望着四周惨笑起来,眼下他战也战不得,逃更逃不掉,百无辩驳之下,唯有松手弃剑束手就擒了。

    “来人啊,给我铐起来……”庞大陪堂大喝一声,侍卫们掏出随身带着的铁链铁拷等物,转眼间便将广禾宋背铐双手七绕八捆起来,连双脚也锁上了铁拷,两脚间只有半尺之长的铁链相连,走路也只能一点点的挪动了。

    虽然目前广禾宋只是个嫌犯,但是大家对他上的却是针对重犯的家什,谁叫让他武功高强呢?这个案子拖了近两个月了,现在才找到一个嫌犯,苏州府上这些侍卫们,为此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了,下手自然毫不留情。

    “我没害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广禾宋不服地吼说,愤然挣扎起来,可惜指节粗细的锁链坚韧至极,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挣断的,他的挣扎毫无用处,反倒是引来侍卫们的怒火,站在他面前的一个侍卫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广禾宋怒瞪双目,只见那侍卫猛地痛呼一声,抱着腿脚蹲了下去,全道大师一敬:“得罪了,庞大人,刚才我已经答应广少侠,保证他的安全,请庞大人约束自己的手下,除非证据确凿证明广少侠就是凶手,否则谁人也不能伤他分毫。”

    庞大人为难地说:“不动刑怎么能让他松口?全道大师,这是十三条人命的大案啊………”

    “说得对,这是十三条命的大案,凡是有嫌疑的一个也不能放过,有必要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抓起来动大刑,庞大人,若是你不方便的话,不妨将嫌犯交给我们处理。”近旁那公公尖锐的声音刺耳地响起,王府家丁以及各派围在四周的人纷纷让开,就见得那公公带着一票人耀武扬威地走了近来。

    此人出马,连庞大人都不得不顾忌三分,广禾宋突然叫说:“公公,救我!!”

    公公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救你?这可不行,谁人让你现在是十三条人命大案的嫌犯呢?”

    “………广禾宋,你若现在当场发个毒誓,保证凶手不是你,并且事后进御殿成为我的随子,我便保证没人敢动你,当然,你不能骗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广禾宋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心中天人交战起来,成为这公公的随子?………那就是意味着,一旦答应下来,只身进了御殿,那么不管今后以什么方式都别想再出来了,前些日子这位公公曾经招揽过他,被他找借口婉拒了,广禾宋也算小有抱负的人,怎么可能肯成为一个公公使唤的随子呢?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就在广禾宋左右为难的时候,庞大陪堂却说:“公公请放心,我们是不会滥动大邢的,因为无需动刑一样能让他说出真相,查出真凶。”

    “茗茗罔罔………”

    “无上得下………”

    全道大师和无真真人同时唱喏一句,正想说话的公公差点被顶得呛着,广禾宋也被这两声震得醒悟过来,随即做出了决定:“有劳公公费心了,我既然没有害人,总有成功洗冤之日,请公公见谅。”

    “好!!”

    那公公气极反笑,他瞟了李陌一一眼,哼声说:“咱们走着瞧,为这个案子已经亡身了十三个人,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再给你们几天时间,十二月中旬一到,我也无能为力,你们好自为之吧………”

    公公说完拂袖便走,穿得一身绿衫的随子们紧跟上去,其中有两个心口绣着飞牛的番子冷冷地扫了大伙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庞大陪堂呆了一呆,赶忙追了过去,大声说:“公公,有话好说,大家不是说好了的么………”

    大伙儿面面相觑,现在已是十二月三一小节了,公公给的期限不过五天,两个月都没能破案,短短五天时间有可能吗?

    ………

    ………

    李陌一并没有将这威胁放在心上,他让人将广禾宋押到一旁,然后将剩余十三位武门高手召集到自己面前。

    对他们说:“诸位都看到了,广禾宋广大侠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不过………我想你们多半心里对这个结果是不以为然的吧?认为广禾宋就是凶手的请举起你的右手。”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一个人附和此说,只听全道大师说:“茗茗罔罔,一滴红迹,一个足印,就此认定广少侠就是凶手未免太过武断了。”

    无真也说:“不错,广大侠刚才的话说的不错,害人对他没有好处。”

    京杭镖局的傲总镖头很少发话,这时候也点着头说:“是啊,大师和真人说的不错,我也觉得现在断定广大侠是凶手未免仓促了点。”

    玉郎君陆客朗没有说话,嘴角却擒着一丝冷笑,这些人的神色李陌一都一一看在了眼里,当傲总镖头说完的时候他紧接着说:“既然大家都觉得广大侠不是凶手,也就是认为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咯?”

    大家先后都缓缓地点了点头,青盛给玉祁子使了个眼神,玉祁子两眼翻了一翻,很无奈地说:“李大侍卫,你是苏州府长年大人派来负责查案的,你代表的是府长年大人,我们都相信你,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除了青盛之外,其他人的神色都微微地一动,玉祁子的话可不是他们的心声,虽然玉祁子人轻言微,不过各派间门户兑傲,他们也不好直接反对,再说玉祁子将府长年大人这顶帽子扣了下来,大家想反对也要思量思量再说。

    李陌一不给他们思考对策的机会,立即说:“那位公公刚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我们还有五天时间,有个问题请大家认真想一下,倘若再发生一桩凶案,诸位有把握抓住凶手吗?”

    “我不是差府请来的,期限过了也与我无关。”陆客朗一脸切然的说,仿若置身事外。

    李陌一断然紧接着说:“陆大侠这么说也就是承认若再发生凶案,陆大侠也没有把握能抓住凶手了,陆大侠已经坦诚相告,全道大师,你说呢?”

    全道大师叹了口气,摇头说:“我也没有十足把握。”

    傲世奇的小儿子傲武德忍不住说:“若是要保护一个人,有在场这许多高手在此,哪怕天下第一高手赵大侠亲至,恐怕也得好好考虑一下,可这凶手的目标根本不是一个人,王家人分散杂居,谁人知道凶手下一个会找上谁人?三河村地界这么大,我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用,当地卫所的兵哪怕一步一岗也没什么用,况且他们多半都在敷衍了事………”

    “闭嘴。”

    傲世奇喝止说,他深知自己儿子虽然聪明,但是毕竟镇府不深,耐心早已被磨尽,这才说出这番大真话来,这些问题在场的人谁人不知道啊?问题是三河村上没有足够权威的人出现,大家就如一盘散沙,差府又一直无能,大家也只能这么干耗着了。

    喝止了儿子,傲世奇心中快速运转,转眼间便有了决定,他拱手说:“李大侍卫想必已经有了妙策,请大人明示下。”

    李陌一只不过是一个小侍卫,在场的大师真人们可以对他无视,傲世奇这个总镖头可全溜滑得很,别说李陌一代表着的是苏州年大府长,哪怕他毫无背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攀上交情更好,所以他便趁机卖了个面子。

    李陌一向他点了点头,沉声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我们沉于现状,想必大家也不愿意见到凶手再次行凶,而我们却束手无策的场面,我们只有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很可能那位公公会派人全面介入此案,恐怕到时候大家都不会好过,颜面无光且不说,那辑凶的赏金绝对是一文钱都没有了………”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沉思起来,连最不配合的陆客朗也若有所思。

    这时玉祁子又得到一个眼神,他再度无奈地说:“就算我们统一起来听凭李大侍卫你的调派,可三河村这么大,恐怕还是不够人手,除非李大侍卫你能够说服王家的重要人物全部聚集在一起,让我们便于保护,否则恐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李陌一目光一闪:“王家那边我可以想办法,我与大家做个约定,只要我能说服王家人聚在一起,诸位便要与我等同心协力,联手那将凶手擒获,事后苏州府定当会为各派敬奉一面凤旗,诸位也会成为差民合作的典范………”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话已至此,请大家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倘若有谁人不肯配合差府的行动,我也只好敬请他离开苏州地面了。”

    利诱威胁二话齐出,馒头大棒齐下,不论是高门淡名的,还是十面灵光的傲总镖头,或是孤傲不群的玉郎君,都没有了别的选择。

    眼看一切都要尘埃落定,突起一座奇山,玉祁子面现质疑说:“若是凶手不再出手了怎么办?五天时间他完全可以暂时躲起来啊。”

    李陌一瞪了他一眼:“五日之后那位公公恐怕会派人全面接手此案,到时候在街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就不是寻常的卫所差兵,而是精锐的御内高手,以他们的手段,挖地三尺也能将凶手迫出来,一旦凶手行踪暴露,那些个御内高手的追缉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不讲什么武门规矩,什么手段都会用出来………御内高手掌管着乘天囚牢,十大酷刑听说过吧,各式大刑也不是寻常刑部大牢能比的,凶手要么就在这五天之内害完他想害的人,否则就只能忍,能忍多久就要看这些个御内高手的耐心怎样了,据我所知,这些个御内高手还是很有耐心的………”

    无真真人点了点头说:“就按李大侍卫刚才的话约定吧,只要李大侍卫能够说服王家人聚在一处,我们便联手保他们五日。”

    “好!!”

    李陌一心中窃喜,要说服这帮桀骜自持的武门人士还真难啊,李陌一可谓绞尽脑汁,下午的时候他话才出口,大伙就毫不给面子地一番云烟鸟兽散,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首先是再亡身一个人,大家本是负责保护王家人的,心中自然会生起一阵挫败感,其次就是广禾宋的被捕,让大家都有点兔亡狐悲的感觉,大家都不相信广禾宋是凶手,广禾宋的现在或许就是他们的未来。

    正因如此,大家心中都不免有些改变,当然,这个因由加在一块,都还不足以让他们团结起来,直到那位公公的突然出现,李陌一本以为还得再亡身一两个人才能完成的威压瞬间完成,御内高手的大架势被李陌一趁机借用,成果很显著。

    ………

    ………

    “王大老爷,请过来一下!!”

    李陌一扬声说,王水根此刻刚把那位公公送走回来,听到声音便走了过来,李陌一不等他开口便说:“王大老爷,还记得我们起先被打断的对话吗?我已说服各门派众人通力合作,不过你们家人不聚在一起的话恐怕还是无济于事,除了凶手,谁人都不希望再亡人了………”

    王水根轻叹一声,皱眉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们王家家大业大,勉强聚在一起几天还行,长了只怕一切都要乱套………”

    李陌一断然说:“五天,以五天为期,五天之后若还没捉住凶手,那公公手下的御内高手就会接手,以御内高手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抓住凶手,王大老爷从此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御内高手是个什么机构王水根了解得很,他苦笑起来,点了点头说:“好吧,五天就五天,就在这个老宅子里………我立刻叫小的们都搬过来………”

    王水根说完转身就走,大家都没料到李陌一如此简单便说服了王大老爷。

    李陌一自信满满地向他们望去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

    ………

    ……

    李陌一笑说:“王大老爷已经答应了,诸位高人不会食言吧?”

    大家互望一眼,都默默地点了点头,李陌一笑说:“多谢诸位高人配合,人手调配就请全道大师与无真真人等几位商量后安排,我只提几个要求………”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首先,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有人巡视守护王家四周,不再发生命案是重点,能否抓住凶手反倒不重要,因为那是我的责任,………”

    “………其次,我建议三人一个小组,隔三小时轮换,多出的两人可以巧加调配轮换,不过要保证三人小组成员不同时来自同一门派,巡逻或蹲哨时三人小组成员都要保证互相可见,在凶手身份水落石出之前,谁人都有嫌疑,包括我自己在内,还请大家配合与警惕。”

    全道大师说:“茗茗罔罔,我对李大侍卫的安排没有异议,不过………我们几个毕竟还是少了点,我们另外带来了十多位门下武人,其中不乏好手,他们一个人或许对付不了凶手,但是几个人在一起的话实力不容轻忽,至少多了几双眼睛。”

    无真真人应和说:“不错,我们也带了几个四代弟子前来,他们或可帮上些小忙。”

    李陌一笑说:“这些人就由你们几位自行商量安排吧,我还有事,晚点再过来,大家没有什么疑问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

    “且慢,李大侍卫………”全道大师叮嘱说:“还请李大侍卫对广大侠多加照顾………”

    李陌一面上自信地一笑:“大师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话虽如此,李陌一离开时其他侍卫也押着广禾宋、抬着尸首随之而去,瞧他们的动作力度,广禾宋恐怕多多少少都要吃些苦头。

    ………

    ………

    回到三河村上的官邸署。

    经过王家数年经营,这个小宅院已初具府长官邸雏形,李陌一命人将广禾宋关入牢房之中,然后便驱走了除郭陪堂、林未小侍卫、一个近身侍卫之外的其他侍卫。

    ………

    ………

    牢房大多阴兑肮脏,这已是最干净的一间,但是广禾宋依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可依然感觉到阵阵恶臭传来,这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就在广禾宋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拼命一搏的时候,李陌一缓步踱到牢门前,突然开口说:“广大侠,你受委屈了………”

    这话一出,不仅广禾宋一愣,连近旁的郭陪堂、林未小侍卫他们都傻眼了,只听李陌一轻喝说:“小林未,还不给广大侠松绑?”

    林未小侍卫愣了愣,呆呆地说:“李大哥,这………”

    李陌一夺过他手里的钥匙,径直进入牢房,转到广禾宋背后,先解开广禾宋双脚的铁拷,再彻底地将广禾宋从七绕八捆中解脱出来,广禾宋不敢置信地揉着手腕,望着李陌一说:“李大侍卫,你这是………”

    “你不是凶手。”

    李陌一简洁肯定的话让受苦不浅的广禾宋眼眶里瞬间湿润了。

    “李陌一,这是怎么回事?”郭陪堂面上当即诧说。

    “广大侠不是凶手。”

    李陌一说:“我虽然怀疑过广大侠,但是总是有些疑问不能解开,直到刚才我才突然想通,广大侠身上的红迹不是被溅上去的,高速溅下的红点要小得多,而且绝不会只有这么小小一滴,广大侠要么就是无意中沾上红迹,要么就是被人陷害无疑。”

    广禾宋经历过这么一次变故,心境有所改变,至少暂时如此,他感激地脱口说:“大人明察,我绝对是被人陷害的,而且陷害我的人就在刚才被带去王家的人之中,我今日未曾接近过其他高手,武力身手低一级的人绝对无法做到。”

    李陌一点头说:“不错,陷害你的人确实在那十几人之中,那一点红迹还很新鲜,应该就是在你们会合之后被某人趁乱弹指甩上去的。”

    郭陪堂轻然寒声说:“那难不成凶手就在那十几人中?”

    李陌一肯定说:“除非广大侠与他们另有恩怨,否则真相大抵如此。”

    广禾宋说:“没有………”

    顿了顿,“………我与陆客朗曾有数面之缘,基本上可以算是熟识的朋友,跟其他人此前素不相识,绝无恩怨一说。”

    林未小侍卫说:“那我们还等什么?把他们都抓起来,一个个审问,不就能抓到凶手了吗?”

    李陌一断然说:“不行,他们一个个来头都不小,没有真凭实据哪怕府长大人亲至也不能动他们,我们又不是御内高手的人。”

    林未小侍卫面上失望地说:“那岂不是没办法了?我们只有五天时间………”

    李陌一微笑起来:“就怕不知道凶手藏在哪里,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凶手就在那十几位高手之中,我自然可以设计将让他露出马脚………”

    李陌一向广禾宋望去:“这件事还需要广大侠委屈一下,我猜过不久就会有人来看望广大侠,到时候广大侠就可以离开这里,换个好一点的地方清修了。”

    广禾宋点了点头:“没问题,只要能洗脱自身冤情抓住凶手,李大侍卫要我上险路下悬崖我都不带愣神的。”

    李陌一笑说:“那好,郭陪堂………请给广大侠带上木枷,最重的那种,准备好刑具,等有人进来的时候就演一出戏给他们看………”

    ………

    ………

    一切准备好之后,首先进来的是庞大陪堂,这戏自然没演成,李陌一将自己的判断以及计划告诉了庞大人,庞大人并未反对,让他们照旧实施计划,然后将李陌一拉到了一边,皱着眉头对他说:“李陌一,你确实很有本事,不过我们所剩时间不多,你有多少把握在几日之内将凶手抓到?”

    李陌一低声反问说:“那公公不肯松口么?”

    庞大人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李陌一说:“我心中已有计划,不过我对凶手还不够了解,不知道他会不会上当,五天时间毕竟太仓促。”

    庞大人拍拍他肩膀:“你才来了一天就能做到这一地步已经相当不错了,不要勉强自己,就算时间到了也还是有办法可想的,你现在有什么计划?………说给我参详参详。”

    李陌一贴耳对他说了几句,庞大人略一犹豫:“好吧,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照你说的办,不过一定要做得天不知地不晓,否则麻烦就大了,我自身都难保!!”

    李陌一笃自打包票地劝服了几句庞大人。

    庞大人听后,这才放开心怀,欣欣然似乎凶手已然捉拿在握,猛然又记起在王家都没吃几口饭菜,于是便着人去酒楼叫来几个小菜,离开牢房,吃喝起来。

    ………

    ………

    没过多久,有人来报,全道、无真、玉祁子联名来访………

    庞大人避而不见,李陌一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官邸署,这些都是安排好的。

    全道大师他们还以为庞大人没回来,但是三河村这个临时官邸署,毕竟没有真正的府长官邸来得大,在官邸署门外都能听到惨叫声凄厉传出,依稀可辨正是广禾宋的声音,全道大师自秉再好也忍不住如怒目金刚般冲了进来。

    ………

    ………

    他们冲入牢房之后看到的一幕更让他们气冲如牛,只见李陌一坐在一张交椅上,手捧上等青瓷杯慢慢小酌饮茶。

    而郭陪堂、林未小侍卫、另一个熟近侍卫三个却手持刑具正在对广禾宋施行夹棍之刑罚。

    只见得广禾宋两脚鲜红染染,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住手!!”

    全道大师发出一声震天响的狮子吼,然后望着李陌一怒说:“李大侍卫,你答应过不对广少侠用刑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李陌一只一摆手。

    郭陪堂他们立刻拿出一快破麻布将广禾宋的双腿遮挡住了。

    李陌一把茶杯放在身边的小矮桌上,站起来之后稍稍伸了个懒腰说:“不错啊………我说过绝不动广大侠一根汗毛,可没说过也不让其他人动手啊?这里虽然不是公堂,但是差府正在办案,大师等硬是闯进来质疑本差………恐怕不妥吧?”

    以全道大师的涵秉也被气得身体微微发抖,无真真人没有首当其冲,情况稍微好点,他也语气怒说:“李陌一,没想到你这人竟然两面双相,你就不怕我们去庞大陪堂那里告你吗?”

    “哈哈………”

    李陌一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傲然说:“我是府长年大人特地派来负责查案的,庞大陪堂也管不着我,你们爱告就告去吧。”

    “李陌一,你让我很失望………”

    玉祁子摇着头,不敢置信地失望说:“你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般………”

    李陌一哼了一声:“广禾宋是目前唯一的嫌犯,这样的重案是可以动大刑的,只有五天的时间了,你们几个难不成希望把广禾宋交给御内高手不成?”

    “茗茗罔罔………”

    全道大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只一拂袖说:“也罢,这案子我们不想再管了,告辞!!”

    “站住………”

    李陌一喝说:“依据本差判断,凶手不止一人,你们的嫌疑都不小,若是谁人不听从安排中途退出,极有可能便是凶手之一,大师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全道大师双目精光一闪,怒目瞪向李陌一,怎么说他也是其派第三代弟子中的首座,不出意外的话迟早要接任为一派之掌门,又怎么能任由一个小侍卫威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庞大人匆匆赶来,远远地就一声大喝说:“李陌一,你给我住口!!”

    只见庞大人快步来到全道大师面前,拱手说:“大师请息怒,都是我的错,请大师、真人还有少侠暂到花厅小坐,我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全道大师长吸口气,冷冷地看了李陌一一眼,转身便走。

    无真与玉祁子也紧随而去,他们临出牢房的当儿,只听一声清脆的掌击声在背后响起。

    庞大人怒吼着叫说:“你给我好好听着,就算有府长年大人给你撑腰,我也要好好教训你………”

    过不多久,庞大人满脸愧疚地来到花厅向全道大师请罪,理由自然是说自己在公公那里被耽搁了点时间,没想到李陌一在自己走后竟然就无法无天了………

    ………

    ………

第0144章踪迹

    全道大师也没怪他,只是要求去见见广禾宋。

    于是,庞大人带着他们在一间干净的偏房里见到了广禾宋,广禾宋已经清醒过来,双脚被包成了粽子,一个大夫正在交代服药养伤的事。

    “你的双腿肌肉撕裂很严重,还伤到了筋骨,幸亏伤得不算太重,我已把双腿用夹板固定好,只需按时服用我给你开的药,尽量不要下卧榻,静养上几个月,便可恢复如初,但是………若你在一个月内轻易下地再弄伤筋骨,恐怕日后身上会落下些许残障,切记切记………”

    医生淳淳叮嘱着,全道大师他们听在耳中,脸上再次浮现怒色,需要卧卧榻一个月,静养几个月,对一个武门人士来说这还叫轻伤吗?

    全道大师他们安抚广禾宋的时候,李陌一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呼呼大睡,他可累坏了,从昨天清晨被吵醒开始办那个丫鬟走失案开始,他便一直忙到昨晚上船,上船后大伙儿挤着休息了一下,到了三河村之后更是忙得团团转,劳心劳力累得不轻,现在这个案子终于有了点头绪,他才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几乎才倒在卧榻上便睡沉了过去。

    ………

    ………

    次日清早的时候,李陌一被林未小侍卫摇醒过来,林未小侍卫悄声对李陌一说:“李大哥,咱安丘镇上的阳仵作带着小阳兑那小子已经到了。”

    李陌一精神一振,匆匆抹了几把脸后立刻来到了殓尸房中,阳仵作爷孙俩正在研究王旺的尸首。

    ………

    ………

    三人刚见面,小阳兑就诧异地问说:“李大哥,你的手………你的脸………”

    李陌一手上扎着绷带,乃是上次日月薰一案留下的旧伤。

    而李陌一的脸上这时候也是被包扎了一下,这伤自然来源于昨天的苦戏了,一块白布垂下来,很是显眼。

    李陌一含含糊糊地解释说都是被划伤的,然后反问说:“你小子怎么也来了?安丘镇上那头猪没了你可怎么办?”

    小阳兑嘻嘻笑说:“别提了,这两天吹东南风,那猪臭得远在内官邸的宋大人都受不了了,所以,那猪就被处理掉了,李大哥,这可不是我偷懒哦。”

    “算了。”

    李陌一点了点头:“现在气时已变,继续研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再说也已经观察记录那么多天,再往后每天的变化比较小,也没什么观察必要了。”

    李陌一望向老阳仵作,直奔主题地问说:“阳仵作,尸首上可有什么发现?”

    阳仵作摇头说:“没有,这人的亡身之因再明白不过,若是在现场或可看出点什么来,其余的嘛………阿兑,你来说看?”

    小阳兑笑嘻嘻地说:“爷爷说得对,这个家伙绝对是正面一刀致命,他的亡身没什么可疑的,不过………”

    小阳兑的声音拖长着,卖了个老长的关子这才说:“从尸首的外表及牙齿状况可以判断此人已经超过六十岁了,但是他的身体却依然相当强壮,恐怕很多正当壮年的人都比不上………李大哥你发现没有,他身上有很多旧伤,掌指之间老茧很厚,据我和爷爷共同分析,这家伙平时一定是很喜欢玩刀的,而且是某种柄比较长需要双手持握的大刀,爷爷说他膝盖有些变形,应该是常年练武起纵飞身导致的,这个家伙………是个高手啊。”

    李陌一哼了一声:“高手?高手会被人一刀毙命………巧的是亡了他的也是一种需要双手持握的刀………”

    “没错,他亡在一把锋利的三凌刀下,凶手的武功比他强得多。”

    阳仵作说:“据我估计,亡者的武功在江湖中虽然算不了什么,但是能正面一刀击害的人,在这小小的三河村之中应该不多。”

    李陌一说:“确实不多,据庞大陪堂分析,除了不可能是凶手的几个高手之外,三河村上还有十几个人可以办到。”

    “十几个?这数目不算少了,我再仔细看看,能否将数目减少一点………”阳仵作沉吟说。

    李陌一说:“我已经排除一个名额,现在可疑者还有十几人,若是再严格排除些许,剩下的就只有五个了,其中还有一个应该没什么嫌疑,他才十五岁………”

    阳仵作说:“才十五岁?看来他天赋不错啊,不过在水落石出之前谁人都有嫌疑,除了自己之外,谁人都不能放过。”

    李陌一笑说:“至少我不用怀疑你们,呵呵,你们赶了一夜的路,今晚我还有特殊安排,你们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在船上我们是睡着来的,你有事就去忙吧,我看完尸首还想去现场看看………对了,借你的那………放………大大大镜一用。”阳仵作低头仔细看着尸首,却向李陌一伸手索要。

    李陌一从怀里掏出放大镜交给他,然后便离开了。

    ………

    ………

    找到昨天那家店,李陌一和林未小侍卫一起吃着饭食,看到李陌一大口吃着东西,林未小侍卫佩服地说:“李大哥,我太佩服你了,刚刚看过那种东西居然还吃得下,若是我恐怕见到吃的就想吐了。”

    李陌一微笑不答,实际上他也很不舒服,只不过吃东西的时候,一相而心,已经只剩下眼前之物了而已。

    李陌一不答,却有人替他答说:“那是因为他冷xue。”

    一碗桂花肉子粥重重地放在李陌一桌对面,那人坐了下来,目光却颇不善地瞪着李陌一,正是少侠玉祁子。

    林未小侍卫浓眉一竖,李陌一的手却先在桌子下按住了他的大腿,朝着玉祁子笑说:“我以为你就算见到我也会躲得远远的了呢。”

    玉祁子气鼓鼓地说:“哼,我是不想再见你的,不过我师兄却说答应过的事就要办到,再说我武力不足,他们那里没我的事,就叫我来盯着你了。”

    李陌一语气毫不在意地说:“青兄果然是位光明磊落的汉子。”

    玉祁子说:“你这是在承认自己不光明磊落吗?”

    李陌一微微一笑:“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况且我现在还是个侍卫,凡是有利于破案的事我就会去做。”

    玉祁子一面思索一面嗦起粥,热腾腾的粥给他三两口呼噜地径直就灌下肚去,放下碗的时候他抹了抹嘴:“我明白了,如果是我恐怕也会这么做的。”

    李陌一摇头说:“不,你不会的………而我,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玉祁子又思索起来。

    林未小侍卫掺和一嘴说:“我就更做不到了,李大哥,你知道吗?第一眼见到全道大师的时候我真想跪下去拜他为师呢。”

    “那你为什么不拜呢?”李陌一反问说。

    “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就泄气了………”林未小侍卫唉声叹气地说:“全道大师都没看我一眼,但是我却觉得他好像有股至圣不可冒犯的感觉,那个念头就再也没有冒起来过………”

    李陌一径只微笑起来,却是不语。

    半晌,却是随口几句:“能够认清自己就很不不错了了………。”

    玉祁子苦笑着微微摇头,似乎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的样子。

    李陌一也不再劝说,加速吃完手里的包子,再呼噜一口灌完粥,站起来说:“走吧,今天咱们的事情可多得很呢。”

    他这一站起来,周围两张桌子也哗啦啦站起来十来个人,全都是侍卫………

    ………

    ………

    玉祁子已经知道李陌一因为对广禾宋用刑的缘故,引发庞大陪堂的大怒,他被白布遮住的脸上想必已经留下一座五指山了………

    除此之外,李陌一被严禁接触那十几位高手,严禁接近王家老宅,若非李陌一是苏州年府长派来的人,他直接就要被踢出三河村了,现在则接到一个艰巨的任务,庞大陪堂要他在一日之内搜遍三河村,找出可疑的人。

    这确实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三河村的规模几乎接近一个小镇,足有上万人口,好几千户,要搜遍全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庞大陪堂虽然很恼火,但是还是尽量给李陌一安排了人手。

    大伙儿来到店外,李陌一将郭陪堂、王副陪堂以及另一个镇上调来的李副陪堂叫到面前,四人低声商量了一阵,然后那三位便各自带着几个人分头做事去了。

    ………

    ………

    李陌一身边连玉祁子在内还有六个人。

    大伙在李陌一的带领下,首先找来附近的几个村吏,然后在村吏帮助下,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起来。

    在当世,镇以下就以村吏最大,村吏基本上都是由本地有头面的地主、乡绅或是做过差的人担任,一个村吏基本上负责一百户的管理与收税,谁人家里常住人口有多少他们是十分清楚的,俗话说镇差不如现管,百姓们害怕村吏也是寻常之事,村吏一敲开门,搜查起来相当顺利。

    李陌一发现好几个村吏都姓王,全是王水根的子侄或近亲,王姓在三河村并非大姓,可见王家在三河村经济与权柄上的一枝独秀。

    ………

    ………

    李陌一很有耐心,虽然才问了几家他就不再亲自动口,不过问题也就那几个,让林未小侍卫、一个熟识侍卫他们几个轮流出马便可,李陌一也是一身侍卫装,正好躲在旁边观察被询问者的神态变化。

    “家里可有留宿外人?”

    “家里这两个月丢失过什么东西?丢失过什么食物吗?”

    “两个月来可曾见到有面生之人在附近闲逛?”

    ………

    ………

    这几个问题和询问顺序都是李陌一拟定的,最后甚至还有一条,要求居民们每天吃不完的食物都要立刻销毁倒掉,直到差府通知才罢,这就是李陌一准备在三河村执行的的天罗地网与三光策略。

    庞大陪堂他们此前也曾经弄过两三次大搜捕,弄得当地客栈都不敢接待面生的外地人了,凶手长住客栈的可能性为零。

    三河村说大也不大,要找个藏身地很容易,但是一个陌生人若是天天出现在街上买东西吃,肯定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若是没有人注意到,那么凶手能长期呆在三河村的唯一办法也只有到处零敲碎打地偷东西吃了。

    那几个问题几乎将可能性完全包括在内了,想通之后,连对李陌一很不爽的玉祁子也不禁对他再度刮目相看。

    消息一点点地汇总了上来,而李陌一则拿着一张三河村的手绘简制地图在上面做着记载。

    图是李陌一自己画的,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再次临时制造的鸭毛笔,这两样东西看得无所事事的玉祁子两眼发光好奇不已。

    ………

    ………

    “李大哥,画这些小圈圈就能找到凶手?”玉祁子见图上小圈圈越来越多,不禁讶异地问说。

    “当然………”

    李陌一自信地说:“每一个小圈都代表凶手曾经出现过的地点,有些地点他甚至曾经出现过两三次,通过这些小圈的数量、密集程度以及发生的时间,再与凶案发生的时间对比,就可以得到相当多的信息。”

    “我还是不懂。”玉祁子说。

    李陌一解释说:“这样说吧,这一块圈圈比较密集的地方,表示凶手曾经在那一带频繁活动,那段时间之内他有可能就藏在附近,比如这个客栈的食物曾经五次失窃,其他发生多次食物失窃事件的地方都是比较著名的小吃铺与客栈………有时凶手甚至光天化日下去偷东西吃,排除偶然因素之后,这些线索至少可以说明凶手食量比较大………”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另外,你发现了没?除了这些客栈饭馆,寻常家户食物失窃的时间都集中在某一个时候………这说明凶手这段时间可能在这附近活动,过了这段时间,他就转移了阵地,凶手一定很小心谨慎………”

    李陌一抬头向某处望去,微笑说:“根据目前所得的线索,我大概已经知道十月下旬凶手的藏身之处了………林未小侍卫!!”

    林未小侍卫答应一声走了过来。

    李陌一想了想才说:“你立刻去通知庞大人,有请全道大师与无真真人到村北与郭陪堂会合,告诉郭陪堂,那个被小圈圈包围的中空地带就是凶手藏匿之处,我相信那里会有一个比较醒目的高塔之类的地方………”

    玉祁子面上惊奇说:“李大哥,你怎么知道凶手在村北?村东村西就不用请高手去吗?”

    李陌一对他摆了摆手,然后附耳对林未小侍卫悄声说:“顺便请那位也去瞧瞧,让他潜在暗处伺机动手………”

    林未小侍卫应声而去,玉祁子面上不满地说:“李大哥,你连我都不相信么?”

    李陌一嘿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的好,我不是想瞒你,只是查案需得如此………需得如此………”

    玉祁子撇了撇嘴,这话里的含义他当即就听明白了,“那好吧,本来我想去镇北帮你抓凶手的,既然我也有嫌疑,那我还是别去了。”

    李陌一深深地看着他,笑说:“你真的想去?”

    玉祁子说:“反正你不相信我。”

    李陌一伸出手来:“把你的右手伸出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玉祁子伸出手,皱眉问说:“你想干什么?”

    李陌一伸手抓住了玉祁子的手腕,玉祁子一惊之下手猛地一抽,离开了李陌一的掌握,警惕地瞪着他。

    李陌一笑说:“要我相信你,你就得先信任我,来吧,把手给我。”

    玉祁子犹豫了一下,终于重新把手伸出,李陌一再度抓住他的手腕,就像大夫切脉一般食指中指无名指按在玉祁子的大动脉上,问说:“你是凶手吗?”

    玉祁子吓了一跳:“你疯了,我怎么会是凶手?”

    李陌一感觉到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不过这种判断是否撒谎的方法他也是初试,因此也拿不准玉祁子是惊慌还是震惊,他笑了笑:“你只能回答是或不是,这是一个谎言测试,只要你能通过我就相信你。”

    玉祁子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来吧。”

    “你是不是凶手?”李陌一再次问说。

    “不是。”玉祁子语气很肯定地回答。

    “你知道凶手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玉祁子。”

    “你是哪里人?”

    “老家在登州。”

    “你家里还有亲人吗?”

    “没了。”

    “你有没有撒谎?”

    “没有。”

    “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五岁。”

    “广禾宋身上的红迹是不是你栽赃的?”李陌一紧紧地盯着玉祁子的眼睛………

    ………

    玉祁子的眉毛轻轻一挑,答说:“不是………”

    ………

    ………

    李陌一一连问了十多个问题,玉祁子回答得都很轻松镇定,李陌一没有觉察出什么问题,问题问完之后他考虑了一会,在玉祁子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招手示意玉祁子靠近些儿,小声说:“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了,刚才我对林未小侍卫说的是,让他顺说请广大侠出马,在暗处伺机出手捉住凶手………”

    “广禾宋?他不是被打断腿要躺几个月吗?”玉祁子吃了一惊,骇然问说。

    李陌一嘿嘿笑说:“凶手虽然聪明,栽赃也很成功,但是依然被我在细节上发现了问题,他的栽赃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正好证明广禾宋是清白的………”

    “于是我就趁机设局,让广禾宋脱离所有人的视线,成为我的一个暗地伏兵………你现在知道了吧?可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大师兄在内。”

    玉祁子苦笑说:“李大哥,你可真的是太厉害了,连全道大师他们都被你骗了………厉害,实在手段高超………看来那凶手迟早逃不出你的掌心!!”

    李陌一然说:“那是自然,除非他不再出手,以现在掌握的线索我依然查不出凶手究竟是谁人,但是只要他再出手,我就有法子能抓到他………”

    玉祁子又说:“李大哥,你不是说凶手在剩下的那十几人之中吗?他们应该不用躲躲藏藏偷东西吃吧?”

    李陌一面上一阵诡笑,“陷害广禾宋的人,绝对不会料到我从他这个动作里会看出那么多东西,你说的不错,那十来位高手是无需躲藏的,而且他们都有凶案发生时不在场的证明,但是陷害广禾宋的人显然就是那些人之中,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凶手不是一个人,他至少有一个同伙,而这个人就在剩下的十几人之中………”

    玉祁子张口结舌地赞说:“我明白了,难怪怎么查也查不出来呢,李大哥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不过我大师兄绝非凶手,这一点我可以用脑袋担保。”。

    “青大侠性情直爽,光明磊落,我倒是从未怀疑过他………”

    李陌一笑说:“剩下的人就不多了,希望这一次能将那贼人一举擒下吧,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玉祁子精神一振:“李大哥,我也想去围捕凶手,顺便看看你猜的地方对不对,我的轻功比大师兄还好,只要能缠住凶手一会凶手多半就逃不掉了,不过若是我走了,李大哥你的身边可就没有高手保护了。”

    李陌一微笑说:“这样也好,你现在立刻去通知郭陪堂,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全道大师和无真真人到了再围住目标生擒凶手………”

    “………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凶手又不是神仙,怎么会趁机来害我呢?况且凶手实在不像是个丧心病狂之辈,应该不会滥害无辜………”

    “这可说不好,我不在的时候可得小心别丢了脑袋。”玉祁子笑谑一声领命而去。

    李陌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回头喝说:“那个侍卫,动作快点,别磨蹭了。”

    一个熟识侍卫正在忙着勒索例银,听到李陌一的话,他回头嘿嘿一笑,干活的速度果然快了些,不过几个侍卫的腰带怀里都依然在徐徐地继续地鼓胀着………

    “你们继续,我先上那座塔瞧瞧。”李陌一指着前方的一座高塔说,那高塔是附近最高的建筑,也是李陌一手上地图中各式大小圈圈的中心………

    ………

    ………

    高塔位于一座寺庙之中,这是一座规模颇大的成山庙,比先前李陌一见过的几座成山庙都要大的多………

    ………

    李陌一走入寺庙,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厮迎了上来,不等他说话,李陌一便摆手说:“不用管我,我只想上塔去看看。”

    那小厮一愣,然后紧张地说:“差爷,宝塔上不去,已经被庙祝老爷锁上了。”

    “好好的塔为什么要锁上?”李陌一反问说。

    “这………这个………庙祝老爷不许我说的。”小厮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解释。

    李陌一心中微微一动,笑说:“莫非上面锁了个妖怪?”

    小厮当即松了口气,敬身一礼说:“茗茗罔罔,不是我说的,庙祝老爷也怪我不得。”

    李陌一笑说:“我就是来抓妖怪的,去叫你庙祝老爷来给我开锁!!”

    李陌一的语气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小厮略显迟疑,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李陌一抬头望去,只见那塔共有九层,约有二十多米高,四面塔檐边之上挂有些许铃铛,风一吹过便有清脆的铃声传来。

    老庙祝很快就赶了来,李陌一负手仰望,淡然喝说:“差爷我要上塔查案,开锁!!”

    “大人小心,这塔上有些古怪,上次老身曾见到一黑影从塔下一跃而上,就像一只大鸟一般,老衲还以为看花了眼睛,后来登塔一看,那上边果然有些古怪………”

    老庙祝啰里啰嗦地还没说完,李陌一已不耐烦地喝说:“废话咋这多,叫你开锁你就开锁,出了事我自会负责………”

    一听这话,老庙祝不敢再啰嗦。

    ………

    ………

    开锁之后李陌一推开木门进入塔中,塔内蛛丝网遍布各处,地上满是蒙尘,老庙祝见他关注这些东西,解释说:“只一个月不扫塔,便成了这副模样,十方,快去拿只扫帚和一只鸡毛掸子来。”

    “不必了………”李陌一从怀中掏出一把铁尺,挑开面前的蜘蛛网,沿着木制旋梯向上攀援,旋梯上的容身之地渐渐收缩。

    爬到第九层时转身的余地都不大了,但是第九层却比下面几层干净得多,蜘蛛网几乎没有,从各种痕迹上可以看出这里不久前曾有人居住。

    扫地小厮十方紧张地拽着老庙祝的衣袖,小声说:“老爷,真的有妖怪啊………”

    李陌一断喝说:“不得胡说,这分明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庙祝,眼下村内到处搜索凶手,你这里有异动为什么不告诉差府?另有五位武门高手坐镇村北,你怎么不请他们来看看?”

    老庙祝看到角落里被遗弃的垃圾,哑口无言了一阵才说:“老身倒未曾将此事与凶案联系起来………我也听说来了村上来了许多高手,不过却无缘得见………

    ………

    ………

    李陌一用铁尺在那堆生活垃圾里翻找,只见垃圾中鸡骨头、鱼骨头、粽子叶等等食物残渣随处可见,李陌一不禁喃喃地说:“这贼人还真会吃啊………”

    突然,李陌一在那堆垃圾之中用铁尺挑起一块沾染了红迹的布条,李陌一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若是有DNA检测设备就好了………”

    李陌一旋转铁尺将布条缠在铁尺上,再仔细瞅了瞅,布条应该是从衣裳上撕下来的,很寻常的粗布,李陌一对纺织业不了解,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新发现了,李陌一推开窗户向远处眺望了会,突然见到郭陪堂与玉祁子匆匆走入庙里,李陌一招呼一声,下塔后望了他们一眼,皱眉说:“你们千万别告诉我凶手跑了………”

    郭陪堂苦笑着说:“不错,我们去的时候凶手已经跑了,被褥都是暖的,可见他才刚走。”

    “可惜了………”

    李陌一看了看沮丧着脸的玉祁子一眼,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别难过,他逃得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们会捉住他的,今天搜捕行动的最根本目的就是打草惊蛇,抄掉他的老窝,今后凶手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过,迟早会露出破绽,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远了………”

    玉祁子脸色好看了点儿,他望着铁尺上缠着的布条,问说:“李大哥,这是什么?”

    “证据,这是凶手曾经受过伤的证据,从这块布条上我可以知道凶手很多细节资料,有了它,这个贼人很快就要现出真形了………”李陌一得意洋洋地说。

    玉祁子张口结舌地望着那块布条,郭陪堂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想不通一块染红的布条能说明什么。

    难不成要三河村上万人都检查身上有没有新伤口?那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嘛。

    “还不明白?”

    李陌一翻了个白眼,索性把那布条拿在手里,绕了个环,将红迹浸染的部位一一对上………

    郭陪堂沉吟了一下:“这是………手臂上的伤口留下的红迹!!”

    李陌一微笑着点头说:“不错,要么是小腿,要么是上臂,不过我也觉得上臂的可能性比较大,玉子,来,借你的手一用。”

    “干什么?啊………”

    李陌一抬起玉祁子的手臂,将那染红的布条在玉祁子手臂上缠绕起来,一个个的红印对得傲丝合缝之后,绷带在玉祁子的手臂上显得松垮垮地,李陌一嘿嘿笑说:“看来凶手比玉子的手臂要粗壮一些。”

    郭陪堂思索了一下:“玉少侠虽然年纪还小,身体不够壮实,但是手臂也比一般女子要粗壮,凶手应该是个男的,要男的撩起衣袖检查伤口倒是不难………”

    “这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去凶手的新窝地去瞧瞧吧。”李陌一自然地说着,将那布条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凶手就如这条绷带,已经差不多要浮出水面了………”

    玉祁子忍不住说:“李大哥,你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了?”

    李陌一深而莫测的说:“迟早会知道的,他现出来的破绽是越来越多了,哈哈………”

    李陌一大笑着率先离开成山庙,玉祁子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跟了上去。

    郭陪堂快步跟上,不解地问说:“李陌一,你怎么知道凶手会躲在村北?”

    “因为村南发生失窃案的时间与几起凶案发生的时间是基本一致的,而王家的老宅正在村北,昨晚恰好发生了凶案,所以我就蒙了一下,哈哈………”李陌一的心情不错,笑着解释说。

    郭陪堂点了点头,心中还是不太了解,不过也没再问,总之能抓住凶手就行。

    凶手被查获的藏匿之地是一座高高的阁楼,位于一个周姓大宅中,本来是周家二小姐的闺阁,二小姐出嫁后就一直空着,只有家中的丫头每天上去打扫一下,没想到如今居然成了个贼窝………

    阁楼最上一层,一只木梯架在高高的房梁上,李陌一爬上梯子,在房梁上仔细地查找着蛛丝马迹。

    ………

    ………

第0145章踏雪寻

    屋内的房梁很粗,但是也还不足一尺宽,凶手裹着被褥居然能够在这上面安睡,可见他早已习惯这种生活。

    他走得极为匆忙,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拿走,在房梁上,李陌一除了发现一卧榻薄被之外还发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一小包牛肉干,一块咬了半边的烧饼,一只白木雕娃娃………

    这些东西都被李陌一一股脑地搬到了地上。

    庞大陪堂见状问说:“李陌一,有什么发现吗?”

    李陌一四周望了望,问说:“真人与大师走了?玉子呢?”

    郭陪堂说:“那小子三急赶着去完事了。”

    随即,庞大陪堂又朝李陌一眨了眨眼:“两位大师不想见你。”

    “李大哥,你找我?”

    玉祁子从门口露出头来,向李陌一嘿嘿一笑。

    “来了就好,现在我就给大家说我的发现。”李陌一指着满地的零碎:“我们发现了一堆杂食和这个小玩意,这个白木雕小人分明是三四岁小孩儿才会喜欢的玩意,这么说凶手有可能是一位天才儿童害手,也有可能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爹爹………。”

    在李陌一意识到自己用词超出这个时代的时候已经有人发出疑问。

    李陌一解释说:“m………也就是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的意思,综合我们此前对凶手的印象,我觉得此案应该是一个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大男孩,这个白木雕小人应该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了………”

    大伙的目光都向玉祁子望去,安丘镇中似乎只有这小子勉强能够符合凶手的特征了。

    玉祁子耸了耸鼻子,手指自己,反问说:“你们怀疑我是凶手?………李大哥,你…………你也这么想?”

    李陌一微笑起来:“我相信你,不过别人肯定会有所怀疑,这样吧,你自愿把双手上臂给大伙儿看看解惑,回头我请你吃东西赔罪如什么?”

    “好吧。”

    玉祁子耸了耸鼻子,很爽快地把外衣退了下来,里面有着一件无袖的汗衫,他将双臂高举,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手臂粗壮结实,皮肤麦色干净,哪里有什么伤痕。

    “哈哈,我就说嘛………小玉子怎么可能是凶手呢?现在大家都相信了吧?”李陌一哈哈大笑说。

    玉祁子向李陌一一瞪眼:“李大哥,早说过不许叫我小玉子了,你怎么还叫!!”

    “口快,一时口快………嘿嘿,下次我还快………”李陌一笑嘻嘻地说:“玉子,回头办完事我就带你上街吃大餐。”

    这时,庞大陪堂疑惑地问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陌一拿出那块布条,向他解释了一下,庞大陪堂眉头一皱,骂说:“那帮误事的东西,连这么显眼的地方都没查过么,回头一定要好好修治他们了!!”

    李陌一微笑着向庞大人说:“庞大人,现在应当发个告示,提醒本地百姓们留意一个约摸在十二到二十岁之内的年轻人,其身高约摸六尺三到五左右,身材应该比玉子稍壮,另外请老百姓们每天检查一下自己家中的食物以及一些能够藏人的地方可有大门异状,一旦发现任何状况,都要立刻告差!!”

    庞大陪堂连连点头,李陌一最后做了个总结说:“众多百姓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要充分发动诸位百姓,将凶手迫得无处可藏,到时候凶手自然手到擒来!!”

    庞大陪堂狠一咬牙:“没问题,这两个月来不仅我们被弄疲了,三河村的百姓们也一样被折腾得天怒人怨,假若只坚持两三天的话应该没问题。”

    李陌一笑说:“现在没我什么事啦,这些证物庞大人都带走妥善处理吧,这个木雕小人我另有用处,先拿去用用。”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木雕小人,庞大陪堂也不知道李陌一要来干什么,但是现在庞大陪堂已经对李陌一几乎达到盲目支持的地步了,因此他点了点头,任李陌一用软布将那木雕小人小心地裹起藏入了怀中。

    “走。”

    李陌一一拍玉祁子的肩膀,面向大家说:“没公事的就跟我一块儿去吃午食吧,我请客!!”

    好些个侍卫望向了庞大陪堂,庞大陪堂挥挥手,大家便欢呼一声,多数都跟李陌一走了。

    这些侍卫来自苏州下面的各个小镇,多数都是官邸里的副陪堂或者侍卫领头人,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自然知道府长大人安排李陌一来负责破案背后的深意,他们有讨好捧场之意,李陌一也有拉拢混个面熟的意思,大伙儿一块来到三河村上最大的酒楼醉仙居,叫了两桌子酒菜,三五交错地海吃起来。

    那些老侍卫都是不知滚过多少次油锅的老油条了,倒是几个年轻侍卫还有点看头,李陌一暗暗留心着,将那几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玉祁子在席上的话不多,见到酒菜就两眼发直,吃东西像打仗一样,看那个架势,根本不像是弟子,倒是跟林未小侍卫他们几个年轻侍卫有一拼。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彼此都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然后便各自回去继续干活去了,早上的搜查还未结束,新的公告还要他们及时传达给当地村吏与老百姓知道。

    ………

    ………

    李陌一打着饱嗝,和林未小侍卫、一个熟识侍卫以及玉祁子他们几个走向村南,李陌一不敢多喝,但是也有了几分醉意,他背着双手领先而行,自觉颇有几分威仪。

    ………

    ………

    下午没早上那么忙了,李陌一得意洋洋地带着玉祁子、林未小侍卫沿街逛去,继续有大量的情报汇总到了他手里,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又抄了凶手的另三个藏身地点,一抓一个准儿,大家对李陌一的崇拜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玉祁子见李陌一神秘微笑着不停把玩手中的木雕小人,忍不住问说:“李大哥,你很喜欢木雕小人吗?在现场拿了一个,现在又买一个。”

    李陌一笑说:“不,我买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这两个木雕小人将告诉我凶手是什么人。”

    玉祁子眼皮儿一跳,忙追问说:“凶手是什么人?”

    李陌一举起手中的木雕小人:“只要凶手的手碰到它,木雕小人立刻就会告诉我!!”

    “这么神?”

    众侍卫一听纷纷探头望过来,连深知李陌一本事的林未小侍卫也不禁好奇地想伸手碰一碰。

    “不能随便摸的,这可是一件宝物!!”李陌一缩手将那木雕小人藏入了衣袖里,坚决不让大家碰,他神秘兮兮地笑说:“今晚我要做好充足之准备,好在明天一早抓住凶手!!”

    “嗤,装模作样,我才不信呢………”

    玉祁子耸了耸鼻子不屑地说:“这种障眼法我也会,你刚才买了蜡烛,是想烧些炭黑在上面,然后遮住让人去摸,心虚的人不敢摸就会露馅了………”

    李陌一的主意被玉祁子猜到了,他气急败坏地说:“不信?不信你就试试看……”

    李陌一将袖里的木雕小人捧在掌心递到玉祁子面前。

    玉祁子亲眼看到李陌一在地摊上买来的东西,岂会相信他的神大话,在大家的鼓噪下,玉祁子不服气地伸手在那木雕小人上碰了一下。

    “不行,不是这样的,要像敬拜一样两只手这样握住木雕小人………”李陌一向玉祁子示范了一下,玉祁子无奈只好照做,李陌一眼里掠过一丝喜色,他紧张兮兮地说:“放手,慢慢的放手………”

    玉祁子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现在我碰也碰了,木雕小人跟你说什么没?”

    李陌一嘿嘿一笑,用一块新买来的绸布将木雕小人珍而重之地藏入怀中:“现在时候不到,必须明天早上它才能向我说话。”

    大伙一齐发出一阵嘘声,李陌一却笑嘻嘻地抱拳向四面作揖,一副志在必得的意满状。

    ………

    ………

    又逛了不久,李陌一便返回了三河村上的官邸署,他首先去殓尸房看了看,仵作老阳仵作和他孙子小阳兑都已经睡醒了,老阳仵作也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尸首已经被王家领回去了,据说过两日就要下葬。

    李陌一拿回放大镜,回到庞大陪堂给他安排的房间。

    关起门来,对着桌上的两个木雕小人开始发呆。

    假若有先进的查案工具,他现在已经可以从那个得自犯罪现场的木雕小人上提取凶手的指纹,再拿来与其他十几个高手的指纹对比………

    但是,他没有指纹粉,也没有透明胶,用放大镜就算看到了指纹也是残缺模糊的,况且要作为直接证据,他得让指纹显现出来随时可以让别人也能看到才行啊。

    李陌一考虑了一阵,拿起了下午买的蜡烛,玉祁子说得对,燃烧蜡烛时会产生细微的炭黑,据李陌一所知,这应该是在工业时代之前人类能够制造的最细微的颗粒了………

    不过李陌一不打算用玉祁子说的那种办法来破案,他是希望炭黑能够将指纹显现出来,自己再用白纸临摹一份放大的指纹,暂时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李陌一点燃了蜡烛芯。

    蜡烛燃烧一阵后,李陌一倒掉融化的蜡烛,烛火大盛,黑色的炭烟升腾起来,这是碳类物质没能完全燃烧的结果,李陌一将自己买来的那只木雕小人放在蜡烛的上方,任由那碳烟熏烤,只一会儿木雕小人上便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烟灰。

    李陌一就着烛光用放大镜在木雕小人上仔细地瞧着,瞧着………

    终于很失望地将木雕小人重重地放在桌上,吹熄了蜡烛,躺在卧榻上继续发呆。

    他的尝试失败了,炭黑这东西,或许不适合作为指纹粉使用,它实在太细微了,粘附力又强,木雕小人给熏得黑了一大片,根本看不出指纹的痕迹,李陌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选错了材料,还是自己技术的问题,总之,用指纹来破案这条路暂时是走不通了。

    他躲在房里一直没有出来,直到林未小侍卫来叫他吃夜餐,李陌一神秘地微笑着出现在大家面前,小小的挫败并不能左右他前进的脚步,他慎重地将自己的房间反锁起来,向大家宣布说:“今夜我会在房间里面为明早一驿全心作准备,小林未,还有那个侍卫,你们两个今晚轮流在门口守着,除了我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记好了一定………”

    “是!!李大哥,你放心吧,我们绝不会放任何人进去的!!”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大声答应说。

    “装模作样………”

    玉祁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真的很守诺言,快成了李陌一的跟班了。

    李陌一稍稍近前些,对着那玉祁子低声说:“………我告诉你吧,每个人都有十个手指头,每个手指头上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指纹,天下人虽然多不胜数,但是我们手指上的每一个指纹却都是独一无二的,我用蜡烛在木雕小人上一熏,指纹便会慢慢显现出来,明早的时候指纹就会出现,到时候一对指纹,还不是一抓一个准么?”

    玉祁子听得似懂非懂,他突然叫说:“你骗我去摸那东西,莫非你还是信我不过,要用我的指纹去做对比么?”

    李陌一拍着他肩膀,很近善地说:“怎么会呢………”

    “………我借你的指纹只是预先做个实验而已,要知道此前我也没什么把握的,总不能直接就拿最重要的证物去实验吧?若是弄砸了那不是更糟糕?”

    玉祁子没好气地说:“那你不会用自己的指纹吗?”

    李陌一淡然笑说:“这绝对是当世之上第一次指纹实验啊,用了你的指纹,今后你的名字,说不准就会载入史册的哦………这可是一门无上的耀事啊………”

    “耀他个大头头………”玉祁子恨恨地自骂说:“………不过是不信任我罢了………”

    李陌一稍稍一眼,“不生怨不起有………今晚我有个十分秘密的行动,只有庞大陪堂及另外两个人知道这件事,连我的小兄弟林未小侍卫我都没告诉他,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玉祁子语气怀疑说:“你又想作什么怪?我可先说清楚了,你再怀疑我或者又想拿我做什么实验我可要翻脸了………”

    李陌一却是一笑,恰拢着说:“不会不会,不过这事………就怕你胆子不够大……”

    玉祁子一声不吭地向李陌一翻着白眼,当即就把头扭向了别处。

    李陌一稍稍会了意,“好吧,知道你胆子大了,不过这事还不忙,得等半夜里等大伙儿都睡下了才能办………”

    ………

    ………

    半夜三更,天黑漆漆的,三河村已经安静下来,除了更夫的梆子声外只剩下岗哨们凑在一起聊天说地的低语声。

    “什么人!!”一个哨兵举起手中木棍喝问说。

    “是我。”

    黑暗中走出几个人来,那哨兵急忙收棍站好,笑着恭维说:“原来是庞大人,这么晚了庞大人还亲自巡察呀。”

    庞大人说:“不,我带几个弟兄出镇办些事,大伙都辛苦了,再坚持几日,案子就要破了………”

    一行人渐渐远去,那哨兵转身呸地吐了口痰:“再过几天再过几天,都不知道说多少回了,这案子到底有完没完啊!!”

    另一个哨兵说:“说不定真的快破案了,你没听说吗,新来的那个小侍卫可神了,今天他们差点就逮着了凶手,据说那个凶手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小小年纪就害了这么多人,绝对是天煞星下凡,大伙儿都小心些,别不小心撞到了那个凶神啊。”

    “他是凶神那小侍卫又是什么?”又一个哨兵凑趣说。

    那哨兵说:“那还用说?不是天明星就是天巧星………”

    ………

    ………

    此刻,在谁人也没有注意到的一个黑暗角落,一双微眯的眼睛里闪烁出锐利的光芒,他身穿黑色夜行衣,趴在墙顶上,目送着庞大陪堂他们一行人叫开村门出了三河村,当村门重新闭拢之时,他才收回目光,冷冷地扫了那几个哨兵一眼,心中冷哼一声,窝着身子掉头而去,目标正是三河村上的官邸署。

    ………

    ………

    李陌一他们随着庞大人出了三河村之后,这才抬起头来,之所以遮遮掩掩地是因为他们几个人要去做的是一件隐秘的事,一旦被旁人知晓,那可就是真的大了祸了………

    “李陌一,你确定真的必须这么做么?”事到临头,庞大人仍然有些犹豫地问说。

    李陌一很肯定地坚持说:“是的,凶手害人的目的很不简单,从府长官邸投书开始,他一直想告诉我们什么,但是却被很多人忽视掉了,这个案子绝对有着个中恩怨,但是王水根他们一家却坚决否认,这很让人怀疑………”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那些替凶手遮掩,假造现场的人无疑就是王家人自己,这是为什么呢?他们有什么秘密害怕被我们发现?这个案子到现在剩下的疑问已经不多,眼前这个疑问只能通过这个办法来解开。”

    庞大陪堂叹了口气,眯着眼睛向远处望去,黑暗中有两盏灯笼特别地醒目,那是王家的墓园………

    ………

    ………

    高高的围墙圈起一大片地,在王家墓园大门前有一间单独的屋子,王家派来守墓园的人就住在里面。

    玉祁子被李陌一支使着去给守墓人下迷香去了,迷香是庞大陪堂提供的,当李陌一突然告诉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庞大陪堂真的吓了一跳,望着玉祁子熟练地撬开门进了屋子,他忧心忡忡地说:“李陌一,你怎么把玉少侠也带来了?”

    李陌一笑说:“放心吧,玉子不会说出去的。”

    庞大陪堂摇了摇头,只见人影一闪,玉祁子已关上门反身回来,他面上有些兴奋地说:“成了,我用了两倍的量,那两个家伙至少要天亮才会醒来。”

    事已至此,庞大人咬牙说:“好,咱们且进去看看吧!!”

    ………

    ………

    五人翻墙进入了王家墓园之中,为了不留痕迹,李陌一还让玉祁子先攀爬上墙头,然后才丢下绳索,将大家带上去,这样就避免用挠钩留下些许印痕。

    庞大陪堂熟悉地来到一座坟墓前,指着墓碑说:“这就是王水根大儿子王自足的墓了,真的要开掘吗?”

    李陌一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他,嚓地一声响,一锄头锄了下去。

    第二个动手的是玉祁子,见此情形,庞大人和阳仵作也动手了,大家闷不做声地一阵猛挖,很快便入土三尺。

    “铛!!”

    一声脆响,玉祁子的手被震得一麻,他脱口惊呼说:“我锄到了,居然是石头的。”

    “不错,确实是石棺,王家历来惯用石棺,他们家有个远亲就在三河村上专卖石棺,做土葬生意的。”庞大人说着跳入坑中,用双手把土抛上地面,石棺渐渐地露了出来。

    李陌一和玉祁子、小阳兑这个时候倒成了闲人,看庞大人和阳仵作的熟练手法,这三人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心说:“他们以前是不是常这么干啊………”

    庞大陪堂低喝一声,用力将石棺的棺盖掀了起来,小阳兑及时点燃一个火把递了下去,阳仵作接过火把俯身到棺中,有棺盖遮挡,火光不易有人发现。

    阳仵作刚俯身下去便发出一声惊呼,李陌一原本屏住呼吸向天望着,听到声音忙靠近了低声问说:“怎么了?”

    小阳兑与玉祁子也好奇地探头向下望去,只听阳仵作兴奋地说:“果然有些不对劲,尸首的脸上竟然戴了个面具,这面具的式样我还未曾见过呢。”

    李陌一忍不住跳下坑去,阳仵作在右,李陌一在左,他同样俯身下去。

    只见馆中积了不少沉水,哄臭的很,好在尸首穿着整齐的衣服,又戴了面具,总算没有什么骇人的场面出现。

    仔细看了一眼之后,李陌一便很肯定地说:“这是一张盗匪武人面具,阳仵作,看看还有什么特殊的陪葬品。”

    阳仵作从怀里掏出一只竹制的三爪抓,放入沉水里捞索起来,不一会便又捞起几样东西,一把陪葬的三凌刀令人面面相觑,一只上佳琉璃勾玉也被李陌一认出了来历,割开尸首身上的衣服,一块护心全镜现了出来………

    ………

    李陌一闷声不响地转头爬上土坑,走到远处吸了口新鲜空气后才低声说:“盖起来吧,不用再看了,盗匪武人的面具,加上盗匪传统的三大神器陪葬,可知亡者的真正身份是一名身份不低的盗匪武人。”

    “什么武人,分明是一个大盗匪细作!!”玉祁子咬着牙恨恨地说。

    李陌一点了点头:“不错,王家长子竟然是个盗匪武人,那么他们家的其他人呢?他们是逃难来这三河村中还是另有目的?把一切还原,咱们回去再说。”

    大家一起动手把坟墓重新堆起来,最后的修饰工作由庞大人和阳仵作负责,他们要尽量使那坟墓恢复原状。

    大家离开墓园之后找了个地方丢掉工具,用大量的清水清洗双手,衣服直接烧掉换新的,全身都用熏香熏了一遍,忙了这么一阵,回到三河村上后大家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

    ………

    回到官邸署之后大家各自分头回去洗澡,打算吃过早饭再聚在一起商量,李陌一快步回到自己房前,只见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都不在门口守卫,李陌一神色不变地低头望着门口,只见地上撒着一层薄薄的面粉,几只清晰的脚印印在他的门口。

    李陌一拿出那张鞋样与门口的脚印比了比,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抓住你了………”

    ………

    ………

    李陌一推门而入,立刻发现放在桌上的两只木雕小人都不见了,他微微一笑,这一切都在他计算之中,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李陌一叫来了热水,正在屋里泡着的时候,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大哥,我们能进来吗。”

    李陌一说:“进来吧。”

    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推门进来,隔着屏风两人看不到正泡在桶中的李陌一,他们惭愧地说:“李大哥,我们把事办砸了,没能守住房门,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

    李陌一着闭眼睛惬然地说:“嗯,是丢东西了,我的木雕小人给人偷走了,这事不能怪你们,那人已经手下留情了,想想王旺的下场你们就该庆幸了。”

    两人撇了撇嘴,林未小侍卫嘿嘿笑说:“李大哥,你真的不怪我们?”

    李陌一点了点头:“你们做得很好,是不是受了点伤?”

    “嗯。”

    一个侍卫揉着脖子说:“现在脖子还疼着呢,我们刚才找大夫推拿了一下。”

    李陌一说:“辛苦你们了,去休息吧,早上如果伤还没好就休息一天,庞大陪堂那边我会打声招呼的。”

    “谢谢李大哥,那我们先走了,娘亲的,还真疼………”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陌一起身套上了衣物,淡淡地说:“下来吧,抓到人了吗?”

    广禾宋轻飘飘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他惊讶地问说:“你怎么知道我进来的?”

    李陌一淡淡地说:“你是尾随在林未小侍卫他们后面进来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也该回来了,怎么样,又把人追丢了?”

    广禾宋面上一阵苦笑,“什么都瞒不了你,那小子滑溜得很,我照你吩咐等他一进门就堵住了门口,没想到这小子突起发难,将我迫得退了几步,他夺门而逃,我追了下去,终究还是被他甩开了。”

    李陌一不以为意地说:“看出他的来历没有?”

    广禾宋说:“他用的剑法好像是无真大师门中的七珺剑法………不过………又好像有些不同,若是真正的七珺剑法我绝不会被他迫开的,毕竟他的功力不如我。”

    “七珺剑法?”

    李陌一惊讶地反问了声,随即又冷静下来:“你再好好想想,他的剑法有什么奇怪之处?他还有什么特征?用的轻功是什么来历?”

    广禾宋说:“他的剑法似是而非,我若是不认得这剑法还好,正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变化招式令我措手不及,他运剑的心法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几次相交我发现他的内力不如我,但是却相当之霸冲,与那些清心沉意的心法截然不同,他用的轻功也是无真大师门中的踏风步,不过也有很大差异,有些细微处倒是有些像青盛少侠所在门派的踏雪寻………”

    “………我知道了。”

    李陌一说:“你也现去休息吧,辛苦了。”

    广禾宋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终于还是没说,悄然掩门而去,李陌一沉思着低下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

    ………

    王家老宅的中堂里,一张长长的矮桌旁左右坐着十几个人,其间空了许多位置,王水根坐在面向正北上方的主位。

    “又到月末了,我们已经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你就不该答应他们的,现在我们聚在一起是一件危险的事。”王自工冷冷地说。

    坐在王水根右边的一个中年人一拍楠木桌,怒声说:“老二,你怎么敢这样跟将军说话!!”

    王自工冷笑说:“肉户秦岩,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

    先前那说话的人胀得满脸通红,他祖上是个屠户,卖的盐腌腊肉很受欢迎,成为武人之后他便为自己起了个自以为很不错的名字,谁人知道来到三河村之后,这个名字却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任由他怎么改名,大家一言不合便会拿这个名字来讽刺他。

    王水根喝说:“都给我闭嘴,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聚一次的时候,眼看就要吹东风了,我们却因为那个凶手而一直没能聚会讨论一下今年的分配问题,不早做准备会出乱子的。”

    “我看去年的分配就挺好,没必要再讨论了吧。”另一个人正正危坐地说。

    王自工冷笑说:“眼中局中的局势变化很快,决上安口,你不觉得你们决上家的地盘已经小了一半了吗?你还好意思诞着脸拿去年的份额吗!!”

    “你!!”

    决上安口勃然大怒,沧喝一声,腰间的刀子已拔出一尺有余。

    “你们都已失去耐性了吗………”

    王水根重重一掌拍在矮桌上,一道肉眼可见的震波一路蔓延开,咔咔几声响,矮桌上已裂开几处裂痕,王水根的怒火让众人无不凛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王水根吸了口气,终于冷静下来,他冷声说:“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正是你们这种不合作的态度,让那个凶手害了那么多人之后依然逍遥活着,我希望你们从现在开始都给我配合一点,你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说,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王自工与那个决上安口怒目相对,毫不退让,但是决上安口还是将刀收入鞘中。

    ………

    ………

第0146章陈诚秤

    王水根满意地说:“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按各位忠力的势方在此间的实力来分配份额,前面那些人他们虽然亡身了,新的负责人还没有确定,但是他们的份额依旧照例分派,你们没意见吧?”

    “我没有意见,一切谨尊将军分配。”肉户秦岩恭声说。

    王水根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念起上面的字来,都是上头来的秘密消息,谁人夺了什么村镇,谁人亡身了之类,从这些消息中可以得知盗匪的势力分布,根据这个最新的实力图,王水根可以给这些上头派来沿海劫掠的假海盗分派劫掠的地点和目标。

    在三河村经营了十年,王水根他们获取了此地数不胜数的资料,哪里有富户哪里兵力薄弱,哪里的卫所兵最无能他们都了如指掌,他们也的确没什么仇家,因为那些与他不谐的人早被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干掉了。

    正分配得井井有条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失火了的呼喊声,紧接着有人念了声口号,又有人大叫抓刺客,王家老宅纷乱起来。

    王水根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音,肉户秦岩忍不住跳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王水根喝说:“不必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凶手不止一个人,已经来到门外了………”

    当啷数声一阵响起,好些人拔刀而起,只听门外一声怒吼传来:“天害的强盗,你们全部去得下黄泉,爹、娘,孩儿给你们还复了………”

    随着那声怒吼,一大包黑乎乎的东西撞破镂花纸糊的窗户冲了进来,那东西还带着嗤嗤声响,在桌上滚了滚,大家才发现它竟然带着火星儿。

    “不好,是火药!!”

    王水根大惊失色,他一弹腿将面前的矮桌踢得翘起挡在面前,还未来得及退后,那一大包炸药已然化作了一团扑面而来的火焰………

    ………

    ………

    三河村的夜色是静寂且祥和的。

    直到一声雷霆巨响撕碎了静寂,将三河村上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李陌一也在第一时间冲出房屋,仰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火光照亮了天空,正是王家老宅方向。

    “糟了,这两个得害的傻子!!”

    李陌一用力地一跺脚,回屋套上衣衫匆忙向外走去。

    三河王村上,几乎所有人都被吵醒了,庞大人也一脸震惊地出现在李陌一面前,他见了李陌一便骇然问说:“怎么回事?”

    李陌一苦笑说:“我也不知道,似乎王家老宅被雷劈了。”

    “不是雷劈,应该是火药炸的,这下麻烦大了!!”郭陪堂匆匆赶上说。

    ………

    ………

    三河村不大,李陌一他们一路狂奔,不一会便来到了王家老宅,只见人声鼎沸、火光熊熊,差不多半个小镇的人都赶来了,观望的观望,救火的救火,一具具炸得四肢不全浑身焦黑的尸首被抬了出来,王大老爷跪在一具尸首边,正在嚎啕大哭。

    庞大陪堂他们一到便有人迎了过来,若非他们头上光溜溜,光是那一身破烂与锅黑脸李陌一几乎认不出他们来了。

    “五位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可抓到凶犯?”庞大人问说。

    全道大师满脸黑灰,连眉毛胡须都被烧掉不少,他怒瞪了李陌一一眼,这才答说:“凶手有两人,一个出现引开了我们,第二个冲进王家院子,直接扔了个火药包,王家人伤亡惨重,王水根剩下的两个儿子也没命了,我们急着回头救人,结果让那两个凶手都跑了。”

    李陌一看了王水根一眼,向他走去,身材高大的王丰挡在他面前,神色狰狞地喝说:“滚开!!你们还来做什么?若不是你们这些没用的差差,老爷他也不至于………也不至于………”

    “阿丰,别说了,让大人们过来吧………”王水根平静地说。

    “是,老爷。”王丰狠狠地瞪了李陌一一眼,这才让开了。

    “王大老爷请节哀,我们定会捉住凶手为你还复的。”李陌一说。

    庞大陪堂瞥了李陌一一眼,这话应该是他来说的,这小子竟然抢了去,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王水根淡淡地说:“有劳大人了,王某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庞大人说:“王老有话请直言。”

    王水根悲愤地说:“大人要我们将王家直系儿孙都聚拢在一起,莫非就是想看着我们被人一锅端么?”

    “此话怎么说?”

    李陌一说:“绝无此事,我纯属好意,只是没想到凶手竟如此狡猾,明知人力不可为,竟然去买了火药………”

    庞大人转身喝说:“去几个人,给我查查三河村上的火药铺子,是谁人卖给凶手这么多的火药!!”

    王水根嘿地一声冷笑说:“尽做没用的事,三河村唯一的火药铺子是我侄儿开的,他怎么会卖火药给面生人?定是凶手偷或抢来的,能查到就怪了。”

    庞大人被顶了一句,心中不免有些不爽,加上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王家人的来路,于是便寒着声音说:“王大老爷的意思是我们无能了?”

    “不敢,我一介小民不敢指摘大人们办事,我只是想告诉大人,凶手受了伤,至少丢炸药的凶手受了伤,三河村不过是个小小的弹丸之地,以李大侍卫的本事,要抓住凶手应该不难吧?”

    “凶手伤在什么地方?”

    李陌一说:“我还要看看现场才能找到线索,比如凶手的红迹什么。”

    王水根嘿嘿惨笑说:“看吧,去看吧,遍地都是红迹啊,我孩儿们的红迹啊………”

    看他一脸的疯癫样,李陌一和庞大人也不再说什么废话,带人进了院子,五道人也随之而入。

    ………

    ………

    迎面看到的是一座完全被炸垮烧光的大屋舍,现在废墟中还在冒着青烟,燃着大火的都是左右的偏房了,王水根说的没错,满地都是红迹残骸………

    “当时的形怎么样?王家人伤亡了多少人?”李陌一问说。

    又几个黑碳脸聚了过来,分别是无真、傲总镖头以及青盛等几个,他们闯入火场中救了不少人,因此才被熏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脸黑高手都没理睬李陌一,青盛替他们回答说:“当时一个蒙面人向我、全道大师以及青历吝真人各攻了一枚阴冥箭,我们便追了过去,没想到后面又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如入无人之境般闯入了王家后宅,毫不犹豫地朝那间屋子扔了个火药包………”

    听了青盛的叙述,李陌一了解到了当时的情况。

    炸药包破门而入在里面爆炸,将房屋当场炸翻,当时大家有的被震倒,有的愣住了,黑衣蒙面人也被震倒,他爬起后看着漫天的红雨哈哈大笑起来,就这么一耽搁让他受了伤,因为炸倒的房子里竟然冲出一个人来,他如凶神般扑向黑衣蒙面人,只一掌便让凶手受了伤,然而凶手轻功超卓,借那一掌之力竟然逃之夭夭。

    “当时我不在现场,不过………听在场的人说………”青盛很无奈地说:“他们说黑衣蒙面人逃走时用的是我派门中的踏雪寻第七式轻功………而玉子………至今不见踪影………”

    “我在这,师兄。”

    玉祁子沉着脸从屋顶跳下,在众目睽睽下,他走到青盛面前:“师兄,我听到爆炸声便迅速赶来,没想到路上发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我将他拦住,那人用的是七珺剑法,功力比我强得多,我拦不住他,一路追下去终究被他逃了。”

    “青少侠,玉少侠的话你相信吗?”无真真人不客气地质问说。

    青盛将玉祁子拉到自己背后,沉声说:“我相信,我当然相信师弟的话,不过………他也有可能是被迷惑了,武门中会七珺剑法的人多的是,以玉子的阅历看不出对方真正来历也是正常的事。”

    “说得好,我也一直相信玉子是个好孩子,若他是凶手,在暴现了的情况下他还敢跑回来自投罗网吗?………再说以玉子的年纪修为,他有可能屡屡逃过诸位的追害吗?”李陌一坚定地站在了玉祁子的身边。

    庞大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他质问说:“青少侠,除了你们二位外,你门派中可还有人在三河村吗?”

    青盛摇头说:“不可能,几位师弟正在闭关,师叔们轻易也不会下山,若是有人下山掌门师尊必会通知我的。”

    庞大人向青盛拱拱手:“青少侠,这就没办法了,我们需要暂扣玉少侠配合调查,请青少侠原谅。”

    “不行!!”

    青盛说:“广大侠也是配合调查,结果情况怎么样大家都知道,我绝不会让师弟重蹈覆辙………”

    青盛与庞大人针锋相对地对峙起来,玉祁子却走了出来:“师兄,请不要与庞大陪堂为难,我跟他们走好了,反正真相总有大白之日,我就算吃点苦头也在所不惜,况且李大哥刚才说过,他相信我不是凶手的。”

    “不错,我保证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与庞大人绝不会动玉子一根毫毛的。”李陌一信誓旦旦地说。

    在场的高人对李陌一的话都嗤之以鼻,连玉祁子都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

    庞大人一挥手,几个侍卫蜂拥而上,李陌一却说:“让我来。”

    抢过铁拷,将玉祁子双手铐在身前,其他的东西都丢了回去,玉祁子与广禾宋受到的待遇有如天壤之别。

    青盛黑着脸说:“李大侍卫,倘若我师弟受到任何伤害,我可不与你罢休!!”

    李陌一朝他点了点头,目光在四周转了转:“到底伤亡情况怎样,为什么没一个人告诉我?难不成还没点出个数目?”

    一个王家家丁黑着脸答说:“大人,包括两位少爷两位侄少爷在内,总共亡身了六人,重伤八人,被震伤和碎片砸伤者难以计数。”

    “什么?”

    庞大陪堂难以置信地叫说:“只不过炸了个屋舍,怎么亡身了这么多人?难不成你们王家的人习惯天还没亮就聚在一起吃早膳么?”

    王水根走了进来,答说:“不是吃早膳,而是在一起商讨今后的发展方向,每个月月底我们王家都会有这么一个聚会的,没想到今晚竟然被那凶徒寻着机会来了个一锅端………”

    王水根拄着拐杖,脸上老泪纵横,连着今晚他四个儿子都亡身了,四个侄儿也走得只剩最后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送的是一大群,这绝对是不小的打击。

    “王大老爷请节哀………”李陌一说不出其他宽和的话来了,叹了口气,李陌一回头喝说:“走吧,把人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嫌犯!!”

    ………

    ………

    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推搡着玉祁子走了,青盛紧跟了上去,全道大师和无真真人他们却迟疑了一下,望着庞大人,庞大人说:“大师、真人、傲镖头你们去清洗一下,然后继续保护王家吧。”

    “不必了。”

    王水根冷冷地说:“我王家有自保之道,若非有内细作祟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诸位还是请便吧,自己的事终究还得自己解决!!”

    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都面上无光,现在宅子主人下了逐客令,谁人也没心思再留下了点儿场面话,大伙都散了。

    王水根别说送客了,他连头也没回,庞大陪堂一行已走得不见影子了,一个家丁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将军,我们不能再忍了………”

    王水根冷哼一声,沉兑兑地说:“………这事情很不对劲,那个庞大人的神态很可疑,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些什么,你说得对,再也不能等了,立刻发信号出去。”

    那个家丁迟疑说:“可是………将军大人,村里那么多差人,我们是否该再等几天?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也要有所行动,把这潭子浑水搅得更乱,这样或许可以为我们争取点时间。”

    “等?再等下去就要全无葬身之地了,不过你的意见也有可取之处,就做两手准备吧………”王水根阴阴地笑起来,面上的神色很是反常,喃喃地说:“又一年啦………好久没如此这般了………”

    ………

    ………

    回到三河村上的官邸署,李陌一让林未小侍卫他们把玉祁子暂时送去花厅,青盛自然是紧随而去。

    李陌一请庞大人来到一偏僻处,与他低语了一阵,庞大人迟疑说:“这样………不太好吧………”

    “放心吧,大人,王家全家都是盗匪细作奸细绝对是确凿无疑的,只要把他们一锅端了,自然就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定咱们还能立一大功呢………”李陌一鼓动说。

    庞大陪堂瞪了他一眼说:“你早就知道是他了不是?你好大胆子,竟然不跟我先说声!!”

    李陌一笑说:“昨天才开始有点怀疑而已,还没敢确定啊,事情有些复杂,我不希望擅自行动把那个受伤的小子吓跑,更不希望他伤在王家人的手里,所以才放长线钓大鱼啊。”

    庞大人疑说:“莫非你现在已经知道另外一个小子在哪里了?他跟玉祁子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师兄?”

    李陌一附耳在庞大陪堂耳边说了两句,庞大人吃了一惊:“竟有此事………”

    李陌一肯定地点了点头,庞大人说:“你当真要一个人去审问他?”

    李陌一点了点头,微笑说:“这两个小子我有些识路,希望帮他们一把………”

    庞大人仔细看了他一眼,嘴角现出一丝古怪之笑:“好吧,那小子的确如是,你且试试,我会在门外等着,稍有不对你便出声召唤,我自会进去救你。”

    “用不着,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傻的………”李陌一自信地说,却没注意到庞大人嘴角的那一丝笑意。

    ………

    ………

    李陌一进入花厅之中,只见玉祁子被铐住的双手支在桌上,掌心托着自己的下巴,他双眼茫然正在发呆,那傻傻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比真正年纪还要小两岁,但是李陌一却知道他正是搅得三河村两个多月鸡犬不宁的两个凶手之一。

    “青兄,小林未,你们请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和玉子聊聊,青兄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大师兄,你出去吧,不会有事的。”

    玉祁子见到李陌一之后两眼一亮,抬起头对青盛说。

    青盛站了起来:“玉子,我就在外面,只要你喊一声我就进来。”

    他警告似的瞪了李陌一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玉祁子便苦笑了一声:“李大哥,你想问我什么?”

    李陌一一声不吭,丢了根钥匙在玉祁子面前:“打开。”

    玉祁子愣了愣:“你应该已经全知道了,难不成你就不怕我伤害你?”

    李陌一凝目望着他:“玉祁子是不会伤害我的,当然,你并不是真正的玉祁子,或者说你不是我第一次遇见的那个玉祁子,你应该是他的哥哥吧………”

    玉祁子呆住了,他好一会才口中干涩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是玉祁子会是什么人啊?”

    李陌一没理睬他的反驳,继续说:“你们应该是双生兄弟,长得虽然很像,能瞒过别人却瞒不了我,昨天你们调了两次包,第一次是玉子借饭后在大街闲逛的时间把你换上,我想那是因为玉子手臂上有伤疤而你没有的缘故………”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后来你又想用同一招把他换回来,结果因为我盯得紧而没有得逞,直到回来我关在房里做实验的时候你们才调了回来。”

    “原来你都知道了………难怪你与我寸步不离………”假玉祁子苦笑起来:“后来你故意跟他说什么指纹的事,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去把爹妈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取回来,结果你又派广禾宋堵住了我………”

    李陌一说:“不错,你能逃出广大侠之手让我很惊讶,不过也无所谓,因为经过昨晚开棺验尸之后,我并不急着抓你们,但是,没想到你却连夜劫了火药铺,直接把王家正在聚会的人炸得人仰马翻………”

    假玉祁子傲然说:“你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我得抢在前面亲手干掉他们,否则我父母在天之灵怎能安息!!”

    李陌一早已猜到这一点,不过他还是追问了句:“王家的人真的就是害了你们满门的凶手?”

    假玉祁子狠狠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他们,尤其那个王水根,当时他不过四十来岁,我听他手下叫他个什么什么将军,是一个大盗匪细作,他那些儿子侄儿也不是他的真儿子,有的他的手下,有的是其他大盗匪细作派来的探子,他们名为做生意,其实是在走遍沿海,为盗匪细作洗劫沿海村乡收集索报………”

    ………

    李陌一吸了口气,消化掉这个消息,接着问说:“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在三河村的?你弟弟入了派,你的功力显然比他更高,而且你还要去偷其它门派的功夫,哪里有时间去查访跟踪仇家下落?”

    假玉祁子说:“吕叔叔是我家的一个下人,当日他抱着我们躲了起来,若非吕叔叔,我和哥哥早被那些盗匪细作害了,后来哥哥入青盛少侠所在一派,他们说我的资质不好,连初选都没过,后来吕叔叔把我送去,可人家还是不要………我只好留在做杂役,然后自己偷学,再与和哥哥交换学到的东西,后来我们大了………”

    “吕叔叔就到处做生意,顺便查访当日灭我全家的盗匪细作,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的,可不曾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苏州的一次偶遇竟然让吕叔发现那个什么将军竟然成了三河村的大富豪——王水根!!”

    “于是你们就忍不住赶来害人了。”李陌一轻叹一声:“你们可曾想过报告差府?”

    “差府?哼………”

    假玉祁子一声冷笑,看到他满脸鄙夷与愤恨的表情,李陌一也不由叹了口气,两个孩子加上一个布衣商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就算去告了,谁人又会理睬他们呢?说不定还会因诬告罪下狱,甚至引来王家的追害………

    “你们的情况倒也确实让人同情………”李陌一沉吟了一下,问说:“你叫什么?不会叫玉不群吧?”

    “我叫玉玉祁,玉祁子是我哥哥。”玉玉祁耸了耸鼻子:“你总算有猜错的时候。”

    李陌一一拍脑袋:“………你是弟弟,嗯,这下麻烦了………”

    “麻烦?大不了一亡身,还有什么好麻烦的?”玉玉祁淡然一笑。

    李陌一皱眉说:“你是弟弟………难怪………我担心的是你哥哥啊,他别又闹出什么乱子来,好吧,这事待会再说,玉祁,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玉玉祁面上黯然说:“还能怎么打算?哥哥受了伤,不可能再逃过搜索,我只希望能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过,现在我的仇人只剩下一个老怪,哥哥会干掉他,我就算亡身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呆蠢!!”

    李陌一骂说:“你真是呆蠢至极,你们害的都是盗匪细作,你们是义士,是大英雄,我已经和庞大人说好了,只要将王家满门是盗匪细作之事揭现,你们便可安然无事,你弟弟………错了,你哥哥在哪里?希望他没事,他找大夫看过没有?”

    玉玉祁眼里现出一丝希望,他自嘲地说:“我们是凶手,逃犯,三河村是王家人的天下,哥哥受伤之后王家的人到处搜索,我们哪有可能去找大夫,他现在就在………你不会骗我吧?”

    李陌一正色说:“我虽然外来人,却也知道孰是孰非,盗匪细作行恶甚多,若是没有那么,我也会想办法好好惩治他们一番………”

    玉玉祁一咬牙:“好吧,我哥哥就在这里,在你房间里面,他觉得你应该暂时没有时间回房休息,那里是三河村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听到这个答案李陌一也不禁哑然,他点了点头:“好吧,你在这里呆着,我这就去找他。”

    “不,他不会相信你的,还是让我去吧。”玉玉祁说。

    李陌一答应了,在出门之际,他还是把玉玉祁手上的铁拷解开了,玉玉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打开门走出去,青盛挡在门口,见他出来立刻松了口气,急着问说:“师弟,他没有为难你吧?”

    玉玉祁向他鞠躬施礼,青盛正惊讶的时候,玉玉祁站直了身子对他说:“大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师兄,其实我并不是你的小师弟,我的名字叫玉玉祁,玉祁子是我哥哥。”

    青盛整个人都呆住了,守在门口的庞大陪堂也张大了口,虽然李陌一跟他说过,但是他还是很惊讶,李陌一说:“慢慢再和你们解释,现在我们去看看玉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青盛一愣之下李陌一他们已经快步走远了,他急忙追了过来,连声追问说:“玉子………玉子在哪里?”

    “哥哥被王水根打了一掌,他受了内伤,正在李大哥房里静修疗伤。”玉玉祁说着,推开了李陌一房间门,唤说:“哥,是我………我和李大哥还有大师兄来看你了。”

    房里空无一人,卧榻前地上残留着一摊红迹,玉玉祁急说:“我出去之前他刚开始打坐,难不成………难不成他被王家的人捉走了?”

    李陌一伸手在卧榻铺上摸了摸:“不,他刚离开不久,应该就在这官邸署里,大家一起去找!!”

    “不用找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家急忙转身,只见玉祁子躲在林未小侍卫背后,一把刀横在林未小侍卫的脖子上,把人推进门之后玉祁子反手又把门关上了。

    玉玉祁惊呼说:“哥,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李大哥说我们害的是盗匪细作,我们不会有事的。”

    玉祁子喝说:“你这个笨求子,差府的人说的话也能信吗?你快走,马上离开,有多远走多远,爹妈的仇咱们已经报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个老怪我自有办法把他干掉,你快走啊………”

    李陌一说:“玉祁子,你才是真正的呆求子,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是失败,原来我一直以为他是你哥哥,现在才明白过来,你们两个因为生活环境不同,你们的身份已经悄然转换了。”

    “你胡说什么!!”玉祁子瞪着李陌一说:“都怪你,若不是你跑来坏事,我和弟弟正大事得成,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李陌一摇了摇头说:“你在家中本是长子,去了青盛少侠一派后,你反而成了小师弟,当你在被师兄们宠近的时候,你弟弟却在外面受苦,正是经历的不同让你们兄弟的心理潜然发生了改变,你难不成没发现吗?”

    顿了顿,“你弟弟一直在默默地照顾你,哪怕你一意孤行他也没有抛弃你,就算没有我你们也折腾不了几天,自会有高手来对付你们,今天的状况是你自己造成的,快放下刀,不要一错再错了………”

    “哥,我求你了,快把刀放下………”玉玉祁苦苦哀求说。

    玉祁子低声嘶吼说:“不,小祁,你快走,不要管我,快走啊,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笨求弟弟了!!”

    李陌一冷笑:“这样威胁弟弟,有用吗?做哥哥的要替弟弟着想,断然不会轻易让他涉险,可你的所为所为………假如我真要抓你们,你以为抓住一个小林未就能威胁全身而退吗?”

    “………小林未,别怕,他不敢下手的,他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孩子而已。”

    “玉子,不要这样,快放人,听大师兄的话,你一向最听大师兄话的啊………”青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对双兄弟已经让他认不出谁人是谁人了,好不容易确认拿着刀子的是真正的小师弟,急忙出声劝说。

    玉祁子冷笑说:“大师兄,不是我不听你话,自幼我便将我家里的惨事告诉师傅、告诉了你,你们有说过帮我还复的话吗?要我听你们的话,除非你们去把王水根那个老贼的脑袋给我摘下来………”

    “好,我答应你,王水根的脑袋迟早我会送到你面前,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请你放开我兄弟吧。”李陌一说。

    玉祁子撇了撇嘴,一副全然不信的表情。

    李陌一向前走了一步:“你不相信?这样吧,林未小侍卫只是一个寻常小侍卫,而我却是苏州府长年大人特地派来的人,庞大陪堂也对我言听计从,换我做你的人质吧,这样效果比较好,说不定你们兄弟两个都可以安全地离开了呢。”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别过来,给我站住!!”玉祁子色厉正荏地叫说,同时喊起来的人远不止他一个。

    李陌一在嘈杂的声音中来到了林未小侍卫面前,他没有贸然去抢刀子,而是自行束手说:“我做你的人质,把林未小侍卫放了………”

    玉祁子面上惊讶且不信任地看着他,掐着林未小侍卫脖子的手却渐渐地松了,李陌一沉声喝说:“放开他!!”

    玉祁子下意识地松手推开林未小侍卫,紧接着他回过神来,一抖手将匕首指着李陌一,喝说:“谁人都不许动,否则我现在就宰了他………”

    “………你不是下手的………”李陌一缓缓伸手向刀柄抓去,同时缓缓说:“你拿刀的手都在颤抖,你面对盗匪细作的时候绝不会这样踌躇吧?”

    玉祁子的心在犹豫,他的刀尖也颤颤抖抖,令人喘不过气来,终于,李陌一的手握住了刀把,没费什么劲便将刀子夺了过来。

    刀子被李陌一夺去之后,玉祁子就像被抽空了一般,他浑身一软,跪在地上捧面大哭说:“你说的不错,是我没用………”

    “哥………”

    玉玉祁飞扑过来,两人抱头痛哭,庞大人向李陌一望去,李陌一摇了摇头,他确实不想抓这对苦命的兄弟,不过………该怎么为他们脱罪呢?

    “青少侠,眼前的事你都看到了,我们………”庞大陪堂向呆若木鸡的青盛说着,突然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呼小叫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进来,叫说:“出人命了,又出人命了………”

    “混账!!”

    庞大人走过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喝说:“出个案子有什么可惊慌至此的?把你吓成这样,是你爹去了吗?”

    那侍卫捂着脸爬起来,一脸惊吓未定地说:“怪物,怪物害人了!!东街菜市上突然冒出一根杆子,杠子上钉着一具尸首,破破烂烂的尸首,好可怕,太可怕了………”

    李陌一和庞大人惊讶地互望一眼,庞大人说:“我先去镇住场面,李陌一,这两个小子你尽快处理好,然后马上过去。”

    李陌一犹豫了一下,庞大陪堂已带着几个人走了,李陌一皱眉说:“都别哭了,凶手再次出手害人,这证明真凶………或许不是你们两个,玉玉祁,你扶你哥哥去我房里休息,青大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小林未,我们跟着庞大陪堂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这………”林未小侍卫迟疑了一下。

    李陌一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走,你们几个,都跟我去凶案现场,走!!”

    ………

    ………

    这两天玉祁子都跟在李陌一身边,大家都挺熟识他们的,见庞大陪堂都没有下令抓人,他们也不想出这个头,于是都答应一声跟着李陌一走了。

    青盛走上去一把抱住两个人:“好了好了,李大侍卫都说了,凶手不是你们,都别哭了,听大师兄的话,都回屋去吧,别给李大侍卫惹来麻烦。”

    玉祁子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我们不如趁机走了吧,那李陌一诡计多端,我们不能相信他的话。”

    “哥哥,李大哥是好人,我们还是照他说的做吧。”玉玉祁替李陌一分辩说。

    “你又不听我的话了?”

    玉祁子语气凶说,玉玉祁定定地望着他:“李大哥说我更像个哥哥,我听你话十来年了,这一次你要听我的。”

    玉祁子怔怔地望着弟弟,终于垂头丧气地说:“好吧,他说得对,若不是我,我们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就别废话了,都给我起来,我是大师兄,你们都得听我的。”青盛不由分说地拖起两人,一手抓着一个,把他们拖到了李陌一的房里。

    ………

    ………

    李陌一他们快步追上了庞大陪堂,庞大陪堂回头望了一眼,没说什么,大伙一起来到东街菜市。

    只见天暗,才开市不久的菜市里现在是一地狼藉,一根木杆树立在菜市上中心,木杆顶上果然挂着一具尸首,衣衫破烂,情形相当之凄惨,百姓们都躲在远处害怕地望着这边。

    “这是怎么回事?来个人给我解释下。”庞大陪堂喝说:“本地的村吏呢?”

    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走了上来:“我就是是本地村吏,庞大人,刚才谁人也没看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个木桩突然从天而降,吓了大伙儿一大跳,然后就看到这尸首被挂在木桩上,大家尖叫一声就全然乱了方寸………”

    侍卫们又找来几个人询问,大家的回答都差不多,只有一个人说看见几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屋顶,合力将木桩扔了下来,险些将一个卖菜的大妈钉在地上了。

    有侍卫拿来梯子,爬到屋顶去看,果然发现了些红迹,跟着红迹去查了,眼看没有什么其他线索,李陌一说:“大伙把尸首给我弄下来,村吏过来看看,先查明这亡者的身份。”

    木桩直接钉在青石板铺就的地上,正好嵌入到了缝隙中,嵌得着实牢固,加上上边有具还在滴红的尸首,大家都没敢去生拔,而是找来斧头将那木桩砍断,半截木头连着尸首都被放了下来。

    “这………这不是街头陈记米行的老板陈诚秤吗?………天啊,他亡身得可真………真惨………”村吏很快认出亡者身份,他惊呼着回头说:“张大娘,快去告诉陈婶子,就说陈老板出事了。”

    那尸首的亡因实在太明显了,李陌一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眉头轻皱,思索说:“这个案子与前面的连环案有关系吗?玉祁子兄弟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难不成会是那个吕叔?不大可能………不过光天化日之下把尸首这样处理,恐怕不仅仅只是害人这么简单………”

    ………

    ………

第0147章合冥

    仵作老阳仵作带着孙子很快也赶到了,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亡因:“尸首别无外伤,也无中毒或溺水情形,从劈开的刀口来看,凶手用的凶器倒是与害了王家管家的凶器大略一致,都是三凌刀………”

    偱着红迹追踪的侍卫很快返了回来,据他们探查得出,陈诚秤老板被袭击的地方应该就在他家后门外的小巷里………

    ………

    陈老板的妻子来认尸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也哭哭啼啼地说不出到底谁人与自己男人有仇,眼看围观者越来越多,庞大陪堂吩咐侍卫们将尸首用油白布裹起,拿板车拉着回到了三河村上的官邸署。

    ………

    ………

    李陌一独自一人去陈老板被袭击的地方转了一圈。

    这场袭击发生得很突然,从现场痕迹上看,凶手应该是直接从上方一跃而下,直接一刀朝着陈老板劈下,听陈大婶所言,陈老板今日是临时出门,别人不可能预先知道在那里害人,这应该是临时起意,或者是无确定目标的猎害………

    ………

    ………

    李陌一回到官邸署的时候,庞大陪堂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劈头便问说:“这新出的一驿………你怎么看?”

    李陌一说:“我虽然有了些想法,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不便说出来,以免误导了大家。”

    庞大陪堂说:“眼看这案子就要破了,突然又横空出了这种事,我实在觉得有些诡异………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妨直言几句,说出个什么来也好我参考下,不会影响办案的………”

    李陌一迟疑了半息,随即点了点头:“………我怀疑这是一个故意害人混淆视听的举动,陈老板被人害了之后,用绳子绑在木桩上钉在了三河村东街菜市中心之上,这绝非害人泄愤这么简单,凶手的目的还不明确,很可能与连环凶案有关,当然,我的怀疑未必正确,也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这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案子而已………”

    庞大陪堂沉吟了一下:“我相信你的判断,这绝非偶然,这要么就是玉氏兄弟的朋友试图引我们误入歧途,要么就是王家………不,应该是那些盗匪细作对今早爆炸做出的反应,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李陌一的身体突然颤了颤,他面上又惊又骇地说:“我倒是没有想到另一个可能,倘若按照这个可能来推理,凶手的目的就很明显了,倘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不久之后应该还会继续出现类似案件………”

    李陌一的话音还未落………

    “报!!”

    又一个侍卫狂奔而至。

    他浑身哆嗦着叫说:“不好了,庞大人,村西当铺老板全家亡身当场,那场面太骇人了!!”

    “果然又出命案了………”

    庞大人顿脚惊叹一声,望着李陌一说:“这帮天害的盗匪细作,李陌一,不能再等了,咱们抓人去吧,要不伤亡会更多的!!”

    李陌一摇了摇头,“大人,王家在此经营了十年之久,他们会毫无准备吗?以我们这几十个侍卫还有那两三百个差兵,连王家明面上的这些人都对付不了,大人,我们现在也需要时间,请大人派一个人即刻乔装赶去苏州府上报讯,至少调一两千的卫所差兵前来围剿,再去通知御内高手领头人,也就是那个公公,以及的那些个高手们,尽量拖些时间吧………”

    庞大人心知两三百个卫所差兵的确不顶事,他一咬牙:“好吧,就这么办。”

    ………

    ………

    过了不久,一群侍卫从三河村上的官邸署里蜂拥而出,然后分作好几队东西南北地分头走了。

    正在官邸署门前卖肉包的一对夫妻傻眼了,不知道这大阵大仗的是出什么事了………

    ………

    其中一队侍卫向西转过一条街的时候,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侍卫飞快地脱掉身上的公服,随即变成了一个寻常商人,他悄然离开大队,来到盐运码头,亮出侍卫腰牌,钻进川流不息的运盐船中,离开了三河村。

    ………

    ………

    庞大人他们赶去村西口当铺处理案子,现场比横尸街头的上一个案子还要惨烈,一家五口的尸首横七竖八地倒在屋里………

    ………

    老阳仵作轻叹一声,给这五个亡人合上了眼脸:“这些丧尽天良的盗匪细作实在极恶不赦。”

    这里就是案发现场,地上有不少红脚印,可知凶手至少有三个人………

    现场还留下不少线索,但是这已不重要,他们明知凶手是什么人,眼下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先尸首收了,运回三河村上的官邸署放在殓尸房里。

    ………

    ………

    王水根此刻已不在家中,他在一处隐秘的密室中运功疗伤。

    那炸药给他带来的伤害不算大,矮桌挡住了大部分朝他冲来的破坏力,他身上伤痕累累的都是些轻伤,大抵是被炸碎的木刺刺伤的………

    王自工也在那一炸里幸免于难,却是亡身在了王水根手里,王水根忍他很久了,事实上狡猾多端,且又睚眦必报的正是王水根自己本人,这些盗匪细作头目们争权夺利也不是一日两日,王水根嘴里说得好听,实际上恨不得那些敢跟他争的人全部没光光。

    正在运功的王水根眉毛一阵耸动,他眼都不刘地喝说:“进来。”

    先前在废墟中跟王水根谈话的那个家丁进来后便跪在了地上,禀告说:“将军,有一个侍卫躲过我们的监视上了船,此刻已经出村,恐怕是去苏州府求救的。”

    “废物!!”

    王水根冷喝一声,那家丁浑身一抖,王水根又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给你个将功抵过的机会,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好火堆,一旦动手便让信号烟在三河村上空飘荡吧………”

    “是,将军,那个侍卫要不要派人去追害?”

    王水根说:“不必了,洗劫了三河村之后你就跟我回去吧………”

    顿了顿,“已经好久没回去了,以我的财力和实力不定能弄个大名当当呢,到时候割据称霸一方,你就是我手下的首座副手了………”

    那个家丁欣喜若狂地叫说:“是,将军,哦不………帝上至高!!”

    听到那声帝上,王水根很是高兴:“让其他人先动手,咱们的人等我号令,去办事吧………立功之后我便正式给你赐姓。”

    “谢帝上!!”

    那家丁精神大振地退了出去。

    ………

    ………

    王水根长吸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取下挂在墙上的武人刀,手指轻启卡簧,将刀子拔出一半,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王水根轻抚刀身,脸上现出一丝残狠之色:“战………战他个横尸三河!!”

    ………

    ………

    李陌一与庞大陪堂两人心中正焦虑,却不能表现出来,两人喝干了两壶茶之后终于等到了姗姗而来的公公。

    “听说………凶手已经被抓到了?”

    公公进门之后立刻问说:“究竟是什么人?现在什么地方?”

    庞大人上前低声说:“公公,现已查明,这个案子是盗匪细作所为,整个三河村王家都是盗匪细作………他们之间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地才亡身了这么多人。”

    “胡说!!”

    公公冷笑一声说:“王家乃三河村声名卓著的乡绅大户,你们怎么能诬赖他们是盗匪细作?我听说那个姓广的已经给你们打残了,莫非他就是凶手?”

    “公公,王家人的确是盗匪细作,他们在三河村潜伏了十年,一旦发动恐怕就是一场天大的灾祸,公公,王家人现在正在各处活动害人,不信公公可以命御内高手的人去查。”

    “你们可有证据?”公公依然打着差全腔说:“没有证据可是不能乱说话的。”

    暗自掘他人之墓是大罪,庞大人不敢把他们的发现说出来,见这老太监不肯相信,只急得额头上青筋直蹦:“公公啊,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但是他们王家的确是盗匪细作啊………只要抄了他们的家,绝对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

    公公摇头冷笑说:“没有证据乱抄人家,这可不是早年间战乱之时了。”

    李陌一稍稍一眼,原来这御内高手领头人的刘得刘公公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想必手下的御内高手们也不是行事鲁莽的人。

    这边正琢磨着,突然有两个御内高手在门外禀报说:“公公,我们的人发现三河村出现了好几批黑衣蒙面人,他们见人就害,十分凶狠,而且行动诡秘,我等遇着一队,斩了一个………其余的都钻入一间屋子,转眼就不见了,尸首已带回来,就在门外。”

    ………

    ………

    公公、庞大人和李陌一快步走出花厅,只见一具尸首仰天躺在地上,老阳、小阳都不在这里,李陌一当仁不让地凑上前,俯身看去。

    尸首穿得一身黑衣,连头脸都用黑布蒙着,左心脏部位被一刀刺入,心脏受损而骤停,亡因显而易见,现在查清他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因此李陌一没有在伤口上多看,伸手便扯下了对方脸上的蒙面巾。

    那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约摸三十岁,面目狰狞可怖。

    “这人我认得,是亡者王自足家的一个家仆!!我还跟他说过话来。”一个老侍卫脱口惊呼说。

    李陌一与庞大人交流了一个眼神,庞大人急忙对公公说:“公公,现在很明显了,整个王家都是盗匪细作………他们已经发动,再迟就来不及了!!”

    公公犹豫了一下,终于是点头说:“也罢,你们既然确定王家都是盗匪细作,那便先下手为强吧,大家抄家伙,擒贼先擒王,将王水根给抓起来再说………咱们这是应苏州府之请,大家伙可得记牢了。”

    在场的御内高手们纷纷答应着,庞大人也吼了一嗓子:“大家抄家伙,一场大战即将来临,干他祖宗的………”

    众侍卫纷纷拿起水火棍、腰刀、铁尺,李陌一想了想,让林未小侍卫通知了青盛与玉祁子、玉玉祁。

    ………

    ………

    很快青盛带着两人出来,对庞大陪堂说:“大人,听说要去打盗匪细作,我们师兄弟三人愿附大人尾翼。”

    玉玉祁说:“我打头阵,哥哥还是负责保护李大哥吧。”

    玉祁子撇了撇嘴,没有言语,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不过脚步却挪到了李陌一身边。

    “好,就这样办,走!!”庞大人一声令下,大伙便向外冲去。

    “玉子,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李陌一问说。

    “一时半会还没大事。”玉祁子生全全地回答说。

    “没事,对付一般盗匪细作哥哥的伤应该不碍事。”玉玉祁替他回答。

    “轰!!!”

    突然一声巨响,只见官邸署大门在巨震下倒了下来。

    四下尘土弥漫………

    还没跑到门边的侍卫们被震倒了好几个,李陌一也被沙土迷了眼睛,模糊中只听到有人哇哇怪叫着冲了进来,只听庞大人怒吼说:“是盗匪细作,他们抢先动手了,大伙儿冲啊!!”

    李陌一勉强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人影乱晃,喊打声与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冲入官邸署的黑衣人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他们彪悍勇猛,战力远胜寻常侍卫,交战的瞬间发出惨叫受伤的多半都是没经历过什么真正战斗的侍卫。

    李陌一只觉手上一轻,一条白影从身边掠了出去。

    李陌一眼睛渐渐可以见物了,只见玉祁子抢了自己的水火棍挡住了一个双手持握三凌刀的盗匪细作。

    水火棍是木质的,根本架不住三凌刀的劈砍,但是玉祁子并不与对方生拼,水火棍在他手里就如活了一般,游离不定犹若毒蛇之息,生生挡住了那个暗地里攻向李陌一的盗匪细作。

    那盗匪细作亦是个高手,他的目标正是李陌一,骤逢强敌之下抖擞精神与玉祁子交战起来。

    玉祁子新伤未愈,手里拿着的又是不顺手的水火棍,那盗匪细作看出了个便宜,并不急于出刀。

    虚架了几下之后骤然暴喝一声,手中利刃化作闪电出击,劈向空无一物的正前方,同一时间他的身体向前大步疾冲,瞬间拉近了与玉祁子的距离。

    本来够不着的三凌刀顿时夹着无坚不摧的凌厉气势,狠狠地向玉祁子脑门劈去。

    玉祁子脸色骤然惨变,那道寒芒来势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挡驾,心神似乎也受到对方凌厉气势影响,竟然忘记了只身闪避。

    就在他心生绝望的时候,一声震人心魄的怒吼传来:“住手!”

    一道流光犹若天外孤星般忽然攻了出来,流光乍现即隐,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玉祁子只觉眼前修罗地狱般恐怖的战意突然消失了………

    “哥,你怎么了?”玉玉祁扑到玉祁子身边紧张地问说。

    “做哥哥的应该保护弟弟才对,玉祁,你又救了他一次,瞧他这个下样,哪像个哥哥的样嘛………”李陌一随口贫说着。

    “李大哥,少说两句吧,求你了。”玉玉祁带着哭腔说。

    “不,他说的很对,是我太没用了。”玉祁子一抹嘴,拳头在地上狠狠地一锤,红迹浸透了地面,玉祁子忽然站了起来,站得像万年柏树一般挺直,浑身上下突然给人一股全然换新的感觉。

    玉祁子俯身夺过那个盗匪细作紧紧抓在手里的三凌刀,坚定地说:“小祁,我以后不会再拖累你了,我是哥哥啊………”

    玉祁子带着拖长的怒吼声攻入了人群之中,玉玉祁也急忙追了过去,看到两兄弟并肩作战的情景,李陌一不禁全意地点了点头,两人的眼神一样坚定,两人的出手一样的果决………

    玉祁子终于成长起来了。

    “啊呀呀………”

    一个盗匪细作刚砍倒一个侍卫,见李陌一一个人站在这里凑闲看热闹,顿时怪叫着高举凶器、气势骇人冲了过来。

    李陌一抬头怜悯地向他望去,那盗匪细作脚步不停,心中却暗暗嘀咕起来:此人莫非是个高手?

    他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顿时消了不少,李陌一朝他做了个怪脸,突然厉喝说:“看箭!!”

    两只阴冥箭脱手向他飞来,盗匪细作先是一愣,再又吃了一惊,见东西飞来,他下意识地急忙回刀去挡架,叮叮两声过后,盗匪细作才发现上当。

    那两箭的准头简直奇差无比,根本没有击中他的可能。

    盗匪细作气得哇哇大叫,再次举起利刃的时候,他的后心突然一凉,一截三角形的钝刀头从前心冒了出来,玉祁子一脚将他踢倒,顺势拔刀而出,淡淡地对李陌一说:“你最好离我近一点,要不然我可不一定能赶回来救你。”

    李陌一指着盗匪细作依然占优的战场:“你叫我过去?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有什么不可?”

    玉祁子转身又攻了回去,他的声音继续传来:“这些盗匪细作多数都是寻常人,学了几招花架子而已,只有踏过我们兄弟的尸首,他们才有害你的可能………”

    他说得冷淡,但是李陌一心中却是一动,勇气倍增,他一咬牙,抄起盗匪细作遗留在地上的三凌刀,大吼一声向战场冲去。

    ………

    一个盗匪细作看到李陌一直冲冲地奔过来,以为有便宜可拣,他悄然错步,大喝一声向李陌一迎面就是一刀。

    一般盗匪细作的刀法来去就是那么几招,不过对寻常人而言却极具伤力,那些撕心裂肺的怪叫扰人心神,狰狞扭曲的脸让人害怕,盗匪细作的双手毫无例外地沾满红腥,那股悍不畏亡的战意更令人胆寒,令他们的对手往往发挥不出真正实力。

    李陌一见到他那可怖的模样,心中一紧,脚下顿时一滞,正暗叫糟糕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那盗匪细作背后,寒光一闪而过,那盗匪细作惨叫一声,径直倒下了………

    玉玉祁从盗匪细作背后现出头来:“李大哥,当心了………”

    四周都是刀光剑影、凶险十分的情景,加上李陌一早晨才见过几具被盗匪细作残忍加害的尸首,战意沸腾之下,他大叫一声,双手举刀猛地冲上前去,然后一刀劈下………

    “镗!!”

    一声闷响传来,并没有什么骇人场面的出现,李陌一那一刀正砍在了门上,这手上的准头实在差劲的很,抬手就要往出拔………

    ………

    “啊呀呀………”

    近旁一个盗匪细作看见李陌一的刀砍门上了,二话不说举刀就劈来。

    李陌一脚下仓促一闪,不自觉运起了真力………

    “彭!!”

    只见那卡在门沿上的刀直接一刀劈下,整块门板轰然震裂开来………

    破碎的门板碎片飞溅开来,直将四周众人纷纷击退。

    “啊!!!”

    几声渗人的惨叫声令人闻之胆寒,几乎所有正在交手的人都忍不住抽空朝这边瞥上一眼,见到一少年手持一刀,四周皆是倒地的众人时,无不打了个寒战,以一敌十,这小子怎生这般强悍………

    双手紧紧握着的长刃,李陌一也被自己惊呆了,只觉得对自己体内的真力,了解还是太过之少………

    玉玉祁赞说:“不错不错,李大哥你原来这么厉害啊………”

    正在这时,庞大人大喝说:“你们三别磨蹭了,快干掉这批盗匪细作!!”

    玉玉祁吐了吐舌头,不再偷空攀谈,而是与他哥哥配合,斩瓜切菜般将剩下的盗匪细作一一砍翻。

    有公公、青盛、庞大陪堂及玉祁子、玉玉祁兄弟俩坐镇,高手不多的黑衣蒙面人很快都被解决掉了。

    战斗终于结束时,大家都松了口气,哎哟哎哟的声音便传入耳中,看到满地伤员李陌一猛然一惊,大喝说:“小林未,小林未!!郭陪堂,你们在哪?”

    “李大哥,我们没事,只划伤了点皮。”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惊慌初定地从庞大陪堂背后走了出来,哭丧着脸说:“不过,郭陪堂他………郭陪堂他的左手被盗匪细作砍断了………”

    “啊………”

    李陌一一惊,急忙跑过去探视一二,只见郭陪堂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王副陪堂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郭头………”

    李陌一蹲下身子,轻声呼唤着,郭陪堂扭头向他看去,嘿嘿一阵苦笑:“还好还好,老命没跑,不过是断了只手而已,我可是亲手劈了两个盗匪细作啊,咱当世最重战功,回头肯定会有封赏,养老是不成问题的了。”

    李陌一一阵无语,郭陪堂与他本是利益关系,不过郭陪堂对他还算维护,连办几个案子之后两人多少都有了些近系,现在看到他断了只手,今后恐怕没办法再做侍卫,李陌一也不禁有些替他难过。

    大家忙着包扎伤员搬开尸首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传来:“呜………呜呜………”

    声音来自北边的村头,本地的一个受伤侍卫又惊又怒地叫说:“不好了,是攻村信号,有盗匪细作来攻村了!!”

    大家心中一寒。

    刚才这三十来个盗匪细作就已经让他们觉得难以抵挡、伤亡惨重了,若是千百个盗匪细作冲进村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一个御内高手捂着受伤的手臂,凑近了公公,低声说:“公公,情况有些不妙啊,我们是不是………”

    公公瞪了他一眼,回头对庞大人说:“庞大人,咱家先带着弟兄们上村头看看去。”

    说完,公公便带着御内高手的人走了,庞大人一指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喝说:“你们两个和李陌一留在这里照顾伤者,青少侠,你们几位需要歇息会吗?”

    还没等他分派好,“我的个亲娘呀………”一个人倒飞而来,跌在庞大陪堂面前,身上衣裳破烂不堪,赫然正是刚才威风凛凛攻出去的公公。

    “公公,怎么回事?是谁人把你伤成了这样!!”

    庞大人急忙把公公扶起,公公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幸好都伤得不深,他站稳后缓了口气,这才说:“一群盗匪细作围住了我们,我的人全完了,御内高手的人全完了,有个老怪好厉害,那几个真人、道人哪里去了?快叫他们来战盗匪细作呀!!”

    ………

    ………

    动乱的声音渐渐小了,四周一片静悄悄,除了公公的厉吼之外再无其他声音,李陌一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大吼一声说:“广禾宋,你在哪里?”

    “他在这里。”

    一道黑影抛过墙头,径直落到了李陌一面前,那人怒目全睁,赫然竟是袖里剑广禾宋。

    一个灰衣蒙面人从官邸署大门外,背负双手昂然走入,虽然只一个人,却给人以千军万马般势不可挡的感觉。

    庞大人上前一步,喝说:“你是什么人?有胆就报上名来!!”

    灰衣蒙面人仰天大笑,不状极不屑地说:“你根本没有资格知道我是什么人,不明之混地去见阎王吧!!”

    李陌一举手拦住了玉祁子,冷笑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那一双贼眉鼠眼实在太好认了,三河村上人称王大户的王水根,真正身份乃是异国将军的大盗匪细作,拿下你脸上那遮布吧,现在你们已全然控制住三河村了,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灰衣蒙面人大笑说:“哈哈………不愧是苏州府长年大人派来的人,不但设计让广禾宋装残废骗过了所有人,居然连我的真正身份都查出来了,我很好奇,究竟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真正身份的呢?”

    “恒古之局亦有百密一疏………”李陌一把玉祁子、玉玉祁俩兄弟向前一推:“你可认得他们两个?”

    王水根疑惑说:“这不是玉少侠么,怎么变成两个了?”

    玉祁子见到仇人两眼都红了,他愤声怒骂说:“盗匪老贼,你可还记得十年之前,你在囨州都司镇洗劫过一个姓玉的富户么?”

    “当年我洗劫的大户宅子数不胜数,哪里会记得害过的人都姓什么………”

    王水根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恶狠狠地骂说:“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好………好,今日我便送你们俩个去见你们的老娘!!”

    王水根一把扯下蒙面巾,喝说:“斩,一个不留!!”

    从他背后涌入大批黑衣人。

    公公这时候厉声怒喝说:“王………水………根………原来真的是你!!”

    王水根哈哈大笑说:“公公,对不住了,送了你那么多好处,今日要一并收回利银,武人们,那两个小子给我留着,我要好好折磨他们一番………”

    玉祁子、玉玉祁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两人双目大红,玉玉祁喝说:“大师兄,借你宝剑一用!!”

    青盛一愣,玉玉祁一闪身而至,抢了他的剑就向王水根冲去。

    玉祁子与他心意相通,两人很快便会合到一块,攻将过去………

    两个黑衣盗匪细作瞬间从天而降拦住两人去路,两人脚步不停,手中快速出剑………

    竖日的阳光刚刚现下第一缕光明,一切看起来都还似真似幻。

    只见两道炫目的闪电,一左一右,破开了此间的朦胧,夹着摧枯拉朽之势来到两个盗匪细作面前。

    两个盗匪细作只觉双眼尽被那两道剑光所扰,心生无可匹敌之念,唯有一声狂吼,奋力将双手高举,不顾生亡,狠狠地一刀劈出,竟是与敌同归的态势。

    玉玉祁的剑似乎突然变成了随风而落的树叶,轻飘飘地绕着两把三凌刀转了一转………

    “铛!!”

    只听一声碰响,他手中长剑被荡得洒出漫天的光点,那两个盗匪细作一往无前战伐的刀势,却如春雪消融般被化解得点滴不剩,两把刀也被引到一旁,两个盗匪细作身前登时空门大开。

    另一道寒芒乍至,在两个盗匪细作身前各点了一下,后续还未现出的时候,玉氏兄弟的身体已滑溜地绕过障碍,就好像从未受到过阻拦一般继续向王水根高速冲去。

    直到他们冲出两丈开外,那两个盗匪细作满面惊骇与不信地颓然倒下………

    “破………破刀式………”青盛看到这一幕眼都直了,他在心中狂呼说:“合冥剑法………强悍至高之剑法,小师弟………他们两个竟然练成了合冥剑法………”

    ………

    ………

第0148章龙城飞将

    场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两个平时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的小子上,一样的面貌,一样的身量,就算是李陌一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分辨出两兄弟谁人是谁人,只见其中之一身体猛地腾起,另一个放缓了步伐,两个人从天上到地下配合得几至完美,一上一下两道剑光将王水根罩在其中,疯狂地朝敌人攻去。

    “荡剑式、浪剑式………竟然能配合得如此完美合辙,小师弟………他们真的练成了合冥剑法!!”青盛只看得双眼迷离,不能自己,激动得几乎高呼起来。

    “好剑法!!”

    王水根双目精芒内敛,厉喝一声,匹练般的刀芒从他左跨飞起,傲龙一般横扫挑起。

    “镗!!”

    一声碰撞之响过后,玉家两兄弟就像两只皮球般被震开,王水根衣裳也被剑刃划破了几处。

    他哈哈大笑说:“剑法果然厉害,你们年纪轻轻练成了此等剑法也算难得了,这三河村的高手中竟以你们二人为最强,难怪他们一直逮不住你们,可惜你们来得太早,再过两年或许我便挡不住你们的合击,但现在,是送你们去见父母的时候了………”

    “那你得先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青盛见两个小师弟受伤,惊怒交集地飞身而过,夺过一个盗匪细作手中的刀,然后便向王水根冲去。

    “没空搭理你,一边玩去。”王水根虚劈一刀,将青盛刀势滑开,闪身向玉家兄弟之一追去。

    “冲啊…………”

    四周战声突然再起。

    王水根百忙中回头一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官邸署外已聚集了不少手持兵器的百姓,而且越来越多,正在准备去抢村门的黑衣盗匪细作们被赶得就像老鼠一样无处可藏,其中有些看起来很熟悉的身影。

    王水根怒吼说:“王丰、王登,你们这两个叛徒!!”

    王丰在官邸署外答说:“我只怨先前不知你是盗匪细作,否则又怎会替你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恶业,大家冲进去,冲啊,擒光盗匪细作!!”

    “我先灭了你们这两个叛徒!!”

    王水根一眼扫去,不见了那俩小子的人影,他怒喝一声,带着十几个盗匪细作向外冲去。

    “你哪儿也去不了!!”

    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手里提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水火棍,朝着王水根当头就是一棒。

    王水根大惊,双手挥刀劈出,那棍子突然凭空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王水根被敲得眼前金星直冒,他惨呼一声跌下地去,手里刀子都几乎脱手。

    “你是什么人?!!”王水根一跃而起,骇然向那人问说。

    那人也用一块灰布蒙着脸,见王水根问起,他向前跨了一步,淡淡地答说:“当世天下能人辈出,又怎能任由你盗匪细作纵横的?你没资格知道我是什么人,先接我这一棒再说………”

    那人原本站在墙头,一步跨出之后竟然就直接来到了王水根的面前,手里的水火棍轻飘飘地再次向王水根脑袋击去。

    看似简单的一步,在王水根眼里却神妙十分,这才知道自己坐井观天,小看了当世的高手,眼见这轻飘飘的一棒封绝了自己所有可能退避的可能,他唯有狂吼一声,一刀上起,正是刚才破玉氏兄弟的那一刀。

    那人一声冷笑,手里的水火棍突然脱手飞出,直直地敲在王水根的脑门上………

    “镗!!”

    王水根再度一跤摔倒,脑门上也留下了一大块黑黑的污迹。

    “就你这点能耐也敢在此地撒野,盗匪们还真当这北国天下无人吗?我不灭你,免得污了我手,自有旁人要你的命!!”那人冷冷地看了惊骇莫名的王水根一眼,身体突然快速平地掠起,随后青烟般消失了,身后隐有残影………

    王水根给他那一棍子只敲得心都战栗起来,望着那消失的虚影,王水根骇然大叫说:“邪影子,你是邪影子,天下第一高手邪影子赵天败!!”

    在场除了有限几个人外,根本没人知道那个人曾经出现过………

    王水根的怒吼倒是引起不少人注意,但见墙头上又落下几个人影,正是一直不见踪影的五道人等,他们齐声怒吼说:“村中盗匪细作已肃清,尔等立刻投降,否则一律斩之!!”

    王水根从地上爬起来后吸了口凉气,又惊又怒地喝说:“你们………你们竟然还没绝………我的孩儿哪里去了………”

    全道大师念了声照例之号。

    傲世奇则狞笑一声,喝说:“你在问他么?”

    一具尸首被抛了下来,径直落在王水根面前,这一幕与不久前的一幕何其之相似,看到那具尸首,王水根浑身颤抖起来,他仰天怒啸,吼说:“老夫与你们拼了!!”

    拼了!!

    攻入官邸署的盗匪细作不下百人,而官邸署中还活着的人也不足二十个,连郭陪堂都用左手抄起腰刀向盗匪细作攻去,玉家兄弟不在身边,李陌一也只能拼力求个自全了。

    第一个向他扑来的盗匪细作被他出其不意一脚踹飞,再来的两个盗匪细作可就不好惹了,李陌一左挡右架,根本来不及运气动力,只得强自招架………

    “李大哥,快过来!!”

    有人向李陌一叫说,李陌一回头一看,小阳兑正躲在一丛翠竹边向他招手。

    李陌一朝他挥手说:“快走,危险!!”

    小阳兑突然捂住了眼睛,手指向李陌一背后一点,李陌一骇然回头,只见另一个盗匪细作双目仿佛冒着怒焰,双手高举,正要一刀劈下。

    李陌一本能向旁滚倒,暂时躲过了这惊险的一刀。

    那盗匪细作见刀下落了空,只气的呼哧连连,转过身来追着李陌一就砍。

    李陌一连滚带爬地左右躲闪,那个盗匪细作呼哧着拼命地追,突然感到背上传来一阵剧痛,那盗匪细作转过身,发现一颗石头正在地上滚着,他随即发现了躲在竹子后用弹弓打他的小阳兑,怒吼一声,这盗匪细作大步向小阳兑冲去………

    正在他狂怒地向小阳兑扑身而去的时候,李陌一已默不作声地爬起身来,他一声不吭地向前冲去,双手捧着一块地上拾来的大石头,下意识地一石锤过………

    在那盗匪细作警觉到危险正要转身之刻,李陌一已感觉到双手上传来的巨大阻力。

    李陌一只觉手上遇阻,全身气力顿时浑然一通,体内自起真力,连人带石撞到了那盗匪细作脖子上。

    随后与那盗匪细作一同向前摔倒,盗匪细作手脚颤抖了几下就不动了,李陌一却像失去了全身力气般翻身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再不想动弹一二。

    “李大哥救命!!”

    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李陌一正在努力爬起来的时候,两个追着林未小侍卫和一个侍卫不放的盗匪细作背后突然亮起一道剑芒,随着两个盗匪细作的身子倒下,玉祁子的脸出现在李陌一眼前,他撇了撇嘴,再一个闪身便来到了李陌一身边。

    李陌一松了口气,他忍不住骂说:“他吗吗吗的,你刚刚跑哪里去了,不知道我只会生锤,不会使刀用剑吗,我差点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这时候,村墙外的顿时战声大作,三河村内的战声却渐渐停了。

    无一个盗匪细作漏网,也无一个盗匪细作投降,王水根被大伙团团围攻,最后被玉玉祁一剑重伤,再被玉祁子轻易拿下。

    终于得报还复,玉祁子兄弟俩抱头痛哭了一会才想起来找李陌一,虽然灭光了眼前的敌人,李陌一他们却没能喘口气,因为村头上响起了急促的铜锣声,这表示攻村的盗匪细作很凶猛,村上的人快顶不住了!!

    来不及查看伤员处理尸首了,以庞大人为首的人迅速向镇头驰援。

    随即便投入了新的战斗中,李陌一心中已有了些信心,也一同跟了过来,不过当他看到村下人头汹涌的情景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来攻村的盗匪细作可真多啊,少说也有一千多人吧………

    三河村的村墙根本不能算村墙,不过一丈多高,村墙顶上才半丈来宽。

    盗匪细作们随便架个长梯便能爬上来,有些比较悍勇的甚至直接抛钩爪到村头上,抓住村墙,然后便手攀绳索脚踏村墙这么爬上来,不过相对小村格局而言,这已经很难得了。

    村头上防守的人比较杂,有士兵也有百姓,其中士兵又分别有卫所兵与盐运兵、乡兵等,不过剩余者还不过百人,其余的都是百姓。

    三河村是个小地方,甚至没有卫所兵在此常驻,平时负责管理地方的都是乡兵,因为连发命案的缘故,才会有这么多士兵。

    不过李陌一发现相比人数较少的正规士兵,三河村的乡兵与百姓们的表现反而更好,他们手里没有统一制式的兵器,有的甚至只拿着扁担、锄头,但是他们却勇敢地与抢上村头的盗匪细作拼战,顶着盗匪细作的刀枪生生是将那些攀上墙的长梯推倒,或者浇上滚油,抛洒生石灰………

    三河村已有多年成功抵抗盗匪细作的经验,虽然领头者被证实是真正的盗匪细作,但是百姓们已经锻炼出不惧盗匪细作的悍勇心态,这里有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亲人,有他们赖以生长生存的家业,他们知道一旦他们退缩了,整个三河村都会被比豺狼还要凶狠的盗匪细作洗劫一空,他们没有退路,他们一往无前………

    李陌一等一批战力加入防守之后形势很快发生逆转。

    攻上村头的盗匪细作被一一斩害,一个个跌落下村头,攻村的盗匪细作首领见状立即吹响了撤退的号子。

    一鼓气成,二而衰,三而竭。

    原本预计好会打开村门的内应并未出现,夺村计划未能成功,攻村又受挫,盗匪细作们只好暂退。

    不过盗匪细作并未远去,隔着五百多步,在弓矢不及之处,盗匪细作们纷纷坐下开始休整,看那人数,应该还有一千人以上。

    盗匪细作这场攻村战损失了近一百人,而村头上伤亡的人也有一百多,一般情况下这个数字应该是二比一,可见盗匪细作悍勇十分。

    背部负伤的一个村吏凑到庞大人面前,惊惶地说:“庞大人,大事不妙啊,盗匪细作再攻来的话,我们恐怕顶不住了!!”

    庞大人虽然对此人很不耻,但是此刻亦有大势已去的感觉,盗匪细作实力并未受损多少,而村内能战的差兵加上百姓也不足三百,盗匪细作再次攻来时凭什么抵挡?

    “天害的盗匪细作………再迟来半天就好了………”庞大人一咬牙,正要做出决定,李陌一却说:“庞大人,这些盗匪细作是王水根招来的,王水根已身亡,盗匪细作破村而入会放过那些来不及走避的百姓吗?这档口我们决不能退!!”

    那个村吏脸一黑,蹬着李陌一说:“你是什么人?庞大人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李陌一大声喝说:“大敌当前,谁人敢言个退字?我们走了,来不及撤走的老百姓怎么办?”

    那村吏的脸色更黑了,他的手按在了刀把上,阴阴地说:“谁人说要退了?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小心照律处置!!”

    庞大人猛一跺脚,对李陌一低声说:“傻小子,看到下面那一大片盗匪细作没有?我们挡不住了啊………”

    “那可未必,大人不必惊慌,就算要退,我们也要为百姓争取点时间,大人………”李陌一在庞大人耳边一阵耳语。

    庞大人一阵犹豫,在李陌一的再次劝说下终于改变了主意,他大声疾呼说:“卫所差兵即将赶来增援,大伙儿一定要撑住啊,村里还有青壮年没有?本差乃是苏州大陪堂庞大人,代表苏州差府,悬赏白银三千两招募勇士保卫三河村,斩害盗匪细作越多悬赏越多,凡伤亡者皆有厚恤金银!!”

    三河村虽然富庶,不过五三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此时便群情汹涌,不少正在休息的本地青壮跑下村头回家呼爹唤弟,全三河村都被动员了起来,大家都清楚被盗匪细作攻入村中的后果,一荣俱荣,一毁全毁。

    凡是能上战场的人都不愿离开,他们要保卫自己的家园,与盗匪细作鏖战到底,这恰恰就是王水根这么多年来所宣扬教导的。

    庞大人也没闲着,他找来几个幸存的村吏,一起去到王家老宅,掘开王家的地窖,抬出大批真金白银,就那么敞开地堆在北边的村门口下,用意相当明显,只要让盗匪细作冲入村中,这些东西就全是盗匪细作的了………

    庞大人一面让村吏他们安排三河村内的老弱妇孺从没有盗匪细作的南门离开,一面大锁三河村,寻找收集能够用于守村的东西。

    村外的盗匪细作休息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再次列队缓缓迫近,给了三河村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

    这正在李陌一的预料之中,也是他能说服庞大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王家老宅升起狼烟,到盗匪细作前来攻打三河村,这其中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正是王水根派人先行攻村的原因,他要拖延时间………好让那些窝藏在三河村外的盗匪细作聚集起来,这么多盗匪细作要窝藏在附近可不容易,哪怕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人都是盗匪细作,那一个村子也就几十户而已,青壮年不过百人,要聚集成千余人的盗匪细作可不容易。

    而且这些盗匪细作多半都是急匆匆赶来的,不但赶路疲累,甚至连饭食都来不及吃,况且他们估计是认为三河村已村破在即,就算派人去请援军也来不及了,休息足够的时间再攻村乃是一顺理成章的事。

    卫所兵携带的弓箭早已用光,三河村储备的土箭也在第一轮守镇的时候用光了,盗匪细作们放心大胆地越走越近,就在他们即将展开新一轮攻村战的时候。

    “砰砰!!”

    几连声响,比较靠前的盗匪细作顿时倒下了几个。

    当世对火炮的管理相当严格,寻常的卫所差兵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这新奇的东西,那些盗匪细作常年在海上生活,倒也知道这个玩意的厉害,听到火炮一响,有些盗匪细作顿时扑倒在地,更多的掉头就跑,呼啦啦地撤出上百步,离开火炮最大射程才转过身来。

    火炮初显神威,眼见盗匪细作留下几具尸首退却,村墙上的人纷纷欢呼起来。

    李陌一眼里却没有多少喜色,在王家搜到的火炮不到十支,这年月的火炮开一枪就要擦炮筒上火药再塞弹丸,不熟练的炮手至少十息时间之后才能再次射击,足足十息时间啊,敌人足够冲上来灭你五六回了,十把火炮只能吓唬一下敌人,根本没有什么大用。

    那个盗匪细作首领刚才被吓了一跳,他很快就醒悟过来,大呼小叫地喝骂着,盗匪细作再次向三河村冲了过来。

    火炮手退到了后方,正忙着通炮管呢,盗匪细作见没有炮声,胆气大壮,大毛竹扎的长梯呼啦啦地搭在村墙上,盗匪细作们咬着武器,悍勇地爬了上来。

    “哗………”

    滚烫的油是至原始也是相当好用的守城武器,被滚油淋在头脸身上的盗匪细作哪怕再强悍也挡不住那种透心的烧灼感,他们惨叫着摔了下去,下面的盗匪细作又抢了上来,有的盗匪细作头上戴着斗笠,不惧滚油,就有百姓将点燃的油瓶、火把、泡过油的布条扔了下去,将村上村下烧成一片火海,又有许多盗匪细作葬身村墙之下。

    纵然如此,还是有不少盗匪细作冲上村头,这些盗匪细作都是练过武的,他们一时间顶住浪潮般的攻击,更多的盗匪细作沿着他们攻出的险路爬了上来,大批的盗匪细作更是拥挤在村墙下,争着向上爬。

    “玉子,该你出手了……”李陌一对早已蓄势待发的玉祁子说。

    玉祁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就着火把点燃了引线,看准了时间,他猛地从墙头跳了下去………

    玉祁子的腰间绑着一根麻绳,另一头绑在玉玉祁的腰上,玉祁子跳下去的时候玉玉祁大步向被盗匪细作冲开的缺口奔去,而玉祁子的身子坠落了一段距离之后绳子猛的绷紧,他便沿着条弧线划向镇下的盗匪细作………

    滑过盗匪细作正上方的时候,玉祁子猛地将手里已经快要燃尽的炸药包砸向了盗匪细作最密集的地方,同时一声大吼,听到信号,镇墙上狂奔的玉玉祁双脚一瞪,身体带着玉祁子同时腾空而起。

    站在远处观战的盗匪细作首领怒吼一声,炸药包在盗匪细作群中猛地炸开了,战火纷飞之中玉玉祁一拉绳子,玉祁子顺势掠上了村头。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村墙之下的盗匪细作被炸得人仰马翻,爆炸中心范围十丈之内没人能站着,这一炸当场炸亡了三十余人,伤者无数。

    镇头上的差兵百姓再次欢呼起来,不过他们很快就再次陷入了新一轮苦战中,随着盗匪细作首领一连串的怒吼,更多的盗匪细作蜂拥而上,经过悬赏鼓励,村上参加守村的人已经达到了六百多,但是相比镇下仍有极大差距,若非有个村墙可以相持,连李陌一都想撒开脚丫逃之夭夭。

    盗匪细作的凶残悍勇激起了所有人的战意,李陌一也奋勇投入了战斗中,居高临下,有玉家两兄弟左右保护,顺手掷石还是很轻松的,这些从村外赶来的盗匪细作虽然一眼的悍不畏亡,但是他们的装备比村内的盗匪细作就差远了,不但三凌刀罕见,多数人甚至只提着农具,锄头、钉耙之类的东西随处可见,他们的战斗能力也远逊李陌一曾经在村中见过的那些盗匪细作,唯有人数上他们依然占着优。

    三河村里总算因为有一干高手在,大家齐心协力地终于又顶住了一轮又一轮狂攻,开始相持之后双方拼的是韧劲,谁人坚持不住就会瞬间崩溃掉。

    随着时间流逝,连那个盗匪细作首领都忍不住亲自参与攻村战,他的武力相当之高强,又是生力军,一旦他冲上村墙,就需要至少三个大师级别的高手围攻才能将他再次迫下去,由于他吸引了大量高手的注意,其他盗匪细作便趁机冲上,大家都拼命了,但是形势却越来越艰险了。

    火炮哑了,火药没了,连油都没了,镇墙下可燃烧的东西也烧光了,一旦盗匪细作大规模冲上镇头,他们还拿什么抵挡?

    就在连李陌一都渐渐绝望的时候,突听令人沸腾的战声响起,从村门左侧冲出一大队人马,他们身着青色的卫所服,高举当世的旗帜,他们鱼贯般冲向了盗匪细作,很快便与盗匪细作厮害在一起。

    正在村墙上与众高手缠斗的盗匪细作首领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他厉啸一声,虚晃一刀翻身跃下村墙,率领盗匪细作们且战且走,镇头上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整齐的欢呼声,他们终于坚持到了援兵到来。

    他们胜了………

    ………

    “他爷爷的,我还以为这一回要把老命送在这呢………”庞大陪堂靠着垛口径直坐了下去,他随即嘶痛了一声,全身都在疼啊,多久没这么拼命迎战了?虽然身子累极,但是他的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兴奋。

    李陌一也径直坐在他旁边,喘息着说:“………总算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虽然村头上的人已没有力气参与追害,但是看那些卫所差兵奋勇争先的样子,就知道战场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盗匪细作兵败如山倒,这些卫所差兵打落水狗总不会反而吃大亏吧?

    “没,发财之路才刚刚开始………”庞大陪堂忍不住开心地咧开大嘴,悄悄地对李陌一说。

    不错,活下来的人才有机会发财,望着村上村下堆积如山的尸首,李陌一感谢些许沉寂,假若自己一不小心亡身在这里………

    经历过战场才知道战场的残酷。

    卫所差兵活着剩下来的只有五个伤残,乡兵几乎全灭,参与守村的百姓也伤亡了二百多人。

    一役,斩害盗匪细作五百余人,加上在村内一驿,攻守双方的损失基本相当。

    休息了一阵,听到战声已远去的庞大人突然拍了李陌一肩膀一下:“休息够了没有?事情还没完呢,这三河村地下被盗匪细作们挖了无数地道,说不定还有贼子藏身其中,我们得去清找一遍。”

    看到庞大陪堂冒着红丝的双眼都弯成了元宝样,李陌一岂不知他话外之意?

    当即也精神一振,站起来跟在庞大人的背后,将一干侍卫们召集到一块,就要开始赚他们的例银去了。

    “玉子、玉祁。”李陌一没有忘记带上俩保镖,倘若在地道里被人偷袭才冤枉呢。

    庞大陪堂堂而皇之地让村里的村吏、宿老们负责奖赏百姓厚恤伤亡,自己带着队人钻地道剿匪去了。

    王家老宅地窖里的金银只搬出来约摸一半,这还是现银,刚才抄到地窖的时候还发现了大量的珠宝及银票,王家老宅里只剩些下人,王水根的妻女一个不见,可想而知她们应该都藏身在地道之中,身上藏着大量的珠宝与银票,这才是大家钻地抓“老鼠”的动力。

    王家在三河村经营了十年,地下已给他们挖得四通八达十分之复杂,不过庞大人精于追捕之道,地道弯弯九绕,他心里的方向可清楚得很,不一会便抄到了好几个紧锁的地下库房,逮住超过三十人的女子小孩。

    被抓到的都是王自足、王自工这几个假兄弟真盗匪细作的妻儿,王水根的媳妇却一直没能找到,传说这老太妈在王家可是掌了半边天的,她的身份能给大伙的功劳簿上添花增彩,她的身上一定有能让大家再大发一笔的横财………

    “他爷爷的,瞧现在的方位应该是已经出镇了,前边有些亮光,或许就是出口,大伙儿加紧,不要让那老太妈跑了!!”庞大人给大伙鼓劲儿,脚下却稍稍放慢,身边那位因为转身而逃,背部负了轻伤的村吏面上却是一阵兴奋,脚下加紧,一会便冲到了前边。

    当那位村吏大肿的身体刚堵住了洞口的阳光时,大伙儿突然听到他的惨叫声,庞大人面上一愣,跟着冲了出去,手里腰刀挥舞着保护住了头脸,只听叮地一声,已被他磕飞了一枚暗器。

    不待李陌一吩咐,玉家兄弟俩已一左一右抢了出去,只听哎哟数声之后,洞外只剩下了听不懂的咒骂声。

    玉玉祁啪地一声用剑脊不知拍了谁人一下,喝说:“闭嘴,再啰嗦就割了你舌头,李大哥,可以出来了。”

    李陌一这才一弯腰走出了地道,眼前是一片芦苇丛与大海,这个地道口修得相当隐秘,隐藏在一大片滩涂的芦苇丛中,若非熟悉洞口的人,哪怕带一个千人队顺着海岸搜过来恐怕也找不到。

    此刻洞口边的芦苇丛中躺着坐着好几个人,一个老太太倒在芦苇丛里,神色狼狈的很,两个中年女子正扑在她身边,脸上全是悲痛,却不敢吭声,另外有三个年轻女子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地在那里低声哭泣。

    “李大哥,这老太妈当年也在,我和哥哥几乎忘记她了,没想到天道轮回一个不漏,终究还是让她落到了我们手里………”玉祁子当即剑指那个老太妈。

    庞大人则望着刚刚那村吏的尸首,黑着脸说:“没救了,这些天害的盗匪细作,又害了一条人命!!”

    ………

    ………

    林未小侍卫、一个侍卫他们几个奋勇扑上,将那几个女子包括老太太双手锁在背后。

    在她们身上又搜出大量珠宝与银票,这些都是要最后一起交上去由庞大人统计分发的,所以李陌一也懒得跟他们争抢。

    “都给我带回去!!”

    庞大陪堂怕离开久了村内又出什么乱子,现在已抓住了目标且收获不菲,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侍卫们一抖锁链,将七个老少女子一概拖了起来,她们哭哭啼啼地哪肯迈开半步,那老太太两眼望天,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快走!!”

    庞大陪堂愤然一脚踢过,王氏老太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她回头狠狠地瞪了庞大人一眼,庞大人只觉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身上有些发冷,他一怔之后顿时大怒,喝说:“再不走我就打断你两腿,拖也得把你拖回去………”

    “呸!!”王氏老太一脸的愤愤然,好汉不吃眼前亏,呸声后,她闷葫不响地昂首而去。

    庞大人骂骂咧咧地扛着那村吏的尸首跟进了地道,走了十来步才发现少了三个人,他回头叫说:“李陌一,你还在磨蹭什么?”

    “来了来了。”李陌一笑嘻嘻地快步跟了进来,随在他背后的是玉家俩兄弟,庞大人没有瞅见,他们俩的脸上神色古怪,眼里现着惊讶………

    刚才李陌一见到王氏老太神色有异地喃喃自语,他便留上了心,将她自语的话都听到了耳里,老太太说的是异国语,李陌一听不清也听不懂,但是善于观察的他还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在庞大人怒将注意力都放在王氏身上的时候,他在王氏曾经瘫倒的那片芦苇从里搜索了一下,结果给他发现了一个扁平的木头匣子,虽然不知个中详细,但李陌一隐约觉得这物件应该是个稀罕的东西………

    李陌一毫不犹豫地将那匣子端到了怀里,这个扁平的小匣子不甚起眼,加之现在大家怀里都是鼓囊囊的,倒也不怕别人发现他捡到了宝,只有玉氏兄弟俩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

    ………

第0149章风起

    一行人带着丰厚的收获离开了地道,大伙儿心照不宣地将几个犯人交给在地面上驻守的弟兄,然后便凑在一起准备分赏银。

    李陌一早已将那小匣子交给玉家兄弟帮藏着,刚才大家都见到玉氏兄弟对那些东西毫不动心,加上大家兜里都私藏了一些物件,也没人会不识趣地去搜他们的身。

    所有搜到的银票被点清之后,那数目大得叫大伙儿咂舌不已,大大小小的银票总共有七万余两之多,那些堆成小山似的珠宝还没有时间去估价呢………

    银子太多了,庞大人倒是有些犹豫了,不是不舍得分下去,而是怕自己这几个人吃不下这么多银两,他咳了两声:“大伙儿都看到了,这些银数不少,你们觉得该怎么分呢?”

    大家面面相觑,王副大陪堂说:“大人,咱们都听你的,你说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庞大人说:“这一次众兄弟们都出了大力,都是从刀山上镗过来的,大伙儿的该拿的那一份一文都不会少,还有那些受伤的兄弟,亡难的兄弟,咱们也不能坑了他们的那一份………”

    顿了顿,“………除此之外,银子还余下不少,现如今案子破了,大伙功劳都不小,现在又有了战功在身,还怕今后能拿的银子会少么?我们要把目光放远一些,咱们可是抄了盗匪细作的一个老巢啊,简直就像在龙宫里逛了一圈,任谁人都要眼大大地盯着咱们,假若咱们只把地面上那点东西交上去,你们说那些盯着咱们的人会怎么想?”

    “大人的意思是………”

    李陌一大致明白了庞大人的担心,于是灵明地帮了一句,庞大人欣然继续说:“公公那一份不能少,他可是掌管御内高手的人,一根小指头也能将咱们灭了,卫所来援的人那一份也不能少,咱们苏州上面的那些大人也不能少,分来分去,剩下的就不多了,好在咱们还有这批珠宝………”

    虽然大家都肉疼大山似的银子长翅膀飞了,却也明白庞大陪堂的话确实有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细泥。

    谁人让他们差卑职微不过是只小虾米呢?只有左右皆好,再让上头的大人们也开心了他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纵然银山被分走了八成之多,每个侍卫都至少还有七百两银子的收入,这已相当于他们年奉的七十倍,他们得干至少七十年侍卫才能赚到这么多,因此大伙儿还是相当之满意的………

    李陌一破案有功,也只多分了一百两,不过庞大人给他使了个眼神儿,估计事后给他分的才是大头。

    分好了银子。

    ………

    ………

    李陌一和林未小侍卫两人,一路走回了三河村上的官邸署,只见倒塌的大门还没有人收拾,尸首与伤者倒是都已经处理好,余下满地的红迹令人触目惊心。

    “郭陪堂呢?”

    李陌一抓住一个路过的吏卒问说。

    “尸首都在那边殓尸房暂时安置,自己去找找看吧……”那人说。

    “什么?”李陌一愣住了:“郭陪堂他………”

    近旁的林未小侍卫听到这话,终是叹了口气:“李大哥,郭陪堂在盗匪细作第二次冲进来的时候遇害了,我一直没有时间告诉你。”

    李陌一愣住了………

    他与郭陪堂的近谊不算深刻,但是两人曾经一起破案,曾经一起痛快吃喝,是郭陪堂把他带到了三河村,没想到郭陪堂的脚步却到此为止了………

    收拾残局忙得头晕脑胀的是庞大陪堂他们,李陌一的身份依然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仗着有庞大陪堂看重,有弟兄们支持,跑腿的事他才不干,闲下来的时候他便开始起草准备提交给府长年大人的案卷。

    他准备将玉氏兄弟渲染成为抗匪英雄,他们因故斩掉的那些赏金猎人以及王家的下人们都可算是盗匪细作的帮凶,这一次他们确实破获了一个超级大案,消灭的盗匪细作包括十多个首领在内上千人,这是当世有史以来至为辉煌的一次剿匪记录,功劳自然是大大的,因此李陌一觉得要保住玉氏兄弟应该没有问题。

    王丰、王登这两兄弟战亡在了村头,他们个人秉行有亏,但是在抗击盗匪细作的时候却没有退缩,至于他们的那两个哥哥王五王谷,他们自有灭亡之道,李陌一并没有询问玉氏兄弟为什么要害他们,以免再次挑起这俩小子心中的痛苦。

    ………

    ………

    第二日,合全镇上的府长大人赶来接手工作,庞大人带着李陌一等坐船返回苏州,同行的还有一等武门高手,至于那个公公,早在昨天便连夜返京了。

    回想起昨晚公公临走前来见自己的情形,李陌一不禁有些出神………

    昨天李陌一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凌晨跑去偷偷掘墓,然后玉祁子把王家老宅炸得一塌糊涂,紧接着盗匪细作全面发动,里应外合地想洗劫整个三河村,继而大战到日上三竿,再又下地道寻宝,得赏银后处理亡伤者的后事,然后潜心费神写报告………

    刚忙完所有一切,正要拿出小匣子瞅瞅自己究竟捡到了什么宝贝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公公那尖细的声音,李陌一不由警惕起来,听说御内高手之中探子众多、消息灵通,公公此来不会是因为他私藏了那只匣子吧?

    李陌一急忙开门迎接,公公的神色看起来比早上好得多,这是因为他好好休息了一个白天,更拿了一万两银票好处的缘故。

    公公的手下没有跟进来,他在室内扫了一眼,开门见山地说:“李陌一,良禽择木而栖,以你的能耐,入了御内高手之当,势必如鱼得水,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你觉得怎么样呀?”

    李陌一吃了一惊,御内高手………那是个好门路啊,御内高手督文武百差,督御内城外,权势可通天,御内高手的领头人通常都是司礼太监兼任,可以说是帝上之下第一人,御内高手之中随便出来个小喽啰,当世一品大员也不敢轻视之,可是,这个御内高手也是臭名远扬的,李陌一看过无数电影、电视,可从未听说过御内高手之中出过什么大上人物,连广禾宋那种叛徒都不肯轻易入御内高手的门路,李陌一又岂肯轻易跳进这个大坑?

    不过,现在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侍卫,无权无势不说,连个靠山也不是十拿九稳的,他凭什么拒绝御内高手?人家动动手指都能灭了他这只小蚂蚁。

    李陌一脑袋中正在拼命转着的时候,公公望着他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不过公公又记起这些日子亲眼所见,以及自己收到李陌一情报时附带的一句话——“视其才尽全力招揽之………”——神色不由又是一缓。

    李陌一可不知道,御内高手自十多年前一次命案后已经今非昔比,现在的御内高手领头人——刘得,远远没有从前那些领头人受宠于帝上,因此御内高手行事已没有往日当权之日的跋扈,日子不太好过,做起事来也小心谨慎得多。

    李陌一的事在安丘镇宋大人上报后引起了御内高手的注意,御内高手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密探的嫉妒而忽略了人才,御内高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啊!!

    “李陌一,你可是有什么顾虑?”公公和颜悦色地问说。

    李陌一恭谨地答说:“承蒙公公厚爱,李陌一深感大恩,只是苏州府长年大人提拔在先,知遇之恩李陌一不敢或忘,公公的好意李陌一只有心领了。”

    李陌一的话说得虽然委婉,公公已勃然色变,愤愤然说:“什么提拔在先,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你既然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希望你不要后悔!!”

    公公拂袖而去,李陌一暗自叹了口气,御内高手………那确实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公公的身体在门口突然停住了,他转回头说:“我再给你几天考虑的时间,随时改变主意都可以来找我………”

    李陌一恭恭敬敬地向公公鞠躬后挺直了脊梁,傲然说:“烦劳公公挂念了………”

    公公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此刻的李陌一有一种令他不得不刮目相看的感觉,公公阅人多矣,见状心中咯噔一响,再看了李陌一一眼,点了点头,唔地一声,转身而去………

    ………

    ………

    李陌一正在房中苦苦思量自己究竟有没有得罪那老太监,突听一旁的林未小侍卫叹说:“终于到苏州了,这次三河村之行简直是再世为人一番啊………”

    李陌一这才回过神来,竟然不知不觉地已经回到了苏州,庞大人带着李陌一、林未等侍卫,以及青盛、玉家俩兄弟一起进了苏州府。

    三河村的连环凶案最后该怎么处理还需要年府长亲自裁决,因此庞大陪堂将那俩兄弟带了回来,青盛担心小师弟,于是也跟了来。

    ………

    ………

    年大人很快就单独传见了李陌一,对他在三河村的所作所为大加赞赏,并许诺很快便可将李陌一调来苏州,暂做庞大陪堂的副手,从一个没有品序的小侍卫一下子成为一府大陪堂的副手,从七品,也可算是连升三级了。

    李陌一心中有些高兴,却并未被喜悦冲晕,他见年大人一直不提怎么样处理玉祁子俩兄弟的事,忍不住问说:“大人,不知这个案子该怎样处理呢?”

    年大人淡然望了他一眼:“案子已破,怎么样处理你就无需理会了,现在安丘镇上公务繁忙,你还是早点赶回去顶替郭陪堂的位置,好好管束安丘镇地方,静候佳音,去吧………”

    李陌一却固执地说:“大人,您可曾看过我请庞大陪堂转交的案卷?”

    年大人叹了口气:“他二人与你毫无瓜葛,你为什么如此之固执?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这个案子却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照你那么处理,你就要自身难保了………”

    年大人顿了顿,沉声说:“在苏州府治下怎么会出现一个潜藏如此之深的盗匪细作集团?我们苏州府岂不是有失察之过?”

    “………再说那王家在安丘镇经营多年,有多少当差的拿过他们好处你可知道?王家满门盗匪细作,身为一地之差,结交匪类是什么罪你可知道?好在你这案卷是直接交给我的,倘若被其他人看到,你就要小命难保了………”

    李陌一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深远,被年大人点醒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背心不由地渗出津津冷汗,年大人见他醒悟过来,这才满意地说:“你未入此间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九绕,不过今后可要注意了,做任何决定前都要深思熟虑………那两兄弟害了十多个人,也算够本了,你就不要再替他们出头了。”

    李陌一紧皱眉头:“大人,难不成他们便没法子救了么?推说是盗匪细作将王家灭门了难道不行吗?”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大人,虽然我人微言轻,但是假若大人看得起我,还请大人再帮我一次,就算不能给他们免罪,至少也要保住他们的性命啊………”

    年大人深深地看了李陌一一眼,突然说:“听说那两个孩子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李陌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茫然点了点头:“不错,他们还是两个孩子。”

    年大人恍然说:“原来如此,也罢,这事已引起多方注意,拖延了两个多月之久,他们的身份又已经为人所知,要想完全为他们遮掩免罪实在难以办到,不如这样………两小儿年幼无知受人挑唆而行凶,真正的主谋乃是袖里剑广禾宋………”

    顿了顿,“………主犯已身亡,从犯本当斩首示众,然念其年幼,又在抗匪战中立了功,赦五十杖刑,发配………索性就留在苏州充作民夫为运河清淤泥吧,你看怎么样?”

    “多谢年大人!!”

    李陌一心情沉重地向年大人说了声谢,在无法揭现王水根全家都是盗匪细作的情况下,年大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难得了,广禾宋虽然亡身后还要多蒙一层冤,但是为了那两个小家伙,李陌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去跟他们见一面吧,再迟些只怕他们就要被关入大牢了。”年大人说。

    李陌一退出来后并没有立刻去找玉氏兄弟,而是长长地吸了口气,仰首望着无穷天际,他用力地捏了捏拳头,心中暗自下了决心,这依然是一个鱼肉刀俎的世界,唯有如此这般才能自保,然后才是泽及他人。

    李陌一下定决心之后大步向前厅走去,只见嚷嚷声中几个侍卫正与青盛僵持对峙,另有几个侍卫正在锁拿玉家兄弟。

    “住手!!”

    李陌一大喝一声,快步走上前去,厉声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青少侠可是抗匪英雄,这两位少侠虽然害了人,却也害了几十个盗匪细作,倘若他们想逃,就凭你们几个怎么拦得住?”

    语声虽厉,但是在经过那侍卫班头身边的时候,李陌一却飞快地往他手里塞了点东西,那侍卫班头正要怒斥他以下犯上,突手中有感觉地低头一看,脸上怒色顿时化作乌有,他喝了声说:“都给我住手,李陌一,他们是害人重犯,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样吧,我给你个面子,木枷就不上了,你自己把他锁了,送牢里去吧,有什么话到里面再说不迟。”

    李陌一全然望了青盛一眼,青盛登时心中怒意勃发,现在没人拦着他了,他大步向李陌一冲去,偌大的拳头在李陌一面前无限放大………

    “师兄,住手!!”

    玉祁子、玉玉祁的双手已经上镣,但是这不能影响他们的脚步,他们各一滑步,已挡在李陌一面前,青盛见拳头前目标变成了小师弟,闷哼一声之后他强行将拳头收了回来。

    只见拳头转回来打在他自己的身上,发出打鼓一般的闷响,青盛张开双手将俩人抱着,嚎啕大哭说:“你们怎么那么傻啊,早跟师兄说师兄就替你们动手了,现在这样怎生是好,你们叫师兄怎么办?师兄哪里还有脸回去见师傅啊………”

    玉祁子、玉玉祁一时也也热泪长流,但是他们却没有哭,这是伤的泪,玉祁子安慰说:“大师兄,我们不后悔,我们终于还了复,可以含笑九泉了,你回去替我向师尊磕几个头,转告师尊说,弟子不能孝敬他老人家了………”

    “你们不会有事的。”

    李陌一压住心中翻滚的感觉,沉声说:“我已请求年府长改判,你们会被送去为苏州运河清淤泥,相信我,至多三五年,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的………”

    青盛抬头怒吼一声说:“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否则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立刻对你拔剑!!”

    李陌一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们不会再相信我了,希望你们能够尽量忍耐,玉祁,照顾好你哥哥………”

    “走,走,走开啊………”青盛连声怒吼着,就如一头丧子的狂狮,李陌一没有怪他,朝那侍卫班头微微点了点头,李陌一转身便走,临出厅的当儿,玉玉祁的声音在背后叫说:“李大哥,保重!!”

    李陌一脚步一滞,他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李陌一………”

    “李大哥………”

    ………

    ………

    走过一个拱弯门的时候李陌一听到有人叫他,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大陪堂庞大人与林未小侍卫、一个侍卫,他们避在外面,想必刚刚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我没事,他们也不会有事的,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出去转几圈,散散心,迟一点再回安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李陌一镇定地说着,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庞大人说:“李陌一,这事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我会上下打点,只要他们在苏州治下,就没人能难为他们。”

    李陌一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劳庞大人费心了,这些银票请庞大人收下,他们的一切开销用度都暂时从这里出吧,若是不够我以后再补。”

    庞大人正色说:“李陌一,你寒碜我不是?怎么说他们也与我一起并肩战过盗匪细作,在苏州治下要保住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要你银子干个什么用?拿回去,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李陌一想了想:“好吧,过不久我应该就会调来苏州,到时还要庞大人多多照应。”

    庞大人呵呵笑说:“嘿嘿,那可就说不准谁照应谁呢,你想出去散心就去吧,什么时候回安丘镇都行的,又没命案上报,迟几天回去也不妨事的。”

    李陌一向他告辞,林未小侍卫与一个侍卫随即跟了上来,李陌一头也不回地喝说:“你们不要跟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想一些事情………”

    林未小侍卫与一个侍卫只好停步,李陌一在他们的注视下,梦游般离开了苏州府长官邸,很快便融入了街上滚滚的人流中。

    ………

    ………

    次日,李陌一昏沉沉的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一股酒味,手脚轻飘飘的………

    “嘶~~”

    李陌一出了声,细细回忆起来。

    昨天白天经历良多,他便发了难,梦游一般的在街上四处游走………到了夜黑时分,竟是独自一人走到了一处无人知晓的山上,走进了一家小店,后来的事他就全然不记得了………

    不过闻着身上的一股子酒味,李陌一也是能猜得一二。

    “我到底走哪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李陌一强自撑起身子,一转头,只见屋外满眼郁郁葱葱。

    李陌一对自己的视力拥有很强的信心,一阵眺望远看………

    在细细勘察一番过后,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小小的山冈之上,触目之处江山如画,平地上树木生机勃勃,脚下绿草如茵,微风轻拂,令人浑身舒泰,好似身处神仙之境地。

    唯一可惜的就是闹声太大,山冈下的小路上一阵阵人喊马嘶,只见得一队骑卒手持长枪,簇围着几辆马车,后面无数壮汉跳着担子,在步卒的保护下蜿蜒而行,放眼望去人头汹汹,长长的看不到尽头。

    异国的盗匪团?!!

    这些人马的前头,李陌一见到了一面布旗,那不是北国的布旗………

    李陌一攀上窗户边,更加仔细的看去。

    根据目测判断,那些个壮汉的身体素质绝对远超寻常百姓,这么一长溜挑夫,个个肩头的青竹扁担压得凹弯,说明那重物最起码也超过了二百公斤,更离谱的是从他们的行动速度和面目表情来看,挑着这么沉重的担子居然还一个个身形矫健神色轻松………

    而当先开路的骑卒个个骑术好得惊人,山冈下的小路一说坎坷狭窄,但他们却左右奔驰策马如飞,起伏纵跃之间英姿飞舞,显然尤有余力………

    正当李陌一正张大了嘴巴,无比惊异的看着下面的大队人马时,异声忽起,一支响箭滴溜溜的破空而至,忽然刺飞到他窗户之上,吓了他一跳,李陌一见状,深知自己已经无意走入了个贼窝,现在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李陌一强撑着头重脚轻的不适感,迈开腿就跑,可速度还是没有平日那般快………

    山下面的那些骑卒分出一队,左右散开,朝山上奔来,瞬间已经把他左右各地围了个结结实实。

    “什么人?胆敢探窥大军?!”为首的骑卒年约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话语听起来语调有些古怪。

    “我……在下……小人……”李陌一自知自己面对的很可能就是一队盗匪大军时,心下也是不由惊慌起来,正琢磨着合适的称呼。

    “啪!!”

    一声厉响,背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李陌一登时痛彻心肺。

    “好大的胆子——还不道明来历!!”身后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给了他一鞭子然后大声咋呼说。

    在身上剧痛的刺激下,李陌一精神一振,头也清醒了些许,反应也迅速起来,手上拱了一拱,急忙分辨说,“小生游学至此,不知大军过路,还请各位将军大人恕罪!!”

    膝盖虽然软了一软,却也终于没有跪下去。

    “刷!!”

    一身破空嘶响,旁边一名骑卒手腕一抬,马鞭又挥了下来,吓得李陌一心中乱跳,为首的骑卒却眼明手快,一抬手托住了他的手臂,面无表情的说,“带下去,自有上将决断!!”

    李陌一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得身后一声呼哨,忽然脚下一空,两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揽在他的腰间,把他抬上了马,象提口袋一样把他整个人横在马上。

    耳边一阵风响,这队骑卒径直朝山冈下奔去………

    ………

    ………

    不知道骑马是个什么滋味,但现在李陌一倒感觉象是在坐海船,肚子紧紧的贴在马鞍一侧,上下颠簸得很,简直痛不欲生,正当他打算动力逃跑的时候,腰间一松。

    “彭!!”

    径直被人扔在地上,整个人重重的砸在泥地上,痛得李陌一直叫出声来。

    “禀上将,抓到一个可疑人物!!”

    李陌一偷眼望去,面前马上踞坐的骑士和刚才的骑卒大为不同,皮肤虽然谈不上白皙但至少不象刚才那几位一样黝黑,颚下的胡须也显然经过了仔细修理,分成几缕飘飘忽忽很有点几分仙家之味,一身盔甲亮晶晶的,显然也是高级货,只是五官很不端正,小眼睛头鼠目显得非常不和谐,此刻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册,一脸严肃的看着李陌一。

    李陌一一个灵明,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浑身的酸痛,恭敬的低头一拱拳,“小生参见将军!!”

    “秀才哪里人?!在此地干什么?!”将军看了李陌一半晌,缓缓问说,说话间文绉绉的慢斯条理。

    “秀才?!”

    李陌一稍稍一呆,但在周围大刀的映射下,迅速的进入角色,“正是本地人,前年入山间结庐读书,刚刚临山眺望,无意间冲撞了大军,尚请将军恕罪!!”

    “哦?!”

    那将军脸上似笑非笑,只看着他的装束,李陌一心中一阵恶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侍卫腰牌已经被收进了怀中,那东西要是被眼下这位将军看见了,那可真就小命不保了………

    “刚刚卒士禀报你是可疑人物,我且问你,秀才你如何自辩?!”那将军面色和蔼,说的话却让人感觉非常危险。

    “…………”

    李陌一这档口虽然很想替自己说上一二,却忽然发现自己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晓得自己现在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军队,只知道这支绝对不是什么北国的大军,心中直叫糟糕,此刻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北国窃据中原大地,我异国当为天命,誓以夺回,却不料时局动荡,国内各方势力互相争夺,正愁无人才可用之际,便先行潜入这要地一探…………秀才读了诸多之书,怎么连这点自辩之语都说不清楚?!”

    “异国?!!!”

    李陌一吓得一个哆嗦,不自禁的左顾右盼,这将军的一番话,当即让他明白了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异国国内时局动荡,各方势力相互抗衡,这位将军显然有些一番雄心壮志,想要合并异国内的各方势力,随后在一气吞并整个北国,成就天下之霸业………

    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李陌一一时也是语塞,若一不小心说错了一句半句多半就会被砍头。

    念至此处,李陌一脸色苍白铁青,更加不敢答话。

    “看你这一身寻常衣衫,莫不是个什么平头老百姓,却为什么默然无语?!”见李陌一的面目表情很有些奇特,那将军笑说。

    李陌一摸了摸腰间,不由心中庆幸,幸好侍卫腰牌早早就被自己收入坏中,否则,若是被这位盗匪将军瞧见,一定二话不说砍他娘亲的,哪象现在还有聊天周旋的机会。

    不抬头看了看眼前面目不合、满脸兴味的将军,李陌一只得硬着头皮答说,“将军以伐不义,各方小丑虽可逞一时之威,但大军之威武,定会旗开得胜、一路功成!!”

    口中含含糊糊胡说八说,但估计应该没什么大错,这些套话的效果不错,放在哪里都适用,想来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那将军哈哈一笑,手臂一抬,手中书本哗啦啦作响。

    李陌一暗自偷看一眼,封面却是《三国演义》。

    心中不由一阵大奇,想不到这本书在异国中也这般流行了。

    “看先生面目清雅,若我猜的不错,定然出身不凡,不像寻常那些贩夫走卒之辈,而且行止特异,定是狂放不羁之奇士,目前时局动荡,烽烟即将四起,何不投效我队?!……”

    ………

    ………

第0150章临危

    李陌一呆了一呆。

    眼前的这个家伙动作表情直木十分,手抚胡须面带微笑,一副派头更是做势,李陌一不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就这个模样也想招贤纳士?

    不过此刻倒也很快明白过来,看来这将军不知道听了谁人的谗言,竟是拿着一本《三国演义》当卒法用,也是一奇。

    李陌一清了清嗓子,脸上肌肉抽动,努力装出一副谦恭的表情来,恭敬的再次拱了拱手,“敢问天下大势?!”

    这话和三国演义之中的语句合缝合隙,那将军果然立马上了钩。

    只见他右腿一抬,准备下马,却一不小心带到了马鞍,差点摔了个嘴啃泥,幸好身边的亲卒急忙上前扶了一把才没掉下来,他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笑说,“见笑见笑。”

    见身边的士卒个个强忍笑容,神色古怪,那将军不由气急败坏的大手一挥,“看什么看?!继续前进!!”

    好在李陌一也是见过的多了,这时倒也沉得住气,脸上依然显得恭恭敬敬。

    那将军下得马来,朝李陌一拱了拱手,“末将柳三青,不知贤士高姓大名?!”

    “不才李陌一,山野人士,不敢称贤!!”这套半文半白的套话李陌一见得多了,异国人说话好像都是这么用的,说来倒也不太拗口。

    一番客气之后,柳三青取下头盔递给旁边的亲卒,额前寸把长的细发还未长,显然才蓄不久,“先生可知,现我异国之内大势未定,难以齐力伐战,就眼前战况而言,异国之内可谓是一片混乱,我队前途未定啊,正因如此,我想来这偌大之地,寻得几个山中之人,回到异国,辅佐我讨伐征战平定四方………”

    听完这话,李陌一心中一阵凉飕飕的,当下面色如土,这才明白现在正赶上了一支在此地驻扎的盗匪大队,他们自己国内局势动荡不平,便想要求助于外力,眼下这位将军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竟然真就来这山中找高人来了………

    而自己无巧不巧正落在此人的手下,这还混个求………落到盗匪手上,运气好不遭遇个什么卫所兵,可以平安无事,但要是运起不好………过不了多久就会一连串败仗,弄不好亡身于战场之上也说不定。

    完了完了,这下真是完了,自己现在跟着一群盗匪,多半是小命难保。

    眼角一瞥,旁边的柳三青正定定的看着自己,李陌一心中忐忑,如果说不跟他混会怎样?会不会立马吆喝旁边的几个大卒把自己推过去砍了?

    柳三青看着李陌一脸色变了又变,仿佛又是沮丧又是迟疑,又迟迟没有开口,不觉心中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李陌一说,“柳将军,眼下形势未明,不过在下却知北国境内有一众高手大队有意反斩盗匪,此地绝对不宜久留,眼下身处狼窝之中,可谓是个腹背受敌,似乎颇为不妙!!”

    柳三青原本也不以为李陌一能讲出什么道理来,眼下听的对方这一番话,不由得思索起来………

    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来找这山中之人,自己手下确确实实缺乏几个出谋划策的能人文士,所以才想顺便笼络这个象是文人能士的山人——李陌一,听他刚刚这话,似乎见事明白,懂得一些行队打仗的由头,不由得有些惊喜,“先生高见,前些日日我也很是以此为忧!!”

    李陌一心中一松,随口几句,“若我所料不差,将军既然有凌云之志,自行担负此等大任,日后一定前途广大………”

    柳三青当即眉开眼笑,连连拱手说,“不敢不敢,谢先生吉言,”他瞥了李陌一一眼,轻咳一声,“现今我幕中正缺少人才,不知先生是否有意……”

    “愿为将军效命!!”李陌一双手一拱到底,恭敬的说。

    不带丝毫的犹豫,看这副架势李陌一要是敢不答应,这位将军抬手就要下令斩首………

    况且自己这会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可不敢到处乱跑,反正管吃管住,不如就跟这将军混几天算了,要是形势不对,咱可暗自溜之大吉。

    ………

    ………

    ?跟着盗匪大队混了小半天,李陌一才知道,此地距离苏州府五十里之远,徒步走回去也用不了几个时辰,不过,李陌一却心生一计………若是能将这帮子盗匪大队引入狼窝,一举剿灭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般想着,李陌一望了望身边。

    这计划是明白着的,虽然旁边的这些个盗匪兄弟对前途持乐观态度………

    ………

    ………

    走了两天之后,李陌一彻底否决了逃跑的念头,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般贫瘠,按照当世的标准来看,实在只能算是穷山恶水了,在李陌一的感觉中,这地方没别的,除了山还是山,一天到晚翻山越岭,旁边的人告诉他,这还是走的大路,李陌一简直很难想像小路是个什么样子。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身体问题,虽然在体力方面,李陌一是个棒小伙,但在当下这个世界,和身边的这些盗匪比起来,不说那些士卒,就是身边的那些挑夫也绝对比自己耐受得多,听说这些人百分之百土民出身,据说在8、9岁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十多岁的时候就能挑能扛,担着几百斤走起路来比骑骡子的人还快,看着这些挑着重担步履矫健的家伙,李陌一不由暗自感叹一番………

    由于近几日盗匪入侵的关系,这里的老百姓早已逃离一空,看着前前后后远远近近连绵不绝的山头,方圆百里没有一处人烟的原始地带,李陌一几可肯定,如果自己脱离大队偷偷跑到山里去,遇上别的大队,不论是哪方的势力,多半不由分说、小命难保。

    幸好就目前的情形来说,李陌一的日子过得不算坏,感谢自己碰上了个愚头愚脑的盗匪将军………

    ………

    ……

    在和柳三青文绉绉的胡掐一阵之后,这些身强体壮的家伙对自己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畏惧,就连那些神色凶悍的士人,看自己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敬重,这样的情形李陌一刚开始时倒是很纳闷,后来问了柳三青才知道,这支部队连同挑夫几千人上下,算得上文化人的总共就只两个半——柳三青、李陌一自己,还有一个士人能够用毛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对。

    这样就从本质上拉开了些许差距,李陌一一加入队伍之后,柳三青就慷慨大方的送了一头骡子给他,当天宿营的时候李陌一就接到了任务,帮柳三青大队计算账目。

    经过几日的观察李陌一得知,柳三青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愚头差僚,自身也没什么本事,只是出身世家大族,这小子在异国中才得以收揽人马,组建了这么一支所谓的盗匪大队。

    其实这支大队对外洋装是本地人,打的名号是运送什么粮食草料,可李陌一亲自过目之下,却发现那十来辆大车上装的是白花花的几十万两白银,带着的几千挑夫是顺便征发的劳役人士。

    说来李陌一也不算太背运,柳三青原本请了一个文案士人跟着大队前进,不料这个先生跟随大队爬了几天山路之后就得了场大病,然后上吐下泻人事不省,柳三青也没办法,只好打发了银子派个亲卒送他回异国老家,这荒郊野岭也请不到能识文断字的先生,所以这几天大队中的文案账目只好自己动手,累得苦不堪言,而李陌一在这个当口恰好出现,自然立马就柳三青刻意招揽委以重任了。

    与先前的假想不同,在李陌一看来,这个年月的大队就管理上来说勉勉强强也算是成体系了。

    这支队伍共有二千多人,其中二百名骑卒,四百名步卒,一千四百人左右民夫挑夫,另外还有不少骡马,一天下来人吃马嚼的粮食草料的确不是个小数字。

    不过,这当然难不住见识超前数百年的李陌一,当天晚上就小小的表现了一把,拿根树枝在地上左划右划一会就算得清清楚楚,给了柳三青一个惊喜——虽然他也算是个文化人,但显然对数字算账这门路不大精通,看李陌一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他头痛的难题,立马叫人摆酒上菜,招呼上亲卒侍侯着犒劳大功臣。

    ………

    柳三青是异国人,说话的调调有些古怪,长得也不咋样,但人的确还算不错,出乎李陌一的预料,喝酒的时候并没有提出什么填词唱赋诗酒应和的无理要求,其实李陌一倒也看得出来,这位柳将军只是个花架子,对于各类其他经史子集估计也一窍不通,倒是对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之类的很有兴趣,几杯酒下肚,扯起赵云孤身救主、三英战吕布之类的故事,手舞足蹈滔滔不绝。

    据李陌一观察,柳将军这个样子这多半是茶馆里说书先生的功劳。

    这些个故事文本,李陌一自然是滚瓜烂熟,和他东扯西拉起来一点不落下风,很多时候都是强他一头………

    很有意思的是,从柳三青的口中得知,在当世天下,《三国演义》这本书的影响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据说还有这么一句流行术语:“一本《三国》战天下”。

    对于把小说文本升级成战事教材的现象,虽然很多儒生不屑一顾,但在柳三青和周围的这些盗匪兄弟之中倒是大有市场,一伙人喝得酒酣耳热,李陌一就又是兴起。

    一手当醒目,猛一拍响桌,充了一把说书先生,一张嘴巴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说得这些盗匪心悦诚服。

    ……………

    ……………

    ?一来二去,没几天李陌一就和大营里大大小小的盗匪们混得烂熟,李陌一当然没有什么读书人高人一头的念头,但这在他人眼中就显得很是平易近人了,这些小盗匪身为地道的异国人,相对来说比较淳朴,跟他们喝得几回酒吹上几次卒法玄门三十六计,李陌一很快就有点大师的谱了,加之他出现得方式很奇特,行事方式也不寻常,被这些大卒很是推崇,走了几天在大营里也算混成了个人物,人前人后总有人喊声“大人”。

    ………

    而在这些盗匪的眼里,柳三青就很不上道,李陌一也是不知道这个柳将军是怎么想的,平时对着自己谈谈说说很是客气周全,但对这些盗匪手下却一天到晚吹胡子瞪眼睛耍脾气,按他的说法就是“御下要严”,而这些盗匪个个都还没什么脾气。

    按照照纪,像这样的征伐路上是绝对禁止喝酒的,但柳三青一来是个凭借世家关系、半路出家的盗匪头头,二来他是这支队伍主将,没人管得了他,三来在这境内走了这么多天也没出事,所以对这套东西也没放在心上。

    每天宿营后都拉上李陌一,一边喝酒一边探讨探讨三国演义。不过这也仅限于李陌一,其他人倒是很自觉的遵守了,没人敢有什么意见。倒是柳三青酒量太差,每次李陌一才润了润喉咙,他就趴下了。

    在这跟随大队行进的几天之中,李陌一也在暗自做着行动,因为他不知道这支队伍什么时候会碰上剿匪人士,到时候打将起来,胜了还好,若是吃了败仗,大伙很有可能会一起逃命,以防万一,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现在对这些盗匪倒是刻意结交一二。

    ………

    和柳三青混得称兄道弟之后,李陌一很快取得了他身旁亲卒的指挥权。

    ………

    这天一如往常,把柳三青喝趴下之后,李陌一吩咐亲卒头目二楞子从柳三青的酒坛里灌上几壶,出去找其他盗匪们喝酒。

    ………

    ………

    到了偏帐的时候,一张桌子早已围满,这帮家伙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晚饭后加餐喝酒,而且这个活动在这支小小的大营里俨然成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有资格参加酒会的至少也得是哨总以上的盗匪。

    “李先生,你昨天说咱们这会跟三国里赤壁之战差不多,从占的地方上来看,咱们和那个敌方就好比那孙权和刘备,卫所兵就好像那‘八十万’,您说咱们会不会稳赢?!”说话是是守备人员吴五见,统帅着这里的二百个骑卒,从十几岁就开始当盗匪,据说对战事很有一手,这里的差衔除了柳三青就以他最高。

    他也是李陌一在这个大营中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的人,那天就是他率领一队骑卒把李陌一从山冈上抓了下来,而且还曾善意的帮他挡过一鞭子。

    “这话不好说………”李陌一扫了一眼,各个盗匪都放下杯子,凑过脑袋聚精会神的聆听,他压着嗓子说,“别的不说,就说咱们现在的处境,嘿嘿,恐怕也……”

    “恐怕什么?李先生别卖关子………”一个步卒面上急切十分,听李陌一欲言又止,粗着喉咙喊说。

    “他个爷爷的急个求求?这话好说么?”由于混得熟了,这些士人都是粗人,大伙相互之间早已言语不禁张嘴就骂,彼此倒也互不见怪。

    李陌一压皱着眉头苦着脸,小声说,“咱们在这里说这种话叫‘扰乱队心’,要砍头的知道么?!”

    “扰乱啥?这里的都是异国来的老兄弟,都是自己人,谁敢乱说?!”那步卒环顾了四周一眼,帐内的其他盗匪个个点头。

    “各位兄弟,这么说吧,咱们现在这会虽然没现出什么败象,但据我所知,咱们的处境可是相当之危险啊,远的不提,就说这临近不远的苏州府上,就有好几千的卫所兵驻扎…………这个局势实在是谈不上好!!”

    “那……李先生,咱们又没招惹他们,前段时间咱们从那边过界,不也啥事没有么,你咋说咱们处境危险呢?!”另一个步卒面上茫然问说。

    “前面是苏州府上正在调查一宗大案子,听说还与咱们盗匪中人有关系,苏州府这才分身乏术,一时无法细查过往之人马,现在人家案子破了,回过神来了,你说以后还会不会这么轻易顺路就让过?!”

    李陌一面露微笑,故做神秘的微微一抬眼,“其实你们也都知道,咱这大队是草头班子起家,就这么一两千人………那这问题就在于若是两方交战起来,咱们这边数输不起的——人家卫所兵输了还有整个苏州府,很快就能卷土重来,而咱们这边若是输了,嘿嘿………眼下异国国内时局动荡,各方势力自身难保,根本靠不住………前有狼后有虎,腹背受敌,你说这个局势好不好?!”

    “那咱们这边不能绕开所有卫所兵吗?!他们难不成就追着咱们打吗?!”

    “难说,咱这二千多人的队伍过境实在太过显眼,怕是日后必有一战啊!!”李陌一心中暗自沉言,这一通散布败绪,也不知道这些个盗匪能不能受到影响。

    “那按李先生这么说,咱们是一定会败的吗??”守备吴五见忍不住问说。

    “唉……”李陌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那……咱们怎么办?!”这么多天混下来,一众盗匪都知道李陌一博学多才,好像海内海外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各人老早就对他十分佩服,眼下见李陌一满脸颓丧无奈,不由得有些惊慌。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不出十日,咱这队伍迟早要吃大亏!!”李陌一长身而起,扒开面前的酒菜,俯在桌上对凑拢过来的盗匪们小声说,“都是自家兄弟,这里我就先提个醒,到时候大伙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如果前几天李陌一敢说这样的话,这些盗匪说不定早就二话不说把他拉出去砍了,但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之后,李陌一超前的学识得到了充分的表现,这些人不由自主的都产生了一种追随心理,此时见他说得这么笃定,虽然不敢确认,但心下倒也信了五、六成。

    其实李陌一也不知道这队伍会不会碰上什么卫所兵,甚至连卫所兵在哪也搞不清楚,但他却知道一支队伍齐心最为重要,眼下这队伍之中的几个副手头头,被他一通说辞,说的是心惊三分,原本心中信念不由动摇起来………

    何况李陌一说得也挺含糊,说处境危险、形势不利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笼统的说会“吃大亏”——到时候不论是吃大败仗还是小败仗,说吃大亏总不算说错,谅这些盗匪也不会想到这一头,总之照样也是“料事如神”。

    李陌一心下偷笑,看着这些半信半疑的盗匪,忽然发现自己虽然没深学,却也还有点相术一门的天资。

    ……………

    ……………?

    根据几日来的观察,李陌一觉得,柳三青这人根本不适合在大营里讨生活,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之后,李陌一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虽然他自己也没有参加过什么大队,但也能在这里挑出柳三青一大堆毛病。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李陌一看来,柳三青这人如果在后方的干干文秘当当参谋负担一些清谈工作是最合适不过了,但如果让他出来担任一支大队的主差,那的确是一件对士卒的生命不负责任的事情。

    虽然他开口闭口曹操刘备几十万大队什么的,但具体的战事却是另外一回事,他既不屑于和下级沟通,也很讨厌那些琐碎的战时事宜,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了部队中的骑卒、步卒、民夫这几大块相互脱节、各行其事,最后只是象征性的发号施令,成为名义上的最高统领,虽然实务管理上的混乱是书生领头人的通病,但就个人才能上讲,他显然更差一些。

    当然,对于这些关乎文人斯文面子的事情,李陌一也不会傻得跑到柳三青面前忠言直谏,就交情而言,两人的关系也没有达到这个近临程度。

    所以李陌一决定阴险一点,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

    ………

    逃跑无望后,李陌一也已经开始做起了全新的打算,对于在这队伍中,今后的个人前途问题,他这些天也仔细盘算了一下。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被委身于大队中,显然无法返回到安丘镇或是苏州府了,而根据他对当世天下的了解,眼下摆在他面前的也只有这样一条出路………

    想来也无碍,在此世之中,还有什么路子比当差更有前景的呢?

    来之安之,李陌一也是很快想的顺通,先前查案积攒的经验,也是可以用于战事,而且这战事才是真正能成就无上之路………

    眼前就是一个大好机会,这队伍的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二千来人,也可以驰骋一二………

    现在这个盗匪将军柳三青明显能力不足,自己正是可以好好表现表现,拉拢些许盗匪,帮他出头管管大营,如果柳三青不是瞎子的话应该也会心中有数,最好在他的提携下,混个一差半职,到时若是能平安回到异国,顺理成章的成为异国中人………再然后设法在异国之中周旋各方………

    新计划现已然形成,李陌一也终于释然了,眼下主要紧的,就是如何让流三青领队回去………

    ………

    ………

    不到半天时间,大队面临的形势越发严峻,随着苏州府上大量卫所兵的到来,尤其是大批机动灵活的骑卒部队参战,苏州府四周可谓是城高壁厚,全然越界不得,这支大队几乎已经丧失了前进的可能。

    比起前段时间的形势来说,眼下这般简直恍如梦境一般,在这个大环境下,大营中的一众盗匪颓丧的很,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不过对于李陌一来说,这些坏消息越发衬托得他的谋划高人一等,眼见当初的预言慢慢正在实现,盗匪们对李陌一也越来越恭谨,而李陌一也正好继续充当这种具有神秘光景的玄门相子。

    在危险渐渐临近的同时,文人领队的诸多弊端也在柳三青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现在他对酒的需求量逐日增加,而且已经开始对李陌一表示,他的身体健康状况持续恶化,暗示他随时都有可能需要独身回去治疗疾病,希望李陌一这位“大营第一智者”能想出什么好计谋,能让他顺理成章的暂时离职。

    李陌一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计划竟然在一阵左差右错之下,进展的如此之顺利………

    …………

    …………

    几天前,在行队路上柳将军一向雄姿英发挥,骑着高头大马八面威风的走在最前头,现在却在队伍的最后面押阵了,闪亮的盔甲也换了下来,穿着普通的衫服与士卒同甘共苦,因为手边缺乏信任的人才,于是他派遣李陌一率领部分亲卒在前面指挥开路。

    李陌一对此无可奈何,但盗匪们的表现让他稍稍安慰。

    虽然这支大队的士气低落,但终究是从异国、辗转数千里的劲旅人士,六百多步卒骑卒每一个人拥有丰富的战场经验,而这些低级盗匪们对大队也具有相当的控制能力,之前大队和民夫是混杂在一起行路的,但李陌一现在已经纠正了这个错误,让战斗人士和非战斗人士彼此分离,拉出了作战应对的空间。

    尽管有所预料,但灾难依旧来得如此突然。

    ………

    ………

    这天的天气一如既往的严寒,部队在一座西部山头上一片平矮的丘陵间行进,李陌一正骑着骡子计算着这几天的大队账目,守备吴五见忽然大汗淋漓的策马冲到身前,面色惊惶,声嘶力竭的高声喊说,“李先生……李先生……不好了……!!”

    李陌一悚然抬头,面带疑惑的朝他看去,这时不待吴五见报告,他自己也能看清楚了,一队浑身污秽不堪的败卒从前面齐齐而至,丢盔弃甲的径直朝自己这边冲来。

    吴五见气吁吁的说,“李先生,前头好像有卫所兵,咱们的人败了!!”

    “卫所兵离咱们有多远?!”李陌一虽然心中暗喜,但身在此营中,多少也有点着慌,战场之上冲头就莽,那些个卫所兵可不管人是哪方的。

    而且,眼见四周的士卒们都看着自己,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心骨,李陌一不由得转了心中之计,眼下先帮助这支队伍度过此难关再说。

    “这……还没打探清楚……”

    “那这帮家伙是在哪里被打败的?”

    “这个……好像是前面的一个小城……不大清楚……”

    其实李陌一也很理解他,吴五见是一个很好冲锋型将领,在这几天的洽谈之下,李陌一得之,吴五见这人完全是靠个人武力升上来的盗匪,简单来说,吴五见这人根本不明战事,只是个人武力高超而已。

    这支部队的其他盗匪副手也大都是如此,差位和手下的人马很不成比例,他们以前大都是只管砍人的基层头目,对这类指挥没有任何经验。

    可以说,如果叫吴五见退下衣衫,打着赤膊带头冲锋,李陌一相信他一定会很好的完成任务,但如果要他单独率领一支人马行动,那估计应该是出于陷害他的目的。

    “吴五见,吴五见!!”

    “末将在!!”

    不出李陌一意料,两人呆了一呆,随即下意识的应说,很自觉的接受了李陌一身份的转变。

    “你们两人分率前队的步骑列阵,莫让那些败卒冲乱咱们的队伍………”李陌一稍一犹豫,咬了咬牙,下令说,“出发!!”

    “遵命!!”

    接到明确指令后的两名盗匪头头仿佛找到了什么依靠,神色镇定了许多,马上开始吆喝着下面的士卒列成战斗队形。

    “我去后队回报柳将军,调卒自行应变!!”李陌一一拉缰绳,骡子吁溜溜的叫了几声,不情愿的回头朝后队奔去。

    …………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455/ 第一时间欣赏阴冥经最新章节! 作者:王一了所写的《阴冥经》为转载作品,阴冥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阴冥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阴冥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阴冥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阴冥经介绍:
李陌一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醒来时已是一身的冷汗。很快,他开始出租爷爷留下的老宅子......阴冥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冥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冥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