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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云望月     青城曲txt下载     青城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决心

    冯昂看到自己的亲信,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惊醒,当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是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事情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安排妥当,他怎么能这样冒然进宫向皇上告发穆王爷?

    他真是疯了。

    冯昂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两腿有些虚晃地退回了书房。

    待亲信也进入书房并关上房门后,冯昂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开口询问结果:“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亲信恭声回禀道:“属下打探过了,李福确实是穆王府里的长工,不过在昨天离开了穆王府。至于离开的原因,据属下打探所知,是李福与他上头的领班不睦,忍受不了领班的刁难和压榨,所以离开了。”

    冯昂闻言微微蹙眉,开始在房中来回走动思索。

    李福说自己是害怕被穆王爷谋反之事牵连,所以才离开穆王府。

    而他的亲信打探的结果却是李福与上头的领班不睦,在穆王府忍受不下去,所以离开了。

    究竟哪个才可信?

    冯昂的目光再次落到红木盒上。

    这青羽箭是骗不了人的。

    难道李福是拿与上头领班不睦做幌子好借此离开?

    对,一定是这样。

    冯昂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

    亲信见主子久久不说话,忍不住说道:“老爷,是不是穆王府出了什么事?小姐很快就要嫁进穆王府了,老爷可要小心应对啊。”

    虽然他不知道穆王府究竟出了何事,但能让老爷一宿不眠的肯定不是小事。

    亲信的话猛然提醒了冯昂。

    冯昂的脸色迅速变了几变,原本不太坚定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坚定下来。

    冯家已经与穆王府定了婚约。他的女儿虽然还未嫁进穆王府,但在旁人看来,两家恐怕早已是一体的了。

    现在穆王爷既然有谋反的嫌疑,这亲自是不能结了,否则一旦事发,冯家肯定会被牵连,而如果要退亲,冯家也肯定没好果子吃。

    毕竟,穆王府与大将军府不同。

    他之所以敢悔大将军府的亲,是因为穆王爷向他保证一定会护冯家周全,他这才敢与大将军府撕破脸,彻底断绝了两家的来往。

    可如果他悔穆王府的婚,穆王爷定不会轻易饶过他。堂堂亲王,怎甘心忍受这种屈辱。

    所以,思来想去,思前想后,向皇上告发穆王爷都是最有利的选择。

    不管穆王爷是否真要谋反,他都应该试一试,到时他只要如实禀报皇上并恳求皇上保密就是了,而且还可以以此为由请皇上帮忙想办法退婚。

    就算最后确定穆王爷没有谋反之心,想必皇上也不会重责他,毕竟他也是一片忠心为皇上考虑。

    半月之期马上就到了,大将军府和丞相府都没有找到关于刺客的线索,而他却找到了。

    想到这里,冯昂紧绷了一宿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打开窗子看着外面即将破晓的天色,摸着胡须惬意的笑了。

    明天就是半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那他就过几天再去向皇上禀报。

    大将军府。

    午饭时分。

    厅堂中央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香气四溢。

    慕若菱、宁夫人、宁广宇和宁芷云皆已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但几人并没有动筷,而是在等待着,等待进宫复命的宁将军归来。

    今天是半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可大将军府并没有在皇上规定的期限内抓捕刺客归案,不仅如此,折腾了半月,就连一丝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因此,府中上下皆在替宁将军担心,担心皇上会雷霆大怒降罪宁将军。

    今天一大早宁将军就进宫去了,按理早该回来了,可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这不禁让众人心底的担忧更加重了几分。

    相较于宁夫人等人的忐忑不安,慕若菱要显得镇定许多。她慢慢品尝着杯中的香茶,神色恬淡如水。

    而坐在对面的宁广宇却没有这种定力,他心里除了担忧,还有些烦躁和疑惑。

    据李福传递出来的消息,冯昂昨天就已经决定向皇上告发穆王爷了,可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冯昂究竟是何心思?又有何打算?

    亲王谋反这么大的事,作为臣子,难道不应该一旦知晓就立马上奏皇上以免酿成大祸吗?

    何况,这么大的事搁心里,冯昂晚上能睡得着么?

    还是说冯昂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准备告发穆王爷了?

    宁广宇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没底,最后忍不住挪到慕若菱身侧坐下,小声问:“三姐姐,你说冯昂真的会向皇上告发穆王爷吗?为何听不到一点风声呢?会不会冯昂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不告发穆王爷了?”

    慕若菱抿了口茶水,淡声说:“四弟莫急,安心等着就好。”

    冯昂不急着向齐嵘告发穆王爷,无非两个原因:

    第一,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第二,在为自己谋求最大好处。尽管这个好处在别人看来也许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对名利有强烈欲望的冯昂眼中却是一块不容忽视的、诱人的肥肉。

    而从她对冯昂的了解来推断,第二个原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想此时的冯昂应该在沾沾自喜。

    大将军府和丞相府都没有找到刺客的线索,而自己却找到了,这该是多么大的功劳。

    等皇上惩罚了宁将军和林丞相,让两人丢尽面子后,自己再把证据呈上去。

    这样一对比,谁有能耐谁没能耐,大家还不是一看便知。

    更有可能,冯昂已经在幻想着事成之后自己的锦绣官途了。

    宁广宇见三姐姐语气中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和淡然,虽然心里依旧感觉不踏实,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无精打采地道:“那好吧,我再等等。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再寻机会问问李福。”

    慕若菱微微点头。

    宁夫人见两人神神秘秘的,好奇地问道:“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

    宁广宇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口搪塞道:“我在说三姐姐寻的药真好,我背上的伤已经全好了,而且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慕若菱闻言,眉头不由蹙起,忍不住向宁芷云看去,果真见宁芷云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看来需要提醒宁广宇一声,以后不要老提药的事了,他每提一次,宁芷云恐怕就得伤心一次。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宁夫人一看就知宁广宇没有说实话,于是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这事还值当偷偷摸摸地说?你就随便应付我吧。”

    “我哪有。”宁广宇笑着打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粗狂豪迈的声音突然响起:“饭菜准备好了没,饿死我了,今天我能吃下两头牛。”

    正是宁将军。

第17章 刺客之事进展

    宁夫人本以为老爷挨了皇上的训心情会不好,毕竟这么多年老爷从未遇到过如此束手无策之事,可想而知,老爷心里遭受的挫败感该有多大。她都已经做好安抚的准备了,可没想到老爷竟跟没事人一样。

    于是,宁夫人紧张不安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起身亲自给宁将军布菜盛汤,“饭菜早准备好了,就等老爷呢。饿了就多吃些,若饭菜不够,我再让厨房做。”

    宁将军顾不上说话,立刻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慕若菱等人也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待宁将军胡吃海喝一通后,宁夫人才急切地询问:“皇上今天有没有训斥老爷?刺客的事皇上又是如何说的?还要不要继续抓捕?”

    宁将军端起一碗鲜汤一口气喝完后,心满意足地说:“皇上可能知道这次的刺客不一般,所以也没怎么训斥我和那个弱书生,并且还宽限了七天,让继续抓捕刺客。”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来,吩咐下人道:“去告诉三位少爷,让他们赶紧吃饭,等会儿和我一起出去追查刺客。”

    宁夫人心道:皇上这意思是,如果七天后再抓不到刺客就真的要降罪了?

    想到这里,宁夫人心里止不住叹息。

    之前半个月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再过七天就能找到吗?要知道,时日越久,刺客就逃亡得越远、隐藏得越深,想要抓到只会难上加难。

    慕若菱听到宁将军带回来的消息,唇角不禁浮起一丝冷笑。

    齐嵘的把戏玩得真好,可真会收拢人心做好人。

    如果宽限七天还抓不到刺客,那时再降罪,不仅能令人心服,还能堵住悠悠之口,同时又展现了自己的仁厚惜才之心。

    这时,宁广宇突然问道:“爹,您今天上朝时有看到冯大人吗?”

    结果,宁将军还来不及说话,宁夫人已一脸警惕地问道:“你问他做什么?你心里不会还想着冯小姐吧?”

    宁广宇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没好气地说:“娘,您想哪儿去了,我就随便问问。”

    他现在就等着看冯家怎么找死呢,现在求他娶冯小姐他都不会娶。

    有个那样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爹,教养出来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很可能和她爹一样,也就外表能看,其实内里坏得很、势利得很。

    宁夫人怕儿子想不开,耐心劝解道:“这就好,以后就别再想冯小姐了。到靖老王爷寿辰那天你也去,看看有没有看上眼的小姐,若有,就告诉我和你爹,我们帮你去提亲。”

    宁广宇捣腾着碗里的饭菜,很是不满地抗议:“娘,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我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宁夫人道:“我这不是怕你陷在冯小姐的事里出不来么。”

    这时,久不开口的宁将军说道:“听说冯大人这几日身子不适,皇上准他不用上朝。”

    听宁夫人又提到靖老王爷寿辰,慕若菱口中的饭菜渐渐变了味道。

    因为,那天也是袁毅袁大哥的寿辰。可惜,袁大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袁毅,是大耀国袁老将军的遗孤,在三岁那年就承袭了袁老将军的国公之位。

    因袁毅自小没有爹娘抚养,所以父皇母后对其很是照顾,从袁毅六岁那年开始就让其长住宫中陪伴太子哥哥,与太子哥哥一起做功课、习武。

    太子哥哥、袁毅、徐苡诺及其兄长徐炫明皆是一起长大的。

    她虽然不常在宫中,但与几人的关系也很亲近,每年回宫为父皇母后祝寿时,几人总会在一起玩耍、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特别是她十三岁那年回宫之后,她和太子哥哥、袁毅、徐炫明更是一起南征北战,并立志要结束大耀国四分五裂、内忧外患的局面。

    可如今,太子哥哥死了,袁毅死了,徐炫明和徐苡诺也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起这些,慕若菱心里阵阵抽痛,眼睛也有些酸涩。

    她微仰头看向前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片刻后,她开口说道:“爹,娘,明天我想出去走走。”

    她想去寺里给袁毅点一盏长明灯。

    当年,她出嫁的前一天,袁毅曾对她说,如果在大乾王朝过得不开心就告诉他,他接她回去,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宁将军听到女儿说想出去走走,立刻瞪大了眼,“你出去干什么?”不会又像上次那样一去不回吧?

    宁夫人也有同样的担心,神色紧张地盯着女儿劝道:“冉儿,现在外面很乱,能不出去还是不要出去为好,有什么事交给下人去办就是了。”

    慕若菱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遂保证道:“爹娘放心,我只是出去走走,肯定会回来。”

    宁将军和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答应了她的请求。

    丞相府。

    锦芳园。

    气氛有些压抑并充斥着汤药味的房内,林长歌坐在距离床榻较远的窗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丫鬟服侍床上的姜锦喝药。

    林长歌是奉林丞相和林夫人之命前来看望生病的姜锦。

    然而,从他进来,到姜锦喝完药躺下歇息,姜锦都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而林长歌也已经习惯了姜锦对自己的排斥和疏远,因为从十天前他第一次来看望姜锦,姜锦对他就是如此。

    他不是真正的林长歌,所以并不在意姜锦对他的态度是热情还是冷淡。

    他甚至还有点庆幸,庆幸姜锦没有像从前那般一心要嫁给他,否则他肯定要麻烦缠身了。

    但庆幸的同时,他心里也有点奇怪。

    听林夫人和丫鬟们说,姜锦是因为日夜思念外出游学的七表哥才患病卧床的。

    若真如此,这说明姜锦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七表哥,以至于相思成疾。

    可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看姜锦对他的态度,哪点有日夜盼他归来的样子?他反倒觉得姜锦不仅不想看到他,似乎还很反感他的接近和关心。

    姜锦为什么会这样对他?难道姜锦在生气故意耍性子冷落他?可看着又不像。

    林长歌想不明白,也不愿再费心思去想。

    见姜锦已经睡下,他站起身,小声嘱咐丫鬟好生照看后,就离开了锦芳园。

    林长歌刚出锦芳园不远,就见林夫人迎面走了过来。

第18章 心病难医

    林长歌见林夫人走来,迎上前唤道:“娘。”

    林夫人往锦芳园的方向望了眼,担忧地问道:“你表妹怎么样了?精神有没有好一些?”

    林长歌摇头,“似乎还是老样子,对我也依旧爱答不理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娘,我感觉表妹并不喜欢我去看她。我正想和爹娘说这事呢,以后我不想每天去看望表妹了,两人这样实在太别扭了,表妹不喜欢,我心里也不舒服,我看我们还是少见为好。”

    林夫人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扶额哀叹:“这一个个都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可光哀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林夫人哀叹几声后,强打起精神继续劝说林长歌:“你表妹一直这样可怎么行,把身子都给熬坏了,你和她一向亲近,你得想法子劝劝她让她尽快好起来。”

    林长歌默默看着地上缓慢爬行的蚂蚁,没有答话。

    看姜锦的样子,应该是得了什么心病。

    俗话说心病难医,他连自己的心病都治不好,何况别人的。

    这次林夫人来找林长歌,不单单是为了询问姜锦的情况,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她对林长歌说道:“你爹昨天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饭也不与人说话。我猜他肯定是被皇上训斥感觉丢了面子,在那生闷气自责呢。你快去书房劝劝他,别让他出了什么事。”

    林长歌闻言,眉头不由蹙起,明显不愿去,“娘,您是知道的,爹一直看我不顺眼,见到我只怕会更生气。”

    “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是他的亲儿子,哪有爹不想看到儿子的。”

    林夫人见林长歌依旧抗拒,遂耐心劝解道:“我知道你才从外面回来,身心疲累,不愿劳心伤神插手刺客之事,可眼下咱们家处境危险啊。

    我听说皇上又宽限了七日,如果七日过后再抓不到刺客,皇上恐怕真要降罪了。你爹常夸你聪慧、点子多,你就帮他操点心,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林长歌也不好再继续推脱,只好同意了,“好吧,那我就去书房看看爹。”

    林夫人欣慰地笑了,“这就对了。等刺客之事过去后,你再好好歇息。”

    林长歌点点头,与林夫人告辞后,径直向林丞相的书房走去。

    在去往书房的途中,林长歌一直在思索着等会儿见到林丞相时该说些什么。

    但当他经过一处花丛时,突然被里面采摘完花瓣正准备离开的丫鬟的谈话声吸引住了。

    林长歌知道自己不该去听有关青城公主的事情,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花丛外,无悲无喜的眼眸静静望着虚无的前方。

    花丛里的两个丫鬟并没有发现林长歌的存在,继续谈论着。

    只听一丫鬟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宁三小姐成功调制出了七日不散的姽香?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相信,你是听谁说的?”

    另一丫鬟道:“今天早上我陪大奶奶去寺里上香还愿时,遇到了宁三小姐和她的丫鬟桑儿。因我与桑儿熟识,就趁机聊了几句,可没想到,桑儿竟然告诉我,她家小姐成功调制出了七日不散的姽香,你说奇不奇怪。”

    “确实很奇怪。不是说除了大耀国的柔嘉皇后,没有人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吗?而且听说宁三小姐从不学别人调制姽香,怎么现在突然学了?竟然还调制成功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觉得桑儿肯定在撒谎。”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相信,可桑儿却信誓旦旦地说这是真的……”

    两个丫鬟的声音渐渐远去。

    林长歌僵在原地久久未动。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吐出口气,并松开了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的双手。

    低头去看,掌心已汗湿一片,并留下了指甲深陷肌肤的醒目痕迹。

    姽……香……

    林长歌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苍凉地笑了。

    曾经,他也多次尝试着调制姽香。

    他如此做并不是因为多么喜爱,只因此香是青城公主的最爱。

    他爱青城公主,也爱与青城公主有关的一切。

    但遗憾的是,最后他也没有调制成功。

    世上除了柔嘉皇后和青城公主外,还有别人能调制出七日不散的姽香吗?他不相信。

    如此想来,突然从灵隐寺归家的宁三小姐会不会就是青城公主?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长歌的心猛地一滞,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很快,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无用之事,是与不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早说过,不管今生还是来世,她的爱恨生死都已与他无关。

    林长歌稳住心神,继续往书房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宁三小姐就是青城公主的话,那刺客之事不就能解决了吗?

    想必那个刺客就是青城公主。

    因为除了她,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与齐嵘、徐苡诺和杜贵嫔有如此大的仇怨,非要杀之而后快。

    大将军府奉命抓捕刺客,如果抓不到就要受惩罚。

    青城公主既然选择回大将军府,就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将军府因抓捕刺客失利而受惩罚,所以定会帮助大将军府解决刺客的难题。

    他相信,以青城公主的才智和手段,肯定能很好地解决此事,到那时,丞相府的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

    只是,自己见到林丞相后该如何说呢?难道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

    林长歌边琢磨着边继续往书房走。

    等来到书房外,林长歌才知自己想多了,因为林丞相根本没有让他进去。

    而林长歌也正不想进去讨骂,遂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离开了。

    到靖老王爷寿辰这天,慕若菱和宁芷云依照宁夫人的吩咐皆是盛装打扮,而宁广宇也没能逃脱,在宁夫人的监督下也被迫好好拾掇了一番。

    待三人装扮完毕又经宁夫人验看满意后,才一起前往靖王府。

    这次前行的马车一共有四辆,一辆载着慕若菱与宁夫人、宁芷云,其他三辆载着随行的丫鬟及各种礼品。

    宁广宇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马跟在车旁。

第19章 能看到神仙的面具

    靖老王爷寿辰是盛阳城里的大事喜事,因此到得这一天,靖王府所在的长乐街要比往常热闹许多。

    前来贺寿的,跑来瞧热闹的,还有推着小车、挑着扁担卖各种物品的……总之说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形下,马车想要顺利抵达靖王府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果然不出所料,在距离靖王府邸还有很长一段路时,马车便走不动了。

    宁夫人搭起车帘往前看,见前面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不由焦急起来,“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到达靖王府,去迟了可不太好看,咱们应该早些出来的。”

    宁广宇安抚道:“娘先别急,我去前面看看。”说完,便打马离开了。

    等宁广宇再返回时,身后竟跟着六个靖王府的护卫。

    原来靖老王爷得知大将军府的人来了,便亲自指派了孔武有力的护卫前来帮忙开道。

    宁夫人一听笑了。靖老王爷还是如从前那般看重大将军府,又怎能不令人欣慰。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帝后遇刺之事发生后,很多人对大将军府的态度多多少少都有些改变。

    虽然这些人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但却有意无意地与大将军府疏远了,就连以前常常登门找她说话的几位夫人也渐渐来的少了。

    她知道,这些人和冯家一样,是怕被大将军府连累。

    想到刺客之事,宁夫人不禁忧愁起来,再看看面前两个未嫁的女儿,更是愁上加愁。

    如果大将军府真因为抓捕刺客失利而受到惩罚,只怕会影响儿女们的亲事啊。

    有六个王府护卫在前面开道,道路果然顺畅了很多,不多时,大将军府的马车便在众人艳羡目光的注视下来到了靖王府门前。

    待下车后,宁夫人一手挽着慕若菱,一手挽着宁芷云,径直往宾客聚集的地方走去。

    而宁广宇不知干什么去了,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一路走来,慕若菱感受到了无数双打量的目光,但她对此视而不见,神色如常地跟着宁夫人前行。

    宁夫人并没有往人堆里凑,而是与几位熟识的夫人相互寒暄后,就寻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悄悄指着远处的年轻公子哥小声对慕若菱说:“你看,那是赵家的大公子,去年她母亲还问起你的婚事呢,还有那个陈公子,父母也曾托人来询问过……”

    慕若菱顺着宁夫人手指的方向一一看去,然后轻轻摇头。

    宁夫人见女儿摇头,便知女儿没有看上眼,于是继续寻找目标,结果看了七八个女儿还是没有看中的。

    这让宁夫人心里不由紧张起来,难道女儿还是想进宫?或者心里依旧放不下林长歌,觉得这些公子哥都不如林长歌?

    宁夫人暗暗琢磨了会儿,怕女儿伤心,这些话她没敢问出口,只说道:“看不上也没事,咱们不急,慢慢找。”

    接着,宁夫人把目标移向了宁芷云,结果宁芷云对找夫婿完全提不起兴致。

    这让宁夫人心里更疑惑了,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本来儿女婚约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必非要问儿女想找个什么样的。

    但因她和老爷不想在终身大事上让儿女不称心,所以不愿多加干涉,尽量给儿女自由挑选的机会,只要儿女喜欢,对方又没有太大问题,她和老爷都不会反对。

    可现在倒好,冉儿被林家退了婚,宇儿的婚事吹了,云儿也对找夫婿提不起兴致。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时,府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同时‘参见穆王爷’‘参见豫王爷’的见礼声此起彼伏。

    宁芷云一听到‘豫王爷’三个字,无精打采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府门瞧。

    慕若菱看宁芷云一眼,也把目光投向了府门处。

    出现在视线中的,正是穆王爷齐盛和豫王爷齐衡。

    穆王爷头戴金冠,身穿崭新华丽红色衣袍,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再加上那颀长笔直的身姿和浑身散发出的上位者之气,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

    而豫王爷也同样引人注目,但他引人注目的是坐在轮椅里的身子和脸上戴的青色面具。

    虽然同样是亲王,但众宾客对穆王爷的态度明显要比对豫王爷热情的多。

    在一片或真心或假意的寒暄中,一个五六岁的小公子突然从穆王爷身后探出身来,然后来到豫王爷身边,好奇地盯着豫王爷脸上的青色面具瞧。

    慕若菱从宁芷冉的记忆中得知,此小公子正是穆王府的小世子爷。

    众人本以为,小世子只是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可没想到,他看了会儿,突然趁豫王爷不备,竟一手揭下面具,然后迅速跑开了,同时口中脆声说着:“六叔叔的面具真好玩,我也想戴戴。”

    当豫王爷脸上的面具被揭下的那一刻,人群中突然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更有许多夫人小姐紧紧捂住了嘴,仿佛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尖叫出来。

    而这一切,只因面具下那张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坑洼不平、疤痕累累的脸。

    这还能算是人的脸吗?除那双眼睛外,几乎没一块好地方。

    他们只知道豫王爷废了双腿、毁了脸,可没想到脸竟毁得这般严重,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想吐,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不敢相信。

    要知道,曾经的豫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的皇子啊,更是无数世家名媛倾慕的人,可如今竟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众人看不出此时的豫王爷究竟是何神情,只看到那双依旧漂亮的眼睛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也许豫王爷早已经习惯、早已经认命了吧。

    众人只能如此猜想。

    穆王爷似乎也被惊吓住了,呆呆地盯着豫王爷的脸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忙开口向小世子索要面具。

    但小世子却不肯给。

    前几日父王曾悄悄告诉他,戴六叔叔的面具能看到天上的神仙。

    因为六叔叔从不让人戴自己的面具,所以他若想戴的话,就得趁六叔叔不备揭下面具才行。

    而且父王还让他保证,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否则以后再有好玩的东西就不给他玩了。

第20章 恶作剧

    穆王爷见小世子不给,于是指挥随从去抓小世子索要面具。

    但不知是因为周围宾客多不方便还是别的什么,几个随从转来转去就是抓不到小世子,反而惹得小世子咯咯笑个不停,似乎觉得很好玩。

    周围宾客很多,然而却没有人上前帮忙,或者说没人敢上前帮忙。那可是穆王府的世子,若磕了碰了出了意外,谁担待得起。

    你追我赶之间,小世子跑到了慕若菱三人所在的方向。

    早已按捺不住的宁芷云见状,想也不想地起身去抓小世子。

    慕若菱眼明手快一把将她给拽了回来。

    宁芷云反应过来,只得重新坐下,只是心里替豫王爷着急伤心难过,连眼圈都红了。

    就在一片混乱中,一白衣公子从众宾客身后走出,三两下抓住小世子,声音清亮地说道:“世子若真喜欢面具,明天我送世子几个。”说话间,拿走了小世子手中的面具。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与宁三小姐退婚后便不曾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探花郎林长歌。

    林长歌的突然出现,顿时把众人的目光从豫王爷脸上吸引了过来。

    众人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双、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限风情的探花郎,心中感叹不已。

    两年不见,林七公子还是如此地耀眼,让人一见就舍不得移开目光。

    当林长歌出现之后,也有很多人把目光投向了慕若菱,当然,其中看热闹的居多。

    但慕若菱浑不在意,也没有为了避嫌故意不看林长歌。她像其他人一样,神色如常地看着林长歌和小世子较量。

    小世子见有人抢走了面具,跳着脚想要抢回来,“我不要你送的,我就要戴六叔叔的,只有六叔叔的面具才能看到天上的神仙。你快把面具还给我。”

    林长歌把面具高举到空中躲避小世子的抢夺,同时开口问道:“是谁告诉你你六叔叔的面具能看到天上的神仙?”

    “是我……”

    小世子正要说话,穆王爷的声音适时响起:“承儿,你也太顽劣、太天真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面具,哪能看到什么神仙,快把面具还给六叔叔。”

    小世子一听不高兴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向自己的父王,见父王在悄悄向自己使眼色,这才想起两人的约定,遂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也不再抢夺面具,仰头脆声说道:“把面具给我,我要还给六叔叔。”

    原来六叔叔的面具不能看到天上的神仙,父王为什么要骗他呢?

    林长歌把面具递给小世子,并轻轻捏捏对方水嫩嫩的脸蛋,笑着说:“小孩子可不能骗人哟,千万不能向骗你说你六叔叔的面具能看到天上的神仙的人学,大家都不喜欢骗人的孩子。”

    小世子倒也懂事,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我以后不会再拿六叔叔的面具了。”说完,便转身向豫王爷的方向跑去。

    穆王爷听到林长歌的话,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看向林长歌的眼神也变得阴冷起来。

    慕若菱看到这一幕,再想想方才小世子的话,心中很快了然。

    看来这很可能是穆王爷故意安排的一出恶作剧,想必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豫王爷在众人面前出丑。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得不说,可真够恶趣味的,也真够恶毒的。

    小世子把面具还给豫王爷后,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六叔叔,我以后不会再拿六叔叔的面具了,六叔叔还会喜欢我吗?”

    只听豫王爷声音温和地说:“承儿最是乖巧懂事,六叔叔怎会不喜欢呢。”然后,重新把面具在脸上戴好。

    虽然从豫王爷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异常,但慕若菱注意到,豫王爷拿面具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这让慕若菱看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齐祯与豫王爷的关系很好,如果齐祯知道豫王爷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心里不知该有多难受。

    慕若菱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不该想的人,连忙命令自己停下。

    闹剧结束后,围观的众宾客渐渐散去,而穆王爷和豫王爷也被请去内堂与靖老王爷叙话去了。

    宁夫人看着林长歌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虽然林长歌无故退婚很可恶,但不得不承认,盛阳城里的这些公子哥,看来看去还是林长歌最顺眼,有才、有貌、聪慧,性格也好,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上等女婿人选。

    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生在了林家呢?如果不是生在林家就好了。

    林夫人暗自叹息了会儿,怕女儿看到林长歌后心里难受,便想着去别处散散心,遂说道:“靖王府里有一大片芍药园,现在正是花开时节,咱们去那里看看。”

    慕若菱却不想去赏花,此刻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一会儿,“娘和四妹妹去吧,我想四处走走。”

    宁夫人暗道不妙,果然女儿看到林长歌心里开始不舒服了,又不愿意见人了。她柔声说道:“你想去哪里我们陪你一起去。”

    慕若菱隐约猜到了宁夫人的心思,安慰道:“娘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走走。”

    宁夫人听女儿如此说,也不好再坚持,只得道:“那好,你自己要小心,等会儿咱们还在这里会合。”

    慕若菱点点头,目送宁夫人和宁芷云离开后,转身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也没有让丫鬟跟随。

    初夏时节,百花盛开,树木葱郁,处处呈现出一派生机盎然景象。

    可慕若菱并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慕若菱不经意间抬头,赫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合欢树林中。

    慕若菱心中猛地一滞,那个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之人的脸庞突然浮现在眼前。

    她连忙摇头挥去,并加快脚步前行,试图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合欢树林。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喜地呼唤:“芷冉姐姐,是你吗?”

    慕若菱闻声望去,见迎面而来的是乐安公主齐瑾涵。

第21章 乐安公主

    乐安公主齐瑾涵是先帝唯一的一位公主,因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难免刁蛮任性一些,但也不失纯真可爱。

    看到齐瑾涵出现在靖王府,慕若菱很是意外,“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那些宫女呢?”

    这齐瑾涵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宫的吧?

    齐瑾涵顾不得回答慕若菱的问题,兴奋地跑上前拉着慕若菱的手自顾自地说:“真的是芷冉姐姐,好久好久没见到芷冉姐姐了。芷冉姐姐回大将军府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慕若菱笑笑,随口解释道:“我也才回府不久,还没来得及进宫看望公主。公主怎么会在靖王府?”

    齐瑾涵道:“我是求了皇帝哥哥好多天他才许我出来的。想不到宫外这么好玩,我来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呢。

    芷冉姐姐,你以后还像以前那样进宫陪我玩好不好?我天天闷在宫里都快烦死了。”

    慕若菱缓缓道:“以后有机会我会进宫找公主的。”大选之日已越来越近,她也该做准备了。

    齐瑾涵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白皙圆润的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那芷冉姐姐一定要说话算话,不然我会伤心的。”

    慕若菱保证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会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慕若菱告辞离开,这时突听齐瑾涵说道:“芷冉姐姐别动,有只小飞虫落你肩上了。”

    齐瑾涵说着,伸手去赶小飞虫。

    结果,她的手还没碰到慕若菱的肩膀,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喂,你谁呀,干嘛打我三姐姐?”

    齐瑾涵一听,立刻柳眉倒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

    宁广宇瞪眼道:“我明明就看到了,你还不承认。我告诉你,不许欺负我三姐姐,否则我绝不饶你。”

    “你……”齐瑾涵气愤不已,伸手指着宁广宇的鼻子威胁,“你竟敢冤枉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把你关进大牢。”

    公主?

    宁广宇撇撇嘴,故意拉长语调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乐安公主呀,失敬失敬。”

    齐瑾涵气得跳脚,“你好大胆,竟敢嘲笑本公主……”

    慕若菱见两人越闹越凶,出声呵斥宁广宇:“公主身份尊贵,四弟不得无礼。”

    宁广宇没有再继续纠缠,转头对慕若菱说道:“我听娘说,三姐姐一个人去了别处,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这时,有两个宫女慌慌张张地来寻齐瑾涵,“公主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吓死奴婢了。公主赶快回去吧,靖王妃还等着与公主说话呢。”

    齐瑾涵点点头,直接无视宁广宇的存在向慕若菱告辞,并再次叮嘱慕若菱一定要进宫陪自己玩儿。

    但当齐瑾涵转身离开时,突然狠狠踹了宁广宇一脚,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宁广宇不防,被踹个正着,蓝色衣摆上留下一片污迹。

    这把宁广宇气得不轻,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齐瑾涵咬牙切齿道:“什么尊贵公主,我看是个野蛮公主还差不多,等下次见到她,我非报这一脚之仇不可。”

    慕若菱笑笑,没有接话。

    见宴席开始的时辰快到了,慕若菱和宁广宇不再耽搁,准备去与宁夫人和宁芷云会合。

    可谁知,两人刚走出合欢树林,就看到林长歌迎面缓缓走来,一袭白衣如雪的他在姹紫嫣红的环境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慕若菱看到后没有太大反应,继续前行。

    宁广宇却一把拽住她,故意提高嗓门说:“三姐姐,我们从这边走,别让某个不识好歹、出尔反尔的人污了眼睛。”

    慕若菱知道,宁广宇这是在为被林长歌无故退婚的宁芷冉打抱不平,说道:“这条路又不是专为某个人铺的,别人能走,我们为什么不能。”说着,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宁广宇一想也是,他们凭什么要躲开这个不识好歹、出尔反尔的家伙,他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要躲也该这个欠揍的家伙躲才对。

    想明白这些后,宁广宇开始昂头挺胸地向前走。

    而当林长歌看到两人时,便止住了脚步,神色不明地看着慕若菱慢慢走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长歌仿佛闻到了姽香的香味,心渐渐变得沉重,而慕若菱的脚步也仿佛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他的心上。

    此情此景,让林长歌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拉回到了四年多前那个合欢花盛开的夏日。

    那日,是父皇寿辰,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前来为父皇贺寿的,除了大乾王朝的权臣贵胄外,还有大耀国的太子、慕若菱的义妹徐苡诺及其兄长等人。

    当然,大耀国的人来此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给父皇贺寿,还为了看望他们的青城公主。

    那日近午时,有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来给他传话,说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豫王爷请他去御花园后的偏殿一趟。

    他与豫王爷的关系自小就好,两人也曾多次在御花园后的偏殿里饮酒赏花、谈天说地,因此他并没有多想,起身去了偏殿。

    然而,当他进到偏殿后,并没有看到豫王爷的身影,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这里要比往常冷清很多,就连门前洒扫的宫女都不见了人影。

    他正疑惑间,突然看到慕若菱跨门而入。

    这让他感到无比意外,也无比惊喜,不由自主地迎上前想要与慕若菱说话。

    可不知为何,慕若菱看到他靠近突然脸色大变,惊恐地颤声警告他:“你不要过来,否则我会杀了你。”随之转身往外跑。

    慕若菱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奔跑的脚步显得异常踉跄,并且没跑几步就摔倒在了台阶上。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上前扶慕若菱起来,可慕若菱的身子竟瘫软如水,根本无法站立。

    这时他才发现,慕若菱身上的温度竟高得可怕,衣裙已被汗水浸湿,一张脸也是潮红如霞,而双眼里满是痛苦和惊慌之色。

    这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慕若菱是因吃了迷药才变成这样,他以为她只是突然身子不适。

    世人皆知,青城公主的身子天生异于常人,必须经常吃某种药物才能维持生命正常运转。

    他不敢耽搁,迅速把慕若菱抱进怀里,准备去找御医诊治。

    可就在这时,一群人出现在了他面前:父皇、母后、齐嵘、大耀国太子、徐苡诺、穆王爷……

第22章 明知故问

    他正要开口说话,齐嵘突然阴沉着脸说:“二弟醉了,她可是你大嫂。”

    然后不由分说把慕若菱从他手上抱走,并迅速离开了偏殿。

    听到此话,他如当头棒喝,连忙开口解释,可似乎相信的人很少,而他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看到了父皇痛心的神情,也看到了大耀国太子愤怒的神情。

    最终,父皇为平息大耀国太子的愤怒,把他软禁了起来,并向大耀国太子承诺一定会查明真相为公主主持公道。

    他有口难辨,只能等慕若菱出面来证明他的清白。别人不相信他是冤枉的,可他相信慕若菱会相信他。

    虽然他爱慕若菱如痴如狂,可并不曾对慕若菱有半分不敬,他相信慕若菱心里比谁都清楚。

    然而,他忘记了慕若菱爱的是齐嵘,不是他,也高估了自己在慕若菱心中的地位。

    当听说慕若菱一直不曾出面为他洗脱罪名时,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慕若菱怎么忍心看着他白白受冤?还是说慕若菱也认为是他设计要轻薄她?亦或是这根本就是慕若菱和齐嵘一起为他设的局?

    他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他开始给慕若菱写信。

    他写信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慕若菱救他,他只是想知道一件事,究竟是齐嵘要害他?还是慕若菱也有参与?

    答案对他很重要。

    在被软禁的半个月里,他一共写了五封信,也确定这些信经乐安公主皆转交到了慕若菱手上,可他一直没有收到慕若菱的回信,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直到最后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终于收到了来自慕若菱的回信……

    眼前的人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林长歌艰难地移开目光,看向了前方即将开放的合欢花。

    自作多情……愚蠢至极……

    如今想来,慕若菱确实没有说错。

    林长歌平复心绪,目不斜视地抬脚往前走。

    在三人擦肩而过时,宁广宇冷哼一声,强烈表达着对某人的不满和鄙视。

    林长歌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因有皇上在背后支撑,靖老王爷的寿宴席面自不是一般人可比。

    尽管来参加宴席的皆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非富即贵人家,但看到宴席上一道道精致稀有的菜肴,还是忍不住感慨:皇上就是皇上,任凭别人有多大能耐,终究是比不了的。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宴席不知不觉到了尾声,有宾客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

    宁夫人用帕子拭了下唇角,说:“咱们也走吧。”

    慕若菱和宁芷云闻声起身,跟在宁夫人身侧往府门处走。

    三人刚走出几步,突听到穆王爷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从身后传来。

    宁夫人回头看,见靖老王爷陪着穆王爷、豫王爷从正堂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亲送两位王爷出府。

    宁夫人遂拉着慕若菱和宁芷云退到一侧为三位王爷让路。

    其他宾客也都自觉退到路旁,只等三位王爷过去后自己再走。

    穆王爷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说笑着。

    靖老王爷微微含笑聆听着,偶尔点头应和两句。

    与两人相比,豫王爷显得异常安静,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当靖老王爷走到宁夫人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闲话家常般地问道:“夫人身子近来可还好?”

    宁夫人似乎没料到靖老王爷会和自己说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忙笑着点头说:“还好还好,劳靖王爷费心了。”

    靖老王爷微笑着点点头,接着目光又转到了慕若菱身上,温声问道:“公主听说芷冉小姐回府了,一直嚷嚷着要找芷冉小姐玩,不知芷冉小姐今天是否有见到公主?”

    慕若菱屈膝施一礼,如实答道:“回王爷,我今天已经见过公主了。”

    靖老王爷捋着胡须欣慰地说:“这就好,这样公主就不会再天天念叨了。”

    这时,穆王爷突然看着宁夫人问:“宁夫人,刺客的事不知宁将军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靖老王爷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并不想在此时听到关于刺客的话题。

    宁夫人含笑的脸一僵,勉强笑道:“将军府已经在全力追查了,还请皇上和王爷安心等待。”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如果将军府真查到了什么线索,还不第一时间上奏皇上?

    真不知这穆王爷安的什么心,大庭广众下,又是靖老王爷寿辰,偏偏问这么让人难堪的问题,是故意让宁家在众人面前出丑么?也太可恶了些。

    听到宁夫人的话,穆王爷叹息一声,道:“皇上一直在为刺客之事烦心,希望宁将军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啊。”

    慕若菱微微一笑,看着穆王爷声音清脆地说:“王爷不必忧心,在皇上规定的期限内,刺客肯定会被抓捕归案。”

    “哦,是吗?”

    穆王爷闻言,微带讥讽地笑了,挑眉慢悠悠地道:“那本王就等宁将军的好消息喽!”

    半月的时间都抓不到,他不相信三五天内就能抓到,如果到时还抓不到,皇兄那里可是不好交代的。

    虽然皇兄不曾明说什么,但他看得出,皇兄似乎有想夺取宁将军手中兵权的打算。

    他想,过不多久,在大乾王朝立足了近两百年的宁氏家族就要大厦倾塌了。

    面对穆王爷的嘲讽,慕若菱莞尔一笑,缓缓说道:“听穆王爷的口气,好像认为朝廷不可能抓到刺客。穆王爷为何会如此认为?还是说穆王爷知道刺客的什么内情?”

    “冉儿,王爷面前,不可胡言。”宁夫人吓了一跳,忙出声呵斥。

    穆王爷听到慕若菱的话并没有动怒,反而用更加讽刺的语气说道:“你这话何意?莫非认为刺客是本王派的?哈哈哈,你可真够异想天开的,不如你去告诉皇上,看皇上信不信你?”

    周围的很多宾客都跟着笑起来。

    慕若菱也在笑。

    看到面前女人自信从容甚至还有点诡异的笑容,不知为何,穆王爷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以前他不曾好好关注过这个女人,今日对阵,才发现这个女人似乎有点不寻常。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靖老王爷笑着说了几句圆场话后,继续陪着穆王爷和豫王爷往外走。

    可没想到,三人刚走出两步,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数十名手持刀枪的禁卫军,转眼间就把众人给团团围住了。

第23章 相似的一幕

    看到突然冲进来的禁卫军,所有人都愣住了。

    慕若菱微微愣神后,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再一次看向穆王爷,目光冷漠无情。

    穆王爷齐盛恐怕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

    靖老王爷在众禁卫军脸上巡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为首的护卫首领身上,沉声问道:“你们擅自闯入本王府中想要干什么?”

    护卫首领上前一步,把手中御赐的令牌出示给靖老王爷过目,“请靖王爷息怒,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有人向皇上告发穆王爷行刺皇上和皇后娘娘,意图谋权篡位,属下奉命押解穆王爷及相关的几位大人入宫受审。”

    此话一出,宛如平地惊雷,炸得众宾客头晕目眩。

    特别是那些与穆王府关系密切的人,脸色瞬间惨白如雪,更有胆小怕事者身子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最初的震惊过后,穆王爷突然暴跳如雷,“简直一派胡言,本王何时行刺皇上和皇后娘娘?又何时想要谋权篡位?是谁在诬陷本王?”

    护卫首领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穆王爷若有冤情,还请亲自向皇上细说。”

    而后,手一挥,高声命令道:“来人,带走,还有张大人、李大人、曹大人,全都带走。”

    一声令下,禁卫军迅速上前把穆王爷及被点名的三位大人给控制了起来。

    顿时,呼天抢地的喊冤声响彻天际:

    “我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冤枉啊……”

    “我也什么都没干,穆王爷,您倒是说句话啊。”

    “靖王爷,您是知道我的,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与穆王爷一起谋反。靖王爷,我是清白的,您可一定要救我。”

    ……

    在呼天抢地的喊冤声中,靖老王爷目光深沉地看向护卫首领问:“不知是哪位大人告发穆王爷行刺皇上和皇后娘娘意图谋权篡位的?那位大人可否有证据?”

    护卫首领面露难色,犹豫了下,才说道:“听闻是冯大人,冯大人的随从在穆王府里发现了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青羽箭,而且一个时辰前,属下奉皇上之命去搜查穆王府时,也找到了一件龙袍和伪造的玉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青羽箭!

    龙袍!

    玉玺!

    这不是要谋权篡位是干什么?难不成是拿来玩的?

    穆王爷听到连证据都找到了,犹如五雷轰顶,身子剧烈地摇晃好几下才勉强稳住。

    怎么可能?他根本没用青羽箭行刺皇兄和皇嫂,也没伪造过什么龙袍、玉玺,更不曾想过谋权篡位,他的府中为何会出现这些东西?

    是谁?是谁在陷害他?是冯大人吗?不会,冯大人还没这个胆量。

    皇兄为何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他?又为何连问都不问他一句就大动干戈地搜查他的王府抓捕他?

    难道皇兄也认为他有异心?

    想到这个可能性,穆王爷竟反常地冷静了下来,不过是那种绝望的、心如死灰的冷静。

    今日的一幕,不禁让他联想到了当年睿王爷谋反之事。

    多么相似的一幕。

    当时有人告发睿王爷谋反后,皇兄指派他亲自领兵到睿王府搜查证据抓捕人。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他一直以为睿王爷是真的要谋反,所以皇兄才不得不痛下杀手把睿王爷的势力清除干净。

    可如今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齐祯死了。

    睿王爷死了。

    豫王爷废了。

    现在轮到他了吗?

    他一直以为,他最崇拜最亲近的皇兄永远都不会害他、怀疑他,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太过天真、太过异想天开。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看清,所有的一切,在皇兄眼中,都比不过那个帝王宝座,包括皇兄最爱的女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应该会落得和睿王爷一样的下场吧。

    “哈哈哈……”

    穆王爷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悲怆凄凉,只笑得眼泪都溢出了还不肯停止。

    靖老王爷不知事情真相如何,不敢妄下结论,只能安慰道:“穆王爷一定要冷静,如果真不是穆王爷所为,相信皇上定会查明真相还穆王爷清白。”

    穆王爷又大笑几声才停止,声音干涩地对靖老王爷说:“皇叔,我知道这次我在劫难逃,只是走前我有几句话想对皇叔说。”然后挣扎着靠近靖老王爷耳畔低语。

    众人不知道穆王爷究竟说了什么,只看到靖老王爷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中也满是震惊之色。

    很快,穆王爷和张、李、曹三位大人被禁卫军押走了。

    穆王爷等人都离开了,靖老王爷还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显然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

    靖老王爷不动,其他人也都不敢动,皆屏息静气地等待着。

    许久后,靖老王爷回过神,立刻吩咐下人:“备车,本王要进宫一趟。”说话间,人已转身快步朝内堂走去,准备更换朝服。

    靖老王爷一离开,众人皆争先恐后地向府门口冲去。

    太可怕了,要赶紧回家压压惊才行。

    同时,有很多人边往外冲边向慕若菱看去,眼神怪异。

    这宁三小姐也是够可怕的,竟然未卜先知、一语成谶。

    就在一刻钟前,穆王爷还在嘲笑宁三小姐异想天开,说什么即便宁三小姐告诉皇上刺客是他派的皇上也不会相信,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了脸。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寥寥数人:慕若菱、宁夫人、宁芷云、宁广宇,豫王爷,还有……林长歌。

    “你看什么看。”宁广宇见林长歌一直神色不明地盯着自家三姐姐瞧,忍不住凶神恶煞地吼道。

    林长歌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朝府门口走去。

    慕若菱望着林长歌远去的身影,眉头渐渐蹙起。

    这林长歌确实有些奇怪,今天她有好几次发现他在看她。

    林长歌不是不喜欢宁芷冉吗?为何会如此关注宁芷冉?

    见林长歌那个讨厌的家伙走了,宁广宇这才换上一副笑脸对慕若菱说:“三姐姐真是料事如神,我怎么也没想……”

    慕若菱小声提醒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然后转头对依然在发愣的宁夫人说:“娘,咱们该走了。”

    “对对对,咱们赶紧回家。”宁夫人拍拍‘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然后拉着两个女儿匆匆往外走。

    慕若菱能明显感觉到宁夫人掌心的汗湿,看来宁夫人被方才之事吓得不轻。

第24章 林长歌的隐忧

    几人来到府门外的马车旁,宁夫人正欲上车时,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匆匆对宁广宇吩咐道:“宇儿,你赶快去寻你爹,让你爹进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我马上去。”宁广宇别有深意地朝慕若菱眨眨眼,笑着离开了。

    当慕若菱跟着宁夫人登上马车后,转头一看,竟不见宁芷云上车。

    慕若菱心中疑惑,探身往外一瞧,见宁芷云正站在马车旁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愣神。

    她顺着宁芷云的目光望去,看到豫王爷正在靖王府门前与人说话。

    这丫头真是没救了。

    慕若菱暗叹一声,开口提醒道:“四妹妹快上来,要回家了。”

    就在这时,豫王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向她们的方向看来。

    慕若菱礼节性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而宁芷云却红了脸,怕对方发现她在偷窥似的,连忙转身登上了马车。

    回府的途中,宁夫人紧紧盯着慕若菱问:“冉儿,你说真是穆王爷行刺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慕若菱摆弄着腰间的流苏,神色平静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既然从穆王府里搜出了青羽箭和龙袍玉玺,穆王爷终究是摆脱不了这个嫌疑的,只能等进一步侦查的结果了。”

    宁夫人琢磨着女儿的话,深表赞同:“说的也是,穆王爷若真没有异心,又为何会私自造龙袍玉玺?哎,刺客之事总算有些眉目了。”

    说到这里,宁夫人又握住慕若菱的手歉意地说:“当初你对我们说是穆王爷派人刺杀的皇上和皇后娘娘,我们不仅不信,还训斥了你,你别放在心上啊。”

    慕若菱把另一只手覆在宁夫人的手背上,温声说:“娘说的哪里话,我知道爹娘也是为我好、为宁家好,怎会怪爹娘。”

    宁夫人欣慰地笑了,“冉儿这次回来,真是长大了不少呢。”

    慕若菱笑笑,没有说话。

    她想,经历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后,应该没有人还能和从前一模一样。

    丞相府。

    参加完靖老王爷寿宴的林长歌刚跨进府门,就迎面碰上了一脸焦急的林夫人。

    林夫人看到儿子终于回来了,神色顿时放松许多,开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怎么样?今天靖王府一切都还顺利吧?”

    林长歌垂眸沉默了会儿,道:“挺好的,很热闹,还顺带看了一出好戏。”

    林夫人以为林长歌口中的好戏是靖王府请的戏班子演的戏,并未在意。

    她见林长歌脸上似有疲惫之色,遂柔声说道:“累了就回房歇着吧,你表妹那里我已经去看过了,你不用担心她。”

    林长歌沉默着点点头,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同时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凶手已经抓捕归案,爹娘不必再为此事烦心了。”

    林夫人似乎没听明白林长歌冷不丁冒出的惊人之语,微张着嘴巴愣在原地良久还未反应过来。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凶手抓到了?

    “七儿,你等等!”

    当林夫人回过神时,看到林长歌已走出一段距离。

    她小跑着上前一把抓住林长歌的胳膊,屏息问:“你方才说什么?”

    林长歌只得把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我说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凶手已经抓捕归案,爹娘不必再为此事烦心了。”

    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凶手是……穆王爷。”

    或因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慕若菱祸水东引、寻找替罪羊的计谋,林长歌在说到‘穆王爷’三个字时,声音变得有些艰涩。

    慕若菱是准备把齐家人赶尽杀绝,让大乾王朝江山易主吗?

    “这不可能。”林夫人听到凶手是穆王爷,想也不想地断然否定。

    谁不知道穆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来不会违逆皇上的意思,怎么可能去刺杀皇上?

    林长歌深吸口气,隐含忧虑的目光望着湛蓝的天际,缓缓道:“娘不信我也无法,反正穆王爷已经被皇上扣押了。”语毕,继续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直到这时,林夫人才敢相信是真的。

    她顾不得再多问什么,转身就朝林丞相的书房跑去,而且边跑边大声喊叫:“老爷,老爷……”惹得府中下人皆好奇地张望。

    书房里,林丞相正在闭目沉思,听到林夫人的呼喊,他没有睁眼,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

    林夫人用力拍着房门,兴奋地说:“老爷,快开门,方才我听七儿说刺客已经抓到了。”

    什么!!!

    林丞相倏地睁开眼,神色紧张不已,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边,猛地拉开门问:“是那个莽夫抓到的吗?”

    林夫人很是无语,谁抓到的很重要吗?

    她不在意地说:“这我倒没问,管他呢,谁抓到的不都一样,只要抓到了就行。”

    林丞相一脸严肃地纠正:“这不一样!”

    若真是那个莽夫抓到的,让他的脸往哪儿搁?谁抓到的都行,就那个莽夫不行!他决不能输给那个莽夫。

    “来人,去请七少爷过来。”

    林丞相刚吩咐完,一个小厮突然快步来到他面前说:“老爷,七少爷让小的转告老爷,是冯大人告发的穆王爷。”

    林丞相闻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

    林夫人不失时机地替儿子美言:“看到没,还是七儿最了解老爷,老爷以后要对七儿好点,别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林丞相哼了声,转身往外走。

    林夫人疑惑地问道:“天已经这么晚了,老爷要去哪儿?”

    话音落突然意识到什么,忙追上前劝说:“老爷该不会去找七儿问情况吧?我看七儿神色不大好,应该是累了,还是等他歇息歇息再说吧。”

    林丞相再次冷哼,“问他他能知道什么,我进宫一趟。”

    他倒要看看冯大人是如何抓到凶手的,他和那个莽夫折腾这么久都没抓到,想不到冯大人竟这般能耐。

    林夫人听林丞相说是进宫去,便不再追赶,她朝林丞相的背影撇撇嘴,严重表示抗议:别看七儿年纪小,知道的肯定不比你少。

    待林丞相离开后,林夫人开始吩咐人好好准备晚饭。

    这些日子真是把人折腾得不轻,吃不好睡不稳的,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第25章 该来的总会来

    大将军府。

    回到府中后,慕若菱刚陪宁夫人喝杯茶歇息了会儿,宁将军和宁广宇就回来了。

    这让宁夫人很是意外,忙迎上前询问:“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问清楚了吗?到底是不是穆王爷派的刺客?”

    宁将军端起一杯茶一口气灌下后,干脆利落地说:“不知道。我听说刺客抓到了,就直接回来了,准备好好睡一觉再进宫。”

    这些日子真是累得够呛,身累心更累,简直比行军打仗还累。

    他是大将军,他擅长的是领兵作战、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皇上却偏偏把既不归他管,且他又不擅长的追查刺客之事交给他去办。

    这些日子愁的他胡子都掉了好多根,若不是看平时皇上待他还不错,他真觉得皇上是在故意为难他。

    听宁将军如此说,宁夫人嘴角不由抽了抽,“这可是大事,之前老爷一直不曾喊累,怎么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反而不积极了呢?”

    宁将军理所当然地道:“就是因为有了眉目所以才不用着急,等我养足了精神再好好与他们周旋。”说罢,起身离开睡大觉去了。

    宁夫人还欲再劝,慕若菱开口说道:“娘不用着急,反正穆王爷和那些证据也跑不掉,就让爹好好歇息歇息吧,明天再进宫也是一样。”

    宁夫人一想也对,不是还有那个冯大人在么,冯大人最擅长做这种事,想来应该会帮皇上妥善处理。

    慕若菱又陪宁夫人坐了会儿,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结果,她前脚跨进房门,宁广宇后脚就跟来了。

    一进屋,宁广宇就迫不及待地说:“三姐姐,今天真是太意外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会在靖老王爷的寿宴上抓走穆王爷,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事情肯定一下就传开了。”

    宁广宇的神色显得很兴奋,两眼也是亮晶晶的。

    听到宁广宇的话,慕若菱边斟茶边神色如常地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刺杀帝后、谋权篡位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没有哪个皇帝会不重视。”

    何况,齐嵘又是个得位不正、心中有鬼的皇帝,对这些事就更加敏感了。

    她猜,齐嵘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抓捕穆王爷,定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平息各种流言蜚语。

    自刺客之事发生后,盛阳城里各种流言层出不穷,虽然朝廷在极力地控制镇压,但收效甚微,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连皇上弑父夺位这样的话都有人敢传。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心中有鬼的齐嵘又怎能不怕。

    所以,这次不管穆王爷有没有行刺,有没有谋权篡位,齐嵘都会把这个罪名按到他头上,因为只有这样,刺客之事才能尽快平息。

    宁广宇对自家三姐姐的话深表赞同,但一想到是冯昂告发的,不禁恨得牙根痒痒,“想不到穆王爷真的是凶手,早知让爹去告发了。这下好了,又让那个冯大人立了大功,真是便宜他了,恐怕以后他更嚣张得意了。”

    慕若菱不在意地笑笑,“四弟不要再纠结了,到时还怕没爹忙活的吗?他越是嚣张得意,对我们就越有利。”

    想到下一步要做的事,宁广宇又开始振奋起来,满含期待、摩拳擦掌地问道:“三姐姐,现在穆王爷已经抓捕归案,我们什么时候让爹去告发冯大人?”

    慕若菱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花木,缓缓道:“冯家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只有等时机真正成熟了才可以行动,否则很可能功亏一篑。”

    宁广宇心急地追问:“那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时机真正成熟的时候?”

    慕若菱安慰道:“四弟安心等着就好,该来的总会来。”

    冯昂与穆王爷不同。

    穆王爷恰好是处在刺客之事的风口浪尖上,齐嵘就算不相信是穆王爷做的,可为了尽快平息流言蜚语,也只能让穆王爷来承担这个罪名。

    如果短时间内再出现类似的情况,齐嵘肯定会猜到背后有人在栽赃陷害、推波助澜,这对她是很不利的。

    所以,对于冯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掘坟墓、引火自焚,让齐嵘自己觉得冯昂有了异心,然后再让宁将军出面告发,只有这样,齐嵘才不会有疑心。

    长乐街和凤临街是盛阳城里最主要的两条街道,两街道纵横相交,皇宫就位于相交点的东南方,而两街道周围住的人家也皆是大乾王朝的皇室贵胄或权臣世家。

    因此,这两条街道的繁华热闹程度自不是别的地方可比,它们甚至被人们称为盛阳城里的“不夜街”。

    豫王府就位于凤临不夜街旁,但也仅此而已,因为繁华热闹是别家的,它什么都没有。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齐明,弯月也悄悄爬上树梢,无言地观看着人世百态。

    此时,豫王府里一片冷清昏暗,偌大的府邸中也只有豫王爷齐衡所在的院子里透出些许亮光。

    死气沉沉、药味弥漫的房里,齐衡望着铜镜中自己那张面目全非、丑陋不堪的脸,眼中没有愤怒,没有伤心,没有绝望,有的只是死寂淡漠。

    不知过了多久,一略显苍老的男子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爷,药汤已备好。”

    无人回应。

    “王爷?”门外的人又唤了声,语气里充满担忧。

    齐衡望着镜中的自己,平静地说:“李伯,明天你离开王府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门外年仅四十岁就头发雪白的李伯一听,顿时心如刀割,历经沧桑的脸上流露出痛苦无助之色。

    王爷这样说,定是被今天靖王府里发生的事伤透了心。

    在今天之前,别人虽然知道王爷脸被毁,但也只有极少数人见过王爷脸被毁后的样子。

    可今天,盛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在场,王爷就那样被人围在中间‘观看欣赏’,毫无尊严可言,王爷又怎能不心灰意冷。

    如今,王府里仅剩四五个做事的人了,其他人要么寻借口离开,要么被王爷遣散出府另谋生路。

    当初王爷也曾多次赶他出府,但他态度坚决地表示,这辈子就跟着王爷,心甘情愿伺候王爷一辈子。

    后来王爷见他真心想留下,也就没再继续赶他,并向他承诺以后不会再说什么赶他出府的话。

    现在王爷又旧话重提,莫不是万念俱灰,起了什么不好的念头?

    李伯想到此,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从地上端起那盆黑黄药汤走进了房中。

第26章 豫王爷齐衡

    李伯来到齐衡面前,蹲下身,小心地把齐衡的双脚放入药汤中,边轻揉按摩边说道:“王爷怎么又赶老奴走,老奴早说过,这辈子不管王爷富贵还是贫苦,老奴都跟着王爷。

    当年老奴病重,被主家当成瘟神一样抬出府丢弃在路旁的草丛里,幸好被跟随先帝出宫巡游的王爷发现。

    虽然当时王爷年纪小,但心底却很善良,不仅求先帝让御医给老奴治病,后来更是留无家可归的老奴在身边伺候。

    若不是王爷,老奴哪能活到今天。老奴只恨自己无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被人欺凌却不能做什么。”

    齐衡仰面叹息:“罢了,还提这些伤心事做什么。”

    李伯苦心劝道:“王爷一定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王爷万万不可轻言放弃啊。老奴相信,王爷身上的伤总有一天会被治好的。”

    这几年齐衡已经听过太多这样的安慰之语,心中早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不要说他的伤治不好,就算治好了又能怎样,不过是为齐嵘增添烦恼罢了。

    齐嵘怎会让他好好活着,等他身子痊愈时,估计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样一想,天天吃药扎针、吃苦受罪又有什么意义,还连累母妃跟着劳心劳力。

    可他又甘心就这样死去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前太子死了,睿王爷死了,穆王爷活下来的希望也渺茫,他若再死了,世上就真的没有人知道齐嵘做过的那些恶事了。

    利用结发之妻陷害前太子,致使前太子含冤自尽;

    当大耀国突然发生宫变时,见局势难以逆转,于是放弃结发之妻转而接近徐苡诺,以便为自己增加夺取太子之位的筹码;

    为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把他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为彻底清除前太子势力、稳固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用莫须有的罪名杀害睿王爷;

    ……

    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冷血无情之人有什么资格做一国之君。

    齐衡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心中恨意滔天,可想到自己无法治愈的残破身躯,所有的怨恨和不甘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不知穆王爷临走时对靖老王爷说了什么,如果说的是关于齐嵘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话……

    李伯见齐衡久久不说话,也就不再谈论那些让人伤心的事,转移话题问道:“王爷对今天的事怎么看?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真是穆王爷派的吗?难道穆王爷真的有谋权篡位之心?”

    齐衡深吸口气,待情绪平稳一些后,才说道:“穆王爷有没有谋权篡位之心我不知道,但从穆王爷当时的反应来看,我敢肯定刺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肯定不是穆王爷指派的,这很有可能是刺客在栽赃陷害穆王爷,也有可能,这是皇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自导自演?”李伯不解地睁大了眼,“王爷的意思是,因为皇上想除掉穆王爷,所以故意找刺客刺杀自己,然后嫁祸给穆王爷?”

    齐衡摇头,“这倒不是。刺客一直抓不到,皇上心里着急,很可能会为了尽快平息刺客之事带来的各种流言蜚语,故意在穆王府里放证据,好抓穆王爷来顶罪。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穆王爷是皇上最得力最信任的人,皇上刚登基几年,地位还不稳固,正是需要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这种形势下,断不会自断其臂,所以真相应该是真正的刺客在栽赃陷害穆王爷,而皇上权衡利弊后,不得已拿穆王爷做了替罪羊。”

    李伯闻言赞同地点头,“王爷分析得很有道理。那刺客会是谁呢?谁与皇上、皇后娘娘、杜贵嫔有如此大的仇怨?老奴首先想到的就是先皇后,可先皇后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可能来杀他们。”

    说到这里,李伯突然眼睛一亮,“王爷说,会不会是先皇后背后的那些人来替她报仇了?听说先皇后的医术是跟一个叫“无尘”的隐世鬼医学的,若真是那些人,说不定隐世鬼医也在其中。王爷可要让人好好查一查,若能找到鬼医,王爷就有救了。”

    齐衡苍凉地笑了,“哪那么容易就能找到。”

    齐嵘也肯定不想看到他私自寻医问药。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虽然他成了废人,但齐嵘对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暗里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过齐嵘。

    李伯叹息一声,又安慰道:“不管怎样,刺客抓到了,丞相府的危机也就解除了,太妃和丞相大人终于可以安心了。”

    提起丞相府,齐衡就想起了白天在靖王府发生的事,若不是长歌表弟出面帮忙抢夺面具,他不知还要遭受多少羞辱。

    这时,齐衡突然想起一人来,问道:“今天宁夫人身边的那个紫衣小姐是谁?”

    当时,他好像看到那个紫衣小姐欲去夺面具,不过被宁三小姐给拦住了。

    李伯回想了下,道:“她是宁家四小姐,好像叫宁芷云。王爷以前见过她,只是可能不记得了。”

    齐衡叹息道:“难得还有这么热心耿直的人肯帮我这个废人,真是难为她了。”

    李伯闻言心里难受不已,想当年王爷多么风光多么尊贵,有多少小姐倾心仰慕,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连娶个称心的王妃都不能。

    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用轻松的口吻说道:“老奴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次听到王爷夸赞哪个小姐呢。老奴看那宁四小姐似乎挺喜欢王爷,王爷何不把她娶来做王妃?”

    齐衡连忙摆手,“这怎么能行,我一个人受耻笑受欺凌也就罢了,何苦再连累她。何况,我如今这个样子,宁将军和宁夫人又怎会同意。”

    李伯道:“老奴看宁将军和宁夫人不是以貌取人、攀龙附凤之人,而王爷又是才华横溢、心底良善之人,宁将军和宁夫人未必不同意。

    如果王爷担心事不成,可以请靖老王爷从中说和。靖王府与大将军府交情深厚,靖老王爷开口,宁家肯定不好拒绝,只要……”

    不等李伯说完,齐衡就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以后不许再提,以免损害人家小姐名声。”

    李伯忙点头称是。

    李伯帮齐衡洗完脚,把齐衡搀扶到床榻上躺好后,转身去倒洗脚水,结果走到门口时,差点与一人相撞。

    李伯定睛一瞧,见来人竟是林长歌,忙又转身向齐衡走去,“王爷,长歌表少爷来看您了。”

    待把齐衡从床榻上扶起倚靠在床头后,李伯才端着水盆出去。

第27章 走不出的魔咒

    齐衡看到林长歌夜里来访,而且一身酒气,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忧地问道:“表弟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林长歌摇头,“无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原来长歌表弟担心他被白天的事伤到,所以特意过来看他。

    这让人生大起大落、深刻感受过人情冷暖的齐衡心底生出一丝暖意来,“我很好,今天真是多谢表弟了。表弟怎么喝这么多酒,饮酒伤身,以后还是少喝为好。”语毕,扬声吩咐守在门外的李伯准备解酒茶。

    林长歌笑笑,没有说话。

    齐衡又问道:“表妹的身子可好些了?”

    表妹?

    林长歌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齐衡指的是姜锦,不禁再次苦涩地笑了。

    他怎么又忘了,他现在是林长歌,不是齐祯,姜锦可不就是他们两人的表妹。

    林长歌压下心底的酸楚,安慰道:“表哥不用担心,表妹的身子会好起来的。”

    不多时,李伯捧着解酒茶走了进来,但他把茶盏放到林长歌面前后并未离开,而是充满希冀地问道:“不知表少爷这两年外出游学都去了哪里,途中可曾听到有关无尘鬼医的行踪?”

    林长歌正欲端茶盏的手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床榻上的齐衡看去,而齐衡也在看着他。

    他知道李伯打探无尘鬼医的行踪肯定是为了齐衡,而他也知道那个跟了他一年多、非要收他为徒的青衣长者就是无尘鬼医,但现在无尘鬼医身在何处,他已无从知晓,不过,无尘鬼医的弟子……

    想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林长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李伯的问题,犹豫了会儿,才声音艰涩地说:“我……不曾听过。”

    齐衡虽然对治好身上的伤已不抱希望,但听到林长歌如此说,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见林长歌情绪低落,猜测对方定是在为不能帮他而自责,遂开口劝道:“表弟不要难过,我也想开了,生死有命,不是人力能强求的。”

    林长歌沉默着点点头,端起茶盏慢慢喝着,却不知其味。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

    当穆王爷在靖王府被禁卫军抓走的那一刻,曾经拥有的富贵荣华都在迅速地离他而去。

    五天后,那个伪装成孝宁皇后,在宫门口用青羽箭射杀帝后的女刺客也被“抓”到了,并在皇上和文武大臣面前亲口指证是穆王爷派她去行刺的。

    人证物证俱全,穆王爷的罪名已无从洗脱。

    半个月后,最终与睿王府一样,穆王府满门被诛。

    而立下大功的冯昂冯大人再次晋升,从四品晋升为二品的御史,地位仅次于丞相,亦称副相。

    至此,轰动大乾王朝的帝后遇刺事件“圆满”结束。

    这日,慕若菱陪宁将军、宁夫人用完早饭,在回房的途中,不经意间看到路旁盛开的合欢花,心猛地一滞,酸楚钝痛感顿时传遍全身。

    她望着静静盛开的合欢花,神色苍凉无助。

    自重生回来后,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去听、去想、去看影响自己情绪的人、事、物,可现在看来,终究是徒劳,这也许真的是她一生都走不出的魔咒。

    就在这时,齐瑾涵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芷冉姐姐,你也喜欢合欢花吗?我二皇兄最爱合欢花,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此话无疑是在慕若菱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插一把尖刀。

    她轻轻闭上眼,待心中的痛感缓解一些后,才转头看向齐瑾涵,“公主怎么来了?”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哇……”

    齐瑾涵欲张口说话,结果刚说了一句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她蹲在地上用胳膊抱住膝盖,伤心欲绝的样子很是让人心疼。

    慕若菱被吓了一跳,忙蹲下身问:“公主为何大哭?”

    齐瑾涵满脸泪水地嘶声喊道:“父皇死了,母后死了,二皇兄死了,三皇兄死了,五皇兄死了,六皇兄也成了残废之人,为什么会这样?芷冉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的大皇兄。

    慕若菱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用帕子帮齐瑾涵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齐瑾涵正哭得伤心,宁广宇突然从背后跳出来一脸嫌弃地说:“堂堂公主在这哇哇大哭,羞也不羞。”

    看到宁广宇,齐瑾涵的哭声先是一滞,接着继续哇哇大哭,同时随手抓起身边的枯树枝向宁广宇扔去,“要你管,本公主爱怎么哭就怎么哭。”

    宁广宇身子一闪,躲开了她的攻击,“你怎么哭我是管不着,可你蹲在我们家哭算哪回事,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家欺负你了呢。你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现在哭起鼻子来了?”

    齐瑾涵一听连哭都成了错,更伤心了,边哭边拉着慕若菱的袖子告状:“芷冉姐姐,你看他,就知道欺负我,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宁广宇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抽,“你还恶人先告状,到底是谁欺负谁?上次是谁踹了我一脚就跑?适才又是谁用树枝砸我?你说这话不觉得心里有愧么?”

    慕若菱见两人又开始吵闹不休,有些无奈,说道:“好了,公主快起来去我房里梳洗一下吧。”

    说着,伸手扶齐瑾涵起身,同时呵斥宁广宇:“公主心情不好,四弟就不要再招惹公主了。”

    宁广宇摸摸鼻子,看齐瑾涵哭得梨花带雨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两人往前走。

    结果刚走了几步,齐瑾涵突然瞪着他凶神恶煞地说:“你跟着我干嘛?我告诉你,偷窥本公主梳妆是死罪。”

    宁广宇呵笑一声,越来越觉得这个野蛮公主挺有意思,“你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我是来找三姐姐的,谁要偷窥你梳妆。”

    慕若菱闻言问宁广宇:“你来找我有事?”

    宁广宇嘿嘿笑,目光闪烁不定,“没有,就是来找三姐姐说说话。”

    好吧,他承认,他是听说齐瑾涵来了他才过来的,他就是好奇齐瑾涵来做什么。

    慕若菱听宁广宇说没事,就让他先离开了。公主要梳妆,他一个男子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齐瑾涵见宁广宇走了,忍不住悄悄回头看,结果发现宁广宇也在回头盯着她瞧。

    四目相接,两人的脸色皆有些不自然,于是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第28章 不眠之夜

    慕若菱询问后得知,齐瑾涵来找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因为见她久久未曾进宫,再加上穆王爷的事让齐瑾涵心里郁结,所以才忍不住偷偷跑出宫来找她说话。

    因是偷跑出来的,齐瑾涵未敢在大将军府多停留,只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就离开了。

    送齐瑾涵出府后,慕若菱回房的途中,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太阳也逐渐被片片乌云遮住,时隐时现。

    看来,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果然,到了晚上,酝酿了多时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天地间似乎只余哗哗的雨声、呜咽的风声和轰隆的雷鸣声。

    夜里,慕若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而她也早已料到自己会如此。

    这倒不是因为风雨声打搅了她的睡眠。

    而是因为自齐祯死后,每到这样的夜晚,她都会彻夜难眠,身心不得不经受着风雨的摧残折磨。

    就算有时好不容易入睡了,也是半梦半醒,眼前闪现的皆是齐祯质问她、怨恨她、甚至嘲笑她的画面。

    窗外的风雨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慕若菱坐起身,捂着脸在床上僵坐了一会儿,然后下床,端出针线箩筐,开始在里面翻找所需的布匹针线。

    外间值夜的桑儿听到房里的动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桑儿不禁瞪大了眼。

    小姐一向不喜针线,也甚少动手,怎么现在这般好兴致,三更半夜地不睡觉竟做起针线来了。

    她担忧地劝道:“小姐,夜里光线暗,仔细伤了眼睛。小姐需要什么直接和奴婢说,让奴婢和绣娘们来做就是了。”

    慕若菱拿着一块绿色的绢布裁剪着,头也不抬地说:“我睡不着,找点事做打发时辰。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再过几天就是齐祯的忌日了,她想做个装有合欢花的香囊放到齐祯的墓前,算是表达一下她的忏悔之心吧。

    桑儿见小姐似乎下定决心要做针线,于是说道:“小姐想要做什么?奴婢帮小姐一起做,这样会快一些,早做完小姐也好早歇息。”

    “不用,你下去吧。”慕若菱阻止道。

    “那小姐若有吩咐记得唤奴婢。”桑儿无奈,只得退下了。

    这天夜里,难以入睡的不止慕若菱,还有林长歌。

    两年来,每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总会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夜,以及那封埋葬了他一生爱恨的回信。

    “拿几坛酒来。”林长歌从床上坐起身,边穿衣边朝外吩咐。

    只听外间值夜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说:“因七少爷最近饮酒太多,老爷夫人怕七少爷伤了身子,昨天已经下令,不许奴婢们再私自拿酒给七少爷喝。”

    林长歌闻言,转身往外走,准备亲自去库房取几坛酒来喝。

    这两年,饮酒已经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习惯,没了酒,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林长歌来到房门外,撑起雨伞,正准备往库房走时,一个丫鬟突然跑进了院子。

    丫鬟看到林长歌,立刻恐惧焦急地说道:“七少爷,快去看看表小姐吧,表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声吓着了,又哭又叫的,也不让奴婢进去伺候,奴婢真的怕表小姐会出事。”

    林长歌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心中有些疑惑,他好像没听说过姜锦害怕雷声。

    这姜锦还真够让人头疼的,一直这样病着熬着,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林长歌暗暗叹口气,跟着丫鬟向锦芳园走去。

    雨幕如帘,夹杂着不时划过天空的雷声闪电,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林长歌踏着积水,踩着泥泞,终于来到了姜锦的房门前。

    丫鬟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雨伞,又为他把鞋子上的泥巴擦拭干净。

    待一切收拾妥当,林长歌伸手去推房门。

    然而,就在这时,房里隐约传出的几声呼喊突然让他如遭雷击,顿时身子僵化如石、脸色煞白如雪。

    阿祯哥哥!

    阿祯哥哥!

    阿祯哥哥!

    ……

    林长歌的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忽明忽暗的视线里一遍遍闪现着何雅珺的脸庞。

    只有她,才会唤他“阿祯哥哥”。

    林长歌突然没了推开面前那扇门的勇气,竟转身踉跄着向外跑去。

    他顾不得头上的雨水,也顾不得脚下的泥泞,就那样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锦芳园。

    “七少爷,七少爷……”

    丫鬟不明所以,连忙去追,可哪里追得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长歌的身影在大雨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林长歌没有跑去别处,而是又跑回了自己房中。

    他进到房里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然后把已被雨水淋湿透的身子无力地靠在门上,闭着眼睛平复受到剧烈撞击的心。

    现在,他总算明白姜锦为何对自己的七表哥变得这般冷漠了,为何不再喜欢、不再一心想着嫁给七表哥了。

    原来,此时的姜锦已非从前的姜锦。

    虽然他无比希望何雅珺还活在世上,但从未敢奢望过此事能变成现实。

    记得他最后一次见何雅珺,就是在四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他被父皇软禁后,别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可何雅珺却还想着偷偷去看他。

    只是,那个夜晚,正好被她看到了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一幕……

    他已经不记得当时何雅珺看到那封信时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只记得,她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可能是在替他痛心、替他不值,也可能是,她明白了自己的痴心和他一样给了并不在意自己的人,所以在替自己痛心、替自己不值。

    黎明时分,风雨渐歇,房内的视线渐渐被黎明的曙光照亮。

    在房门上靠了一宿的林长歌身子早已僵硬不堪。

    这时,他隐约听到外面的丫鬟在讨论姜锦的情况,说姜锦昨夜里折腾了一宿,今早高烧昏迷不醒了。

    林长歌仰头深深吐出口气,转身打开房门,吩咐丫鬟去备热水,准备沐浴更衣后再去锦芳园看望姜锦。

第29章 为什么

    当林长歌再次来到锦芳园时,天已放亮,而姜锦还陷在昏迷中尚未清醒。

    外间,林夫人正在叮嘱丫鬟按照大夫的吩咐熬煮汤药和补食。

    “我正准备忙完后去看你呢,”看到林长歌,林夫人忙上前担忧地询问:“听丫鬟们说,昨夜里你淋了雨,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林夫人见林长歌脸色憔悴,精神不济,眼中还布着血丝,便知林长歌昨夜里没有休息好。

    她怕林长歌有事,忍不住伸手去探林长歌的额头,感觉并没有什么异常后,这才放下心来,心疼地说:“看你精神不大好,还是回去歇着吧,你表妹这里我照看着就好。”

    林长歌轻轻摇头,声音沙哑地说:“我没事。娘累了一早上,也该喘口气了。今天就让我照看表妹吧,我想陪表妹好好说说话。”

    林夫人闻言,忍不住在林长歌脸上仔细瞅了几眼,心中纳闷不已。

    七儿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主动请求照看锦儿。

    在这之前,她可是明显感觉到七儿是不愿与锦儿有过多接触的,而且七儿也曾明确表示过,不想再出现在锦儿面前惹锦儿厌烦,怎么今天又如此主动了?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林夫人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就把此事放到一边去了。

    这时,林夫人又想起什么来,深深叹口气,说道:“我听丫鬟们说,你表妹自大病以来常常莫名其妙地大哭大叫,我猜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了身,我正琢磨着去寺里请几位大师来给你表妹驱驱邪气。”

    林长歌皱眉阻止道:“娘,不用这样麻烦的,表妹她……只是病了,以致心情不好。我已经知道表妹的问题出在哪里了,等我劝劝她,她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林夫人半信半疑地睁大了眼。

    林长歌沉默不语。

    林夫人见他不愿说,也没有强迫,只正色叮嘱道:“你表妹已经病得太久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出大事的。你若是有法子让你表妹好起来就赶紧试试,可不能再耽搁了。”

    林长歌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请娘放心。”

    林夫人离开后,林长歌在姜锦的房门前站立好一会儿,才轻轻推门进入。

    林长歌一步步来到床前,盯着床上的姜锦看了片刻,然后在床沿坐下。

    姜锦睡得很沉,眉头紧紧蹙着,眼角还挂着泪滴。

    看着眼前的女人,林长歌心中五味杂陈。

    他因慕若菱丢了性命,而姜锦因他丢了性命和整个何家。

    活到现在,他唯一感觉亏欠的,也就这个女人了。

    好在,上天又给了他机会。

    正午时分,姜锦悠悠转醒,眼前的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可当她看清坐在床沿的人时,又闭上了眼,明显不愿多看。

    林长歌见姜锦清醒了,便吩咐丫鬟把熬好的汤药端进来喂姜锦喝下。

    可姜锦闭眼躺着一动不动。

    林长歌明白,姜锦是想让他远离自己。

    林长歌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挥手示意丫鬟退下,然后看向姜锦说道:“雅珺,起来吃药了。”

    果然,姜锦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颤声问:“你……你叫我什么?”

    林长歌沉默了会儿,才缓缓道:“雅珺,我是齐祯,想不到我们都还活着。”

    姜锦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渐渐地,眼泪溢满眼眶,接着,泪如泉涌,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阿祯哥哥?你真的是阿祯哥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林长歌把药碗放到案几上,然后轻轻扶起姜锦靠在床头,说:“其实,我很希望自己是真的死了,这样就不会再痛苦了,可我确实还活着。”

    姜锦突然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阿祯哥哥,你真的是阿祯哥哥,你为什么要撇下我?

    阿祯哥哥,你知不知道,当我得知你服毒自尽的那一刻,我的心就跟着一起死了,我之所以生不如死地活着,就是想看到那些害你的人遭报应。

    阿祯哥哥,你知道吗?慕若菱死的那天,我去了你的墓前,特地把这事告诉了你,你听到了吗?”

    林长歌神色凄然,“雅珺,一切都过去了,就让我们忘记从前,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吧。”

    姜锦却自顾自地哭诉着,“阿祯哥哥,我知道你是怕损害慕若菱的名声才答应和我定亲的,可是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我一直在想,等我们成亲后,我一定会像你爱慕若菱那样来爱你,我要把她从你心里面赶走,可你为什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

    林长歌听着姜锦的哭诉,心也跟着一遍遍被凌迟、被践踏。

    是啊,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慕若菱心里根本没有他,可他还偏偏放不下?

    为什么要答应与何雅珺定亲,以致让何家遭受灭族之祸?

    为什么?谁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答案也许只有天知道。

    林长歌仰头望着屋顶,努力不让泪滑落。

    不知是哭够了,还是哭累了,姜锦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林长歌扶她靠在床头,重新端起碗喂她吃药。

    这时,却听姜锦说道:“阿祯哥哥,我父亲是冤枉的,我父亲根本没有参与睿王爷的谋反,那是冯家陷害的。”说着说着,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林长歌垂眸搅动着碗里的汤药,缓缓道:“我知道。我想,会有人替你们家报仇的。”

    姜锦微怔,“谁?”

    林长歌不愿多言,只随口搪塞道:“俗话说,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不管是谁,做了错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好了,药凉了,赶快吃药吧。”

    在喂姜锦吃药期间,林长歌提醒道:“我们两个都不是以前的身份了,以后不要再叫我阿祯哥哥了。我就叫你表妹,你还和原来的姜锦一样,叫我七哥哥。”

    姜锦重重点头,看着眼前的人,郁结已久的心终于多了些安慰。

第30章 传言岂可信

    大乾皇宫。

    夜晚。

    奢华至极的华阳宫里,大乾皇后徐苡诺正端坐菱花铜镜前,由宫女帮着试戴新打造的头饰。

    只听一宫女声音甜甜地说道:“这支彩凤步摇可真好看,活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戴在娘娘头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另一宫女笑着接话道:“那还用说,这可是皇上亲手为娘娘设计的式样,世间独一无二,先不说步摇如何,光是皇上的这份心意就无人可比,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最疼娘娘。”

    “谁说不是呢,皇上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嫔妃像对娘娘这般用心。”

    ……

    徐苡诺听着宫女们的谈论,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也流露出志得意满之色,让她那张本就明艳动人的脸庞更增添了几许别样神采。

    这时,一宫女手捧药碗从殿外进来,恭声说道:“娘娘,药好了。”

    简短的一句话瞬间让寝殿里安静下来,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也很快被紧张压抑取代。

    众宫女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主子的神色,不敢言语,也不敢乱动,就怕不小心触了霉头。

    虽然娘娘目前还未因怀不上孩子而对身边伺候的人发难,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娘娘难保不心急上火拿她们当出气筒。

    而当徐苡诺听到捧药宫女的话时,正把玩步摇上流苏的手顿时停住了,不过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

    她转身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开始喝药。众宫女见状,连忙捧着蜜饯、漱口水、帕子等物在旁等候。

    她喝的并不是寻常药物,而是特令御医调配的利于受孕保胎的坐胎药。

    名义上她是三年多前嫁给皇上的,但实际上她和皇上在一起已有四年了,期间得到的宠幸也不少,然而这么多年她却一直不曾有过身孕。

    杜贵嫔是皇上登基后才开始侍奉皇上的,被宠幸的次数也不多,可仅有的几次宠幸就让其为皇上诞下了一位公主,不能不说是天意弄人。

    不过,杜贵嫔虽然有诞下公主的运气,却是个无福消受的主儿。

    作为陪嫁宫女出身的杜贵嫔,有幸诞下公主为自己在宫中争得一席之地,却在大丧日那天因说了不该说的话,被皇上借御医的手悄悄除掉了,而公主也被寄养到了其他妃嫔名下。

    孩子是后宫女人最重要、也最坚实的依靠,可她作为东宫之主却一直无所出,不能不令她焦急忧心。

    唯一庆幸的是,如今皇上膝下仅有几位公主,还不曾有皇子降生,她希望诞下皇长子的是她。

    “皇上驾到!”

    徐苡诺刚喝完汤药拾掇干净,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高喊声,遂忙率领宫女迎接。

    “参见皇上。”

    “平身。”

    大乾皇帝齐嵘示意众人平身,并伸手亲自扶徐苡诺起身。

    时辰已晚,徐苡诺本以为齐嵘已在其他嫔妃处歇息,可没想到竟又来到了自己寝宫,心里不免有些意外。

    她看齐嵘眉间似有烦忧之色,隐约猜出了原因,柔声问道:“皇上这么晚还不歇息,是否在为刺客之事烦心?”

    齐嵘闻言,握住徐苡诺的手感叹道:“皇后不愧是朕的解语花,知朕者,唯皇后一人呐。”

    徐苡诺微微一笑,示意殿内伺候的宫女退下,边为齐嵘斟茶边安慰道:“皇上不必忧心,真正的刺客早晚都会抓到,皇上宽心就是。”

    “朕思来想去,觉得刺客应该是大耀国的余孽。朕让人仔细对比了刺客射来的青羽箭,此箭用的材料竟然和慕若菱自己打造的那几支箭用的材料一模一样,所以朕猜想,刺客肯定是和慕若菱特别熟悉的人,很可能就是慕若菱的那些师父们。皇后以为呢?”

    徐苡诺琢磨了会儿,道:“皇上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慕若菱的那些师父们都是不问世事的隐世之人,而且早在慕若菱回宫时就销声匿迹了。

    何况,他们若是想替慕若菱和大耀国报仇,有的是机会,又何必等到现在才动手,所以,臣妾想刺客应该另有其人。”

    齐嵘头疼地捏捏眉心,“刺客一直抓不到,朕心难安啊。这些日子朕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时时盯着朕,仿佛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取朕性命。”

    徐苡诺劝道:“皇上勿忧,下个月是皇上寿辰,臣妾的皇兄要来为皇上贺寿,到时趁机问问他慕若菱的那些师父们有没有出现过。”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到时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吧。”

    徐苡诺看齐嵘那眉头不展、忧心忡忡的样子,咬了下嘴唇,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话:“皇上是不是怪臣妾害死了慕若菱?”

    齐嵘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怎么会,朕知道皇后也是为朕考量,朕选那些与慕若菱相像的女人入宫,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皇后也知道,对于慕若菱的死,许多人心存疑虑,朕不能不防,皇后千万不要多心。”

    徐苡诺道:“皇上明白就好,慕若菱不死,我们岂会有安稳日子过,皇上应该了解慕若菱的性子。

    当年,皇上利用她陷害齐祯,事情发生后,皇上几乎跪下来求她原谅她都不肯,也不愿与皇上说话、亲近,皇上与她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后来,臣妾的父兄又发动宫变,若是让慕若菱活着,她定会找我们报仇,凭她的能力和号召力,我们又岂是她的对手,所以,杀死她才是最稳妥的。”

    齐嵘沉默不语,半晌后才道:“可世上一直有传言,说慕若菱是不死之身,除非自然死亡否则没有人能真正杀死她。皇后觉得,慕若菱会不会还活在世上?”

    徐苡诺脸上露出了自信、明媚的笑容,“皇上也说了是传言,传言岂可信。慕若菱再厉害也是人,人都是血肉之躯,哪有杀不死的,皇上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齐嵘没再说什么,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跳跃的烛火出神。

    翌日清早,齐嵘从华阳宫去上早朝的途中,隐约听到不远处假山旁几个宫女的谈话声,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宁三小姐成功调制出了七日不散的姽香?

    果真有此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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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曲介绍:
她本是上马可打江山定乾坤、下马可起妙舞倾天下的传奇公主,却因痴心错付,最终国破家亡、含恨而终。
重生归来,恩怨清算,她誓要重新谱写惊世青城曲。
青城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城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城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