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宁家人的烦恼
“皇帝哥哥。”
就在齐嵘心不在焉地往上朝的大殿走时,齐瑾涵的呼喊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齐嵘闻声抬头看,见齐瑾涵正提着裙摆向他跑来,而且边跑边嚷嚷着:“皇帝哥哥,我要出宫,我要出宫。”
齐嵘目光沉沉地看着因奔跑而两颊泛红的齐瑾涵,冷声提醒道:“朕说过,以后不许你再踏出宫门一步,否则……”
结果不等齐嵘说完,齐瑾涵就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芷冉姐姐也不进宫找我玩,我都快闷死了,我要去找芷冉姐姐。”
听到宁三小姐的名字,齐嵘目光微转,片刻后说道:“她不进宫,你就正式下个帖子请她进宫,堂堂公主天天往外跑成何体统。”
齐瑾涵先是一愣,接着兴奋地跑开了。真笨,她怎么就没想到。
齐嵘望着齐瑾涵远去的身影,对身后的心腹太监吩咐道:“等宁三小姐进宫时,记得向朕通禀。”
“是,皇上。”
齐瑾涵跑回自己的寝宫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写请帖,然而写请帖的过程并不顺利。
因为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更奇怪的是,那个家伙虽然讨人厌,但她心里却有点想见到他。
因此,在写请帖的过程中,齐瑾涵无数次地咬着笔头犹豫,到底要不要暗示芷冉姐姐把那个讨厌的家伙也一起带进宫来。
就这样,短短的一张请帖硬是从早上磨蹭到午时才最终确定下来。
而最终确定的请帖上齐瑾涵也没有暗示什么,因为她想到对方可能并不想看到她,不想自讨没趣,所以只能心有遗憾地作罢了。
大将军府。
已到用午膳时分,可一早就进宫上朝的宁将军却还未回府。
等候宁将军一起用膳的慕若菱、宁夫人、宁广宇、宁芷云几人皆大眼瞪小眼,各自猜测着宁将军晚归的原因。
穆王爷谋反之事已经解决,而最近也没有听说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按理不该到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宁夫人越想越纳闷,越想越不安,于是吩咐宁广宇道:“宇儿,你去找其他大人打听打听,问问你爹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
“好。”
宁广宇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就见宁将军大踏步走了进来。
今日的宁将军明显情绪不佳,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坐下闷头吃喝起来。
难道又是被那个冯昂给气的?
宁夫人琢磨了会儿,开口问道:“老爷怎么了?是谁惹老爷不开心了?”
宁将军气得不想说话,可有些话不说出来又憋在心里难受,于是猛往嘴里扒几口饭菜,狠狠嚼碎咽下后,才气愤地表达自己的不满:“除了那个冯昂还能有谁。你说他一个文官,偏偏要对出兵打仗的事指指点点,跟自己什么都懂似的。”
还真是冯昂。
宁夫人揉揉太阳穴,头疼地问:“他又做什么了?”
老爷不是第一次对冯昂提意见。
因揭发穆王爷有功,冯昂不仅升了官,而且比以前更加得皇上宠信,可以说是皇上面前红得发紫的稀有人物了。
结果呢,这冯昂职位高了,权力大了,渐渐地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人一天天跟着飘升起来,自以为自己能耐过人,什么事都想插一手。
给林丞相找麻烦倒也罢了,毕竟他们两人的职权有交集,平时难免有意见不合的地方,孰是孰非,很难说个清楚明白。
可没想到,冯昂越来越肆无忌惮,找着找着竟找到老爷头上来了。
听到宁夫人的问话,宁将军解释道:“北部边关传来消息,说敌国蠢蠢欲动,似有大举侵犯之意。
我看朝中太平无事,就请求皇上让我领兵驻守边关以防不测,结果冯昂说什么那些弹丸小国不足为虑,不值得我一个大将军亲自出马,派其他将军去就可解决。
这还不算,他竟然求皇上让他那个对打仗一窍不通的儿子去我军中做参军,还说让我好好指点指点,皇上竟然也同意了,你说这算什么事。”
慕若菱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这恐怕不单单是冯昂的意思,只怕也有齐嵘的授意,看来齐嵘对大将军府是越来越不放心了。
宁夫人对冯昂的所作所为也深感不满,略带嘲讽地说道:“这冯大人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自己做了御史还不知足,难不成还准备重新栽培他儿子领兵打仗、当将当帅不成?”
宁将军冷哼:“我看他似乎真有这个打算。”
听闻冯昂越来越猖狂得意,宁广宇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向对面的慕若菱看去。
慕若菱明白宁广宇是什么意思,遂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安心等待。
现在还不是收拾冯昂的时候,就让冯昂再得意一些日子吧。
冯昂现在越是得意猖狂、越是爬的高,到时就会摔的越狠、死的越惨。
宁广宇见三姐姐不让自己多话,心里虽然着急,可终究还是忍耐住了,劝宁将军道:“爹,穆王爷的事冯大人立了大功,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爹就先忍着点吧。”
宁将军无奈地叹口气,转移话题说道:“不管他了,反正刺客之事结束了,我以后也不用再天天进宫面对他了,我只管把军中事务处理好就行,他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
宁将军说完,又想起什么来,继续说道:“下个月就是皇上寿辰,我听闻大昌国的太子要来为皇上贺寿,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皇上的意思是准备好好操办操办,一来好迎接大昌国太子等人,二来这些日子因刺客之事闹得君臣皆不安心,也趁机让大家好好放松放松。”
大昌国。
听到这个名字,慕若菱握竹筷的手指陡然收紧,同时眼底闪过冰寒之色。
大昌国就是徐苡诺的父兄谋权篡位灭掉大耀国后新立的国家。
徐炫明来访?
好啊,那她就等着他的大驾,她定让他有来无回。
午膳接近尾声时,突然有守门的小厮给慕若菱送来了一张请帖,说是从宫里送来的。
慕若菱猜测应该是齐瑾涵的帖子,打开一看,果真如此。
第32章 请帖
宁夫人探头往帖子上瞅了眼,好奇地问道:“冉儿,这是谁的帖子?是乐安公主的吗?”
慕若菱点头说:“是的,公主请我明天进宫陪她。”
宁夫人看宁将军一眼,又试探着问:“那你明天要进宫吗?”
慕若菱略作思索后,说道:“我准备去。公主多次请我进宫陪她,我都不曾答应,这次她正式下帖子请我,如果我再推辞,只怕会惹公主不高兴。”
宁夫人一想也是,上次乐安公主突然跑来找冉儿,把他们吓了一跳。
公主是金枝玉叶,又是先帝唯一的一位公主,若出了事可怎么办?
想到这些,宁夫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用过午饭,慕若菱准备直接回房为明天进宫做准备,结果,宁广宇也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慕若菱以为宁广宇是有话和她说,可谁知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宁广宇还是一句话不说。
这让慕若菱疑惑不已,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弟有事吗?”
“啊?”
宁广宇不知想什么出了神,听到慕若菱的问话猛然惊醒过来,嘿嘿笑了笑,目光闪烁地道:“三姐姐明天要进宫,我怕路上不太平,不如明天我陪三姐姐一起进宫去。”
慕若菱道:“不用麻烦四弟了,我不会有事的。”
宁广宇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然后一溜烟跑开了,根本不给慕若菱再开口的机会。
慕若菱有些莫名其妙,以前宁芷冉进宫也没见宁广宇这么殷勤过,今天是怎么了?看他心事重重、目光闪烁的样子,进宫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正疑惑间,慕若菱突然意识到什么,眼底不由闪现出一丝笑意。
宁广宇该不会是想进宫见齐瑾涵吧?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慕若菱带着丫鬟桑儿开始向皇宫进发。
宁广宇自然不甘落后,早早就在府门口候着了,不仅如此,还自告奋勇地接替了车夫的位置,准备亲自为两人驾车。
途中,慕若菱正闭目靠在车厢上想心事,突然听宁广宇语气迟疑地问道:“三姐姐,你……你今天是不是天不亮就出府了?你这么早出府干什么去了?”
慕若菱心中微惊,猛地张开了眼。
她本以为自己出府没有人知道,不曾想还是被宁广宇发现了。
而桑儿看着面前的小姐却是一脸发懵,忍不住皱眉苦想。
小姐今早有出府吗?她怎么不知道?
噢,她想起来了。今早她起床后,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头晕晕的。
她见小姐还未睡醒,就想着再躺下多睡一会儿,可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小姐应该就是在她睡着期间出府的吧。
想到这里,桑儿心中自责不已。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出府她竟然都不知晓,实在太失职了。
可桑儿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头晕,是慕若菱悄悄让她闻了迷药的缘故。
因为今日是齐祯的忌日,慕若菱需要去皇陵,而她又不想让别人知晓此事,所以才给桑儿下了迷药。
慕若菱挪到车厢的最前端,掀开帘子问宁广宇:“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没有跟踪我吧?”
宁广宇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警惕和担心,如实说道:“我怎么可能跟踪三姐姐,我是看到三姐姐一大早从府外回来,觉得奇怪才问的。”
没有就好。
慕若菱暗暗松口气,随口搪塞道:“我出府也没干什么,就是觉得清早的气息较清新,随便出去走走。”
在天不亮时悄悄出府就为了呼吸清新气息?
宁广宇一听就知道三姐姐没有说实话,但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虽然不知道三姐姐出府究竟做什么去了,但他相信三姐姐肯定不会做坏事。
宁广宇琢磨了会儿,劝说道:“三姐姐一个人出府太危险了,该带几个丫鬟小厮的。”
桑儿也说道:“是啊,小姐不管去哪里都该带上奴婢的,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慕若菱重新靠回车厢上,闭着眼睛缓缓道:“以后不会了,也不需要了。”
就算需要,也要等到明年今日了。
“芷冉姐姐,芷冉姐姐……”
当来到宫门外时,马车还没有停稳当,就听到齐瑾涵兴奋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慕若菱跳下马车,看到齐瑾涵正一手扶着宫门一手朝她挥舞着,看上去似乎想跨出宫门却又害怕的样子。
宁广宇见状,不禁有些奇怪。
依齐瑾涵活泼好动的性子,不是应该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和三姐姐相见么?怎么却站着不动?看她那样子,好像宫门外就是不可碰触的禁地似的。
慕若菱也发现了齐瑾涵的不同寻常之处,走到她面前问道:“公主怎么了?为何站在这里不动?”
齐瑾涵不高兴地努努嘴,一脸郁闷地说:“我上次偷偷出宫的事被皇帝哥哥知道了,皇帝哥哥就把我禁足了,警告我说如果我再踏出宫门一步,就把我禁足在我寝宫里。”
“噗嗤!”宁广宇一听,直接笑出了声。
齐瑾涵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控诉:“你又嘲笑我。我请芷冉姐姐进宫,又没请你,你来干什么。”
齐瑾涵嘴上虽如此说,但看到这个讨厌的家伙也来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欢喜。
宁广宇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回道:“我三姐姐让我陪她来的。”
齐瑾涵闻言,决定放他一马,然后亲昵地抱着慕若菱的胳膊往宫内走,并边走边说道:“芷冉姐姐,我亲手做了如意红豆糕,就在湖边的凉亭里,你赶快过去尝尝。”
结果,还不等慕若菱说什么,宁广宇已忍不住接话道:“你还会做糕点?那我得好好品尝品尝,想来公主的手艺应该很不一般。”
齐瑾涵无语地朝天翻白眼,这人可真够自觉的,她有说请他品尝吗?不过,看在他说话还不算太缺德的份上,她倒可以赏他两块尝尝。
在路过一处花丛时,慕若菱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同时浑身的神经迅速绷紧,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因为,她看到齐嵘在众太监的簇拥下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第33章 以、后
在看到齐嵘的那一刻,慕若菱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杀死这个男人,而且越快越好。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做,只是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齐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芷冉姐姐,你怎么了?”
齐瑾涵看慕若菱站着不动,有些奇怪,但当看到走近的皇帝哥哥时,自以为明白了什么,于是安慰道:“芷冉姐姐别怕,我皇帝哥哥很好的,你看你以前进宫时,我皇帝哥哥也没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慕若菱眼底浮起一抹冷笑。
怕?
她只怕齐嵘死的太便宜。
不多时,齐嵘来到近前。
众人行礼参拜:“参见皇上。”
“都平身吧。”齐嵘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浑厚有力。
齐嵘虽然是在和众人说话,可深邃如潭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直接锁定在了慕若菱身上,细细打量两眼后沉声问道:“朕听闻芷冉小姐调制出了七日不散的姽香,可是真的?”
慕若菱抬眸看了齐嵘一眼,又迅速垂下,温声答道:“回皇上,是真的。”
齐嵘挑眉,同时眸光加深了几分,“朕很好奇,芷冉小姐是如何调制的?”
慕若菱莞尔一笑,声音也放轻放柔了一些,“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如果皇上真有兴趣知道,不如等以后有机会臣女再细细告诉皇上如何?”
以、后。
齐嵘咀嚼着这两个字,忍不住再次在慕若菱身上打量起来。
这个女人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还是这不过是她为不想告诉他而找的一个借口?
是他想多了吗?
齐嵘暗自琢磨了会儿,说道:“好,就依芷冉小姐所言,以后有机会朕定会好好向芷冉小姐请教。”
慕若菱闻言,抬眸看着齐嵘笑了,笑容轻柔似水,如春风拂面。
生长在皇家,又是一国之君,齐嵘见过、有过的女人并不少,当看到面前的女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神态时,他确信自己没有想多。
他寿辰过后就是大选了,等把这个女人选入宫后再问也不迟。
待齐嵘离开后,慕若菱和齐瑾涵等人继续往湖边的凉亭走。
不知是何原因,慕若菱感觉到齐瑾涵的情绪明显比之前低落很多。
默默走出一段路后,突然听齐瑾涵说道:“芷冉姐姐,你真的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吗?以前我二皇兄也多次试着调制,可都没有成功呢。”
若是早点知道芷冉姐姐有七日不散的姽香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提前向芷冉姐姐要一些,然后让人和如意红豆糕一起给二皇兄送去,二皇兄若地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
因见到齐嵘的原因,慕若菱的情绪本就很糟糕,此时再听到齐瑾涵的话,心中更加悲伤凄凉。
她望着前方干净如洗的湛蓝天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是真的,我也是才学会不久。”
齐瑾涵闷闷地说:“为什么都喜欢姽香呢,我就不喜欢。”
慕若菱闻言,奇道:“公主以前不是很喜欢姽香吗?我记得当时公主还向青城公主讨要过。”
“曾经喜欢,可现在不喜欢了。”
宁广宇忍不住凑近前问:“为什么?”
齐瑾涵赌气似地说:“不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不仅不喜欢姽香,也不喜欢青城公主慕若菱。
二皇兄明明没有轻薄慕若菱,慕若菱为什么要冤枉二皇兄?
而且当时慕若菱明明可以救二皇兄的,可她却见死不救,二皇兄给她写了那么多封信,她竟然一封都不回。
她就不明白,二皇兄为什么那么喜欢慕若菱,喜欢得连命都丢了。
今天是二皇兄的忌日,曾经的一国储君,如今又有多少人记得。
为了那样一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女人,实在不值得。
齐瑾涵虽然没说什么,但慕若菱多少猜到了一些,她望着虚无的天际,心中除了苍凉再无其他。
气氛一时陷入了压抑沉寂中。
跟在后面的宁广宇见两人情绪似乎不大好,故意打破沉寂嚷嚷道:“公主,都走这么久了还没到地方啊,我走的腿都酸了,肚子也饿了。”
齐瑾涵一听,幸灾乐祸起来,“你活该,谁让你早饭不多吃点。”
宁广宇嘻嘻笑:“这不是猜到公主要请我和三姐姐吃红豆糕么,早饭吃太多的话哪还有胃口吃糕点,如若不吃,岂不辜负了公主的美意。”
猜到?齐瑾涵几乎晕倒,“你还未卜先知呀,你是神仙呀。”
宁广宇假装听不懂齐瑾涵话里的嘲讽之意,含笑抱拳道:“过奖过奖。”
齐瑾涵不禁被宁广宇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逗乐了,“谁夸奖你了,好话歹话你听不出来啊。”不得不说,这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吵吵嚷嚷间,几人来到了湖边的八角凉亭里。
慕若菱看到凉亭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盘如意红豆糕和几盘精致瓜果。
虽然齐瑾涵明确说要请她品尝自己做的红豆糕,但她并没有拿红豆糕吃,而是直接拿了切好的甜瓜。
因为,她知道齐瑾涵做的红豆糕不是一般的不好吃。
宁广宇看着那盘模样看起来还挺可口的红豆糕,兴致勃勃地拿起一块品尝,结果一口咬下去便龇牙咧嘴起来。
他很怀疑,这真的是红豆糕而不是石头糕吗?他的牙都快要被硌掉了。
而齐瑾涵却还不停地追问着:“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
宁广宇看齐瑾涵那满眼期待的样子,不忍心打击她,最终咬咬牙、狠狠心,重重点头道:“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豆糕。”
怕齐瑾涵不信,宁广宇硬是硬着脖子把一块红豆糕给吞了下去,只是噎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慕若菱悠悠说道:“既然四弟觉得公主做的红豆糕好吃,不如就全吃下吧。”
宁广宇一听,脱口而出道:“三姐姐,你不厚道。”话出口,才惊觉说错了话,立刻向齐瑾涵看去。
其实,齐瑾涵也知道自己的手艺如何,叹息一声,神色悲伤地说道:“我很久没做糕点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吃,我只是想念二皇兄了,所以才做了些。
以前,二皇兄为了哄我开心,每次都会夸我做的好吃,还鼓励我继续去尝试,只怪我太愚笨,一直学不会。”
说完,突然端起红豆糕向湖中倒去,“不好吃就不吃了,倒湖中让鱼儿吃吧,反正今天我的鱼儿还没喂食呢。”
宁广宇见状连忙从她手里抢夺过来,紧紧护在怀里说:“谁说不好吃了,我都说了特别好吃,你们不吃我吃。”
“你真觉得好吃?”齐瑾涵不太相信地皱皱眉,说:“可这么多你也吃不完,给我的鱼儿吃几块吧。”
宁广宇却抱着盘子不撒手,“我吃不完带回家慢慢吃。”
齐瑾涵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大个的一个人怎么跟个吃独食的孩子似的。
罢了,想吃就吃吧,反正噎死了她不负责。
第34章 突来的赏赐
午后。
皇陵。
林长歌步伐沉重地一步步走向前太子的墓葬。
阳光满目,却融化不了心中的荒凉。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长歌看到了墓碑前摆放的祭品,不由苦涩凄凉地笑了。
想不到时隔数年,还有人记得他这个声名狼藉的人。
是齐瑾涵吗?
不出所料,等来到墓前,林长歌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盘如意红豆糕是齐瑾涵的手艺。
他伸手朝其中一块捏了捏,不禁无奈地笑了。
几年过去,这齐瑾涵的手艺还是没一点长进,做的糕点依旧硬的噎死人不偿命。
目光转动间,林长歌意外发现一个绿色的物什在两个盘子中间的缝隙中夹着。
他拿起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绣有合欢花的绿色香囊。
这让林长歌疑惑不已。
因为香囊、帕子之类的东西一般是关系不同寻常的男女才会相互赠送的。
难道今天除齐瑾涵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来过?
肯定不是何雅珺,因为何雅珺还病着,根本不曾出府。何况何雅珺已经知道他还活着,又怎会来坟前看他。
不是齐瑾涵,不是何雅珺,那会是谁?
林长歌边思索边打开香囊看,里面并没有别的,只装了满满一袋合欢花。
就在这时,在合欢花淡淡的香气中,林长歌突然闻到了另一种熟悉的香味。
姽香!
难道是她?
林长歌不知道自己为何第一时间又想到了慕若菱,他只知道,当想到这个可能性时,他的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而眼眶更是灼热到刺痛。
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努力平复着受了极大刺激的心。
过了许久,林长歌才重新低头看向手中的香囊,片刻后自嘲地笑了。
怎么可能是慕若菱,定是他又在痴心妄想、自作多情了。
慕若菱在忙着筹划报仇之事,怎么可能有空闲、有心情来看他这个根本就不在乎的人,她应该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但想到报仇,林长歌不禁又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难道慕若菱被齐嵘背叛伤害之后,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后悔了,所以才来看他?
林长歌想不明白,也不敢确定手中的香囊就是慕若菱的。
他站在墓前沉思了会儿,最终小心地把香囊收入了怀中。
不是说慕若菱调制的姽香能七日不散吗?这个香囊究竟是不是她的,七日后应该就能知晓。
直到太阳西斜,慕若菱才被齐瑾涵依依不舍地放出宫。
谁知,回程的马车刚启动,就听宁广宇试探着问道:“三姐姐,你今天那样和皇上说话,是不是还想进宫啊?”
慕若菱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很明确地表态,只说道:“我是想进宫,但最终还要看皇上的意思。如果皇上选我,我就进宫,不选,就不进。”
宁广宇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我看皇上那态度,十有八九会选三姐姐入宫,这可是三姐姐的终身大事,三姐姐应该提前和爹娘商量好才是啊。”
慕若菱闻言,掀开车帘郑重叮嘱宁广宇,“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爹娘面前,四弟不要提今天的事,到时我自会和爹娘说。”
“这……”宁广宇觉得很为难。
他和爹娘都是不同意三姐姐进宫的,可现在三姐姐却悄悄计划着要进宫去。
如果他不告诉爹娘让爹娘阻止三姐姐,那万一三姐姐进宫后过得不好怎么办?他岂不是害了三姐姐一辈子?
慕若菱见宁广宇闭口不答,加重语气问道:“四弟,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宁广宇纠结了会儿,最终无奈地投降:“好吧好吧,就当我眼瞎了耳聋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桑儿听到宁广宇无比怨念的语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猛然意识到自己笑得不合时宜,又连忙伸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慕若菱放下帘子,看着桑儿也沉声提醒道:“还有你,老爷夫人面前不要多话。”
桑儿重重点头许诺:“小姐放心,奴婢的嘴巴一向是最紧的。”
得到两人的保证后,慕若菱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靠在车厢上歇息一会儿,突又想起一事,再次掀开车帘问宁广宇道:“四弟知不知道靖老王爷最近在忙什么?”
她很好奇,那天穆王爷被抓走之时在靖老王爷耳边说了什么。
看靖老王爷那不敢置信的样子,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大秘密。
而从穆王爷当时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猜到了齐嵘要拿自己做替罪羊。
会不会穆王爷向靖老王爷透露了齐嵘做的某些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可以想办法把靖老王爷拉入自己的阵营中加以利用。
靖王府可是掌管着守卫京城的六十万军士,若有靖王府做后盾,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宁广宇听到问话,皱眉仔细想了想,说道:“寿辰那天过后我就没再见过靖老王爷,只是听说靖老王爷最近好像病了,整日闭门不出。三姐姐问他做什么?”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说:“没事,就是随口问问。”而后放下帘子,开始靠在车厢上琢磨事情。
第二天用过早饭,慕若菱正在房中翻看书卷,突然有个丫鬟匆匆走进来说:“三小姐,宫里突然来人送了许多东西,说是皇上特意赏赐给三小姐的,夫人请三小姐马上过去一趟。”
齐嵘的赏赐?
这有些出乎慕若菱的意料。她猜到齐嵘会选她入宫,可没想到齐嵘竟这么急着向众人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齐嵘这样做,是为了表达自己对先皇后的在意、重视之情吗?可真是痴情的很呢,也虚伪、恶心的很。
当慕若菱来到待客的正堂时,宫里的人已经离去,只有宁夫人和宁广宇在焦急地等待着。
慕若菱往桌上扫了眼,只见上面满满当当地摆放着绫罗绸缎、钗环首饰、金银玉器等物,每一样都极精致华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慕若菱心中止不住冷笑,可真是大手笔呢。
宁夫人一看到慕若菱进来,连忙上前担忧地询问:“冉儿,这究竟怎么回事?皇上为何突然赏赐你这么多东西?”
慕若菱正欲答话,却见宁将军大踏步走了进来。
第35章 贪婪的嘴脸
“爹爹爹,”看到宁将军进来,宁广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急声嚷嚷道:“三姐姐要进宫,您快劝劝她。”
“嗯?”宁将军一听,胡子立刻翘了起来,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赏赐,瞪大眼看着慕若菱问:“这怎么回事?”
慕若菱便简略地把昨天在宫里发生的事如实述说了一遍。
宁夫人听后着急地说:“冉儿,你这样说,皇上肯定以为你是故意的,肯定是觉得你想进宫,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地赏赐你东西。”
宁将军也不由眉头紧皱,思索了会儿,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辩解道:“谁说的?反正我是没看出来。我倒觉得皇上赏赐这些东西,是迫切地想知道姽香的调制方法。
既如此,冉儿直接把方法告诉皇上就行了。咱们呢,就赶紧给冉儿挑选人家,尽快把亲事定下来。”
宁夫人仔细一琢磨,觉得很有些道理:“对对对,真有可能是这样,毕竟皇上那么爱先皇后,现在听到冉儿调制出了先皇后最爱的香,激动也是人之常情。”
慕若菱看着宁将军和宁夫人正式表态道:“爹,娘,昨天我是故意和皇上那样说的,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进宫。”
“冉儿,你是不是傻了呀?”宁夫人忍不住伸手去摸慕若菱的额头,“你明知道皇上不喜欢你,为什么还非要进宫去?就算你会调制七日不散的姽香又能怎样?皇上还是不爱你啊。没有皇上的宠爱和庇护,你在宫里可怎么过?”
慕若菱态度坚决地道:“皇上爱不爱我我不在乎,反正皇上除了先皇后谁也不爱,大家都一样。皇上就算对我不好,也肯定不会对我太坏。”
宁夫人气得差点没在慕若菱头上打两巴掌,“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宁将军盯着慕若菱看了会儿,突然问道:“你坚持进宫,莫非有什么目的不成?”
慕若菱微惊。不愧是大将军,眼睛够毒辣。
她稳住心神说道:“爹想多了,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觉得皇上还不错,想嫁给皇上罢了。何况,这盛阳城中也没有我想嫁的人,难道爹娘想让我一辈子老死闺中吗?”
宁将军和宁夫人不禁面面相觑。
女儿这意思是,如果不让她嫁给皇上,她就老死闺中一辈子不嫁人了?
女儿为了林长歌,在灵隐寺待了两年,白白浪费两年青春年华,如今又为了皇上,宁愿老死闺中一辈子不嫁人。
这……这可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他们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最终,宁将军和宁夫人没有扭过他们的宝贝女儿,勉强答应让其参加皇上登基以来的首次宫廷大选。
自冯昂被皇上亲自提拔为二品大官后,冯家便成了盛阳城中朝臣权贵们争相结交攀附的对象,特别是那些曾经与穆王府有些关系的人,更是踏破了冯家的门槛,他们只为能求得冯大人在皇上面前说句好话,保家族不被穆王爷谋反之事牵连。
时值夏季,处处散发着闷热烦躁的气息,不过冯家待客的厅堂里却是一如既往地凉爽热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此时,宽敞明亮的厅堂里,一身华丽装扮的冯夫人正在和两位贵妇人说话。
冯夫人的心情极好,脸上笑容不断,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春风满面,从发饰上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笑肆意地晃动着。
而坐在冯夫人身侧的冯家大小姐冯芊语却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对众人的谈话似乎也不感兴趣,只低头默默摆弄着手中的丝帕。
一红衣贵妇人从随身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食盒放到冯夫人面前,打开盖子说道:“夫人,这是我娘家人从异域带回来的果子,咱们这里吃不到呢,我吃着味道还不错,就给夫人尝尝鲜吧。”
“你太客气了。”冯夫人满面笑容地说,见盒中的蔬果果真是从未见过的,遂伸手捏起一颗送入口中品尝,顿觉甘甜无比、口齿生津,忍不住赞道:“味道果真不错。”
红衣贵妇人见冯夫人喜欢,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色,“若夫人喜欢吃,下次我再让我娘家人多送一些来。”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冯夫人说着,又捏起一颗果子塞入了口中。
红衣贵妇人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虽然这些果子确实不易得,更不易保存,但若冯夫人想吃,再不易她也会想办法弄来,只希望冯夫人能在冯大人面前替她家老爷美言几句,这样她家老爷就不用天天担心被穆王爷谋反之事牵连了。
待冯夫人一连吃下十几颗果子,心满意足地停手后,另一紫衣圆脸妇人才拿出一匹缎子说:“这是用稀珍鸟羽和金丝银线织就的缎子,用时近两年才完成。用这缎子裁衣裳穿在身上,在太阳底下一照会发出五色光呢,就送给大小姐用吧。”
“万万不可,这太贵重了,芊语哪能用这么贵重的缎子。”冯夫人一看便知此物不寻常,嘴上虽然在推脱,但两眼却直勾勾地盯着缎子瞧,眼中迸发出的灼热光芒遮都遮不住。
紫衣妇人看到冯夫人那副贪婪的嘴脸,心底一阵厌恶,可面上又不得不带着得体的笑做出一幅大度模样。
她亲自把缎子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嘴里说着讨喜的话,“夫人说哪里话,大小姐不仅模样俊俏,又极温和懂事,放眼整个盛阳城,也没哪个小姐能与大小姐相提并论,大小姐若是配不上,恐怕只有月宫仙子能配得上了。”
一番话说得冯夫人心花怒放,也就不再假意推脱,转头朝一旁默不作声的冯芊语催促道:“芊语,还不快谢谢王夫人相赠。”
冯芊语依言起身,勉强笑着施礼答谢:“谢谢夫人。”
紫衣妇人忙扶着冯芊语的肩膀让其坐下,“大小姐不必多礼,听闻大小姐琴艺极佳,我家香儿正准备来向大小姐讨教学习呢。”
还不等冯芊语开口,冯夫人已应允下来:“这是好事,芊语整日闷在屋里无事,若香儿来了两人正好做个伴。”
紫衣妇人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几人正说笑间,有个丫鬟进来向冯夫人禀道:“夫人,老爷回府了。”
第36章 大祸临头
听到冯大人回府了,红衣妇人和紫衣妇人立刻站起身说:“既然冯大人回来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以后再来找夫人说话,还望夫人不要嫌麻烦才是。”
冯夫人和冯芊语起身相送。
冯夫人边走边说着客套话:“说哪里话呢,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麻烦。今天我也就不多留你们了,以后没事常来坐坐。”
“一定一定。”
送走两位夫人后,冯夫人返回厅堂开始查看两家送来的礼品,看着堆满桌子的贵重礼品,冯夫人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想不到他们冯家也有让人当成宝捧在掌心供奉的一天,看来以后她有好日子过了。
就在冯夫人沾沾自喜时,冯昂脚步匆匆、脸色沉沉地走了进来。
沉浸在美梦中的冯夫人并未发现自家老爷的异常,笑盈盈地说:“老爷你看,今天李夫人和王夫人又来找我说话了,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年咱们冯家就能在盛阳城站稳脚了。”
冯昂冷哼一声,瞪着冯夫人呵斥道:“妇人之见,岂不闻伴君如伴虎。你知不知道,咱们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如今老爷正得圣心,咱们家能有什么祸事。”冯夫人不以为意,拿起那匹稀珍鸟羽织就的缎子在冯芊语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琢磨着要裁个什么式样的衣裳才好。
冯昂看了眼冯芊语,沉声说道:“我得到消息,今早皇上派人给宁芷冉送去了很多赏赐。”
冯夫人停下比划的动作,疑惑地问:“皇上为什么给宁芷冉赏赐?”
冯芊语也睁大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等着父亲的下文。
冯昂道:“我派人打听过了,是因为昨天皇上在宫里遇到宁芷冉,得知宁芷冉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所以今天皇上赏赐了宁芷冉东西。
那姽香是先皇后最爱的香,从无人调制成功,我看皇上这意思,八成是要选宁芷冉入宫。”
冯夫人一脸不屑,“入宫就入宫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自皇上登基后入宫的女人多了去了,加她一个又算什么。”
冯昂见冯夫人跟个木头似的一直不开窍,不禁气得咬牙,“你说的轻巧,宁芷冉若真进了宫,咱们冯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到时她还不知道在皇上耳边吹什么枕边风呢,说不定这正是大将军府为报复咱们家设的局。”
“老爷的意思是,大将军府设计让宁芷冉入宫是为了对付咱们冯家?”直到这时,冯夫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惊慌起来。
冯家和大将军府因婚事闹僵后,由于有穆王府在背后做靠山,大将军府也没能把冯家怎么样。
虽然后来穆王府因刺杀帝后、谋权篡位被灭门,冯家失去了穆王府这座靠山,但她和老爷也没有太担心。
毕竟如今的冯家正得皇上宠信,更是许多权臣世家结交的对象,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欺压的。
可没想到,好日子才没过几天,宁芷冉竟然要入宫为妃嫔了,万一到时宁芷冉真的笼络住了皇上的心,冯家岂不要完蛋了?
冯夫人越想越觉得冯家的前途一片惨淡,“这可怎么办,咱们家好不容易才过几天舒坦日子,难道又要回到以前担惊受怕、被人踩在头上作福作威的苦日子?”说着说着,竟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想起家族的前程,冯芊语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眼底满含担忧和对爹娘的心疼。
“遇到事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
冯昂烦躁地斥责冯夫人几句,然后如鹰般锐利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冯芊语身上,“回府途中我已经仔细想过了,让芊语也入宫,与宁芷冉分庭抗礼,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
冯芊语闻言震惊不已,张合着嘴唇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默默低下了头。
“对对对,”冯夫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立刻握住冯芊语的手泫然欲泣道:“芊语啊,咱们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可不能因此跌落下去啊,你愿不愿意为了咱们冯家的前程入宫去?”
作为冯家的长女,冯芊语自小就是个温顺懂事的乖女儿,家族危机之时,面对爹娘的期盼,违逆的话她如何说得出口,虽心中万般不愿,但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一切由爹娘做主。”
“好好好,愿意入宫就好,我和你爹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安心等着参加大选吧。”
突来的一场雨让夏日的炎热消减不少。
雨停歇后,慕若菱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朝云烟阁走去,准备去看望病了几日且一直不见好转的宁芷云。
来到云烟阁后,慕若菱看到宁芷云的贴身丫鬟巧灵正靠在门边愣神,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慕若菱走上前小声询问:“四小姐怎样了?精神有没有好一些?”
巧灵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忙答道:“半个时辰前四小姐喝过药后就躺下歇息了。”
慕若菱又问:“四小姐午饭都吃了什么?”
巧灵叹口气,垂头丧气地说:“四小姐什么都不想吃,奴婢活劝死劝,嘴皮都磨破了,最后四小姐也只喝了半碗稀粥。”
慕若菱不再说什么,抬脚往屋里走。
然而,当慕若菱进到屋里后,看到宁芷云并没有歇息,而是正靠在床头看书。
宁芷云的神情很专注,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察觉。
慕若菱暗叹一声,上前把书从宁芷云眼前拿开,无奈劝道:“四妹妹身体有恙,应该多多休息,切忌再劳心伤神。”同时低头看手中的书,果不出所料,正是医书。
进来上茶的巧灵也忍不住唠叨起来:“三小姐说的是呢,先前奴婢多次劝小姐,可小姐就是不听,这不把自己给累倒了吧。
累倒了也就罢了,病中总该好好歇歇了吧,可还是日夜不停地看医书。说起来也真是怪了,这几年小姐不知怎么了,竟痴迷上学医术了。”
宁芷云憔悴瘦削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来,轻声呵斥巧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啰里啰嗦了,还不快去备些三姐姐爱吃的点心来。”
“奴婢还不是被小姐给气的。”巧灵嘟囔着往外走。
待巧灵出去后,宁芷云突然问道:“三姐姐,你可曾听说过大耀国的无尘鬼医留下过什么传世医书吗?”
听到二师父的名字,慕若菱眸光微闪,略微迟疑后,轻轻摇头:“不曾听说过。”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医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学成的,光靠自己学习琢磨更是难上加难,四妹妹还是放弃吧。女儿家做些针线,学些管家本领,以后相夫教子不好吗?”
相夫教子。
宁芷云品味着这四个字,再想想自己喜欢的人,心里酸痛不已。
她倒是想相夫教子,只可惜上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慕若菱看着眼前忧思难解、相思成疾的宁芷云,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齐祯。
不知当年,齐祯是否也像这般为她茶饭不思、牵肠挂肚……
第37章 没有可是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在夏日这样难得的凉爽天气里,林长歌却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这一切,只因贴身藏于怀中的那个合欢花香囊。
已经过去七日,可香囊上却还隐隐能闻到姽香的香气。
由此可见,这个绣着合欢花的绿色香囊极有可能就是慕若菱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长歌很意外,同时心中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未敢想过,慕若菱竟然还记得他和他喜爱的东西,并且还缝制了合欢花香囊送给他。
虽然他心里明白,这很可能只是慕若菱在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赎罪,可他心里依然难以平静。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林长歌忙用薄被紧紧蒙住头,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同时一遍遍提醒警告自己:
就算慕若菱后悔了又怎样,就算香囊是她的又怎样,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誓,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他也说过,不管今生还是来世,她的爱恨生死都已与他无关。
她后悔是她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对,与他毫无关系,毫无关系……
林长歌自我疏导一番后,以为自己就能像以前那样心如死水般地平静下来,可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用,不仅如此,他反而感到越来越烦躁。
在床榻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林长歌终于躺不下去了,于是起身准备去库房拿酒喝,但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时,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彻底没酒喝了。
因为林丞相前天对他下了戒酒令,并郑重警告了府中所有人,谁都不许给他酒喝,否则直接打死没商量。
林长歌仰头吐口气,最后还是打开了房门,没酒喝那就出去吹吹风清醒清醒吧。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清风过处树叶发出的轻响,便只余虫儿的浅吟低唱。
林长歌在月下转悠时,不禁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跟了他一年多,一心要收他为徒的无尘鬼医。
他记得当时无尘鬼医走时送给了他一个锦囊,说他以后也许会用得上。
锦囊里究竟装的什么?是否与慕若菱有关?
想来应该有关吧,毕竟无尘鬼医从见到他开始就在他耳边不停地念叨,说什么青城公主是不死身,他可以教他一种方法让青城公主死而复生之类的。
想到这里,林长歌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丢弃了锦囊。
为什么要丢弃呢?就算当时不想打开看,拿回来扔到一边也行啊,现在想看也看不了了。
要不他再去盛阳城外的那个酒肆里找找?
林长歌蹙眉琢磨了下,又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现在都快两个月了,酒肆每天又人来人往的,锦囊肯定早就不知去向了。
值夜的丫鬟见林长歌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会低头沉思一会对月长叹,心里纳闷不已。
七少爷这是怎么了?似乎最近几个晚上七少爷都不太对劲,常常到很晚还不歇息。
难道因为没酒喝了,所以七少爷就睡不着觉了?
七少爷如此反常,要不要告诉老爷夫人知道?表小姐才刚有些好转,七少爷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否则,夫人非被折腾疯不可。
不知转悠了多久,林长歌只感到头昏脑涨时才重新回房歇息。
虽然很困很累,可林长歌睡得并不安稳,一直梦境不断。
这晚,林长歌梦到自己真的去了盛阳城外的酒肆寻找锦囊,而且还被他给找到了。
他正不可思议地拿着锦囊翻来覆去地查看时,人突然醒了。
当清醒后的林长歌意识到方才的一切仅仅是场梦时,对自己很是无语。
他真是疯了,连做梦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看天色已亮,林长歌便直接起了身,准备去锦芳园看望姜锦。
因连着几晚都没有休息好,林长歌不免有些浑浑噩噩、头重脚轻,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
当来到锦芳园时,林长歌看到林夫人正从姜锦房里出来。
他迎上前唤了声:“娘。”
林夫人看到儿子,立刻笑着说:“你的法子果然有效,你表妹的身子好多了呢。”
林长歌扯动唇角笑笑,没有说话。
林夫人看着儿子琢磨了会儿,开口说道:“我看你和你表妹又像以前那样亲近了,你们想成亲吗?你爹想让你们尽快成亲,说这样你也能早日定下心来。
方才我问过你表妹了,你表妹说如果你愿意和她成亲,她就成亲。
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听到“成亲”两个字,林长歌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他不得不面对的事。
和何雅珺成亲,然后照顾何雅珺一辈子,这不正是他重生后最渴望的吗?也是他仅能补偿何雅珺的。
可是……
想到怀中的香囊,林长歌一时又犹豫了,但很快他摇摇头,郑重告诫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可是,他必须这样做,于是语气坚定地说:“我愿意和表妹成亲。”
林夫人顿时欢喜不已,“好,等你表妹身子痊愈后就给你们操办婚事。”
“有劳爹娘了。”
目送林夫人离开后,林长歌又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才向姜锦的房中走去。
此时,姜锦刚喝完药,丫鬟正倒了温水给她喝。
林长歌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然后示意丫鬟退下。
姜锦看到林长歌来,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七哥哥今天来的这么早。”
林长歌轻“嗯”了声,把茶盏递给她,问道:“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姜锦道:“好多了。”
林长歌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和娘说过了,等你身子痊愈后我们就成亲。余生,就让我来照顾你。”
姜锦眼睛一亮,但渐渐又暗淡下来。
林长歌有些不解,“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和我成亲吗?”
姜锦轻轻摇头,半晌后迟疑地问道:“七哥哥,你……没有想过报仇吗?”
林长歌闻言,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虽然猜到了姜锦指的是什么,可他还是故作疑惑地问:“报什么仇?找谁报仇?”
姜锦似乎没料到林长歌会如此问,怔了怔,喃喃道:“慕若菱和齐嵘合谋陷害七哥哥,现在慕若菱虽然死了,可齐嵘还活得好好的,还有我们何家的仇。”
第38章 意外之喜
从姜锦的话语里,林长歌深刻感受到了姜锦心底的恨意和不甘,他伸手拍拍姜锦的肩膀,安抚道:“我说过,你们何家的仇会有人替你报,而齐嵘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安心等着就好。
你如今身子刚好转一些,需要静养,不要再想这些折磨身心的事了。”
姜锦见林长歌又是如此说,不禁越来越好奇,试探着问道:“七哥哥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林长歌不愿多谈,随口搪塞道:“你不用知道是谁,你只需知道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够了。好了,你好好歇息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姜锦看阿祯哥哥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愿和自己多接触多亲近,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慕若菱的缘故阿祯哥哥才不愿亲近她,可现在慕若菱已经死了,阿祯哥哥为何对她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的?
难道阿祯哥哥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姜锦摇头否定了。
不可能。
慕若菱那样伤害、羞辱阿祯哥哥,阿祯哥哥怎么可能还爱她?如果爱,就不会服断肠散自尽了。
不要说阿祯哥哥那样心性高傲的男人,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不会再爱了。
也许阿祯哥哥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抚平心中的伤?
对,一定是这样,她应该多给阿祯哥哥一些时间,让阿祯哥哥彻底从慕若菱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再计划以后的路。
那些伤害她和她家人及阿祯哥哥的人,她不会让他们得意下去。
林长歌从锦芳园回来后,就直接把自己关在了房中。
对于慕若菱还活着的事,他不知该如何和何雅珺说,更不敢想象当何雅珺知道这件事时会有什么反应,又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他真心希望何雅珺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件事,可作为同样死后重生的人,这个希望实在太过渺小,何况,世上还一直流传着青城公主是不死之身的传说。
就连齐嵘似乎都对此有所期待,因此慕若菱虽已死去多年,梓棺却一直未曾下葬,只在城西忘忧山的殡宫安放着。
以后随着慕若菱所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大,何雅珺恐怕很容易就能猜到慕若菱还活着。
到那时,何雅珺心中的怨恨不甘肯定都会转移到慕若菱身上,也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他找慕若菱报仇。
若真到那一天,他又该如何?
想到此,林长歌忍不住扪心自问:他恨慕若菱吗?他想要找慕若菱报前世之仇吗?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因为不管是他对慕若菱痴狂的爱,还是最后他绝望的死,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既是自愿的,又有什么好怨的、好恨的?
无尘鬼医给他的那个锦囊里究竟装的什么?是否能为他指明前方的路?
想到那个锦囊,林长歌开始烦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城外一趟。
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到太阳西斜时,林长歌终究还是带着一线希望骑马去了盛阳城外那个名叫‘知味’的酒肆。
因天已近晚,当林长歌一路快马加鞭来到知味酒肆时,看到酒肆里并没有客人在,而招呼客人的小二也不知忙什么去了,同样不见人影。
林长歌翻身下马,低头在地上仔细瞅了一圈,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并没有看到锦囊的影子。
虽然早已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林长歌心中难免还是有点失落。
看来,梦终究是梦。
林长歌轻叹一声,默默转身离开,谁知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公子是在找这个吧。”
林长歌回头看,见来人正是上次回答他问题的小二,再瞧对方手上拿的东西,顿时喜形于色,这不正是他要找的锦囊吗?
他忙伸手接过,并诚挚地道谢:“谢谢。”
小二连连摆手,憨厚地笑道:“公子不用客气,公子的东西遗落在我们这里,我们理应替公子保管。”
虽然当时他看到这位公子是故意丢弃的,但他还是捡起藏了起来,因为他直觉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还有那个眉须雪白、很像神仙的长者,也定不是普通人。
万一以后这位公子后悔了再来寻找怎么办?若是找不到该有多失望。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这位公子赏了他一大锭银子呢,他不能不为公子做点什么。
林长歌把锦囊收入怀中,再次道谢后,转身向马儿走去。
就在林长歌准备翻身上马时,不经意间扫到酒肆上方已经破旧的牌匾,略微思索后,又返身朝小二走去,“我看你们店的牌匾旧了,我帮你们写,你们拿去重新做一个。”
“啊?”
小二似乎没听明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抬头朝摇摇欲坠的牌匾瞅了眼,立刻见牙不见眼地笑了,“那麻烦公子啦。”
而后,小跑着进去取纸笔。
这公子也是个细心、热心人呢,而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肯定是读过书习过字的。
他们老板正准备重新换个牌匾,这下倒省了请人写牌匾的银子了。
纸笔很快取来。
林长歌大笔一挥,转眼间,‘知味酒肆’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已跃然纸上。
小二一见,惊叹不已,虽然他不懂,但感觉明显比牌匾上的字好看顺眼多了,要知道,那可是他们老板请的很有名望的书画家写的。
林长歌看着纸上的字却忍不住皱眉,然后一把抓起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再次提笔书写。
他现在是林长歌,写出的字也应该是林长歌的风格,不应该是齐祯的,看来以后还要多加练习才行。
小二见状心疼不已,边把那团废纸铺展开边说道:“公子这张写得很好,丢掉多可惜。”
林长歌没有说话,继续认真书写着。
然而,等写好后,还是不满意,于是再丢掉再重写……
如此反复几次后,林长歌终于写出了令自己满意的作品,之后又在右下方写下了几个小字:林长歌题。
第39章 怎么可能
等林长歌写完放下笔,小二连忙拿起细瞧,当看到右下方的署名时,两眼突然瞪得比铜铃还大还圆。
虽然他没念过多少书,大字也不识几个,但‘林长歌’三个字他还是认得的,不仅认得,而且他还知道,此人就是名满大乾的十六岁探花郎。
小二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再去看竟然还是如此,这才敢相信是真的。
苍天!他是不是在做梦?探花郎竟然来他们店里吃过饭、喝过酒,而且还亲手给他们店写了牌匾。
有了这个牌匾,以后还怕店里的生意不红火吗?
对了,当时探花郎吃了什么菜?喝了什么酒?
他要赶紧给老板说多准备一些,他敢肯定,等牌匾一挂出,探花郎吃过的酒菜肯定会大卖……
当小二从美好幻想中回过神时,看到林长歌已经策马远去,一人一马在落日余晖的沐浴下美好的宛如一幅画卷。
林长歌回到丞相府后,径直回了自己房中。
把门窗全部关严实后,他来到桌前坐下,小心地从怀中摸出锦囊,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打开。
锦囊里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简短地写着几句话。
然而,等林长歌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薄薄的信笺却突然变得犹如千斤重,心里更像压了块大石般沉重,同时也震撼不已。
原来慕若菱真的是不死之身,真的可以死而复生。
呆呆地盯着信笺愣怔良久,林长歌才渐渐恢复平静。
他把信笺上的话牢记在心里后,便把信笺连同锦囊一起用烛火引燃烧毁,看着它们全部化为灰烬后,才移开目光,然后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思量。
他要依照无尘鬼医的方法去救活慕若菱吗?
他为什么要救她?凭什么要救她?
难道就凭那个她用来赎罪的合欢花香囊?
在距皇上寿辰还有七天时,大昌国的徐太子等人终于抵达了盛阳城。
在徐太子入京这天,皇上用邦交的最高礼仪迎接了他,并下令晚上摆国宴为徐太子等人接风洗尘。
安静的房内,慕若菱正在临摹习字,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徐太子进京之事。
而她临摹的字不是别人的,正是前太子齐祯的。
也就是这时,她突然发现,齐祯除了没去战场打过仗之外,其余的似乎都很精通。
曾经,她觉得齐祯并不算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因为在她看来,齐祯和她的父皇一样,性子太过仁慈柔弱。
如果这样的人做了一国之君,日后难保不会遇上和她父皇一样的处境,当国家出现危难时,根本无力保护江山和百姓。
可经历过一些事后她才明白,原来不管是帝王还是普通人,最重要的不是魄力、能力和雄心壮志,而是仁爱之心,否则,即便有再大的能力,也不过是只知道满足自己欲望的豺狼虎豹。
“小姐,小姐……”
慕若菱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桑儿突然跑了进来。
她闻声抬头。
却听桑儿无比兴奋地说:“小姐,大昌国太子的车架快要到长乐街了呢,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小姐不想去看看吗?”
听到桑儿的话,慕若菱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沉声呵斥道:“我在习字,没事不要来打搅我。”
她怕她去了会控制不住当场杀死那个冷血无情、忘恩负义之徒。
桑儿敏锐地察觉到小姐的情绪不好,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恭声说道:“是,小姐,奴婢记得了。”而后,迅速退了出去。
午后,慕若菱正欲躺下小睡一会儿,结果刚放下床帐就被外间丫鬟们的谈话声吸引住了。
因声音过小,慕若菱只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字眼,但仅有的几个字却让她瞬间变了脸色,立刻快步来到外间详细询问:“你们方才说看到了谁?谁还活着?”
慕若菱感觉到,自己问这些话时,声音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几个丫鬟被吓了一跳,连忙从桌前站起身,疑惑地盯着主子瞧。
桑儿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解释道:“回小姐,方才奴婢们在谈论大昌国太子进京之事。奴婢们听到有人说那个给大昌国太子赶马车的小厮是当年大耀国的袁毅袁将军,奴婢们在猜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又听另一丫鬟说道:“奴婢听说袁将军几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会跟着一起来,而且还成了奴仆。袁将军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奴仆呢,肯定是那些人看错了。”
慕若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伸手紧紧拽住身侧的珠帘才勉强稳住身子。
怎么可能?袁毅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桑儿见状忙上前搀扶住她,惊慌地问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慕若菱摇摇头,在桑儿的扶持下脚步虚浮地返回房中。
桑儿扶着慕若菱在桌边坐下,又连忙倒了杯水奉上。
慕若菱没有去接茶盏,而是紧紧抓住桑儿的手腕继续追问:“你真的听到那些人是这样说的?他们还说了什么?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赶马车的小厮长什么模样?”
桑儿很奇怪小姐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皱眉回想了下,然后摇头:“没有,他们也只是说像,并没有那么肯定,毕竟袁将军那样身份的人不是谁都能见的。奴婢也觉得不是,袁将军怎么可能会做小厮呢。”
慕若菱仔细琢磨了下,心中燃烧的希望渐渐冷却下来。
是啊,曾经鲜衣怒马、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国公爷怎么可能给人做奴仆。
依袁毅的性子,肯定是宁死也不愿这样屈辱地活着。
何况,徐家父子又是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让袁毅活着。
慕若菱沉默了会儿,问道:“老爷回来了吗?”
宁将军应该认识袁毅,是与不是问问宁将军就知道了。
桑儿回道:“还没有。大昌国太子今天入京,晚上又有宴席,老爷和几位少爷恐怕要忙到很晚才能回来。”
慕若菱原本不打算参加晚上的宴席,可经过一番思量后,又改变了主意,于是吩咐桑儿道:“你去和夫人说一声,我要和夫人一起进宫参加宴席。”
桑儿没有多问什么,答应一声便匆匆去了。
第40章 徐太子
傍晚时分,慕若菱陪同宁夫人一起登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本来,宁夫人一开始听到女儿说不进宫参加宴席,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以为女儿对进宫是犹豫的、抗拒的,可没想到,才没高兴多久,女儿又决定跟她一起进宫了。
宁夫人暗叹一声,忍不住再一次询问:“冉儿,你真的决定要嫁给皇上吗?如果现在后悔,我们还可以想想法子救你,若等进宫后再后悔可就晚了。”
从决定回大将军府的那一刻起,慕若菱想进宫接近齐嵘的心思就不曾动摇过。
听到宁夫人如此问,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娘,我真的已经决定了,也想得很清楚了。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也希望爹娘放宽心,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
“那好吧。”宁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眉间的忧愁又加重了几分。
今日的皇宫格外热闹,当然守卫也比往常森严很多,随处可见一队队佩刀侍卫在走动巡视。
“芷冉姐姐,芷冉姐姐……”
慕若菱跟着宁夫人刚跨进宫门走了几步,就听到齐瑾涵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慕若菱闻声望去,远远瞧见齐瑾涵正兴冲冲地朝她跑来,而且边跑还边朝她挥舞着手,生怕她看不见似的。
宁夫人见状笑着催促道:“公主定是来找你陪她玩乐的,快去吧。”
既然女儿决定要嫁给皇上,那就需要和宫里的人打好关系。
如果女儿和乐安公主关系亲近,在宫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是,娘,那我去了。”慕若菱与宁夫人告别后,转身向齐瑾涵走去。
齐瑾涵看上去很开心,一碰面就亲昵地抱住了慕若菱的胳膊,甜甜地说道:“我就知道芷冉姐姐会来陪我。”
她说着话,又悄悄向四周瞄去,见没看到想见的人,忍不住问道:“他没有和芷冉姐姐一起来吗?”
心不在焉的慕若菱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公主说的是谁?”
齐瑾涵脸色赧然,不好意思地笑着打哈哈,但犹豫了会儿,终究还是直爽地说了出来:“就是上次陪你一起进宫的那个人。”
反正芷冉姐姐也不是外人,她说出来也没什么丢人的。
她就是想见他,怎么了嘛。
慕若菱恍然,故作不解地问道:“你是说我四弟广宇啊,他今天没来,我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公主为何突然提起他了呢?莫非是有什么事?”
齐瑾涵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声音闷闷地说:“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谁说我没来。”
正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宁广宇。
齐瑾涵一见,两眼顿时变得晶亮,忙松开慕若菱的胳膊看向宁广宇,笑嘻嘻地说:“宁四公子,你也来了呀。我又做了红豆糕,你要不要吃呀?”
“啊?”宁广宇闻言,一张脸不禁皱成了苦瓜状。
上次吃了这个女人做的红豆糕后他胃里可是难受了好一阵呢。
齐瑾涵见宁广宇被自己吓唬住了,不由‘咯咯’笑起来,“我骗你的,看把你吓的,你想吃本公主还懒得做呢。”
宁广宇见自己不用遭罪了,立刻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油嘴滑舌地笑道:“怎么可能吓到我,我说过,公主做的红豆糕特别好吃,我最喜欢吃了。”
“你就嘴硬吧你,我看你就差头上没吓出冷汗了。”
“真的没有,不信你做做看,看我吃与不吃。”
……
从宁广宇出现的那一刻,慕若菱就被重色轻友的齐瑾涵完全晾在了一边,不过,这也正好让她有机会去欣赏周围的美景。
但她还未欣赏几眼,心情就被某些人给破坏掉了。
因为她看到,远处的大道上,大昌国太子徐炫明正在众随从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招摇前行。
这一幕,让慕若菱觉得无比扎心刺眼。
她从徐炫明身上移开目光,开始仔细地在众随从中辨认着,试图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最后一无所获。
就在慕若菱正要收回目光时,却看到徐炫明突然向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紧接着转变方向朝她走来。
慕若菱微微皱眉,同时眼底闪过深深的厌恶。
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宁广宇和齐瑾涵也很快发现了徐炫明,两人这才停止斗嘴。
“参见公主。”
“见过宁小姐。”
“见过宁公子。”
待徐炫明一众人来到跟前,为其引路的宫人恭敬地向齐瑾涵等人见礼。
齐瑾涵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宫人们起身。
“宁小姐。”徐炫明玩味地咀嚼着这个称呼,同时一双狭长的眼睛不停地在慕若菱身上打量着。
当闻到慕若菱身上散发出的姽香香气时,忍不住倾身向前深吸一口,然后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宁小姐身上的姽香可真好闻,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慕若菱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垂眸说道:“是我自己调制的。”
徐炫明‘哦’了声,又问:“是否能七日不散?”
慕若菱道:“是。”
徐炫明目光加深,忍不住向慕若菱跨进了一步。
宁广宇忙伸手把慕若菱往后拉开一些距离,同时警惕地看着徐炫明。
这徐太子面带菜色、眼下青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这样盯着三姐姐,莫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齐瑾涵也是一脸紧张,瞪着徐炫明问:“青天白日的你想要干嘛?”
芷冉姐姐可是要进宫做她嫂嫂的,可不能被别的男人抢了去。
徐炫明看看宁广宇,再看看齐瑾涵,哈哈笑了笑,说道:“不想干嘛,就是有些好奇,宁小姐是如何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的。”
“皇上驾到!”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慕若菱等人闻言,皆行礼迎接。
很快,齐嵘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径直看向徐炫明沉声说道:“朕迟迟不见太子进殿,以为太子还未到,不曾想竟在这儿。”
不等徐炫明开口说什么,齐嵘又看向慕若菱放柔声音说:“上次朕让人送去的东西芷冉小姐可还喜欢?”
慕若菱猜测,齐嵘恐怕也是听说了徐炫明好酒色,所以才故意这样问她以示自己的所有权。
在她的记忆中,徐炫明并不是这般贪酒好色之人,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不知是当上太子后人变了,还是本性暴露了。
她不动声色地说:“回皇上,臣女很喜欢。”
“这就好。”齐嵘满意地点点头,同时有意无意地瞟了徐炫明一眼。
徐炫明不是笨人,自然明白齐嵘是什么意思,因此再看向慕若菱时眼中充满了遗憾。
第41章 那个男子是谁?
慕若菱之所以参加宴席,就是为了尽快确认众人口中说的那个小厮究竟是不是袁毅。
可遗憾的是,从入宫开始到宴席结束出宫,她都没有看到袁毅的影子。
而她回府后也带着一线希望询问了宁将军是否有见到袁毅,可宁将军却说,当时因有林丞相和冯大人在,他就没往徐太子跟前凑,所以并没有看到。
面对这样的结果,慕若菱难免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夜已深,慕若菱却毫无睡意,静静坐在桌前望着随风摇曳的烛火愣神,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那个人真的是袁毅吗?他为什么会来大乾王朝?而且还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
袁毅定是自愿来的,因为以她对袁毅的了解,他若不想来,没有人能强迫得了他。
如果真的是袁毅,他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又会做些什么?
这时,安静坐着的慕若菱突然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袁毅会不会去忘忧山的殡宫看她?
想到此,慕若菱便再也坐不住了,不停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同时期盼着明天赶快到来。
直觉告诉她,若那个人真是袁毅,极有可能会去忘忧山。
第二天,慕若菱起床后,看到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但这依然没能阻止她出府的脚步。
她向宁夫人请示后,便独自撑着伞出了府。
当然,宁夫人并不知道她是一个人出府的,否则,定不会轻易答应她的请求。
走出大将军府后,慕若菱寻了辆马车,然后向徐炫明等人下榻的驿馆行去。
因下雨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不多,即便是最繁华热闹的长乐街,喧嚣热闹程度也比往常减弱了许多。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距驿馆不远的茶楼时,慕若菱吩咐车夫停下,付过银子后,径直进了茶楼。
因此时天色尚早,茶楼里的人不多,大堂里只零星散布着几位客人。
慕若菱没有选择大堂里的位置,而是直接上了楼上,然后经过一番对比挑选后才最终选定一个视线良好的靠窗位置。
这个位置正好对应着驿馆大门,不用很费事就能把进出驿馆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袁毅真跟随徐炫明来了的话,不可能不进出驿馆。
慕若菱坐下后,斟了杯茶水,正欲端起喝时,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竟坐着个面熟的人——林长歌。
慕若菱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见林长歌在盯着自己瞧,遂礼节性地点了下头,然后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慢慢喝着,同时关注着驿馆门口的动静。
而林长歌看到慕若菱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甚是意外,又见慕若菱不时地盯着驿馆的方向瞧,便知她是有事来此。
会是什么事呢?林长歌忍不住猜想。难道是来找徐太子报仇的?但看起来又不太像,若真要报仇,慕若菱定不会这般抛头露面、引人注意。
这一日,从早到晚,驿馆门前人来人往,可慕若菱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看天色已晚,慕若菱不得不起身离开,准备明天再继续来守候。
然而,当她站起身最后一次看向驿馆大门时,赫然发现袁毅从驿馆内走了出来,然后翻身上马,迅速朝城西的方向而去。
真的是袁毅!他真的还活着!
慕若菱的心顿时狂跳不已,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朝外走去。
那个男子是谁?为何会让慕若菱有如此大的反应?
林长歌看看快步离开的慕若菱,再看看那个已经策马远去的陌生男子,眼中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目光转动间,林长歌看到慕若菱的雨伞落在了桌上,他想要开口唤住慕若菱,却发现对方已经下了楼。
林长歌略微迟疑了下,然后上前拿起雨伞追了出去。
但当林长歌来到茶楼外时,看到慕若菱已经骑马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林长歌看看手中的雨伞,再看看越下越密集的雨水,决定去追慕若菱。
然而,当他走向自己的马时,才发现拴在马厩里的马不见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向慕若菱看去。
如果他猜的不错,慕若菱骑的应该是他的马。
看到慕若菱如此急切地去见那个男子,林长歌心里愈发疑惑了。
据他所知,徐苡诺的父兄谋权篡位后杀光了大耀国所有皇室的人,也就是说,在这个世上,慕若菱已经没有了亲人。
如果不是亲人,那那个男子是谁?与慕若菱又是什么关系?
林长歌皱眉思索片刻后,决定去看个究竟。
于是他向熟识的茶楼老板借了匹马,顺着路上留下的马蹄印朝城西而去。
果不出慕若菱所料,袁毅去的方向正是城西的忘忧山。
只是,袁毅的速度很快,任凭她怎样快马加鞭地追赶,就是看不到袁毅的影子,只能凭着地上留下的马蹄印判断袁毅所走的方向。
驿馆距忘忧山有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因此,当慕若菱抵达忘忧山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慕若菱没有停留,继续冒雨策马前行,直到来到距离殡宫不远的山坡上时才停下。
慕若菱坐在马背上举目望去,果真看到了袁毅的身影。
此时,袁毅正在殡宫大门处与看守殡宫的人说着什么,看样子似乎是想进到殡宫里去,但看守殡宫的人并没有放行。
慕若菱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觉得两眼刺痛不已。
虽然袁毅不是慕家人,但在她心中,袁毅和她的太子哥哥一样,都是她的亲人。
现在,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在世,她又怎能不激动到泪湿双眼。
慕若菱仰头,让冰凉的雨水尽情地淋在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能冷静一些。
片刻后,慕若菱重新看向袁毅,张口欲喊,可嗓子竟艰涩到发不出声音,努力试了几次,才终于喊出三个字:“袁大哥。”话出口,温热的泪水也跟着滑落。
袁毅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转头向她的方向看来,紧接着人也朝她走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袁毅刚走出几步,人突然栽倒在了地上。
慕若菱以为袁毅只是没注意脚下摔倒了,可没想到,袁毅竟一直躺在地上没有起来。
慕若菱这才感觉情况不对,连忙打马上前。
第42章 我想陪着她
等慕若菱来到跟前,看到袁毅嘴角竟溢出了暗黑血迹,这不禁让她大惊失色。
袁毅竟服了毒药!
她迅速伸手封住袁毅身上的几处穴道,尽可能地减缓毒素在袁毅体内扩散的速度。
虽然袁毅吃的毒药药性发作较慢,但因他是在出驿馆时就吃下的,因此体内的毒已经让他的脸色开始发青发紫,而人也即将陷入昏迷之中。
袁毅努力地张开眼睛看向面前的陌生女子,声音微弱地问道:“你是谁?又是如何得知我姓‘袁’的?”
慕若菱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急声说:“袁大哥,什么都不要说了。前面有个茅草屋,我扶你去那里帮你解毒,你身上的毒我能解。”
袁毅却轻轻摇头,浑然不在意自己已命在旦夕。
他看向殡宫的方向说:“谢谢你的好心,可是我不需要你救。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也从未想过活着离开。她在这里太孤独了,我想陪着她,永远地陪着她。”
慕若菱再次泪湿双眼,语气坚定地说:“不,袁大哥,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她也不会死在这里,我一定要救活你。”
慕若菱说着,伸手去搀扶袁毅起来,可袁毅本就身型高大,再加上人即将陷入昏迷中,即便她使出浑身力气也无济于事。
慕若菱心知仅凭她一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把袁毅送到茅草屋的,于是转头看向看守殡宫的人,欲向他们寻求帮助。
不曾想,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然后不由分说从地上扶起袁毅背在了背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跟随慕若菱而来的林长歌。
慕若菱不知道林长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很感激他的帮助,匆匆说道:“谢谢林公子,麻烦林公子先把他送到前面的茅草屋去,我去寻些草药。”
林长歌轻“嗯”了声,不再停留地背着袁毅向茅草屋走去。
由于地面湿滑,再加上又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因此去往茅草屋的路并不顺畅,林长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袁毅背到茅草屋里。
而这一路折腾下来,林长歌身上的白袍已经变得污浊不堪。
此时天色已晚,茅草屋里更是昏黑一片。
林长歌仔细在屋内瞅了一圈,发现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柴,于是生了火,屋子里的光线这才渐渐明亮起来。
借着火光,林长歌开始打量躺在地上、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的男子。
此男子大约二十四五的年纪,因中了毒,脸上青紫交加,所以并看不出具体长相,只能看出他的五官较为深刻,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锋锐感觉。
林长歌的目光从那张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对方嘴巴周围的胡须上。那些胡须凌乱、略长,一看就是有几日不曾打理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
冒雨来看慕若菱不说,竟然还想和慕若菱死在一起,在他心里,慕若菱一定很重要吧。
就在林长歌蹲在袁毅身旁研究猜测时,慕若菱拿着一把草药匆匆走了进来。
她把草药放在地上后,又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两块石头,接着蹲下身开始用石头把草药砸烂碾碎。
林长歌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她忙活。
片刻后,只听慕若菱说道:“麻烦林公子去找东西弄些水来。”
林长歌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再回来时,手中捧着半个去了瓤的白圆野瓜,里面盛着清澈的雨水。
“谢谢。”慕若菱接过野瓜,把碾碎的草药全都放进里面,用手指搅拌均匀后,小心地喂袁毅喝下。
当做完这一切后,慕若菱才重重松口气,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光了,瘫坐在袁毅身边一动也不想动。
这时,林长歌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是谁?你……认得他?”
慕若菱迟疑了下,说道:“他是大耀国的袁将军袁毅,想来林公子应该听说过他。”
林长歌闻言,双眼蓦然瞪大,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耀国的战神将军袁毅不是死了吗?
对于这个人物,他何止听说过,简直是如雷贯耳,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袁毅和慕若菱是青梅竹马,两人更是常常一起征战沙场,留下佳话无数。
慕若菱以为林长歌会问她怎么会认识袁毅,又为何跟着袁毅来忘忧山,但等了片刻,她才知自己多虑了。
林长歌什么都没问,甚至连话都没再多说一句。
这让慕若菱有些出乎意料,她琢磨了下,没话找话地问道:“林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长歌随口说道:“你骑了我的马,所以我就跟来了。”
慕若菱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说:“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马。当时情况紧急,我……”
谁知,不等她说完,林长歌就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
停顿了下,又道:“我先走了,你……你们自己小心。”而后转身出了茅草屋。
慕若菱看着林长歌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蹙眉。
他明白?明白什么?
她怎么觉得林长歌越来越奇怪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屋外,林长歌闭目仰头站立良久,才返回到之前袁毅摔倒的地方去寻他和慕若菱的雨伞。
当时为了方便,他把雨伞随手搁在了地上。
林长歌找到雨伞后,又重新返回了茅草屋,但他并未进去,只是把两把伞全都放在了门边,然后骑着那匹从茶楼老板处借来的马离开了。
当林长歌回到丞相府时,已是深夜。
林长歌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林夫人正焦急地向丫鬟询问他的去处,他朝林夫人喊道:“娘,我回来了。”
“七儿,今儿一整天你跑去哪里了,说好了晚上娘要亲自给你和你表妹炖汤补身子,就是等不到你回来。”
林夫人一见林长歌就开始抱怨,但当看到林长歌满身泥泞、湿淋淋的样子时,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你出门时不是撑了伞吗?怎么还是弄成了这副模样?你的伞呢?”
林长歌脱下外袍丢给丫鬟,干脆利落地说:“伞丢了,我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林夫人既心疼又无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催促林长歌赶快去沐浴更衣,同时命丫鬟去熬驱寒的姜汤。
第43章 茅草屋里的谈话
浴房内,林长歌静静靠在浴池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某处愣神。
池子里的水已没有了热气,可林长歌却毫无所觉,依旧一动不动地在里面泡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丫鬟担忧的询问声:“不知七少爷还要洗多久,水应该已经凉了,需不需要奴婢进去加点热水?”
林长歌拉回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这才发现水已经凉透。
他长长吐出口气,而后跨出浴池,披上浴袍,转身朝外走去。
守在外面的丫鬟见主子爷终于出来了,连忙把炉上煨了许久的驱寒姜汤奉上。
林长歌端着姜汤正欲喝时,眼前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了慕若菱小心翼翼喂袁毅喝药的情景。
他自嘲地笑了下,摇头挥去这些乱七八糟的,而后仰头喝下了姜汤。
夜里,雨一直没有停止,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吵得林长歌整夜不曾安眠。
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忘忧山的那座茅草屋以及屋里的那两个人。
袁毅是否已经清醒?
慕若菱是否已离开忘忧山回了大将军府?
故人重逢,他们两个又会说些什么?
慕若菱会把自己还活着的事告诉袁毅吗?
……
第二天,依旧阴雨连绵,空气中透着一股沉闷烦躁的气息。
不知是受天气影响,还是昨夜没歇息好的缘故,林长歌有些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看上去就跟那霜打的茄子似的毫无精神。
午后,雨渐歇。
林长歌抬头看看即将放晴的天气,决定出去走走,舒散一下心情。
结果,他刚走出丞相府不远,就看到宁四公子宁广宇正在长街上和几个护卫说话,几人皆神色焦急,鞋子和衣摆上也沾满了泥泞,显然已奔波了许久。
莫非慕若菱还没有回府?
林长歌皱眉走近几步细听,才知果真如此,心里不禁纳闷起来。
难道袁毅还没有清醒?还是又出了其他状况?亦或是两人好不容易相见,不愿这么快分开?
林长歌呆站了会儿,然后返身往丞相府走,准备骑马去忘忧山看个究竟。
谁知他刚转身走出两步,就听宁广宇在身后喊道:“喂,姓林的,你有没有看到我三姐姐?”
林长歌止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虽然我不知道宁三小姐去了哪里,但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有事。”
“呸,你才有事呢,看没看到一句话的事儿,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林长歌不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只听宁广宇在后面气愤地嚷道:“喂,姓林的,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知道我三姐姐不会有事……”
“四少爷,林公子说了他不知道三小姐的去处,老爷夫人也交代了,不让四少爷在外面惹事。找三小姐要紧,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接着,是马蹄声远去的声音。
林长歌一回到府中,就吩咐守门小厮赶快备马,而后一刻不停地朝城西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忘忧山脚下,林长歌才勒住马稍作歇息。
片刻后,他抬头望望茅草屋的方向,继续打马前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隐约听到茅草屋里有说话声传出。
听到有男子的声音,林长歌知道,袁毅已经醒了。
他勒住缰绳放慢速度,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慕若菱的声音传来,虽然不大,但若细听,依稀能听出说的是什么:
“袁大哥,你以后就照我教你的方法做,很快你的手脚就会变灵活,功力也会慢慢恢复,等一年半载后,你就能像以前那样领兵打仗、上阵杀敌了。”
接着是袁毅沙哑的声音:“谢谢公主。公主……您以后真的会回去吗?”
公主?
林长歌握缰绳的手不由收紧。看来慕若菱已经把自己还活着的事告诉了袁毅,可见对袁毅是有多么信任。
只听慕若菱说道:“大仇未报,我怎能不回去。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后,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回去。”
“可公主一个人在这里做这些事太危险了,不如现在就离开大乾。我们先筹划把大昌国灭掉,重新建立大耀国,等局势稳定下来后再来和大乾王朝对决为公主报仇。”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计划的,可后来意识到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何况重建大耀国要比杀死齐嵘和徐苡诺困难、危险很多。
一想到要让齐嵘和徐苡诺多活那么久,我就心痛如绞,而宁芷冉的身份正好可以给我提供有利条件,所以最终我决定把这里的事解决完后再回去。”
“公主……”
“袁大哥,我理解你的心情,容我想想再给你答复。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去,你都要好好活着,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你出事。”
“好,公主,我答应您,我会好好活着。现在既然有重要的事要做,我定不会再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也希望公主好好保重。”
“袁大哥,记得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我现在是宁家三小姐宁芷冉。好了,兔肉好了,袁大哥赶快尝尝……”
茅草屋里的谈话还在进行,可林长歌已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
他打马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林长歌回到丞相府时,天色已晚,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浑身困乏无力,于是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躺床上歇息了。
结果,到了夜里,林长歌竟突然发起了高烧。
等丫鬟们发现时,林长歌已经被烧得脸色红紫,人也昏迷不醒了。
丫鬟们吓得大哭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去告诉了林丞相和林夫人。
接下来就是请大夫、熬药、喂药等好一通忙活。
直到第二天清晨,林长歌身上的高热才慢慢退下,但人依旧没有清醒。
又过了近两个时辰,林长歌才悠悠转醒。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中,林长歌恍惚看到慕若菱正坐在床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公主,是你吗?”
第44章 沉思
公主?
阿祯哥哥是把她当成那个女人了吗?
在床榻前守了几个时辰的姜锦见林长歌终于清醒了,欣喜不已,正欲开口说话,可没想到突然听到林长歌说了这样一句话。
姜锦心中一沉,紧紧盯着林长歌屏息问:“阿祯……七哥哥,你方才叫我什么?”
听到是姜锦的声音,林长歌猛然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忙坐起身解释:“抱歉,我做梦梦到了乐安公主,错把你当成她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真是这样吗?
姜锦心里有些怀疑,忍不住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仔细分辨着,想确认此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林长歌稳住心神,不闪不避地迎接着姜锦探究的目光。
姜锦见林长歌目光坦荡,不像是欺骗自己,这才放下心来,暗道:想想也是,阿祯哥哥怎么可能会梦到那个女人,就算梦到了也定是怨恨的,怎么可能是方才那样充满惊喜、期待的语气,定是她多心了。
这时,丫鬟捧着汤药走了进来。
姜锦顺手接过药碗欲亲自喂林长歌喝药。
可林长歌却不愿让姜锦喂,状似无意地伸手去接药碗,同时一脸关心地劝道:“你身子才刚好转一些,不要再折腾来照顾我了,还是回去养着吧。我又不是什么大病,让丫鬟照看着就行了。”
姜锦却固执地端着药碗不松手,声音凄然地说道:“我现在除了七哥哥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七哥哥再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只有亲眼看着七哥哥好起来才能安心。”
林长歌看着姜锦消沉低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劝解道:“表妹不要这样说,你还有林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姜锦神色黯然,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林家人再好,可终究比不上自己家人。”
此话像一记重锤捶在林长歌心上,让他的心闷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同时自责、愧疚、无助、无力等各种情绪翻涌而出,迅速将他包围淹没。
他很想对姜锦说声“对不起”,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又有什么用?又能改变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去弥补自己对姜锦造成的伤害。
想到此,林长歌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想到了慕若菱,以及怀中的那个合欢花香囊;
想到了不远万里来看望慕若菱并愿意陪慕若菱长眠地下的袁毅,以及他们两人要实现的雄图霸业;
想到了无尘鬼医留给他的那个锦囊,以及对他说的那句话:这是你心中的结,逃避无用,只有慢慢去化解,方能得解脱。
结?
逃避?
化解?
他现在是在逃避还是在化解?
以后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对于慕若菱要做的那些事,他又该如何选择?或者说该为此做些什么?
林长歌靠在床头,双眼静静望着虚无的前方出神。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取舍后,林长歌终于做出了遵从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慕若菱有她要做的事,而他自己也有要做、想做的事。
既然这样,他还纠结什么?为何不放过她,也放过自己;成全她,也成全自己?
慕若菱不是要回去让大耀国重现于世吗?那他就依照无尘鬼医的方法助她一臂之力,从此后天涯两端,永不再见。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有些事就不能再瞒着姜锦,否则计划很难顺利进行,就比如慕若菱还活着的事。
林长歌琢磨了会儿,艰涩地开口道:“雅珺,我……”
即便林长歌鼓足了勇气,可想说的话还是难以说出口,因为他明白,这对何雅珺来说是很残忍的事。
姜锦听到林长歌突然郑重地唤她的本名,猜到林长歌应该有很重要的事和她说,遂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长歌,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见林长歌往下说。
姜锦疑惑地问道:“七哥哥,你怎么了?你想要说什么?”
林长歌在内心挣扎良久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准备好好琢磨一番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姜锦,于是搪塞道:“没事。”
姜锦看林长歌欲言又止,便知林长歌有事隐瞒,但也没有继续追问,搅动了下碗里的汤药说:“七哥哥,药快凉了,赶紧喝药吧。”说着把碗送到了林长歌嘴边。
林长歌默默看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喝完了药。
当慕若菱从忘忧山返回大将军府时,已是离家后的第三天下午。
在茅草屋与袁毅相聚的这两日,她主要在帮袁毅解毒,同时教袁毅一些恢复功力的方法,当然两人也聊了许多其他方面的事。
听袁毅说,当年大耀国发生宫变时,他正出征在外,后来接到皇上旨意命他急速回京救援,当他匆忙赶回京后才知徐家父子早已成功夺取大权,那道圣旨也是徐家父子为逮捕他而设的计。
而徐家父子之所以没有杀死他,是因为他在征战时,从敌国得到了一张宝藏图,而生活奢靡、只顾自己享乐不管百姓死活的徐家父子想据为己有,但他没有给。
为此,徐家父子把他给软禁了起来,想方设法地折磨他以达到目的。
这一软禁,就是四年。
一个多月前,袁毅听说徐炫明要来大乾王朝看望徐苡诺及为齐嵘贺寿,于是便向徐家父子提了条件,说如果让他一起来大乾王朝,他就把宝藏图给他们。
徐家父子没有过多犹豫地就答应了袁毅的条件。
可徐家父子并不知道,袁毅根本没打算把宝藏图给他们,也没想过活着回大昌国。
那张宝藏图早已被袁毅送给了可信之人,并恳请对方找到宝藏后,尽可能地去接济照顾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但现在情况有变,袁毅不得不重新规划以后的路。不过,袁毅说了,不用她担心,他会解决好此事,会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四年的折磨煎熬,袁毅的身子早已不如当年强健有力,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实则已是千疮百孔,若不好好休养锻炼,日后就算不像豫王爷那样严重,但也很难再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这两日因吃不好睡不稳,慕若菱感到身上不是一般的疲累,但她心里却是轻松的,对未来也更多了几分信心。
第45章 他都说了什么?
慕若菱并没有直接回大将军府,而是中途改道去了丞相府。
因为她有两样东西要还给林长歌:马和伞,同时还想对林长歌说声谢谢,以及希望林长歌能把在忘忧山上看到的事情保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来到丞相府后,慕若菱翻身下马,看向守门小厮问道:“你家七公子在家吗?”
而小厮看到慕若菱,不禁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宁三小姐怎会在这里?
她知不知道,为了找她,大将军府都快把盛阳城给翻个底朝天了。
而且宁四公子也不知发什么神经,从他们家门前来来回回过了好几趟,有两次还非要见七少爷,不过七少爷没有见他。
见小厮呆呆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慕若菱只好再次说道:“你家七公子在家吗?若在,烦请他出来一趟,我有东西交给他。”
小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在在在,只是七少爷病了,快午时才清醒过来。我这就去传话,看七少爷能不能出来见小姐。”
林长歌病了?
慕若菱微微蹙眉,而后叫住欲转身进府的小厮说道:“既然七公子身子不适,就不必打搅他了。这是七公子的马和伞,麻烦你替他收下,并替我向他说声谢谢。”
慕若菱把马和伞交到小厮手上后,便不再停留地转身离开了。
小厮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伞?
谢谢?
前天夜里七少爷淋着雨、一身泥泞地回来了,难道是把伞借给了宁三小姐?
当慕若菱回到大将军府时,天色已经昏黑。
此时,宁将军、宁夫人、宁广宇正在商量让官府下发悬赏令寻人之事。
三人看到她突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眼前,皆愣住了,仿佛不认识一般。
最后,还是宁广宇先反应过来,立刻冲到她面前大声嚷道:“三姐姐,你跑哪儿去了?这两天为了找你,我腿都快跑断了。”
紧接着,宁夫人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慕若菱的胳膊严肃地质问道:“冉儿,你想吓死我们是不是?出去这几天竟然连个信也不给我们捎。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宁将军黑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在极力忍耐着心中的火气。
让宁家人这般担心,慕若菱心里很过意不去。
当时她想过要给家里捎个信,可因天下雨,再加上距离较远,在忘忧山上根本没碰见什么人,所以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满含歉意地说:“是我的错,让爹娘担心了。我本来只是想去城外的山上走走,可没想到竟迷失了方向,以致于到现在才回来。”
“城外?”宁夫人顿时惊叫起来,“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说你没事跑那么远干什么?下雨天山上多危险啊,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慕若菱温顺地应道:“是,爹,娘,我知道了。”
看到她这幅诚心认错的样子,宁将军和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严厉训诫的话,见她衣裳上污泥点点,便让她回房去了。
慕若菱转身离开后,宁广宇犹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待走了一段路后,宁广宇突然问道:“三姐姐,你在城外是不是见过林长歌?”
慕若菱心中微惊,“四弟为何这样问?”
宁广宇解释道:“昨天我出去找你时,在街上看到了林长歌,我问他有没有看见你,结果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总感觉他知道你去了哪里。今天我又去丞相府找他想问个明白,可他就是不肯见我。”
慕若菱不动声色地问:“昨天他都说了什么?”
宁广宇气愤地说:“就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我才要找他问个明白,可他竟然不见我,我愈发觉得他心里有鬼了。”
慕若菱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林长歌连宁广宇都不肯告诉,如此想来,更不会把在忘忧山发生的事告诉别人了。
她总觉得,林长歌不是个爱说是非之人。
她随口搪塞道:“我出城的时候是见到了他,不过没和他说什么话,四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好吧。”宁广宇心里虽还有些疑问,但见她不愿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这天夜里,折腾了两天的慕若菱依旧难以安眠。
她在琢磨袁毅的话,在想以后的路究竟该如何走。
到底要不要先离开大乾王朝去重建大耀国?
一种选择,就是一种人生,一种命运。
这不是小事,一旦决定,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必须要想得很清楚才能下决定。
为迎接、款待大昌国太子等人,也为让被帝后遇刺之事折腾得不轻的文武大臣好好放松一下,因此,齐嵘下令,在自己寿辰来临之际,宫中大摆宴席三日以示庆贺。
慕若菱从忘忧山回大将军府的第二天,便是三日宴席开始的第一日。
作为已经被齐嵘内定的嫔妃,这样的场合,慕若菱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缺席,再加上齐瑾涵又给她下了帖子请她入宫作陪,因此,即便她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进宫去了。
今日的皇宫自然比往常热闹许多,目光所到之处皆张灯结彩、焕然一新,甚是喜庆。
而前来参加宴席的人也是盛装打扮,特别是那些想要入宫侍奉皇上的世家小姐们,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靓丽异常,期盼着能得皇上另眼相看。
慕若菱陪着宁夫人跨进宫门走出不远,就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齐瑾涵。
齐瑾涵一见到她,立刻飞奔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抱怨:“芷冉姐姐,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很久了。”
她说话的同时,眼睛往宫门处瞄着,显然是在寻找什么。
慕若菱心中了然,等到宁夫人走远后,开口说道:“公主别瞅了,我四弟今天有事,不会来了,不过,他有东西让我带给你。”
说着,转身从桑儿手中接过笼子举到齐瑾涵眼前。
齐瑾涵定睛一看,见笼子里是只极其可爱、毛色雪白的小兔子,顿时欢喜不已,满含期待地问道:“他为什么送给我小兔子?是觉得我像小兔子一样温柔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