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临时小窝
随着长安的临近,云舒心中越来越激动。她是一个汉朝迷,研究过很多汉朝的东西,虽说不上是专家级别,但也绝对算得上“骨灰级的粉丝”!
就拿帝都长安来说,长安这座城本身就对云舒有着别样的吸引力。虽然云舒还没到长安,不知道长安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是新是旧,是大是小,但是她已深深的为之着迷。
云舒知道长安城是汉高祖刘邦在决定定都长安之后,下令让丞相萧何主持营建的。建都同时,在阿房宫遗址上重建的长乐宫,在长乐宫之西又建了未央宫,此二宫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两座汉闱宫阙。
汉惠帝时期,惠帝又命人重新修建了长安的城墙,前前后后花了五年多时间,使长安城成为当时全世界最美最恢弘的一座都城!
一想到这些,云舒就有些热血澎湃,因为不久之后,她就能够亲眼看到历史上真正长安,也许还有幸能够进长乐宫、未央宫里去见识一番!这就好比一个粉丝能够近距离与自己的偶像巨星接触,怎能让她不期待?
大公子看到云舒坐立不安,一直神游天外,不仅有些好奇。
“云舒,你在想什么?一会儿出神,一会儿又傻笑。”
云舒偷笑说道:“我是乡下长大的嘛,从来没想过自己回到长安城里来呢。等到了长安城,我可得好好瞧瞧。”
大公子亲切的笑道:“若今天赶的紧一点,也许能在城门关闭之前就到长安,如果赶不及,就只能歇在城外,明儿一早再进城。这次我们要在长安待很长一段日子,有空了我带你去四处玩玩,不过我也没来过,旺叔倒是来过好几次,让他带我们去。”
“嗯!”云舒高兴极了,恨不得此刻就飞进长安城。
金乌西坠时,车夫紧赶慢赶,好歹是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长安。因为天色暗淡,高大的城墙在暮色之中仿佛是一只将要沉睡的巨兽。当马车通过城门时,云舒掀开帘子仰望着这座城门,那感觉就仿佛是自己正要被巨兽吞食到腹中。
长安城中有八条主要干道纵横交错,将长安分成大小不一的方形区域。大公子一行人的目的地,是位于清平大街后的一座小院。
因人生地不熟,旺叔在清平大街附近打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顾清租下的那方宅院。
那宅子不小,占了一整个巷子,有两个单独的园子,里里外外近二十间房,住他们几人,那是绰绰有余。
顾清领着大公子看着以后的住处,仔细说:“东院我已经让人打扫出来了,大公子今晚就可以直接住进去。西院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旺叔和韩管事就歇在那边,院中还有些杂物,我明日就让人清理掉,今天就只能委屈两位一下。”
在大公子巡视的时候,院子里正在做活的几个中年妇女匆匆停下手里的活,垂首站在一旁给大公子让出道来。
大公子问道:“总共请了多少人?”
顾清忙说:“知道公子喜欢清静,所以人手请的不多,两个洒扫婆子,一个浆洗衣服的仆妇,另外厨房请了两个人,总共就这五个。请的人都是长安本地人,知根知底,公子尽可放心。”
大公子点点头,对顾清的安置很满意。他说:“云舒随我去东院,顾清你去西院照顾旺叔和韩管事,千万不可怠慢他们二位。”
“是。”
云舒手上挎着大包袱,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马车上还有几个包袱没拿下来。这些是她和大公子的衣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品。若不是当初她阻止渔歌和闲云,她们恨不得把整个筠园都搬到长安来。
她随着大公子走进西院,将自己的东西随便往侧面的房间里一丢,然后去主房仔细整理大公子的衣物,等她收拾的差不多了,天已经完全黑了。
原本以为时间差不多能吃上晚饭了,但是却迟迟没等到传饭。云舒见大公子躺在床上休憩,这几天赶路,他肯定累了,而今天为了赶在天黑前进城,根本没来得及停车吃午饭,如今肯定饥饿交加!
“大公子,我去厨房看看晚饭什么时候做好。”
“嗯。”大公子知道搬新居什么都未准备好,饭菜一时晚了,他也没恼。
云舒来到厨房,只见顾清一个人在厨房里烧水,于是惊讶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厨子们呢?”
顾清着急的说:“我以为大公子明天才能赶来,所以今天厨房并没有准备什么菜,我让她们赶紧上街买去了。我都快急死了,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她们回来!”
云舒心中了然,难怪晚饭半天没见踪迹,原来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在厨房里看了一下,有一点小青菜、青豆,和一篮鸡蛋,这的确没办法做一桌晚饭出来。灶台上,有新蒸的一锅米饭,还有一点他们中午吃下的剩菜。
云舒挽起袖子说:“现在天晚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买到菜。大公子饿了一天,我先弄点东西给他垫垫肚子,一会儿晚饭做好了,再请他出来吃一点。”
顾清很惊讶,问:“你会做饭?”
云舒轻轻一笑,说:“以前在家经常做,可是偏偏不会生灶,你得帮我看着点火!”
“这个没问题!”
因为食材只有这仅限的几样,云舒思索了一下,准备给大公子做蛋包饭。
她先找出油脂,放入热锅中,然后将青豆、切碎的青菜放进去一起煸炒,等八成熟之后,再放入一人份的熟米饭进去一起炒,调味之后炒匀,盛起备用。
之后,她取出三个鸡蛋,将鸡蛋打散,并对顾清说:“帮我把火弄小一点吧。”
顾清从灶台下面抽出两根火棒,把它们在灶灰里弄灭,火势顿然小了。
云舒将打散的蛋液倒入锅里,然后用锅铲把蛋液摊开,煎成薄薄的蛋皮,而后再在蛋皮中央铺好炒好的米饭,四边迭起,再小心的翻面,把鸡蛋煎熟,装盘。
蛋包饭外面原本还要淋番茄汁,可是汉朝根本没有番茄这种东西,所以云舒就做了这么个半成品。
顾清目瞪口呆的看着云舒做饭的整个过程,汉朝的人还不是很习惯煎炒,做饭大多数都是蒸煮,如今见云舒像是变仙法一样弄出一个金灿灿的蛋包,顿时大觉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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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突然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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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做的什么东西?好香啊!”
云舒端着盘子说:“这叫蛋包饭,怎么想吃吗?”
顾清也饿了,当然想吃,可是知道这是给大公子做的,于是只是低头笑笑,没回话。
云舒看他口馋的样子,说:“你等会,我先给大公子送过去,等会若厨子还没回来,我也给你做一份。”
蛋包饭冷了就不好吃,云舒急匆匆将食物送到大公子面前,大公子看到的时候也惊讶了一下,问:“这是晚饭?”
云舒解释道:“晚饭还在准备,我担心大公子饿了,所以先准备了一点东西给你垫肚子,等晚饭好了,再去吃一点。”
大公子看着蛋包饭,只当它是点心,于是拿起云舒递给他的木勺戳了下去。看到蛋皮里面是米饭,大公子惊讶的问道:“用米饭做的糕点?”
“这是蛋包饭,公子你尝尝味道吧。”
不知是饿坏了还是怎的,大公子只觉得妙香四溢,这蛋包饭有说不出的美味!吃到嘴里,大公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没想到云舒你的厨艺也这样好。”
云舒谦虚的说:“是大公子饿了才会觉得好吃。”
汉朝的食材和调料有限,云舒的这份蛋包饭自然比不得千年之后的美味,可是在汉朝,吃惯了水煮的东西,乍然吃到煎炒的东西,自然是觉得十分香。
大公子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可是他把整整一盘蛋包饭全部吃掉的举动让云舒十分高兴。
等她把盘子送回厨房时,厨子已经找到食材回来了,厨灶正在使用,她自然没办法给顾清做蛋包饭,惹的顾清倒是一阵怨念。
因蛋包饭吃的很饱,等晚饭正式做好的时候,大公子便不想吃了。云舒给大公子准备好热水,让大公子洗了之后早早的休息去了。
这两天赶路坐马车很颠簸,加上今天打扫收拾,云舒也累的不行,大公子休息后,她也就歇了。
翌日,大公子派旺叔和顾清两人出去打听魏其侯的府邸,以及打探一下该如何给后院的女眷送信。
旺叔和顾清的能力都不错,等他们中午回来时,该打探的都已打探清楚,甚至还给大公子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魏其侯的府邸在朝阳大街的最南边,府邸很大,过去就能找到。”顾清说着他和旺叔打探来的消息:“听说钟姬在去年冬天给窦三公子生了个儿子,非常得三公子宠爱,已经抬了位,成了侧室夫人!”
听到钟姬得宠,由小妾变成侧夫人,大公子和云舒自然高兴,她越得宠,就越能在窦三公子面前说得上话,对他们的帮助也越大。
旺叔又说:“我们在门房那里使了点银子,那人说答应我们帮忙送信给钟姬,让明天一早再过去听消息。”
大公子高兴的说:“明天顾清和云舒带着钟夫人的信物去走一趟,钟姬多年未得到家里的信,若她真的知道家乡有人过来,必定会传见,到时候云舒是个丫头,方便去内院见她,也知道怎么说话。”
云舒保证道:“大公子放心,明天若真能见到钟姬,我一定完成任务!”
大公子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好了,旺叔和顾清辛苦一天,快去吃饭吧,特别是顾清,你这几天跑进跑出着实累了,可明天还得再跑一天,下去吃饱些。”
顾清在大公子面前时间久了,知道大公子的性子,便赖着脸说:“公子若真心疼小的,就让云舒妹妹给我做个蛋包饭吧,昨晚看她给大公子做的那个东西,可馋坏我了!”
大家一听都笑了,旺叔敲着顾清的脑袋说:“小子胆子大了,赶在公子面前拿乔了!”
大公子笑着拒绝道:“里里外外就云舒一个丫鬟,每天做这么多事已经够她累了,你还让她给你做饭,这个我可不准,皮猴快下去吃饭,不准再闹云舒了。”
云舒见大公子心疼她,心中暖暖的,纵使平时累一点,她也不觉得辛苦。
下午大公子和旺叔、韩管事在房里说话,云舒给几人烧水喝,当她端着水走到房门口时,听到旺叔正在说她,便多了个心思,停在了外面。
旺叔不知怎么的突然说道:“云舒这个丫头的年纪说小也不小,听说她都十四了,汉律有言,女子十五还不嫁,每年要征收五倍的算赋!咱们家的丫鬟到了年岁都要配人,云舒刚到桑家不满一个月,现在随着大公子在长安,老夫人、二夫人肯定考虑不到她,大公子可不能也忘了此事。”
云舒听了这个话,差点没把手上的盘子给摔了,旺叔竟然想把她配人!云舒还指望着,自己在桑家做满五年,存了钱找到门道远走高飞的呢,怎么能嫁人?!
她一颗心急的“砰砰”乱跳,她不知道大公子现在什么表情,更不知道大公子是怎么想的,若真的把他随便配一个男丁嫁了,她又该怎么做才好?
旺叔见大公子半天不表态,更近一步的说:“顾清这孩子,一直在大公子身边服侍,他是怎么样个机灵人,大公子再清楚不过,我看顾清对云舒,似是有些心意,大公子不如把他们两人配对,以后一起服侍你,岂不是更贴心?”
顾清??云舒急的想要推门闯进去,可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这个事情不是她能做主的,她闹一场,一点好处也没有,只要大公子不明着指配他们,她就还有机会劝大公子推掉此事。
她正想着以后该怎么劝说大公子,却听大公子说:“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云舒虽然十四了,可我还想多用她几年,算赋那几个钱我们家难道还在乎吗?到时候交了作罢,不是什么要紧事。至于顾清,他的老子娘在我们家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若给他指个云舒这样没背景没来头的媳妇,他们两老指不定要怎么闹,还是从本家选个身家相貌都好的大丫鬟给他吧。”
大公子如此明确的拒绝了旺叔的提议,让云舒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是她听到大公子的话,心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原来她现在的身份,连配个混的好的小厮,都是会遭人嫌弃的!
旺叔后面说了什么,云舒没有听清,她端着水在院中又等了一会儿,等到自己的心情平复了,她才挂上浅浅的微笑,推门进去送水。
28、难得打扮
房中,韩管事开始说起窦家在京城里的关系,其中有很多是云舒在平时已经跟大公子说过的,大公子与韩管事对答如流,使得韩管事很满意。
大公子自云舒进来之后,时不时总是会看她两眼,云舒只装作没听到的,安静的站在旁边倒茶斟水,听候差遣。
待旺叔和韩管事的话都说完了,大公子问道:“明天云舒去窦家见钟姬,二位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
旺叔想了想,对云舒说:“明天说话要注意分寸,不可太直接,也不可太委婉,要让钟姬我们的意图,但不可让她觉得我们唐突。”
韩管事补充道:“窦家后院妻妾众多,钟姬只是一个没有家族背景的小妾,纵使窦三公子对她宠爱无边,她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你明天去的时候,注意看她的反应,若是让她很为难,也不要强求,留的人情,以后总有机会。”
云舒谨记二位的话,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拿捏。
大公子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待大家商量完之后,他送走旺叔和韩管事,留下云舒,突然问道:“你觉得顾清这个人怎样?”
云舒正在收拾喝水的杯子,听到他这样一问,就知道是因为旺叔之前的话。她不想跟大公子打马虎眼,便直接了当的说:“旺叔的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大公子稍稍有些惊讶,似是没料到云舒在听了之后,还能表现的这么镇定。
“那你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怪我阻了你的姻缘?若你喜欢顾清,我这就去叫旺叔回来……”
“公子!”云舒停下手中的话,说:“公子帮我推辞了这件事,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我不想嫁人,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我只想尽全力服侍公子,等公子大业稳固时,再随便打发了我吧!”
大公子听到她这样说,心中感动,也放心了很多。虽然云舒嫁给顾清一样能留在他身边服侍他,但是他听到云舒这番话,就是觉得不一样。
主仆二人仿佛有种默契,这件事情他们仅谈了这两句,便从此揭过,不再提起。
又一日早晨,云舒起的早早的,坐在镜子前面开始梳妆。她今天要去魏其侯府替大公子办事,最基本的体面不可丢。
她穿了套之前老夫人赏的新衣服,是银灰色带浅黄色高腰围的曲裾。这件衣服的浅灰色并不灰暗,是灰中带有银白的那种颜色,穿在身上很显格调。平整而有质感的厚腰围将她的窄腰显的更加纤细,只不过她太瘦而且还没发育,上围几乎没有……简直是巨大的败笔!
穿好衣服之后,云舒用木梳一点一点梳理她的头发。在最初穿越的时候,她这个身体的头发又枯又黄,那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这段时间,她跟着大公子,在饮食上从未受过亏待,身体渐渐好了,头发也渐渐有光泽了。
打扮完毕之后,云舒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还是个瘦小的黄毛丫头,不过已经算得上娇小秀气,不是那么丑了。
她来到大公子的房间,取钟夫人之前跟她的手镯信物。大公子看到她,略为楞了一下,说:“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
云舒羞赧的笑道:“出门办事,又是替大公子办至关重要的事,自然要精神十足!”
时间差不多,顾清已在外面等候,临出门前,大公子一再强调:“云舒第一次来长安,也没有单独出过门,顾清你千万要看好,别把她弄丢了。”
顾清连连保证,一定带好云舒,云舒在旁捂嘴偷笑,这两个小孩倒把自己当小孩了。
从清平大街走出来,直接往东走,走到朝阳大街,再向南走,就能找到魏其侯府。因为长安的街是四四方方的,很好找,云舒听顾清说了一遍就记住了。
他们一面往魏其侯府走去,一面看着街上的百态人生。
这还是云舒第一次在古代逛街呢,她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还有挑着扁担叫卖的小贩,以及各色的行人,终于对她的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她实打实的感受到了穿越的变化,她的确成了古人中的一员了!
顾清见云舒看着路边的蒸糕出神,以为她想吃,于是跑去买了两块回来,塞了一块到云舒手里:“早上出门还没吃东西,饿了吧?”
云舒回过神,看着手中的蒸糕有些为难。经过昨天旺叔说的话,她已决定要跟顾清保持距离,但是她现在把蒸糕扔回去,也太难看了。
思来想去,云舒默默的吃着蒸糕,连一句谢谢也欠奉。
这一路基本上都是顾清在说,云舒在听,直到临近魏其侯府,顾清才渐渐安静下来。
站在魏其侯府前的朝阳大街上向东看去,能够看到巍峨的未央宫就在东边,屋檐飞扬,在空中如凤鸟展翅,气相庄严的殿宇,透露着皇家的威仪。
“那就是未央宫吧?”
云舒说出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顾清赶紧说:“是呀,那是皇帝处理朝政和生活的地方,我们这种寻常人,能够在外面看一眼就不错了……”
云舒淡笑,不再多说,深吸一口气,向魏其侯府的后门走去。
后门门房上的人见到顾清,一脸笑的说:“小哥你来啦?昨儿钟夫人听说有娘家人传信来,高兴了一天,忙说人来了就带去见她呢!”
顾清嘴甜的说:“谢大伯传话,我不方便进后院,就有劳大伯将我这妹子带进去跟钟夫人说两句信儿吧。”
“好说好说,丫头,跟我来吧。”
这门房的人收了顾清不少好处,在钟夫人那边卖了乖,自然也有奖赏,这样的好差事,他自然高兴,所以对云舒便很客气。
门房的老伯带着云舒走进后院,把她交给一个婆子,再继续往里走。
走到一处小院子,婆子让云舒在屋里坐了,说:“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去请钟夫人过来。”
婆子虽然走了,但屋里还有其他丫鬟,云舒坐在位子上,尽量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势,可是两眼却左右逡巡,打量着侯府的布局和摆设。
之前一路走来,她看到园子很大,但是摆设什么的,甚至还不如洛阳的桑府贵气,至少她没见到什么特别惊艳的好东西,大概是天子脚下,不敢太张扬放肆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外面传来人声,有少女着急的说:“夫人您慢些,别跌了……”
云舒闻言,赶紧站起来,下一刻,就见一个容颜明丽的年轻少妇急匆匆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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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与钟姬谋
明丽少妇不等丫鬟掀开门帘,就冲了进来,足以看出心情真的很急迫。她光净的额头上微微有些细汗,胸脯上下起伏着,樱桃小嘴中喘着气,她站在门口努力镇定了一下,脸上挂起笑容,对云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在家里,怎么没见过你?”
云舒对着钟姬俯下身请安道:“云舒见过钟夫人,我并不是钟府的丫鬟,夫人自然没有见过我,不过我确实带了钟老夫人的信物和口信过来。”
钟姬听云舒说不是钟府的丫鬟,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听她说带了老夫人的信儿,立即变的两眼熠熠生辉!
“我娘?我娘给我带了什么话?”她走到云舒身边,拉着她在位子上坐下,丝毫不顾主仆的身份之别。
云舒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包着的玉镯,说:“钟老夫人说,她不怪你,只要你过的好,她就安心了。”
钟姬接过母亲的玉镯,那是母亲戴了几十年的东西,她自然认得,再听云舒转达的这些话,一时间红了眼圈,两手捧着玉镯,口中竟然像小孩子一般嘤嘤呜咽的喊着娘。
有丫鬟过来送水,并安慰钟姬说:“夫人不要伤怀,今日得到家中传信,可谓是消除了夫人心中的一块心病,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就哭了呢?”
钟姬点点头,用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重新笑着问云舒:“我娘还说什么了吗?家里怎样?父亲身体可还好?”
云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角偷偷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丫鬟,钟姬见她如此,以为她有什么秘密话要说,当即对自己的丫鬟说:“不去给客人取点点心来,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丫鬟原本以为钟夫人见娘家的丫鬟,不用那么仔细的招待,如今听夫人这样一说,赶紧出去取点心。
打发走了旁人,钟姬小声问道:“现在没有别人,家里有什么话要传,你尽管说。”
云舒压低声音说道:“回夫人,钟老爷和夫人的身体都还好,只是老夫人思念夫人你,心忧难解。我不是钟家的丫鬟,而是洛阳桑家的丫鬟,因我家大公子有事要来长安一趟,之前又恰好经过南阳,钟老夫人便托我家公子给夫人传个信,以解忧思。”
“竟是这样!”钟夫人听云舒这样一说,心中便知道父亲还没有原谅她,母亲连正大光明的传信都不能,还要靠别人家偷偷送信,如此一想,她心中便无限悲哀。
云舒见她神色悲凉,劝道:“夫人不必伤心,您离家两年,钟老爷纵使心硬如石,也不可能全然不想,您只需主动去一封信,告诉他们你的现状,以及请罪之意,老爷定然会原谅您的。”
钟姬自从跟窦华私奔到长安,从来不敢给家里传信,生怕惹父亲生气,或是派人来抓她。如今听云舒这样一讲,心中豁然开朗:原本就是自己有错在先,自己不去请罪认错,难道还要等父母来原谅自己吗?
“对,你说的很有理,我这几天就写信送回家去!”
云舒笑着说道:“听说夫人喜得贵子,如此喜讯,只要传回家中,钟老爷想看外孙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跟夫人生气?”
钟姬想到儿子,脸上也是一脸的甜蜜,再想到有可能跟家里和好,更是喜上加喜。
“对了,你家公子是洛阳桑家的大公子?”
“嗯。”云舒应到。
“这次可得多谢你们主仆,”钟姬从广袖里取出一个小荷包,掂在手上沉沉的,她塞给云舒说:“这点银子不成谢意,你且收下吧。”
云舒忙推辞不收,钟姬假意嗔怪道:“我知道你们桑家是大富之家,看不起这点钱,可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又怎么能不收?”
云舒有些扭捏,尽量显的大方,说:“其实这次来见夫人,我家公子还有一事相求。”
所谓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人情也一样,钟姬欠桑家一个人情,如今听到云舒这样讲,虽有一点吃惊,但并未显得愕然,只问:“我人弱力微,不知能否帮得上桑公子的忙……”
云舒赶紧说:“钟夫人不必忧虑,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家公子来长安游历,只是奈何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他听闻窦三少爷豪迈广交,十分想跟他认识,不知夫人能否帮忙介绍一二?”
钟姬在窦家后院中磨砺两年,不用云舒细说,她已察觉到云舒话中之意。
桑家是富贾世家,对行商之人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脉!桑家在长安的人脉关系为零,想要有所发展,必然要先广织关系网!
钟姬思索了一下,钟家与桑家本就有旧交,何苦自己还欠了桑家的人情,帮这个忙又有什么不可?只可惜她从来不敢擅自干涉窦华的交际,害怕他觉得自己管的太多,失了宠爱。
正犹豫时,云舒在旁将利益关系旁敲侧击了一番:桑家是洛阳第一富商,与窦华认识了,两方都有好处,更何况,对娘家背景单薄的钟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她初生幼子,若背后没有有力的支持,她所生的庶子想在魏其侯府立足,谈何容易?
听的云舒这样讲,钟姬怎能不动心?
两人细算一番,钟姬说道:“城外南郊的万福塔新建竣工,三少爷和京中的几位好友相邀明日去登塔,桑公子若能与之‘巧遇相识’,之后我再以家乡故友的名义邀到家中,岂不甚好?”
云舒心中一喜,钟姬果然是聪明人,这样的巧遇相识避免了生硬的引荐过程,使一切显得自然而然,必定会有最好的效果。
两人商量一番之后,云舒满意的告辞离开魏其侯府。
见到在外面等候的顾清,云舒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哦耶”的手势,倒惹得顾清一头雾水。
“大功告成,我们快回去告诉大公子吧!”
两人神清气爽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被前面的人群堵住了,顾清是个爱打听消息凑热闹的人,便涌进人群。云舒不爱挤在人多的地方,就在外面等他。
等顾清看完热闹回来了,只听他讲:“有个人饿晕在路上了,真可怜,不知道谁那么欺负人,把他的头发都剪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欺负人怎么能欺负到这一步呢?”
30、遇见了他
听到顾清的感叹,云舒淡笑不语。在现代,剪头发是人人都会做的事,更不要说烫染了,她对这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着。
不过云舒听到那个人是被饿昏的,心中便生出不忍。她体验过饿肚子的感觉,回想到当初在沙漠里饿到垂死的感觉,她就没办法对有同样际遇的人置之不理。
于是她对顾清说:“买两个馒头给那个人吧,说不定这一口吃的,就能救活一条人命。”
顾清笑道:“你可真好心。”
在古代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饿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桑家是有钱人家,他们虽然是下人,但也没挨过饿,不过对路边饿死人的事情,通常都是视而不见的。并不是铁石心肠,而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救得其一,救不得全部。
顾清只是凑凑热闹,没打算救人,但听云舒说要救人,便同意了,转身去找卖东西吃的店铺。
云舒站在路边等他,忽听到人群后有人呵斥道:“速速让开,何人敢挡公主车驾!”
街上的行人呼啦一下全散开,一辆香绢金铃装饰的香车出现在街道正中间。
云舒赶紧避让开,她知道在这个年代,上层社会的当权者,当街杀死平民,是很常见的事,她可不想被无辜牵连。
她看着香车从街道中间缓缓走过,心中迅速的开始猜测这到底是哪位公主的车驾?敢在长安肆意横行的公主不多,最有可能的有两位,一是当今皇后陈阿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刘嫖;第二个就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姐姐——平阳长公主刘娉。
饿晕在街上的那个人躺在街道正中间,恰好挡住了公主的车驾。车前的侍卫指挥旁边的两个甲士,道:“去,把那个人拖开!”
那个昏迷的人在甲士把他架起的时候悠悠转醒,口中咕噜说着一些听不太清楚的话,就在他被扔在路边的时候,云舒突然听到这个人大喊道:“狂客落拓尚如此,何况壮士当群雄!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
听到他喊出的这个话,从他身旁经过的公主车驾猛地停下了,云舒也愣住了!
云舒心中乱做一团,心中如春雷阵阵敲的胸闷!
“‘狂客落拓尚如此,何况壮士当群雄!’这……这是李白抒发郁郁不得志的《梁甫吟》!怎么会出现在汉朝?”
她心中不解,再朝路边的那个人看去,只见他全身脏乱,身裹辩不出颜色的破衣,头发参差,半长不短的纠结在一起,遮住了面容。
“何人大放厥词?”一声悦耳但饱含威严的声音从公主车驾里传出来,旋即,马车上的竹帘被挑开,露出一张皎洁、年轻的绝色容颜。
看到她的样子,根据年纪推断,这必定是刘彻的姐姐,平阳长公主刘娉了!
公主车驾旁的甲士重新把那个男人从地上架起来,拖到公主的窗口前,刘娉冷笑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欲攀龙见明主?’”
那人浑浑噩噩的继续念着《梁甫吟》,道:“三时大笑开电光,倏烁晦冥起风雨。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扣关阍者怒。白日不照我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
刘娉的眉头越皱越紧,她上下打量着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却又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良久,她对车前侍卫吩咐道:“将此人押回公主府!”
香车驶过,美人离去,那个人也被带走了……
街道上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并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云舒却站在街旁的角落里久久回不过神……
“唐诗……那个声音,是他、是他!”云舒听的分明,那人口中念的的的确确是唐朝李白的诗词,一段本不可能出现在汉朝的文字!可是,它却从那跟人口中念出来了!而且,那个声音……
虽然声音嘶哑模糊,面目无法分辨,可云舒知道,那就是卓成!那个人就是跟她一起穿越,但在沙漠里将她杀死吃掉的卓成!
他活着走出沙漠了,他出现在长安了,他投靠平阳公主了,他开始施展他的野心了……
他心狠手辣,他不择手段,他毫无人性,这样恐怖的一个存在,云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逃避?大公子要在长安求发展,她避无可避!
面对?一想到这个人曾经靠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活下来,她就全身战栗!
报复?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无数想法开始在云舒的脑海里滋生,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耳边也开始出现耳鸣声,连天地仿佛都开始旋转。
顾清买了两个馒头回来,却在路上找不到那个昏倒的人,连云舒的影子也看不到了。大公子出门之前千叮呤万嘱咐,不能把云舒弄丢了,这下可好,人真的不见了!
他急的拍腿跺脚,在周围又找又喊,好不容易在一个巷子里找到了跌坐在地上发愣的云舒。
“云舒,你吓死我了,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我喊你你怎么不答应?害我找了好半天……”
云舒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顾清喊了两声,终于发现了云舒的不对劲,忙蹲下身去看。她两眼惊恐的睁大,但是目无焦距,脸色煞白,有冷汗不断冒出。
“云舒,你怎么了?云舒,你听到没有?”
顾清不停的拍打云舒,云舒总算是回过神来,对顾清说:“我……我头疼,带我回去……”
“好,你忍着点,马上带你回去看郎中!”
顾清二话不说,将云舒背在背上,就往清平大街的小院跑去。
顾清以最快的速度把云舒背回家,把众人都吓的不轻。早上出门的时候云舒还好好的,回来时却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把云舒放在床上,又派人去请郎中之后,大公子拉住顾清问道:“在魏其侯府发生了什么事?云舒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顾清忙摇头说:“没有,她从侯府出来的时候,精神特别好,还对我说,大功告成,要回来给公子报喜呢!”
“那怎么突然变成这副呆滞的样子了?”
顾清急的抓耳挠腮,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在路上碰到一个人饿晕在路上,云舒让我去买东西救那个人,等我回来时,她就这副样子了,我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大公子气的甩手,旺叔和韩管事也是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云舒在床上渐渐回过神,睁眼看向焦急的大公子,说:“大公子,我没事……可能是路走多了,一时头晕。”
31、夜间噩梦
云舒渐渐转醒,大公子着急的坐到她的床边问道:“真的只是头晕吗?现在好受了点吗?”
云舒勉强笑道:“嗯,最近一直都是坐马车,没怎么走路,今天中午在太阳下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所以才跌在了路边,现在回来已经好多了。”
大公子叹了口气,说:“你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一会儿让郎中给你看看,然后开些药补一补。”看大公子焦急的神情,似乎云舒不同意看郎中,他就会寝食难安,于是云舒也没有推辞,淡笑着接受了。
郎中来了之后给云舒把脉诊治一番,说了一堆危言耸听的话,什么“参伍不调、气血两虚、脾胃虚弱”,把大公子急的急忙求方。
云舒大概听懂了,无非就是这个身子的底子不好,当年饿久了,导致营养不良,贫血,脾胃还不好。云舒听了倒不急,这些她心里大概有谱,以后慢慢调养就好了。现在最让她忧心的,是心病。
送走郎中之后,大公子派顾清跟随郎中去抓药,而后留在房间照顾云舒。云舒见他要亲自给自己喂水,忙撑着身体坐起来说:“公子不要为我操劳,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公子还是赶紧歇着吧!”
大公子端着水杯来到云舒床边,宽慰说道:“平时都是你服侍我,你为我出谋划策、照顾起居,尽心又尽力,今天我给你倒一杯水又怎么了?”
云舒就着大公子的手,饮了半杯下去,缓了一口气说:“我还未来得及跟公子说今日去说魏其侯府的情况呢。”
“你歇一歇,等好些再说也不迟。”
云舒摇头,说:“有些事情,大公子还是早作准备为好。今日我跟钟姬商议,趁着窦三公子明天去万福塔游玩的机会,公子先想办法与他结识,之后钟姬再以世交故友之子的名义引荐,会更好。公子今天需要先去万福塔看一看,弄清楚长安的公子哥们平时登塔游玩的地点,以及之后喜欢在哪里饮酒用饭,要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才妥。”
大公子频频点头,说:“等顾清回来,我就跟旺叔去万福塔走一趟。”
大公子直到顾清抓药回来,命婆子煎好药,看到云舒喝药睡下之后,他才放心的出门踩点去。
华灯初上之时,大公子回来了,一回房,她就看到云舒在整理他明天要穿的衣服,于是忙说:“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起来了?”
云舒道:“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而且越躺越没精神,索性就起来做作事。这些寻常事又累不到我,公子别担心。”
见云舒的起色的确好多了,大公子才没有强行让她休息。
刚坐下歇息,就听云舒问道:“去万福塔打听的怎么样了?”
“嗯!”大公子脸上十分高兴,看来一切顺利,“万福塔刚刚建好,旁边只有一个酒坊,因靠着一眼清泉而建,故名‘清泉坊’。听附近的人家说,城里的人去万福塔游玩之后,中午都会在清泉坊休息吃饭,明日我们在那里守株待兔即可。”
大公子心中已有了主意,云舒也就放心了。明天的行动很关键,所以主仆二人早早的收拾歇下。
半夜,大公子迷迷糊糊中醒来,隐约听到“咚咚咚”的撞击声,并夹杂着轻微的呼救声。他侧耳听了听,待听清楚是声音是从隔壁云舒的房间传来后,顿时清醒过来,抓住床头的外衫披在身上,就往云舒房间冲去。
微弱的夜光中,云舒被噩梦缠住,她掐住自己的脖子,两腿不断的蹬踏着。大公子见她小脸憋的通红,痛苦的快要背过去,赶紧扑过去抓住她的双手,想让她把自己松开。
可是云舒死不松手,眼角已有晶莹的眼泪溢出,嘴里还挣扎的喊着什么,大公子侧耳仔细听,方听到她喊的是:“卓成……不要杀我……不要……”
“云舒!云舒醒醒!”大公子抓着她的手死命的摇晃,因用力太猛,云舒的脑袋一下子撞到床板上,这才把她从噩梦中惊醒。
她一睁眼看到自己头上笼罩着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吓的大叫,大公子忙说:“是我,别怕!”
云舒听到大公子的声音,这才镇定下来。她喘息着坐起来,问道:“公子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大公子一脸担忧的看着云舒,说:“你刚刚做噩梦了,又哭又喊,还差点把自己掐死,你难道忘了吗?”
云舒身子一僵,脑袋中回闪过卓成举刀刺向她的情景,她抽泣着说:“可能是做噩梦了吧,把大公子吵醒了吗?我没事了,大公子也快回去睡吧。”
大公子见她兀自装着坚强,抓住她的肩膀认真问道:“云舒,告诉我,你白天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白天突然病倒,晚上又做噩梦,还喊着‘卓成不要杀你’,你难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敷衍我的话?”
云舒一愣,没想到自己连“卓成”的名字都喊出来了。她有些心虚的看向大公子,正要说自己只是很普通的做噩梦,没想到大公子已经反问道:“你难道还想说你是因为生病,心绪不宁才做噩梦吗?”
被他看穿了……云舒再次低下头,思考着该怎么说。
大公子温暖的话从耳边传来:“云舒,你别怕,有谁要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有我在!”
他说“有我在”!
云舒听到这个话,第一次很想依赖一个人,第一次感到身边有人陪伴是这么让人安心的一件事!
良久,她终于泪光闪烁的说:“白天,我在街上看到了以前想杀我的人,他以为我死了,我怕他发现我,又会杀我……”
诚然,卓成最初杀云舒的动机是因为他太饿太渴,他想要活下去,可是他说的另外一句话,云舒同样铭记在心!
他说:“历史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两个穿越者,就好比一山不能容二虎,即使云舒只想平静安然的生活,但卓成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说不定会怕云舒打乱他的计划而下恨手!云舒见识过他的手段,她怕了,不敢去跟那个疯狂的人较量……
大公子心疼的看着云舒,将自己的手掌覆盖住云舒微微颤抖的小手。这一刻,云舒仿佛是个无助的小女孩儿,而大公子则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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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出游登塔
深夜寂静,云舒在说出心中的恐惧之后,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大公子看她渐渐平静,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他尽量平和的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云舒垂着眼睑,她不想把人吃人那么恐怖的事情说给大公子听,于是换了一个说法,道:“最开始是因为争抢食物,他想活下去,就必须杀了我。再后来,也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他的一些底细,他不想我影响他在长安的发展。”
大公子听完,猜出这个卓成就是云舒之前所说,跟她一起从家乡逃出来,却抢了她的钱差点害死她的那个人。因不知云舒和卓成之前的关系感情到底如何,大公子也吃不准该如何对这个卓成,于是思忖问道:“你恨他吗?”
云舒想起那天晚上的恐怖,便点头说:“恨,恨他的自私自利,恨他的心狠手辣。我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可是见到他,我就好害怕……怕会像当初那样……”
大公子仿佛大哥哥一般,拍拍云舒的背,说:“不要怕,有我在,你既然跟着我,我就不会让你再被人伤害。”
这一刻,云舒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仿佛散发着耀眼绚烂的光彩,她微笑道:“谢谢公子。”
大公子安抚一番后,嘱咐云舒早点歇息,然后背手走回房中。他的步伐走的很慢,拇指和中指反复摩挲,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回到房间躺上床,大公子仍喃喃自语的念着一个名字——“卓成”!
说来也奇怪,自大公子安抚云舒之后,云舒这一觉睡的很踏实。早上醒来后,云舒坐在床上兀自好笑,自己这个心理二十多岁的人,竟然还要依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明明该是“姐姐”的姿态,却在她面前不自觉的变成了“妹妹”!
云舒一面喟叹,一面迅速的穿好衣服,梳妆好,然后来到大公子房里服侍。大公子已经在顾清的伺候下穿戴,云舒见没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就去厨房取来早饭,三人凑在一起吃完,而后去门口登车出城。
初夏暮春之时,天气很好,当真配得上“鸟语花香”四个字,云舒一路看着美景,使得昨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大公子已在车厢里开始说道:“我昨天和旺叔前来打听,这万福塔是先帝身体不好时下令修建的,原本用来祈福,谁知没等塔修好,先帝就殡天了。不过新皇登基时,曾来此处登高祈福,使得这个塔依然很有名气,长安城中的很多人都会来此处登临游玩。”
顾清听的认真,云舒也觉得有趣,大公子见他们兴趣浓郁,就说:“我们今天也上塔玩一玩,算是我们来长安之后的第一次出游吧。”
云舒叮嘱道:“公子,不可耽误了正事。”
大公子宽慰道:“放心,我已有安排,你尽管放心玩。”
云舒心中动容,知道大公子有意让她散心,去除心头的惧怕,她不想拂了大公子的好心,便欢喜的答应下。
出城不久,云舒就从车窗里看到不远的山头上有一座尖尖的塔,想必那就是万福塔。马车行到山坡下就停了,旺叔和马夫在山下守着马车,顾清和云舒陪着大公子上山登塔。
太阳升起,几人的头上微微除了一层薄汗,大公子回头关切的问云舒:“你爬得动山吗?要不要紧?”
云舒点头道:“许是今天早饭吃的饱,我觉得挺好的,大公子别担心,如果头晕什么的,我会告诉你们。”
“嗯。”云舒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大公子放心的点头,三人继续向山上走去。
临的近了,云舒才发现万福塔真的很高,竟然足足有七层,拿到现代去,也不算矮,看来这个塔着实费了皇家不少心思。
万福塔是座六角高塔,每个飞檐上都雕着一条盘龙,下面再悬一铜铃铛,春风拂过,通透作响,很悦耳。
云舒正在仰望高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身,大公子拉着她赶紧退到路边,眨眼就看到三个青少年骑着骏马飞奔而过,掀起一阵尘土。
顾清看着他们的背影抱怨道:“没看到前面有人吗,还骑那么快,真是嚣张。”
云舒劝道:“看那些公子金冠锦衣,坐骑肥壮,想必是长安城里的贵公子,平时跋扈惯了,在城外肯定更加恣意。以后在长安,这样的事情肯定很常见,你为这个生气又是何苦?”
顾清也是,这里不是洛阳,是长安,纵使自家公子再有钱,也敌不过一个小官吏,他得压制一下脾气,面得给公子惹是生非。
大公子看着云舒提点顾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而后继续前行。
到了塔下,他们三人站在树荫下歇息,打算等一会儿再爬那七层高塔。
因常有贵人来塔上游玩,所以塔下有些小摊,卖些被什么观、什么寺的大师开过光的平安符、玉珠串之类的东西。大公子和云舒俱没兴趣,连看也懒得看一下。
倒是顾清新奇的问道:“云舒,你怎么见到那些新奇玩意儿也不去看看?像咱们家其他丫鬟每次上街玩,在摊子前拖都拖不走,你却正眼也不瞧一下。”
“我并不觉得新奇呀。”云舒以前在旅游区里见多了这些小摊,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不过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那些东西不值他们开的价,“这些物件成本极低,被商贩口上说成被大师开光的吉祥物,价钱立马翻几倍,为图心理上的吉祥而买这个东西,亏死了!”
大公子突然笑道:“云舒你倒像极了我们生意人家养出的姑娘,处处都算计着。”
云舒倒未觉得自己算计,只不过她不是个乱花钱的人,买东西也不喜欢吃亏而已。只是她不知,在还存在以物易物的古代,懂得“价值”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等三人的气理顺了,他们就开始进入塔基,开始登塔。塔内的楼梯在中间盘旋而上,云舒仰头望上去,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突然有些怯怯。也不知她的这个身体爬不爬得了七层楼,她突然很庆幸,在没有电梯的古代,古人不会把塔修到十层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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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擦肩而过
当云舒站在万福塔的顶端,她就觉得登塔与登山有相似之处,同样是吹着清风,站在高处远眺,颇有一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塔上视野开阔,长安郊外的田埂、树林以及农舍尽收眼底。抬头望去,长安城中,地势最高的龙首原上,未央宫遥遥在望,宫阙层层叠远,气势恢宏。单看景致,还是相当震撼人心的。
云舒正遥望着未央宫,忽听大公子在塔顶的另一边叫她,她赶紧过去,便看到大公子指着塔下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说:“看那里,清泉坊就在这座林中,那是我们中午要去的地方。”
不远处的树林里,隐约看到有几间房舍,而从树林里,有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出,想必是酒坊旁的泉水汇涌而成。
顾清贴在塔顶的内壁上,手上还牢牢的揪着大公子宽大的衣袖。云舒诧异的问道:“顾清,你在做什么?”
顾清的舌头有些打结,他吞吞吐吐的说:“太、太高了……你们、当心、掉下去!”
云舒忍不住捂嘴笑了,不知顾清是有恐高症,还是因为古人不习惯太高的距离?对于云舒来说,在几十层楼的大厦上都站过,又何惧这七层的小塔?
大公子见顾清脸色苍白,也打趣道:“顾清你是男子汉,怎么比云舒的胆子还不如?这么高的围栏,如何掉得下去?”
“我、我哪里怕了?”顾清强行挺直着脊背,说:“我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
云舒见顾清是真的有些怕高,就不再打趣他,她记得有恐高症的人,在高处是会晕倒的,她可不想看到顾清真的晕倒,于是说:“若你觉得不适,我们就早点下去吧。”
顾清求之不得,赶紧拉着大公子下塔。
他们走在下去的楼梯上,正巧与上塔的几个公子哥儿迎面碰上。因楼梯狭窄,大公子侧过身子礼让,那几个公子哥儿倒未在意,冲大公子拱了拱手,继续爬楼梯。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少年,在经过云舒时,云舒听到他对为首的一个青年说:“窦兄,东方兄总是卖弄他的才学,今天登塔,我们可得让他多做几首诗赋才行!”
为首的青年回首看着同伴说:“那是自然,他今天逃不掉了!”
最末位看起来年纪最长的青年听了哈哈大笑,直接应承道:“窦老弟和韩老弟要求,不敢推辞、不敢推辞。”语气竟是相当的自信!
电光火石之间,云舒和大公子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心中已明白,这三人,正是魏其侯的三子,窦华及其好友。
云舒心中忽生一计,以最末位的“东方兄”恰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宝塔凌苍苍,登攀览四荒。顶高元气合,标出海云长。’大公子,你刚刚做的诗听起来可真好,你同我讲讲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说着,便推着大公子匆匆下楼。
楼上的“东方兄”听到云舒口中念出的诗,脚步一滞,眼睛晶亮的看着下楼的少年,心中默默琢磨着那几句诗,念到最后,不禁叫出一声“好”,可等他抬头再去寻人时,哪里找得到刚刚的那几个人?
窦华和年纪最小的“韩老弟”见“东方兄”没有跟上他们的脚步,回头喊他,“东方兄”道了一声“可惜”,这才提步上楼,追上同伴的步伐。
大公子被云舒急匆匆推下塔,心中也是疑惑重重,看向云舒的眼神格外诡异,带着点惊奇,也带着点欣赏。
“你刚刚念的诗,为何说是我做的?”
云舒见后面没人追来,这才说:“我刚刚听他们说话,其中最年长的那个人,好像很自负,我特用诗词来引逗他,等下次见面,那人必定会主动找公子搭话,这样的话,不会显得是我们主动靠近他们了。”
大公子明白了云舒的用意,又问道:“那你念的诗,究竟是谁人所作?这个可不好随便往我身上推的,若被人知道,岂不是说我沽名钓誉?”
云舒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这是我跟我爹以前登塔时,他所做的,没别人知道,公子就暂且用用吧!为了成大事,就不要拘这种小节了。”云舒心中暗暗忏悔,她偷用李白的诗,又乱认他为老爹,真是罪过罪过……
大公子满是赞赏的说:“你的父亲必定是位归隐的大贤士,我听你说他的才能,着实让晚辈叹服!”
“九九乘法表”、“表格”、“唐诗”,以及长安大人物的背景,这些知识都被云舒说成“父亲教的”,不得不让大公子做出了以上的推断。
“大贤士?”云舒有些心虚,道:“不太清楚呢,我爹很少跟我说起年轻的事情。”
这一句话,更加让大公子认为云舒就是“先贤之后”,对她越发看重了。
在路上,云舒为了让大公子有个准备,把李白的《秋日登扬州西灵塔》完整的教给了大公子,大公子反复感叹道:“‘水摇金刹影,日动火珠光’、‘目随征路断,心逐去帆扬’,好诗,当真是有才之人!哎,可惜他已……”
大公子的话戛然而止,很担心自己提到云舒父亲的早逝,而令她伤心。但看她神色正常,这才松一口气,不过也揭过这个话题不再提。
当主仆三人慢慢散步来到清泉坊门口时,窦华三人也从塔上下来,骑着骏马来到酒坊前。
其中穿着黑底红纹锦袍的“韩老弟”将缰绳往小二手中一甩,说:“来给我们一个雅间,把最好的酒送上来!”
酒坊的小二牵着缰绳,神情尴尬的说:“客观,可真不巧,我们楼上的三间雅间昨日就被客人订下了,您看,能不能在楼下将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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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酒坊相识
从马背上跃下的三名青少年俱是一愣,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店小二,问:“生意这么好,一间雅间也没有了?”
酒坊的小二赔笑说道:“昨天来了一位公子,包下了楼上三间雅间,并订下酒席,所以今天的位子十分紧张。几位客官不如在楼下将就一下吧,我们一样好酒好肉的伺候!”
正在这时,大公子带着云舒、顾清出现,店小二看到大公子,立马对那几人说:“正是这位公子包下了三个雅间。”
说话间,窦华三人都朝大公子看来,他们只见一位明眸皓齿、气质卓佳的少年向他们缓步走来。观他的气度,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少年,可是窦华等三人自允交友广泛,也并不曾在长安的达官贵人中见到这样一个少年,一时间,三人心中都有些狐疑。
大公子靠近他们,对店小二问道:“我订的三桌饭局可已备好?”
店小二忙说:“早已准备好,就等客官您过来了。”
大公子点点头说:“可惜我的几位朋友一早有急事远行离开,白白浪费了好好的饭菜。”
店小二神情一慌,问道:“客官,那饭菜怎么办?您可是预订的,我们不能退呀!”
大公子抿嘴一笑,说:“放心,我既然预订,自然不会反悔,只是我们主仆三人吃不了三桌饭菜……”他眉眼一转,看向旁边的窦华几人,说:“这几位仁兄可是要用饭?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请客,还请各位赏个脸吧?”
窦华一行人和店小二都很讶异,没想到这个公子这样大方,竟然请陌生人吃饭!店小二自然是愿意,这样既不用退还订金,也不用得罪没有位子坐的客人,于是赶紧对窦华说:“几位客人运气真好,还请上楼用饭吧!”
窦华想了想,摆手说:“罢了罢了,今天原本是我做东请朋友出来玩,怎么能白吃这位小兄弟的。走,我们回城里上‘遍香楼’吃去!”
身穿青衣的“东方兄”自大公子出现,眼睛便在他身上逡巡,小心观察他的言行。待他听到窦华说要走,忙开口说:“我们现在回城,只怕要到下午才能吃上中饭,既然这位公子盛情相邀,我们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何况我之前在万福塔上听的这位公子做得一手好诗,正想请教呢,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与我等共坐一席?”
大公子听到他这样说,心中大喜过望,脸上却努力控制着,只露出淡淡的笑意,说:“桑某来长安时日尚短,并没有什么朋友,如今遇到几位朋友,是我的荣幸,怎敢不从?”
另两人听他们已经攀谈上,自然不好再说要走,于是一行人鱼贯上楼。
他们进了一间雅间坐下,大公子将另外两间雅间请了酒坊里另外两桌客人,一时满堂皆欢。
云舒和顾清帮众人布箸斟酒,而大公子则跟众人攀谈起来。云舒听他们谈话,得知与窦华同行的两个人,那恃才傲物的青年叫东方朔,那黑衣少年叫韩嫣!
东方朔,西汉鼎鼎有名的“狂人”才子,足智多谋,胆大却不乏风趣,是汉武帝刘彻又爱又恨的一个臣子。而韩嫣,则是跟刘彻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因跟刘彻有些“花边新闻”,被后人骂为“宠臣”,被记在了《史记》的佞幸列传之中。
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之后,云舒端着酒壶的手都有些发抖。她努力深呼吸淡定下来,可是一想到自己被围在历史名人之中,她就没办法不震撼!
除了有些紧张,云舒更多的是好奇,东方朔和韩嫣啊!特别是韩嫣,一想到韩嫣跟刘彻可能是……云舒立即不纯洁的多看了一下正襟危坐的黑衣少年,他长的很好看,脸上略有点婴儿肥,却脱不去骨子里的傲气。
云舒手脚忙着做事,耳朵忙着听他们谈话,眼睛又忙着看人,真是忙的不亦乐乎。而大公子则是一脸的淡定,他并不知这些人更深层的身份,只是与他们正常交谈,想着该怎么通过窦华与他父亲魏其侯相识。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大公子对他们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洛阳桑弘羊,今日有幸与长安的几位朋友同桌进餐,我敬大家一杯!”
云舒听到大公子的话,心中又是猛的一跳,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她长久以来的推测终于被证实,大公子的名字的确叫“桑弘羊”!
在她被大公子所救,跟随他回到洛阳的这段日子里,身边从未有人告诉她大公子的名讳,而大公子也从未说起过自己的名字。云舒知道,在历史中,洛阳第一富的桑家曾经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历史人物,汉武帝的大司农,统管中央财政的财务大臣——桑弘羊!
可她不敢断定大公子就是桑弘羊,桑家长房有两位公子,其他叔伯也有儿子,她不知道谁才是历史中的那位名人,如今听到大公子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云舒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了——有这样一位大人物关照,她的生命应该无忧了吧?
她一面斟酒一面想了很多,但席上的几人却没她这么多心思,只是看到大公子敬酒,几人一起端起桌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东方朔大口饮完一杯酒之后,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上等的佳作了,没料到今日出城游玩,能够听到绝佳的诗词。‘宝塔凌苍苍,登攀览四荒。顶高元气合,标出海云长。’敢问桑老弟,这首诗可还有下文?”
大公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他快速看了云舒一眼,虽然云舒说“成大事不拘小节”,告诉了他整首诗让他应对东方朔的发问,可是他不想做欺世盗名之辈,只觉得那样的佳句绝对不是自己能做出的,于是说:“前面这两句是在塔上一时兴起所做,后面的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不知东方兄可有什么佳句?”
东方朔低头沉思道:“此两句气势朗阔,下文须让我仔细想想接什么,方不辱没这样的佳句!”
窦华和韩嫣对他们两人讨论的诗词全然没兴趣,窦华举起刚刚斟满的酒杯对大公子和韩嫣说:“既是喝酒就要尽兴,我们来喝酒,让他一个人想去!”
——
【PS:云舒偷用的是李白的诗,全诗是:
宝塔凌苍苍,登攀览四荒。顶高元气合,标出海云长。
万象分空界,三天接画梁。水摇金刹影,日动火珠光。
鸟拂琼帘度,霞连绣栱张。目随征路断,心逐去帆扬。
露浴梧楸白,霜催橘柚黄。玉毫如可见,于此照迷方。】
35、把酒言欢
从清泉坊的雅间窗户望下去,外面的院子里有一眼清泉,泉水从泉眼中汩汩流出,汇成小溪,向外流去。
云舒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时而回头看看屋内的情景。席间的几人喝的正欢,已不需要她斟酒,都各自拿着酒壶给自己倒。大公子脸上已起了两团红云,眼神也有些迷离。顾清正在力劝大公子少喝一点,可东方朔却是一副遇见知音的模样,拉着大公子狂喝不止。
窦华看东方朔那样灌桑弘羊,看不过眼,劝道:“东方兄不要再欺负小兄弟了,他年纪尚幼,岂比得过你的酒量?快罢休吧。”
东方朔和窦华的年纪相似,都是二十五六的样子,韩嫣年纪稍幼,十六七八,而大公子桑弘羊最小,堪堪十三岁!
在确定大公子就是桑弘羊之前,云舒一直把大公子当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知道他是桑弘羊之后,她才知道行事老练的大公子,竟然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东方朔看大公子坐在位子上挺着脖子不说话,垂着眼睛看着桌子,眼神迷离的确是醉了,才转而去找韩嫣。
韩嫣见东方朔转而找到他,马上不平的向窦华抱怨道:“窦大哥莫不是心疼桑兄弟了?替他开脱了反而让东方兄缠上我!他的模样的确长的俊俏,也难怪……”
窦华板起脸打断道:“我们跟桑兄弟初识,你怎可如此调笑?你当他跟你一样没个正经?”
幸而大公子喝的晕晕乎乎没听到韩嫣的话,不然不知是何模样。不过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了云舒的耳朵里,云舒站在窗边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韩嫣,心中嘀咕着:难道野史里说刘彻和韩嫣的那些混话,是真的?
自大公子醉后,就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到最后散席离开时,东方朔不得不拉着云舒问道:“你家公子现在住在哪里?我改天再找他说话去!”
看来他还真是与桑弘羊相识甚欢啊,云舒回话道:“我们暂住在清平大街上,你稍打听从洛阳来的桑家,就能找到了。”
东方朔频频点头,口中一直说着“改天拜访”,大公子由顾清背着,云舒则替大公子向众人一一辞别,三人这才从清泉坊出来。
等到了山脚下找到马车边的旺叔时,旺叔吓了一跳,忙问大公子出了什么事。
云舒赶紧解释道:“大公子在山上结识了几位朋友,兴致好多饮了几盅,并没有大碍。”
旺叔闻言,这才放下心,转而小心的问道:“事情可还顺利?”
云舒笑着点头,说:“很顺利。”
轻舒了一口气,旺叔这才帮顾清把大公子扶上马车,与车夫一起驾车载公子回家。
在马车上,公子枕在云舒的腿上睡觉,十分安静,不吵也不闹,不禁让云舒感叹他的酒品很好,幸而不是那种醉酒之后大吵大闹的人。
回到家中,云舒先让厨房的人给大公子煮了醒酒汤,以免他醒来之后头疼。她和顾清两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醒酒汤给大公子灌下去,大公子嘟着嘴似乎很不满他们两人的粗鲁,咕隆了两句后又倒头睡了,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云舒担心他中途呕吐,或者醒来口渴,凉好了开水,靠在床边坐着守着他。许是上午爬山累到了,云舒坐了一会儿也觉得好困,就靠着床头眯眼睡着。刚一闭眼,她忽然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立马把她惊醒了。
原来是睡梦中的大公子不知怎么抓到了她放在床边的手,她刚想抽出来,岂料大公子抓的更紧了,并且呢喃的说着:“娘……别丢下弘儿……”
云舒一愣,看着大公子露出稚气和委屈的脸,忽然觉得很心疼。不管说他平时表现的多么老成,他终究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且是没有娘的孩子……
不知怎的,云舒想到了前世中人人都会唱的那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没有妈妈最苦恼,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若不是大公子没了母亲,他也许不用这么早就外出闯荡,可以活的更幸福一些;若不是后妈有了儿子,他也许不用活的这么辛苦,时时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想着想着,云舒就把这首歌哼了出来,大公子紧皱的小脸也渐渐松弛,呼吸转为平静,渐渐沉睡。
大公子一觉睡到了日落,他醒来时果然口渴找水喝,一个“水”字刚喊出来,云舒就把一杯温水送到了他的嘴边。
喝完一杯水,大公子从床上坐起,看着云舒突然有些脸红,一是怕自己酒后失态,再者是因为他在梦中竟然梦到了云舒和他的母亲!
他嘴角带着笑,仔细的回味着刚刚的那个梦,在梦里他一手牵着母亲,一手牵着云舒,三个人都幸福的不得了。
大公子为自己这个梦感到不解,他经常在梦里梦到母亲,但是第一次梦到云舒,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云舒看到两颊留有红晕,以为他酒气未消,就问道:“大公子还要不要再喝点醒酒汤?身子觉得难受吗?”
大公子摇头说:“我没事了,让顾清给我准备洗澡水吧,身上都是酒气,闻着难受。”
洗完澡,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大公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吃着云舒端到房中的饭菜,问:“今天中午我喝醉酒之后,没有做出不妥的事吧?”
说到这个云舒就想笑:“大公子喝醉酒之后,安静的不得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呢。东方公子问了住址,说改天要来找公子你,窦公子还说让我给公子赔罪,说吃了公子的饭菜,还把你灌醉了,心里很不安。”
大公子点点头,很庆幸自己结交的几个人看起来都很不错。
“云舒,中午的这三位公子,你觉得他们人怎样?”
中午出现的这三个人都是关键人物,云舒正色说道:“公子,这三位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大公子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仔细问道:“此话怎讲?你仔细说来。”
36、看清局势
在清泉坊遇到的窦华、韩嫣、东方朔三人,来头都不小。
窦华是魏其侯的三子,是太皇太后的侄孙,跟刘彻沾亲带故。云舒虽然不记得这个人在历史上有什么大作为,但是就他的身份来讲,现在对大公子是非常有用的。
韩嫣,韩王韩信的曾孙,且不说韩家是百年的王侯世族,但说韩嫣从小跟刘彻一起学习、一起长大这份情谊,常人就比不过!
而东方朔,虽然出生普通,现在还未显达,但是他满腹才学,足智多谋,得到刘彻的赏识也是必然之事。何况他刚到长安就能够与窦华、韩嫣结识,也说明了他是个有计谋的人!
云舒将这些情况一一说给大公子听,大公子听的仔细,但心中也有些疑惑,云舒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他没问出口,因为他不用问也知道,云舒肯定会说,是她爹之前告诉她的!
大公子心中分析着长安的局势和桑家的情况,之前云舒对他说过,如今虽然新皇登基,但是朝政把握在窦太皇太后和三公手上。朝政的一般常务由丞相、太尉、御史大夫这三公处理,重大事情由窦太皇太后决断,而新帝刘彻更像一个皇权的象征物,有名而无实。
早在先帝殡天新帝登基时,因刘彻年纪尚轻,窦太后和朝中重臣想要保住他的帝位,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汉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自然会对刘氏的各个藩王心生戒备。
要与藩王抗争,就会重用外戚。所谓外戚,就是皇帝的母族和妻族,因此,窦太后代表的窦氏,王太后的弟弟田蚡所代表的田氏,刘彻的皇后陈阿娇代表的陈氏,这三大家族则成了亲近的首要人选。
对于桑家而言,洛阳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封地,桑家作为洛阳第一富,少不了刘胜的关照。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桑家跟中山靖王刘胜在金钱上多有往来,刘胜对桑家的生意也多有照拂。
但在先皇驾崩之后,新朝廷对各地藩王多有戒备和挑剔。刘胜是刘彻的哥哥,他自然也在防备之列。因此他的权利,以及桑家的生意在各种方面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桑家若没有相应动作,长期下去,路子只会越走越窄,想打破这个局面,便要根据朝政的变化调整政策。桑家一方面想通过二夫人的田家找到突破口,可惜田蚡和王太后此时还不成气候,一时未能有大的进展。而另一方面,大公子不想坐以待毙,于是来到长安,想从更有实力的窦家寻找突破口。
能够与窦华顺利结识,算是很成功的一步,但接下来该怎么借用魏其侯窦婴的势力,则更为重要。
他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对云舒说:“让顾清注意钟姬那边的消息,若有新的情况,立即告诉我。”
云舒知道大公子心中的急切,安抚道:“窦华今日在外游玩,早则今晚,晚则明后两天,钟姬才有机会对他说起邀请之事。确定之后送帖子来,也是明天之后的事了,大公子不必这么着急。”
云舒这边宽慰着,而另一边窦华与好友出游尽兴而归。
晚上歇了一会儿散掉酒气之后,他就来钟姬的园子里看刚出生的儿子。奶娃娃在钟姬和奶娘的看护下,在床上学爬行,窦华还未进屋,就听到母子的欢笑声,心情不由得大好!
“蔷儿,意儿今天吃的可好?”蔷儿是钟姬的闺名,意儿是她儿子的乳名。
听到丈夫回来了,她赶紧起身笑着迎接道:“夫君回来了?意儿今天很乖,不仅吃的很多,还学会了爬步,他现在能爬半张床了呢!”
乳娘从床上抱起孩子,给窦华请安道:“奴家给三公子问安。”
窦华看到肥嘟嘟的儿子,心里高兴,伸手揪了一把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谁知窦意吃痛,“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钟姬见状,忙让乳娘把儿子抱下去哄好,并上前亲自为窦华宽衣。
“夫君今日外出登塔,可还尽兴?”
窦华点头说:“嗯,挺好的。”
钟姬与他闲话了一阵,看他神色很不错,便说:“夫君,有一事,我想与你商量……”
窦华本就宠爱钟姬,听她有事情,就说:“蔷儿有事直接说出来好了。”
钟姬便道:“我娘家那边来人传信了……”
只这一句,窦华便凝起神,认真起来。当初,他算是把钟姬给“拐跑”的,钟家的人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现在乍一听到她娘家送信来,岂能不认真对待?
钟姬简单讲云舒送信之事说了一下,而后又说:“我娘如此思念我,我却不能在她身边尽孝,实在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如今有世交好友在中间搭桥,我想向父母求和,你看行不行?”
窦华思索着点头说:“我对不起他们两位老人,看到你伤心,我也过意不去,这是重修旧好的好时机,我们自然要有所表示!”
钟姬闻言大喜,说:“夫君能这样想实在太好了,给我带信的那位世交好友与我父母关系甚好,能在中间帮着我们说不少话,我想先把他请到家中宴请相谢,夫君看这样如何?”
有人肯帮着讲和,窦华自然乐于见到,便点头应了。
钟姬一点也不含糊,立即把屋外的丫鬟叫进来吩咐道:“你让秦管家写个请帖,我要请洛阳桑公子明晚到府中赴宴,他住在清平大街,明天一早就派人送去,记住了吗?”
窦华在旁听了,眼神一亮,问道:“洛阳桑公子?”
钟姬嘴角一弯,眉眼一转,笑着问道:“怎么夫君也认识他吗?洛阳桑家是洛阳第一富,在外面也算是有名的,只是长安之中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们。”
窦华拍腿笑道:“这还真是巧了,我今天出城登塔时,正巧与这位桑公子相识,还白吃了他一顿,你明日请他正好,算我还他的人情!”
“哦?看来桑公子与夫君也真是凑巧!”
窦华本就心情好,发现这样的巧事,又与钟姬说了一番,之后才睡去。钟姬心中不禁呼出一口气,看来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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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侯府小宴
朝阳初升,长安大街上的店铺和小贩已纷纷开张,路人也渐渐多起来。位于清平大街后的桑宅也开始了新的一天。
洒扫庭院的婆子将地面上洒过水之后扫干净,然后再擦拭廊柱、栏杆、窗台等物,刚打扫完毕,正门就传来敲门声,也不知谁这么早来访?
因桑家的规矩是粗使仆役不能应门,所以洒扫婆子赶紧去喊顾清来开门。顾清小跑着将门打开,只见一个穿着整齐朴素的中年人垂首站在门外,看模样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
顾清不由得提神带笑问道:“您找哪位?”
中年人恭敬的问道:“这里可是洛阳来的桑公子的宅子?”
顾清点头道:“正是,您是?”
“我是魏其侯府的管事,我家三少夫人命我给桑公子送帖子。”说着,双手将一个帛面木里的帖子递上。
顾清心中大喜,赶紧将帖子收下,说要请这管事进来喝口热茶,那人只说还要回去回话,顾清只好笑着将送帖之人送走。
云舒在大公子房间里帮他整理衣冠,两人正说着要派人去魏其侯府打听消息,就见顾清大叫着跑进来,口中“大公子”的叫个不停。
云舒和大公子见他如此模样,异口同声的问道:“可是钟姬那边来消息了?”
顾清的脑袋点的如同捣蒜,并将帖子送上。
大公子接过一看,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云舒不用看帖子也猜得到内容,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来到桌案前跪坐下,商量起晚上赴宴的计划。
大公子说:“韩管事那边的消息说,窦华在侯府里的几个公子中,属于无功无过的无为之辈,但因他对长辈恭敬,与同辈兄弟相处融洽,在侯府中人缘很好,候爷对他也算亲厚。”
云舒听大公子说了这些,又想到汉朝崇尚以孝治天下,认为在家孝敬父母,在外才能孝敬君父和朝廷。
“孝治天下”的理念在汉朝根深蒂固,从历代皇帝的封号就可看出,除了西汉的开国的高祖皇帝刘邦和建立东汉的光武皇帝刘秀,其他皇帝的封号都带有“孝”字,比如孝惠、孝文、孝景、孝武、孝昭……
既要孝顺,那就好办,云舒笑着说:“大公子去侯府做客,虽然是见窦三公子和钟姬,但是更要想办法接近魏其侯。候爷有权也有钱,没办法投其所好,可是他心头有一件难题一直得不到解决。”
大公子眼神一亮,问:“什么难题?”
云舒道:“窦家的荣辱皆系在太皇太后身上,太皇太后的身体若能康健无恙,则是对窦家最大的恩典,可窦太后偏偏双目失明,这对她处理朝政带来很多不便。若大公子能够解决这个难题,窦家一定会记得大公子的好!”
大公子听完云舒的话,一筹莫展。若那么容易就能把窦太后的眼疾治好,那么宫中的御医早就想办法医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起色,想必是没办法。
云舒看出大公子心中的忧虑,解释道:“其实能否治好眼疾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你是有这个心意,而且要让魏其侯知道你这个心意。”
大公子恍然大悟,原来云舒是要他打着治疗眼疾的幌子,让窦华在他父亲面前引荐大公子这个人!
大公子拍案叫好,当即找来韩管事,让他通过桑家在各地生意上的人脉关系,寻找民间名医.若能找到治疗太皇太后眼疾的办法则最好,不能治好,他也是尽了心。
下午暮色时分,大公子带着云舒步行来到魏其侯府,递上帖子之后,立即有人引着他走进侯府中。
窦华和钟姬得到桑公子已到的消息之后,很快来到备宴的厅堂中迎接,不过一会儿,就见仆从领着器宇轩昂的桑弘羊,以及乖顺的云舒走了过来。
窦华一脸笑意的迎上去,作揖说道:“昨日一别,今日与桑兄弟再见,当真巧的很啊!”
大公子表现的十分诧异,在窦华和钟姬脸上来回看了看,惊诧的说:“难道说窦兄你是……”
“哈哈,正是正是,没想到世上有这样的巧事吧!”窦华上前携起大公子的手,把他引到席前说:“昨日蔷儿说要请家乡故友到府中相会叙旧,我一听就说巧了,她要请的人正是我刚刚结识的小兄弟,这样的事,我自然要作陪了!来,桑兄弟请入席!”
窦华坐在厅堂的正中间,钟姬坐在右列第一席,桑弘羊坐在左列第一席,云舒跪坐在他身后服侍。
三人从钟家之事说起,窦华和钟姬再三嘱托桑家从中言和,希望钟姬和窦华的婚事能够早日得到父母的认同。
大公子心中思量,钟老爷主要气女儿任性妄为,竟敢与人私定终身;再者,她还是跑去给人做小妾。不过这生米煮成熟饭之事,也无可奈何,好在钟姬生了儿子,被抬了夫人,虽然不是正妻,但是窦华的正妻之位尚空着,钟姬极有机会被扶正。在这样的情况下,托父亲在中间帮他们父女言和,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窦华和钟姬高兴之余,不忘表达谢意,窦华直接拍着胸脯说:“桑兄弟初来乍到,在长安若有什么不方便之事,尽管找我,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是好在认识不少朋友,为你行一二便宜,也不算难事!”
窦华果然是很重义气,且知恩图报,难怪他的人际关系很好。
因民间名医还未寻到,大公子并未提给太皇太后治疗眼疾之事,只是向窦华问了些长安有趣的去处,说想要见识一番。窦华听了,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打包票说要带大公子把长安玩遍!
大公子心中高兴,只要能跟窦华友好的相处下去,其他事情可以徐徐图之。
这场晚宴宾主皆欢,只是临到最后,一个小厮跑进来在窦华耳边耳语了一番,使得窦华脸色聚变。他起身要离去,忙向大公子道歉,说不能送他,要钟姬代自己好好照顾客人。
大公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窦华有急事,自然不会怪他,只是心里有些好奇,不知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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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通乐大街
窦华离席后只剩钟姬一个女眷作陪,大公子不便久留,在与她商量好该怎么通过桑家向钟家送信之后,就要起身告辞。
钟姬将他送到内院门口,两人互相感谢了一番,大公子和云舒正要走,钟姬突然叫住云舒,低声说:“现在时辰尚早,你不如领着你家公子去通乐大街那头逛逛,这个时候最是热闹,我家公子也是常去的。”
云舒见钟姬一面说着,一面重重的捏着她的手,还使着眼色,当即领会到钟姬的意思。看来窦华匆匆离席,是被人叫去通乐大街了,而约他的人,必定是值得大公子结交的,不然钟姬也不必费这些口舌。
云舒谢了又谢,而后才跟着大公子离开魏其侯府。
出了门,大公子问道:“钟姬在后面跟你说什么?”
云舒便将两人说话的内容告诉了他,并说:“我们不如就依钟姬所说,看看能不能见到什么人,若是撞不到,权当饭后散步消食了。”
回家也没事,大公子自然同意了。
两人向路人打听了通乐大街的方向之后,一路走过去,等快到的时候,就见前方的街上跟周围暮色四合的沉暗决然不同,每一个铺面里面都是灯火通明,而且店里的人都穿着鲜艳的华裳,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跟其他街上的冷清决然不同。
这大概就是古代的娱乐一条街吧,云舒心中想着。
通乐大街上有很多食肆酒坊,歌舞坊自然也少不了。他们两人沿着大街一路走过去,每当路过歌舞坊,云舒就会探头探脑的向里看,对这些场所好奇的不得了。
大公子频频咳嗽提醒,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拉过云舒说:“都是些风流之地,有什么好看的?”说着,脸都红了。
云舒低笑,大公子还真是腼腆。她从外向里看,只不过是见到一些宾客和舞女们拉拉扯扯,偶尔能看到抱两下,再大尺度的画面就看不到了,这对云舒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大公子却有些接受不了。
云舒正想说两句逗一逗大公子,可又怕他恼,正犹豫间,她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前面街角的一间“霓裳馆”。
“大公子,快看,是窦华,他到霓裳馆里去了!我们也跟上去吧。”大公子抬头看去,果然见窦华神色匆忙的走了进去。
他们两人追寻到霓裳馆外,云舒兴致勃勃的打算跟进去见识一番,谁知大公子抬手一栏,说:“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去,你在外面等我。”
云舒脸上一皱,说:“公子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啊,我要在公子身边伺候。”
大公子摆出一副“这事没商量”的表情,指着霓裳馆外的一块空地说:“在这里等我出来。”
云舒没办法,只好看着大公子走进那花红柳绿之地。
她在霓裳馆外面站了一会儿,忽觉得很不自在,站在这种地方的门口,好似她是招揽客人的舞女似的。她脸上一臊,转身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去。
霓裳馆旁边的小巷子里有几个木门,想必是霓裳馆后院的小门,门内不断传来女子放荡的笑声和丝竹乐器的声音。云舒在巷子里来回晃荡,时不时去门口看看大公子是否出来。
正无聊的时候,小巷子里的一个木门“吱哑”一声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门缝里闪出来,那人好似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谁知紧接着就听见门内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喊骂声。
“哪个小兔崽子又来勾引我家姑娘,有钱就从正门进,大大方方的来寻,偷鸡摸狗似的在后门顾盼,哪个姑娘瞧得上眼?想要女人,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那少年似被骂的愣了一下,下一刻便转身要走,可刚转身就看到了离他不远,在巷子口上的云舒。
云舒只见那少年双目炯炯有神,在昏暗的巷子里,就如两颗星星一般璀璨。他的表情很怪异,似羞怯,似愤怒,也有点像是见不得人……
云舒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个少年,心想,他该不会是来跟哪个姑娘幽会,被人发现赶了出来吧?
忽然间,少年身后的门打开,云舒一声“小心”还未说出口,就见一盆水就从后面泼到了他身上!
少年一瞬间尴尬极了,云舒明确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怒火开始燃烧,少年返身向后门走了两步,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握起双拳忍下了这口气。
云舒脸上有些讪讪,不小心看到了别人尴尬的一面,她也不好一直这么盯着别人出丑,转身就要向巷子外面走去。
“等等!”
云舒愣住,转身向那少年问道:“叫我?”
少年穿着湿衣服气势汹汹的逼近她,云舒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不是吧,只是不小心看到他出糗,难道就要被人报复灭口?
少年一把拉住频频后退的云舒,把一个温润的东西塞进云舒手中,用命令的口吻说:“去给我买一套成衣过来!”
云舒眨眨眼,看看少年,又看看被塞入手中的东西——一块晶莹剔透的绿翡翠。
见云舒楞着不动,少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吼道:“还不快去?我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见人?”
当真是无奇不有,云舒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少年,说:“我不认识你,你央求我去帮你买衣服,口气就不能好一点吗?再说了,你把这么好的一块翡翠给我去换衣服,就不怕我拿了东西走掉,再也不回来?”
少年听到她这么问,也楞了一下,似乎从没想过云舒会带着翡翠一走了之,跟本不给他买衣服的情况。他脸上红红的,面对云舒的疑问,生生憋出了两个字:“你敢!?”
云舒摇摇头,不知这是哪家任性妄为的公子哥儿,一点人情世故不懂,还没有社会经验。
不过看他穿着华贵——虽然衣服湿了,出手大方——翡翠质量很好,云舒决定帮他这个忙,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万一得罪了,以后给大公子使坏怎么办?再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等着,我这就去买。”
通乐大街上吃喝玩乐的店很好找,可成衣铺子就不是那么好找,云舒好不容易在街尾找到一家,可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又开始犯难。
那家店里的衣服不多,能适合那个少年颀长略显健壮身形的衣服就更少了,看来看去,只剩下一套亮绿色的衣服……
这颜色太亮了,不好看,可是没办法,云舒只好咬牙买了,反正不是给大公子穿的,管他呢!
39、到底是谁
云舒抱着那“绿油油”的衣服回到霓裳馆旁的小巷子时,少年已经是一脸不耐烦,显得有些急躁。
看到云舒小跑回来,少年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他刚刚还真的有些担心云舒一去不复返。
“真慢!快把衣服给我。”少年说着,就把湿掉的外套脱的扔在地上。
云舒有些心虚的把衣服递过去,不知这少年看了衣服的颜色,会不会拒绝穿上?
好在巷子里面昏暗,衣服的颜色看起来像暗绿色,并没有灯下看着那么刺眼。少年接过衣服,并未细看,三两下把衣服穿在身上。
穿好衣服之后,少年来到巷子口上张望,当他看到几个年轻人丛霓裳馆里走出来时,面露喜色,立即喊道:“韩嫣,这边,过来!”
云舒心中一提,他认识韩嫣?果然是长安的某个公子哥。
韩嫣听到少年的喊声,赶紧带着身后的两人向巷子口走来,待众人都来到巷子里时,云舒才看清,原来跟韩嫣一块的,正是窦华,以及自家的大公子桑弘羊。
韩嫣看到少年的头发湿漉漉的,就问道:“叫你从后门走,你怎么像掉水里似的?”
少年一脸不耐烦,说:“就别提这个了,陈冠走了没有?”
韩嫣点头说:“放心吧,我跟窦华已经把他给打发走了。”
少年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你派车过来,送我回去!”
韩嫣似笑非笑的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就回去了?别让陈冠扫兴了嘛,我们接着进去玩!”
少年兴趣缺缺的说:“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回去了,不然明早上她又会闹,够我头疼的。”
韩嫣笑了笑,转身去找自己的车夫。
窦华恭敬的靠近那位少年,低声下气的说:“公子下回出来玩,提早些说吧,不然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一点准备也没有,仓惶的很。”
少年不耐烦的点点头,并未说话。
云舒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少年,猜测着他的身份。他跟韩嫣的关系像朋友,但跟窦华却像主仆。一个猜测在云舒心中油然而生,但她却不敢妄断,只向大公子靠过去。
“大公子!”
桑弘羊早就看见云舒在那少年身旁,但因他们一直在讲话,他也没有声张,此刻见云舒走过来,就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云舒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听那少年问道:“这个人是谁?”
窦华赶紧说:“这是洛阳的桑弘羊,桑家世代经商,是洛阳的商贾第一家,刚刚的费用就是桑公子支付的。”
少年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打量着大公子,大公子被人这么打量,一时有些不适,但仍有理的作揖道:“这位兄台,有礼。”
少年也不回礼,指着云舒问道:“这是你的丫鬟?”
大公子不安的点点头,少年笑道:“她今晚帮了我的忙,回去记得赏她!”
云舒和大公子俱是疑惑,若说云舒帮了这个少年,要赏也是该这个少年赏她,但他怎么命令大公子赏自己呢?
韩嫣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巷子口,少年匆匆走过去准备上马车。
韩嫣从马车上看到少年,突然大笑道:“哈哈,你的衣服,你的衣服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围的灯光照到巷子口,少年身上的衣服翠绿翠绿的,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
之前在巷子里很昏暗,大家谁也没看出衣服有问题,现在一看,俱笑了起来。
“该死!”少年一声咒骂,双眼犀利的扫向云舒。云舒躲在大公子身后,小声的说:“只剩这一套了……”
少年顾不得找云舒算账,匆匆钻进马车,一把捂住韩嫣大笑不止的嘴,强行把他拖了进去,并严厉的喝道:“走!”
大公子和窦华一直强忍住笑,等马车渐渐跑远了,他们才敢笑出声。
大公子点点云舒的头,问:“他的衣服是你买的?怎么选了一个这样的颜色?”
云舒委屈的说:“他体型高大,适合他穿的尺码只剩这一套了,不是我故意使坏的!再说,我答应帮他买已是做好事了,他凶的很呢!”
窦华摇头笑笑,说:“他习惯命令他人,云舒姑娘别往心里去。”
云舒心中思索着那位少年的身份,同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公子怎么是从巷子里钻出来的?”
三人将事情的前后一说,云舒才明白,原来韩嫣带着那少年来歌舞馆玩,一时花多了钱不够银子结账,便派人去找窦华,让他送钱过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韩嫣和少年在这里玩的事情又传到少年家人的耳中,少年为了躲开家人的搜索,匆匆从后门逃了出来,让看后门的婆子误以为是来幽会的小青年,拿脏水泼了一通。这才有了让云舒买衣服之事。
窦华的言语中,对那少年的身份只字不提,大公子和云舒虽然心有怀疑,但是也未追问。
窦华对大公子感激的说道:“我没料到他们两个这么能花钱,若不是碰到桑老弟,今日我们几个都不好脱身,让桑老弟破费了,改日我再请你!”
大公子笑道:“窦兄客气,这点钱桑某还出得起。”
窦华知道桑家有钱,也不与他多客气。再说他心中知道桑弘羊能在自己后脚跟来,必定是从钟姬那里得到消息,是想趁机结识一些人,如此看来他也算是给了大公子表现的机会。
和窦华在通乐大街的街口道别之后,大公子闷不做声的往回走,云舒在旁问道:“大公子,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少年是谁?”
大公子点头,说:“看窦华对他的态度,那少年的出身必定不凡,恐怕不是一般的王公子弟,可能是刘氏宗亲的皇子皇孙。”
云舒笑着将那个少年给她买衣服的翡翠送到大公子眼前,说:“看,这是那个人让我给他买衣服时给我的,我看这个东西很贵重,就自己花钱买了衣服,把这个翡翠留了下来。”
大公子从云舒手上接过翡翠,只见这个水滴形的翡翠玉佩中,竟然有个半透明的龙纹!
大公子手上一抖,说:“难道说他是……”
云舒抿嘴低笑道:“恐怕他真的就是皇上!”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眼色各有不同,但下一刻都沉默起来,直到回到宅院中。
40、新的决定
顾清在家里翘首盼望大公子回来,待看到大公子和云舒在夜色中缓步回来时,他就立即迎上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大公子身旁,想知道他们今晚去魏其侯府赴宴的情况怎么样。
可是大公子只是垂着眼睑沉思,默默的向房里走,大拇指和中指习惯性的揉搓着,顾清一看到他是这个状态,便知道不能打扰他。
顾清退而求其次,来到云舒身边,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问道:“今晚事情顺利吗?”
“很顺利。”云舒的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凝重、有高兴、有兴奋,也有点莫名的惆怅。
顾清看两人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很顺利”这样简单,可是大公子不说,云舒也不愿意多说,顾清只能干着急,也无可奈何。
云舒看他猴急的样子,笑道:“你去厨房准备点夜宵给大公子吧,公子晚上没吃多少。”
在魏其侯府赴宴,只顾着说话,大公子根本没抬几下筷子,而且今晚又遇到了皇帝刘彻,大公子必定会想事情想到很晚。
两人回到房间之后,云舒帮大公子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然后一个倚在榻上、一个坐在塌边说起话来。
大公子似乎仍然有点不确定那个少年是否真的是刘彻,说道:“宫廷森严,皇上怎么可能不带一个侍卫就从皇宫里出来,还到那种闹市里去玩呢?”
“皇上正是任性好动的年纪,宫里有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三个人管着,朝廷上有各位大臣约束,他肯定会觉得不自在,如果韩嫣在他身边一捣鼓,偷偷跑出来玩也是有的。”
大公子忽然问道:“云舒,你一向知道的多,对皇上的情况,知道多少?”
云舒心中有些拿不准,不敢说太多,却又不好什么也不说,于是结合着今晚的事情,分析道:“之前听韩嫣说,去霓裳馆找皇上的人叫陈冠,此人说不定是皇后陈娇陈家的人,皇后如此紧张皇上在外面的举动,就说明皇后是个善妒而强势的人。”
大公子点点头,之前窦华和韩嫣打发陈冠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的确听到他们对陈冠说:“让夫人和少夫人放心,公子不在这里,我们哪里有这个胆子把公子带到这种地方来玩?”再听云舒一说,那陈冠看起来的确像是皇后的人了。
大公子满眼赏识的看向云舒,没想到她只通过一个人名,就能分析出皇后的性格来。殊不知,云舒知道汉代历史和人物,陈阿娇大致性格如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云舒又说:“而皇上,他年少方刚,看他性格不像是容易被驾驭的人,跟皇后的关系应该不太好,跟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关系可能也不容乐观,不过两位太后虽然对皇上多有限制,但都是为了皇上好的人,这一点皇上应该明白,在她们面前,皇上或会收敛一些。在皇上长大独立之前,他应该会不断的对太后、外戚妥协,这个忍让期,会既漫长又痛苦……”
大公子点点头,觉得云舒说的很有道理,他想了一会儿,说:“我原本只是想到长安闯荡一番,试图结交一些权贵,为桑家的生意找些转机,没想到却遇上了皇上,这样的际遇放在我面前,让我很彷徨……”
云舒眼神一亮,问道:“大公子,你在想什么?”
“新皇年幼势弱,内有太后,外有重臣,现在是他最需要人才的时候,若我能在此时亲近他,他日必能有一番作为。单看今晚之事,皇上及其周围之人没有一个主财之人,个个囊中羞涩,我可补此缺……”
看来,这就是大公子想了一晚上的决定了!
大公子说完后抬眼看向云舒,很认真的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意见,但云舒却是被他这几句话震撼住了。
云舒心中如滔天骇浪一般翻滚,她读汉史的时候得知桑弘羊十三岁的时候入赀侍中,“赀”也就是捐助资财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官,这种情况被称为“赀郎”。
云舒每当读到这段历史,总以为是桑弘羊的父亲为了儿子的前程,给他买的这个官,如今看来,竟然是大公子自己想到这条路子!
刘彻贵为皇帝,但奶奶、母亲、老婆都管着他,他哪里有钱做自己想做的事?韩嫣和窦华虽是王侯子弟,但是自己不会赚钱,总拿家里的钱,哪抵得住他们那么大的开销?大公子有钱却无权无势,正与他们互补,绝对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大公子见云舒一直愣愣的,以为云舒不同意他的想法,于是解释道:“你是不是觉得赀郎不好?可是这是我想到的最直接容易的办法了……”
云舒缓过神来,赶紧说:“不,大公子的想法很好。求人不如求己,等大公子成了大人物,桑家的生意也会好做了。再说大公子你有才华,一定能得到皇上的赏识,入赀只是一种入门的手段而已,我知道的……”
云舒说这些,一是为了表示理解,二也是为了宽慰大公子。比起靠真才实学上位的人,花钱买官之人总容易被人被己看轻,她不想他心里有这样的阴影。
“不过,公子……”云舒脸上突然出现尴尬无措的神色,她无辜的看向大公子,说:“我撞到了皇上被人骂、被水泼,又给他买了一身绿油油的衣服,看到了他很尴尬的一面,他会不会为了面子,一怒之下把我杀了啊……”
大公子一愣,说:“不会吧,皇上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记仇?”他这话说的很没底气,眼神闪了两下,又说:“即使他真的为此事生气,我也不会不管你的,不管怎么样,一定想办法救你。”
云舒虽然有一点担心刘彻会记恨她,但是总觉得到不了杀头的那一步。现在又听到大公子这么保她,于是打心底里笑出来。
这晚,两人在商议完之后,又吃了点顾清送来的夜宵,之后熬夜给家里写了一封关于“赀郎”的书信。
到了第二天一早,钟姬那边拜托桑家转交给钟家的书信也送了过来,大公子便把韩管事叫来,把这两封信交给他,并仔仔细细的把事情说与他听。
韩管事是桑老爷身边的心腹之人,他最近看到大公子在长安积极行动,心中已觉得自家的大公子长大了,此刻再听他说了“替钟家说和”及“入赀郎中”这两件事,看大公子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
他慎重的包好两卷书简,并郑重其事的说:“大公子放心,我一定将事情一字不漏的转述给老爷,我不在长安的期间,还请大公子多多保重。”
说着,并看了看顾清和云舒,后两者点头说:“韩管事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大公子的,您路上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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