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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兵临天下txt下载     兵临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江夏 第1046章 两使会交州

    番禹县城从前年开始重建,今年三月完工,将县城扩大了两倍,周长达二十余里,城墙高大坚固,仅护城河就宽达三十余丈,和东江连为一体,并修建了陆门和水门,苍梧郡和郁林郡过来的粮食物资,便可以从护城河直接运入城中,城内居民约十万余人,在中原也是一个大县了。。ybdu。

    城中各种建筑大多以中原风格为主,也考虑到了交州降雨充沛的特点,各种排水设施做得非常到位,就算下几天几夜暴雨,城内也不会被淹没,雨水将沿着地沟直接流入城外的东江之中。

    在县城北面有一座占地约千亩的宫殿,叫做越王宫,也就是从前的南越王宫,被刘备重新修葺后,成为交州官署和刘备的居所。

    越王宫其实是刘备自己起的名字,其中包含了刘备的渴望,他希望被朝廷封为越王,无论他坐镇交州还是将来掌控江东,这个王号都很恰当。

    或许是因为一直不太适应交州气候的缘故,这些年刘备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去年他前往苍梧郡视察时遭遇到了瘴气,几乎令他丧命,最后卧床数月,才捡回一条命。

    刘备比曹操略微年轻,今年五十七岁,身体也没有变形,只是显得气血不足,比较虚弱,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沉重的政务,便政务交给给诸葛亮处理,他只过问一些军国大事。

    比如钟繇和司马懿同时前来出使交州,就属于军国大事,在刘备平时起居的越王宫开明堂内,刘备正和诸葛亮商议两使同时到来之事。

    “军师以为曹操派钟繇出使交州究竟是何用意?”刘备语气缓慢问道。

    交州地域偏僻,消息闭塞,诸葛亮不知道邺都已爆发了建安七子案,他也感到有些困惑,钟繇一向主管西面事务,而且和刘备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让军师出使交州,虽然彰显曹操对交州的重视,但诸葛亮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只是他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妥?

    诸葛亮沉吟片刻道:“曹操派使者前来,必然是和江东灭亡有关,曹操也感到了巨大的威胁,所以希望两家联手对付刘璟,不过微臣觉得曹操也不能给我们提供实质性的支援,更多是想利用我们。”

    刘备知道诸葛亮所指,他缓缓道:“上个月刘璟断绝了与我们的生铁及粮食贸易,对我们战备影响很大,虽然曹操肯定愿意支持我们,但他们运不过来,我还是希望我们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先生为这件事奔波已久,可有点眉目了?”

    诸葛亮欠身道:“回禀皇叔,粮食问题我觉得可以解决,但生铁问题确实有点困难,这两年微臣派很多人在交州各地找矿,找到了金矿、铜矿,唯独没有找到铁矿,我想应该有,藏在深山之中,只是需要时间。”

    刘备倒没有责怪诸葛亮,他知道诸葛亮比自己还急,他叹息一声,“只怪我们过去对江东依赖太深,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两年才着急,便有点晚了,不过司马懿到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出解除生铁贸易的禁令?”

    “微臣可以试一试,只是司马懿的到来,很明显是针对曹操使者,刘璟应该不是为了破坏我们和曹操的结盟那么简单,应该是另有企图,我们倒要留意他。”

    刘备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他是汉国的相国,地位尊崇,我们不可失礼,尽量以礼待之,这件事就烦劳军师了。”

    数日后,司马懿和钟繇几乎是同时抵达番禹城,受到了诸葛亮的热烈欢迎,数万民众上街载歌载舞迎接两名使者的到来,两人同时抵达虽然有点尴尬,但民众的热情却在某种程度扫弱了这种尴尬。

    两人都被安排在交州贵宾馆内,待遇同等,当夜,刘备在越王宫举行盛大宴会为钟繇和司马懿两人的到来接风洗尘。

    大堂上,刘备坐在正中,钟繇在左,司马懿在右分坐两边,而下面则是两排宴席,分坐文武百官,左面是文官席位,诸葛亮坐在首位,下面是两位侍中王累和黄权。

    右面则是武将席位,关羽坐在首位,张飞和陈到分别坐在下面,还有刘封、关平、糜芳、张苞、关兴等大将。

    这时刘备站起身,高举耳杯笑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两位贵宾同时来到交州,他们代表魏公和汉王殿下,这是交州的荣耀,也是交州兴旺的象征,来吧!欢迎两位贵宾的到来,我们饮了此杯!”

    众人纷纷应和,举杯一饮而尽,这时,一队舞姬翩翩入场,悠闲的乐声响起,宴会正式开始,这时,刘备笑问钟繇道:“请问魏公身体如何?”

    钟繇欠身答道:“多谢皇叔关心,魏公身体尚好,我出发时,他还去巡视河北。”

    “当年我与魏公共击黄巾,保卫大汉社稷,金戈铁马,威震华夏,这一晃就快三十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钟繇笑道:“魏公也常常说起皇叔,说起当年青梅煮酒,他很希望能和皇叔再见一面,一笑泯去恩仇!”

    “说得好!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恩也罢仇也罢,一抔黄土后皆两茫茫。”

    刘备和钟繇相谈甚欢,无形中却冷落了另一边的司马懿,司马懿面带淡淡冷笑,他当然知道刘备是故作姿态,近魏而远汉,他一言不发,独自喝酒。

    这时诸葛亮感觉有些不妥,举杯笑对司马懿道:“仲达一路辛苦了,我敬司马公一杯。”

    司马懿将酒一饮而尽,笑道:“多谢军师敬酒,不过一路沉溺于战国之策故不觉辛苦。”

    诸葛亮笑问道:“不知仲达最喜战国何策?”

    司马懿微微一笑,“我最喜秦策中言,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者王之寸,得尺者王之尺也,今天酒宴所见,果不出战国之策也!”

    司马懿讥讽刘备亲钟繇而远自己,令大堂中人皆变了脸色,张飞大怒,起身拔剑怒视道:“司马可是在辱我兄长?”

    关羽手疾,一把将张飞按坐下来,但大堂气氛还是凝重起来,乐声停止,舞姬们也不再舞蹈,站在大堂中发呆,这时刘备歉然道:“是我待客不周,冷落了司马相国,我罚酒一杯,向相国道歉。”

    司马懿却起身道:“皇叔是主人,我是远客,这杯酒应该是我来敬主人,多谢皇叔款待,司马懿祝皇叔身体安康,早日心想事成。”

    刘备干笑两声,“我年事已高,哪里还有什么心事,不过还是要感谢司马相国的敬酒。”

    刘备又挥了挥手,乐声再起,舞姬再次翩翩起舞,大堂内的紧张气氛得以缓解,这时,关羽低声对张飞埋怨道:“大哥要在两者之间平衡,谋取最大的利益,三弟不要再多嘴,坏大哥的事。”

    张飞一言不发,默默喝着闷酒,半晌才丢出一句话,“我看战争才是最大的利益。”

    酒席散后,司马懿和钟繇各自回宿处,这时,诸葛亮却先来拜访了司马懿,院子里,诸葛亮笑道:“适才仲达说远交近攻,但我却反其道行之,先来拜访仲达,近也未必是攻。”

    司马懿大笑,“适才是我多喝了几杯酒,胡言乱语,军师不要放在心上。”

    两人寒暄几句,走进房内,分宾主落座,随从给他们上了茶,这时司马懿取出一封信递给诸葛亮,“这是令兄给军师的家信,托我带来。”

    诸葛亮接过信问道:“家兄现在可好?”

    “他现在出任豫章太守,也就是当年令叔的职务,汉王殿下对他的能力非常赞赏,我们都认为他有入相的潜质。”

    诸葛亮叹息道:“天下局势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年初我们还接待了江东使者,可现在江东已不存在,坦率地说,皇叔对交州的未来的很忧虑,不知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将与汉国兵戈以见?”

    说得这,诸葛亮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司马懿,他已先试探,就看司马懿的反应如何?

    司马懿早有腹案,爽朗笑道:“汉王若想灭交州,当初就不会放军师回交州了,更不会把庐陵郡给你们,汉王希望皇叔能更好的经略交州,把中原文化传到交州的每个角落,汉王希望我们两家世代交好。”

    “汉王的表态令人感动,但我们更希望看到汉王的诚意,如果汉王殿下肯以实际行动来表达,我相信效果会更好。”

    “不知军师所说的实际行动是指什么?”

    “实际行动的意义很广,比如边界撤军,比如加强使者往来,再比如扩大贸易,就像生铁贸易,我们一向和江东正常交易,最近却忽然停止了,着实令人困惑。”

    司马懿呵呵一笑,“生铁贸易是有点特殊情况,主要库存不足,矿山因为战争的缘故,早已停工大半年,矿石也消耗殆尽,而且现在江东要恢复生产,大造农具,对生铁的需求量很大,所以只能暂停对外输出,等矿山恢复正常,生铁库存增加,相信会重新对交州贸易,这只是时间问题,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望军师耐心等候。”

    诸葛亮很无奈,他当然明白司马懿是在应付自己,说得好听,无非就是拖延时间,半年或者一年,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诸葛亮沉吟片刻又问道:“不知这次仲达出使交州,是要向我们传达什么样的信息?”

    司马懿笑道:“当然是要传达汉王殿下对交州的善意,另外我们得到消息,交州似乎对建安郡有所想法,军队几次入境,当然,建安郡从前是属于江东,但江东已经并入汉国,那么建安郡也是汉国的疆域,这次我来交州,也是希望和交州明确各自的边界,以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冲突,伤了两国间多年的友情。”

    诸葛亮起身道:“我明白仲达的意思了,我会转告皇叔,仲达一路辛苦,现在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仲达休息了。”

    这时诸葛亮已经明白了司马懿的来意,一方面是来阻挠他们和曹魏结盟,就像张仪破坏齐楚联盟一样,许下一堆漂亮的诺言,最后全不兑现,可惜他们不是楚怀王。

    另一方面,是来警告他们,不准他们谋夺建安郡,至于皇叔急于想恢复的生铁贸易,既然司马懿毫无诚意,诸葛亮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便起身告辞。

    司马懿负手望着诸葛亮远去,不由冷冷笑了起来,现在已不是秦朝,经历四百年汉朝,攻打交州也不是那么困难了,他倒希望交州和汉国反目,他们出兵就有理由了。

    司马懿又回头问道:“钟繇住在哪个院子?”

    ..........

第1050章 升职风波

    朱夫人就是陶政之妻,陶湛的大嫂,为人贤惠开明,和陶湛关系不错,两人常有往来,陶湛他们搬入未央宫后,她也来过一次。

    朱氏的兄长便是当年的柴桑县令朱珣,他曾任御史大夫,现出任江夏太守,陶湛也想找朱氏谈谈兄长之事,她来得正好,便点点头,“请她进宫!”

    不多时,朱氏在侍女的引领下,走进了陶湛的起居房,朱氏施礼道:“参见王妃!”

    “大嫂别客气了,都是自己人,快快请坐!”

    陶湛请朱氏在火盆前坐下,见她冻得满脸通红,便笑道:“这么冷的天,我都不想出去了,大嫂还有雅兴跑来。”

    朱氏叹息一声,“若不是为你大哥之事,我也不会这么冷的天跑出来。”

    “大哥怎么了?”陶湛喝了一口热茶,神色平静地问道。

    朱氏有些难以启口,她知道陶湛的脾气,从不愿陶家因她王妃身份获益,这两年对陶家虽然好一点,但那也是陶家付出了很大代价的缘故,不过在原则问题上,她却从不肯松口。

    朱氏无奈,丈夫求她帮忙,她又不能不说,朱氏只得硬着头皮道:“你大哥要被调入长安出任少府寺卿一职,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但好像已经定下来了,还有什么意外吗?”

    “你大哥说,这件事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只是政事堂通过了,汉王殿下还没批准。”

    陶湛不解问道:“那大哥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进京吗?”

    “那倒不是而是是不太妥当。”

    “不太妥当?这是什么意思?”

    朱氏叹了口气道:“当初他出任灵州经略使,和成都、襄阳的雄郡同等,按照正常的升迁,他应该是升任尚书或者侍中,可现在却出任少府寺卿,这是大郡太守升迁的位置,所以”

    “所以他觉得不公平,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升一级,最好能出任相国,对不对?”

    陶湛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银牙紧咬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升职,难道平职调动就不可以吗?八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武昌县尉,既不是天下名士,也不是科举出身,八年就当上了少府寺卿,难道他还不满足吗?”

    朱氏感觉到陶湛的满腔怒火,她满脸通红,这却不是因寒冷,而是心中羞愧,半晌她才低声道:“你大哥也不至于如此不明事理,只是七相还缺一相,而且中书令一直空缺,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实在是难以放弃这个诱惑。”

    陶湛并不知道为什么七相会缺一相,也不明白中书令为什么一直空缺,但她毕竟是王妃,要比一般人明白事理,她知道宰相是国之重器,非才智绝之人不能担任,而她兄长资质平庸,丈夫对他的评价也只有‘勤勉’二字,比兄长才能高得多的人都不敢奢望,她的兄长却盯住了,多么自以为是啊!

    就在这时,儿子刘致在门口道:“母亲,孩儿可以进来吗?”

    儿子来得正好,陶湛便点点头,“进来吧!”

    刘致走了进来,却现舅母也在,连忙跪下施礼,“参见母亲,参见舅母!”

    朱氏也很喜欢这个外甥,要是平时,她一定会把刘致拉过去,摸摸他的头,问他学业、身体之类,但今天朱氏心中有事,房间里的气氛也比较尴尬,她只得勉强笑了一笑。

    陶湛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笑问道:“你功课做完了?”

    刘致点点头,“已经做完了,孩儿想去冰上玩一玩,特来请示母亲。”

    “你可以去!”

    刘致大喜,起身刚要走,陶湛却叫住他,笑问道:“你先回答娘的一个问题,再去玩!”

    “母亲要问什么?”刘致垂手恭恭敬敬道。

    “你现在还天天去政事堂吗?”

    “基本上每天都去。”

    “那我问你,为什么政事堂只有六个相国?为什么中书令之职一直空缺?”

    “真是巧了,今天徐伯父也在和父亲谈这个问题。”

    “那你父亲怎么说?”

    刘致有点犹豫,他在政事堂一年多了,已懂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像涉及相位这种敏感的话题是绝对不能在舅母面前说出来。

    陶湛看出儿子的犹豫,便笑道:“你尽管说吧!没有关系,你舅母不会出去乱说。”

    刘致无奈,只得低声道:“七相是在攻打江东时扩容,父亲的本意是,江东一人入相,交州一人入相,这样完成南方统一,也能平衡地域权力,至于中书令,父亲原本想让贾阁老出任,但贾阁老年事已高,不能再任实职,徐相国就建议,请贾阁老任虚职,实职留给钟繇,父亲也看中了钟繇,以他的资历,可以出任中书令。”

    陶湛点点头,“你去吧!”

    “孩儿告辞!”

    刘致向母亲和舅母行一礼,匆匆去了,陶湛也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喝茶,朱氏叹息一声,“我明白了,你大哥确实有点昏头,我去告诉他。”

    “大嫂,我的意思是希望大哥不要进京,继续在地方为官,我希望他至少要在一个地方为官五年以上,才有厚积薄的资本,大嫂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回去劝他。”

    “让他主动提出继续留任灵州,我这边再和汉王说一说,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陶湛拿出了王妃的气度,不容反地做出了决定,这还是她对兄长仕途问题做出的第一次决定,但她也是忍无可忍,兄长太急于靠拢权力圈,不是一件好事情,她必须压制住兄长浮躁的苗头,让他好好在灵州再呆三年,朱氏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敢和王妃硬顶,只得答应一声,匆匆告辞而去

    入夜,刘璟烫脚上了床榻,坐在床榻上仔细欣赏钟繇的书法,赞不绝口,陶湛坐在他身旁,她见丈夫兴致颇好,便对他道:“今天大嫂来找我了。”

    刘璟一怔,笑问道:“这么冷的天过来,她有什么要紧事吗?”

    “为我兄长之事呗!”

    刘璟明白妻子的意思,他索性放下书法,笑问妻子道:“怎么了?”

    “夫君是不是要调他来长安任职?”

    “是有这个打算,我想调他进京出任少府寺卿,他精于计算,这个职位比较适合他,难道他不想出任这个官职吗?”

    “他说相国缺少一个,他有了这个想法,让大嫂来找我,结果被我骂了一顿,我骂他们自不量力,才当了八年官,就想出任相国。”

    刘璟了解妻子的性格,绝不是在暗示自己给兄长相位,她真是在骂他,刘璟也不生气,哑然失笑道:“他现在还没有资历出任相国,能力也不够,我这次调他进京出任少府寺卿,是因为陶家在平定河西反叛中做出了很大贡献,捐出十万顷良田,还有无数粮食和布匹,让我过意不去,也算是我给陶家的一种补偿。”

    陶湛起身向刘璟深施一礼道:“夫君厚待陶家,令臣妾感动,但这样照顾兄长,非但不会让他上进,反而会害了他,短短八年时间,兄长便从一个小小县尉升为边疆重臣,又调为朝廷高官,手握重权,他心态已经开始浮躁,居然窥视不该属于他的职位,这就是因为他太顺利了,臣妾恳求殿下不要纵容他,要磨练他的意志,让他变踏实下来,做一个好官、名臣,这才是对陶家的回报。”

    刘璟连连点头,“你说得很对,是我考虑不周。”

    陶湛又道:“我已让大嫂回去带话,让他自己申请回灵州,继续再呆几年再说。”

    刘璟笑道:“灵州恐怕不行了,已有任命,不过我正好要调马良进京,让他接替马良为上郡经略使吧!安心再好好为官五年,不过你刚才对我说的那番话,要对岳父再说一遍,否则他会误会。”

    “我知道,我会写封信给父亲。”

第1054章 交州风起

    建安二十三年的新年,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笼罩在荆南土地上,雪片纷飞,寒风呼啸,天空变得灰蒙蒙一片。

    北方每年司空见惯的大雪,在荆南却极为罕见,荆南尤其是零陵郡一带气候温暖,四季如春,在最寒冷的十二月,北方已是一片冰天雪地,但这里依旧溪水潺潺,山间一片绿意盎然。

    但今年的气候却有点反常,入冬后天气就比较寒冷,终于在新年时下了一场几十年未遇的大雪。

    整个零陵郡内的山峦和土地都被白雪覆盖,各个县城内的房舍也盖上了厚厚积雪,这场雪来得有点令人措手不及,大街小巷到处是扫雪的人们,最开心的却是孩子们,很多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下雪,他们嬉戏欢笑,在雪上打着滚儿,堆雪人、打雪仗,大人和孩子们都痛快地玩耍。

    零陵县,这里也是零陵郡南方最重要的交通枢纽,灵渠在这里沟通了湘水和漓水,零陵县原本只能算一座中等城池,但在过去的几年中,荆州官府和汉军联合对零陵县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容和改造,增高增宽了城墙,又在城内修建了一座坚固仓城,从去年开始,从湘东郡、贺临郡、桂阳郡和零陵郡调官粮集中于此,储存了近十五万石粮食。

    就在新年前夕,一支三万人汉军悄然入驻零陵县,这支军队便是从江东撤回的荆州汉军,五万荆州汉军经过数月休整,在十二月又重新集结,兵分两路,一路南下零陵郡,由老将黄忠统帅,剑指苍梧。

    另一路两万人则进入豫章郡,部署在紧靠庐陵郡的富城县一带,由大将魏延和副将廖化统帅,目标是庐陵郡。

    这是令人极为敏感的军事调动,尤其在夺取江东后,攻打交州已渐渐成为大势所趋时,这两支军队分别南下,兵临交州边界,它包含了太多的含义,连三岁孩童都猜得出,汉军准备要攻打交州了。

    汉军的大营设在零陵县外的旷野内,由数千顶大帐组成,突来的大雪使这支军队也有点措不及防,整个营地都被大雪覆盖,士兵们全部出动,清扫大营内积雪。

    在中军大帐内,黄忠和几名大将正站在沙盘前商议军情,大将中,除了刘正和王平外,还有原来江东的两员大将蒋钦和朱恒也在列。

    “各位,我刚刚收到汉王殿下的手令,除了向大家恭贺新年外,还希望我们在几天后采取对苍梧郡的军事行动,注意,不是动攻势,只是采取一定的军事行动,简而言之,就是要让刘备知道我们的存在。”

    黄忠又拾起木杆指向沙盘上的苍梧郡郡治广信县,对众人道:“根据斥候的情报,交州军在广信一带部署了一万余军队,由关羽统帅,很明显是防御我们南下,既然对方有准备,我们就不能太急促。”

    众人都身经百战,明白黄忠的意思,从零陵郡向南被十万大山阻隔,山势陡峭,道路崎岖,行军极为艰难,大队辎重粮草从6路极难很进,就算用木牛也难以承受其远,只能走灵渠进入漓水,再向南进入苍梧郡,一旦交州军有准备,他们必然会封锁漓水,使他们的辎重运输面临危险。

    这时王平沉思片刻道:“我们可以用攻打陇西的办法,在南下险要处建筑中转军城,储存物资军粮,这样就不需要在广信卸货,我们可以在漓水上建立据点,把军队、粮食和物资逐步运送南下。”

    黄忠点点头,“汉王殿下也是这个意思,建立新城,不仅可以在战争中使用,就算战争结束后,也可以转为民用,沟通交州和荆南之间的联系。”

    黄忠说到这,目光转向刘正,微微笑道:“我的方案是,鹰击军走6路,先到广信县惊扰交州军,使交州军不敢轻易北上,这样就可以在漓水中途全力筑城,汉王殿下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相信他就是这个意思。”

    刘正点点头,“卑职明天一早就率鹰击军出。”

    这时,王平在一旁又道:“五百鹰击军人数太少,我也可以率五千蛮兵为刘将军后援,让关羽更不敢轻易北上。”

    黄忠欣然同意,“这个方案可行!”

    当天晚上,汉军杀猪宰羊,又开启一万坛酒,为五万汉军举行了新年大宴,众人喝酒吃肉,一醉方休,次日天不亮,刘正和副将任平率领五百鹰击军携带干粮启程了,向数百里外、隔着十万大山的苍梧郡广信县疾行军而去。

    广信县也就是今天的广西梧州,郁水、漓水和贺水在这里交汇,郁水直通番禹,这便使得广信县成为交州北部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人口重镇。

    广信县有八千户人家,近六万人口,这在中原只能是小县,但在地广人稀的交州,这已是仅次于番禹、交趾的第三大城池了,这也注定了广信县成为交州北部最重要的战略重镇。

    关羽率领一万大军从去年十月底进驻广信县,算起来也只有两个月刚出头,大哥刘备在他出时曾告诉他,如果汉军要攻打苍梧郡,至少也要到三月份。

    但现在新年刚过,潜伏在零陵郡的情报探子便传来飞鹰快信,数万汉军已进驻零陵县,这个消息令关羽十分紧张,他非常清楚,以零陵郡的财力,最多只能承担五千长驻军,现在居然进驻数万人,显然不是常驻军,这分明是汉军要对交州动手了。

    军营大帐内,关羽不安地负手来回踱步,他之前已经派人紧急向大哥刘备汇报了,他今天上午接到了刘备的回复,令他加强对漓水险要处的防御,防止汉军主力和辎重乘船南下。

    关羽也完全赞同大哥的方案,从荆南到交州相隔无数的崇山峻岭,粮食辎重从6路运过来几乎不可能,当年他们是用计得到苍梧太守吴句的信任,才得以进入苍梧郡,汉军要大举南下,只能依靠水路,从灵渠走漓水进入苍梧郡。

    关羽沉思片刻,便对亲兵道:“立刻让吾儿关平来见!”

    不多时,关平匆匆走入大帐,躬身施礼,“请父亲吩咐!”

    关羽指着地图道:“我担心汉军会从漓水大举南下,离人堡的驻兵太少,你可率本部三千军赶去支援离人堡。”

    “孩儿遵令!”

    关羽又道:“沿途要当心伏兵,如果现有大队,要立刻禀报。”

    “父亲请放心,孩儿一定会谨慎小心。”

    关羽又叮嘱关平几句,关平立刻点兵赶去二百里外的防御要地—离人堡。

    虽然在水路上加强了防御,但关羽还是有点担心6路,如果汉军轻兵而行,也会从6路过来,目前交州军在交州北部的山区险要处修建了十几座关隘,分别驻兵三到五百人不等,其中在广信县北部也有一座关隘,叫做三坝口,有驻兵三百人,如果汉军从零陵6路南下,三坝口那边就是第一场激战。

    想到这,关羽又令校尉张志率领两千军队去增援三坝口,派出五千人严守水路两道,关羽才稍稍放下心来

    汉军从6路南下实际上要经过临贺郡,临贺郡是一个小郡,原本是零陵郡的一部分,整个郡内九成以上土地都是山区,三坝口就位于临贺郡和苍梧郡的交界处,‘坝’是当地对盆地的称呼,这种称呼一直延续至今。

    所谓三坝口,顾名思义就是三座盆地入口,从南面苍梧郡北上,翻越崇山峻岭后,山峦消失,地势变得和缓,形成了大片可以耕种的盆地,加上贺水横穿其中,有丰富的灌溉水源,形成了罕见的农业区。

    三坝口便位于这片农业的南面,是一条长十余里的峡谷,在谷口险要处,交州军驻扎了三百名士兵,他们不仅守住了谷口要害,同时也控制住了前方的农业区,本来赋税要交给封阳县,但在军队的威胁下,生活在三座坝子内的农民都被迫将赋税交给了交州军队。

    这天晚上,生活在坝子里的农民们都早早休息了,一场几十年未遇的大雪使三坝口也装扮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清冷的月光照在银色的大地上,使大地变得如白昼一般的清明。

    一支军队正从北面蜿蜒而来,行走迅,丝毫不受地上厚厚的积雪影响,这支军队正是从零陵县赶来的五百鹰击军,鹰击军是汉军最精锐的特种士兵,个个武艺高强,身体强壮,能一敌十,攀山越岭对他们而言更是如履平地,七百里的路程,他们急行军三天三夜便赶到了三坝口。

    这时已是两更时分,离最近的民居也有三里,旷野里一片寂静,在雪光和月光的映照下,远处的贺水如一条黑色的缎子铺在起伏有致的原野里,刘正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低声令道:“进树林休息一个时辰。”

    五百鹰击军士兵纷纷向树林内奔去,刘正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开始和副将任平商量夺取三坝口的方案。

第1058章 正奇之争

    刘备有些愣住了,半晌问道:“军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亮轻轻摇头道:“其实臣也没有太大把握,但臣感觉刘璟在漓水上建军城只是他的一种谋略。”

    “谋略?”刘备更加糊涂了,“什么谋略,军师能否说清楚一点。”

    “微臣在路上考虑,汉军从来都是在春耕后才动战争,为何这次如此提前?微臣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刘璟在苍梧郡造势的目的就是要调交州军北上苍梧郡和庐陵郡,使南海郡和番禹城空虚。”

    刘备有点听懂了,他接口道:“军师的意思是说,刘璟其实是要攻打南海郡,或者直接攻打番禹城?”

    诸葛亮点了点头,“我怀疑汉军真正的主力会从海路过来。”

    “海路!”

    刘备惊呆了,他随即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军师这个假设太荒唐了,汉军怎么可能从海路过来,绝对不可能!”

    “微臣本来也觉得不可能,可一想到汉军从海路夺取了会稽郡,我就感觉万事皆有可能,汉军的战船当然不能进深海,可如果汉军贴着海岸线走,他们的战船就能顶住风浪,况且冬天和春天都是风浪比较小的季节,如果汉军战船从零丁洋进来,直抵番禹城,而我们的军队都被牵制在北方,番禹城就危险了。”

    刘备慢慢坐下,他心中也有点乱了,如果真如诸葛亮所言,汉军从番禹外海杀来,那简直就是灾难,但要他听从诸葛亮的建议,把张飞的军队从庐陵郡撤回,那就等于把庐陵郡拱手让给汉军,他又不可能办到,他心慌意乱,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诸葛亮看出刘备心中有些思虑难定,便躬身道:“主公先好好考虑一下,微臣过一两天再来面见主公,微臣先告辞!”

    诸葛亮缓缓退了下去,刘备的心情却没有丝毫平静,他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天空悠悠的白云。

    据说苍梧郡北部下了大雪,可番禹城却依然炎热,这种炎热影响他的思考,令他厌烦透顶,他本打算开春后便进军建安郡,不料汉军却先来一步,向苍梧郡动了攻势,难道刘璟真的只是造势吗?

    这时,刘备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记室主薄马谡站在一旁,似乎欲言又止,刘备心中一动,便坐回位子,问马谡道:“主薄刚才也听见了军师的分析,你觉得军师说得对吗?”

    马谡连忙上前躬身道:“微臣觉得军师对民团的分析正确,让民团去和汉军作战,只会连累”

    不等马谡说完,刘备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不是民团之事,我是说汉军从水路攻来,你觉得可能吗?”

    “这微臣不敢妄言。”

    “你说就是了,我也只是听听。”

    “是!微臣注意到了军师的语气,军师先是说,他也没有太大把握,后来又说‘可能、或许’等等,这些都是假设的词语,说明军师也只是猜测,他确实无法保证汉军会从海面上攻来,但微臣却知道,汉军在漓水修建军城却是真真实实的生了,一面是假设,一面却是真实生,主公会怎么选择?”

    刘备点点头赞道:“你说得不错,思路清晰,脉络分明,你继续说下去。”

    马谡沉思一下道:“微臣觉得,就算汉军有可能从海路进攻,但如果主公采纳军师的方案,把庐陵郡的军队撤回番禹,那庐陵郡怎么办?魏延两万军队会大举南下,攻占庐陵郡,然后掉头进攻苍梧郡,关将军在前后夹攻之下,非但守不住广信县,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一旦苍梧郡失守,汉军一样可以从6路大举杀到番禹,在数万汉军的围攻之下,主公觉得番禹城能坚守多久?”

    马谡的分析极为透彻,令刘备一下子思路清晰起来,马谡说得很对,不能因为一个假设就放弃现实危机,无论如何,他不能失去苍梧郡,想到这,刘备对马谡赞道:“幼常也有军师之才了。”

    马谡连忙谦虚道:“承蒙主公夸奖,微臣愧不敢当,不过微臣还有一句话要提醒主公。”

    “什么话,你就直说!”

    “微臣提醒主公,若派军队去救苍梧,最好不要让军师领兵。”

    “这是为何?”刘备不解地问道。

    “主公忘记了豫章之败吗?”

    马谡一句话顿时提醒了刘备,他事后才知道关羽和军师关系不睦,在豫章时两人曾有争执,若让军师去救苍梧,恐怕他们之间还会产生矛盾,刘备便当即道:“你提醒得很好,我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你可去将陈到将军找来见我。”

    刘备下定了决心,他不再被诸葛亮的猜测左右,他决定还是执行自己的既定策略,用武装三千民夫,再和五千军队一起赶去广信县,支援关羽,有这八千军队支援,相信关羽就可以分兵去摧毁汉军的建城计划。

    .......

    诸葛亮回到了自己府中,走到台阶上,正好遇到了儿子诸葛瞻从府内出来,诸葛瞻原本是兄长诸葛瑾之子,因为诸葛亮膝下无子,诸葛瑾便将儿子过继给兄弟,诸葛瞻只有八岁,十分聪明好学,而且身体不错,很快就适应了交州的炎热气候。

    诸葛瞻迎面遇到父亲,他连忙躬身施礼,“孩儿参见父亲大人!”

    诸葛亮很喜欢这个继子,他笑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孩儿听说交州城开了一家书铺,便想去看一看,母亲也同意孩儿前去。”

    “那就去吧!早去早回。”

    “孩儿明白!”诸葛瞻施一礼,快步走了。

    这时,府内已经得到老爷回来的消息,妻子黄月英匆匆出来迎接,女儿诸葛果却跑在前面,“爹爹回来了!”

    诸葛果已经十四岁了,快到了出嫁年龄,长得高挑秀丽,不过她依旧童心未泯,跑上来抱住父亲的胳膊道:“爹爹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诸葛亮既疼爱这个宝贝女儿,可又拿她没有办法,便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笑着斥她道:“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挂念着礼物,羞不羞?”

    诸葛果撅嘴道:“爹爹每次都给我带礼物,这次分明是忘记了,却说女儿不对。”

    诸葛亮无奈,只得从怀中摸出一串珍珠项链,递给她道:“这是在北海郡给你买的,真正的上好海珠,满意了吧!”

    诸葛果大喜,一把抢过海珠,转身向府中奔去,远远听她喊道:“小弟,爹爹给我买礼物了,你输了。”

    诸葛亮这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打了赌,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正要告诉女儿,弟弟已经出去了,但女儿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这时,黄月英上前笑着怨道:“看你呀!又说女儿长不大,可又宠着她,她能长大吗?”

    诸葛亮一笑,“我倒希望果儿永远不要长大。”

    诸葛亮走进内堂,黄月英替丈夫脱了外裳笑道:“昨天一下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大哥给夫君的信,另一封却是汉王妃给我的信,真的有点奇怪。”

    诸葛亮一怔,“汉王妃给你来信了?”

    “是啊!我们快六年没有通信了,这次她却忽然写来一封信,我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在信中说什么?”

    “就是说些家长里短之事,说她又生了个女儿,家里人口多了,整天忙得昏头转向,都是女人间的话,夫君不会感兴趣。”

    诸葛亮笑了笑道:“或许她又想起了你这个老朋友,你回信没有?”

    “还没有呢!如果夫君不反对,我就给她回信了。”

    “不妨,你回吧!另外把兄长的信给我。”

    诸葛亮取了大哥诸葛瑾的信,来到了书房,诸葛亮知道大哥投降了汉国,被刘璟封为豫章太守,当年他们叔父就曾出任过豫章太守,想不到大哥又继承了叔父的事业。

    诸葛亮是坚定的拥汉派,他坚决反对刘备和曹操建立联盟,最终在他的反对下,钟繇一无所获地回去了,诸葛亮其实也不反感刘璟,相反,他对刘璟一心复兴大汉王朝而深感钦佩,他和刘璟的分歧就是谁来复兴汉朝的问题,诸葛亮是希望皇叔刘备复兴汉朝。

    尽管刘备偏居交州边疆之地,但诸葛亮依旧不肯放弃自己的理想,他给刘备设计了向东南展的方案,也就是先攻占建安郡,随即夺取临海郡,再趁江东日薄西山之时,一举夺取会稽郡乃至整个江东,使他们能以江东为根基,再经过二十年努力,最终击败曹操,和汉国对决。

    但只能说理想很远大,现实却很残酷,不等他们出兵建安郡,刘璟便攻灭了江东,令他们理想破碎,诸葛亮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现在他只想着怎么保住交州,至于长远展,只能击败汉军以后再说了。

    诸葛亮打开了兄长的来信,但还没有等他细看,门外便传来妻子的声音,“夫君,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黄月英端一碗参茶走了进来,她将参茶放在桌上,对丈夫道:“刚才我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诸葛亮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有些漫不经心问道。

    “我听说皇叔派陈将军率领七千军队赶去苍梧郡了。”

    “什么!”

    诸葛亮大吃一惊,手一松,茶碗落地,摔得粉碎。

    .........

第1062章 交州投降

    “将军!”校尉陈瑶快步跑了过来,低声对刘封道:“北城那边不妙,有人要开城投降,被制止住了但已经有士兵开始逃亡了。”

    刘封心中一沉,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民团士兵根本就没有见过战战争,军心也不稳,一旦危险到来,都不愿再卖命,一旦形成势潮,军队就将不战而溃了。

    这时,陈瑶看了一眼远处体型庞大的战船,又道:“将军,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根本守不住番禹城,现在汉军还没有进攻,军队就乱了,一旦汉军进攻,可轻而易举突破防御,你也应该知道。”

    陈瑶是陈到之弟,虽然没有兄长那样名气和武艺,但也算是交州军中的一员大将,他的意见刘封不会不重视,刘封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守不住城池,可让我怎么办?糜芳投降了,难道让我也投降吗?”

    陈瑶低声道:“我的意思是说,将军劝一劝主公,请他投降吧!”

    刘封脸色一变,连连摆手,“我不去,这种事我不能说,我说了要被他砍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刘封顿时怒道:“生了什么事?”

    “启禀将军,汉军射上来一封信。”

    “信在哪里,拿来我看!”

    不多时,一名士兵将一封信呈给刘封,刘封接过信,只见信皮上写着,‘汉王璟致左将军刘皇叔阁下’,刘封顿时惊得跳了起来,大骂士兵道:“这么重要的信,为何现在才拿来?”

    陈瑶连忙劝道:“士兵也不识字,将军快去呈给皇叔吧!”

    刘封心急如火焚,奔下城墙,翻身上马向越王宫奔去,越王宫大堂内,王累、黄权、陈震、李恢、马谡等等一斑文官正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此时他们吵成一团,纷纷责怪王累的不当建议。

    “城中军队本来就不足,你还建议水军出击,现在糜芳投降,城内精锐丧失殆尽,破城在即,王侍中,这是你的责任!”

    王累大声分辨道:“敌军几万人杀来,多三千人就能保住番禹城?简直是笑话,糜芳投降是他本人畏死,与我何干?”

    刘封轻轻摇头,事到如今了,还纷纷找责任,有什么意思啊!他从旁边小门进了后宫,在内堂台阶下对一名侍卫道:“请禀报主公,就说我有紧急情况要禀报。”

    “请将军稍候!”

    侍卫进去了禀报了,片刻出来道:“皇叔请将军进去。”

    刘封快步走进内堂,只见父亲刘备独自一人坐在桌上,望着屋顶外面呆,刘封连忙上前跪下:“孩儿刘封拜见父亲!”

    “封儿,有什么紧急情况?”

    刘封是刘备的义子,虽然以父子相称,但刘备并不看重他,甚至在刘备眼中,他还不如张苞、关兴,只是碍于面子,刘备才勉强用他守城,根本原因是当年刘封没有守住巫城,导致刘备入蜀计划失败,使刘备至今对他耿耿于怀。

    刘封也深知这一点,所以陈瑶劝他去说服父亲投降,他却怎么也不敢去,刘封取出刘璟的亲笔信,呈给刘备,“父亲,这是城外射来的一封信,是汉王刘璟给父亲的亲笔信。”

    刘备精神一振,连忙接过信,有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只见信写着,‘一别多年,叔父身体可好?侄儿久盼与叔父再叙往事,却苦无机缘,上月侄儿听司马仲达谈及叔父,叔父始终难以适应南越炎热,疾病缠身,身体每况愈下,侄儿心下不安,特为叔父置办美宅,请叔父来长安养病,以度暮年’

    刘璟写得很客气,就像远方侄儿写给叔父的家信,语气也很诚恳,丝毫没有嘲讽之意,在信中又盛赞到刘备仁慈爱民,‘今天下思定,九鼎重归大汉在即,叔父为大汉皇叔,当以交州民生为念,怀仁慈之心,揽交州于汉室,侄儿当以皇叔之礼相敬,以国公之爵厚待,让太尉之职,愿叔父以交州民生为念,早归汉室,侄儿扫榻以待”

    这是一封委婉的劝降信,信中虽然没有半点威胁的语气,但说得也很清楚,一旦开战,将是生灵涂炭,交州民众陷入水火。

    刘备半晌才叹息一声,又问刘封道:“封儿可能守住番禹?”

    刘封垂泪道:“孩儿率五千民团弱旅,抵御虎狼之军,若不能保全城池,孩儿愿战死沙场,报父亲养育之恩。”

    “不要说这种话,我只问你,城池能守多久?”

    “回禀父亲,军心已经动摇,北城守军企图开城投降,只要汉军攻城,城池将立刻沦陷,一刻也守不住。”

    刘备站起身,负手缓缓向外堂走去,外堂上,众人依旧在争论对策,这时他们见主公出来,纷纷让开一条道,不再争论。

    刘备坐下,垂泪对众人道:“各位原本对刘备报以希望,愿和刘备共谋前程,怎奈刘备朽木不可再雕,让大家失望了。”

    众人面面相觑,黄权急道:“主公何出此言?”

    刘备摆摆手,“如今大军压境,番禹已不保,我准备投降汉军,以汉王的宽仁,必然会厚待各位,我也祝大家前程似锦,备这里先向大家赔罪了。”

    刘备跪下向众人深深行一拜礼,吓得众人纷纷跪下回礼,王累垂泪道:“关将军应该知道已知道了番禹危急,军师或许已赶到城外,主公为何不再坚持两天?”

    就在这时,陈瑶奔进来大喊道:“皇叔,大事不好,北城守军已开城投降!”

    众人都被惊呆了,黄权又问道:“汉军可进城了?”

    “汉军只是控制了城门,但军队并没有进城。”

    刘备明白汉军的意思,这是在等自己的答复,说起来刘璟也算仁至义尽了,他长长叹息一声,“不用再说什么了,传我的命令,全军投降!”

    城门已破,就意味着番禹城沦陷了,北城外,宽大浮桥已经搭建完成,一队队交州军士兵放下武器,走出城门,被汉军士兵领到北城外集结,五千士兵很快便全部出城,整个番禹城再无一兵一卒守卫。

    甘宁和6逊率领五千披甲汉军站在浮桥上,耐心地等待着刘备最后的投降,6逊考虑到关羽和张飞都率军在外,汉王又有命令,尽量保存交州青壮人口,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刘备投降。

    只要刘备肯投降,那么无论关羽还是张飞,或者是诸葛亮都自然不会再抵抗,也会跟随刘备投降,交州也就平安收复了。

    这时,十几名文官走了出来,为是治中陈震,他怀中抱着交州牧金印,上前跪下道:“皇叔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出降,特请陈震上交交州之印,从现在起,交州归属汉国。”

    说完,陈震高高将金印举过头顶,6逊知道刘备放不下这个面子,他连忙接过金印,又将陈震扶起,笑道:“交州和汉国都是大汉之域,如今重聚,这是好事,汉王有令,他与皇叔有叔侄之谊,要我们厚待皇叔,请陈公回禀皇叔,他尽可安心养病,汉军绝不扰民。”

    说完,他又取过一枚金印,交给陈震道:“这是汉国太尉之印,请陈公转给皇叔。”

    陈震暗赞刘璟考虑得周到,给足了皇叔面子,这样一来,关羽、张飞之军也就迎刃而解了,他接过金印,返回了番禹城,6逊给甘宁使个眼色,甘宁随即令道:“军队进城!”

    浩浩荡荡汉军列队走进了番禹城,番禹城至此沦陷,割据交州的刘备势力也随之灭亡

    刘备投降了汉军,他同时也接受了刘璟给他的封职,出任汉国太尉,和贾诩的太傅之职并列,刘备随即修书三封,命人分别送给诸葛亮、关羽和张飞,在信中他表明自己已接受刘璟为汉室之主,不再与之争夺天下,他希望交州不要再遭受涂炭,恳请他们放下武器,跟随自己为大汉的复兴尽绵薄之力。

    对于关羽和张飞而言,他们一生追随刘备,他们没有另外的选择,只是情绪表现不同,当刘备宣布投降汉军传到广信时,关羽黯然伤神,下令军队解散,愿意投降汉军者,一概不阻拦,他只带着关平和周仓两人返回了番禹,依然跟随在刘备身边。

    而张飞却放声痛哭,情绪激动,一度要拔剑自刎,多亏张苞和关兴两人抱住了他的胳膊,在一番痛哭后,张飞命令麾下军队向汉军投降,他也带着张苞和关兴返回了番禹城,准备跟随兄长前往长安。

    而诸葛亮是在返回南海郡途中得到了番禹失陷、刘备投降汉军的消息,他并不惊讶,只是深为怅然,他本来已经想到汉军会从海上过来,但他也犹豫不决,没有力劝刘备,最终他的担心成真,汉军从海上杀至,一举攻破了防御薄弱的番禹城,使交州的防御功亏一篑。

    诸葛亮心事重重地返回番禹,在即将进入南海郡的高要县驿馆,诸葛亮彻夜难眠,从建安十三年他效忠刘备,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他曾一心要将刘备扶上皇位,重振汉室,可十年辛劳,他最终却失败了,他效忠的主公投降了汉国,那他诸葛亮又该何去何从?

    诸葛亮一夜未眠,在天快亮时,他的一名随从在门外禀报道:“启禀军师,外面有人求见!”

第1066章 视察河西

    建安二十三年的春天,对刘璟而言,无疑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交州被他收入囊中,他本人又添了一对儿女,小乔生下一子,取名刘越,大乔则产下一女,取名刘冰,两个孩子的顺利诞生,让全家都充满了欢乐。

    三月中旬,刘璟在批准了交州战役的封赏后,便离开了长安,前往河西巡视,这是汉军收复河西后,他第一次出巡河西。

    于他同行之人,除了主簿郤正、太仆寺卿邓芝外,自然还有两名次妃,孙尚香和曹宪,去真正的大草原是孙尚香从小的梦想,虽然她随丈夫去过灵州,那边也有草原,但与一望无际的河西草原相比,那里就只是一片面积较大的草地而已。

    曹宪则是第一次看到草原,她更是好奇,到处东张西望,所看到的山水都让她暗暗惊叹,只是她性格含蓄、沉静,没有将内心的喜悦表现出来。

    一行人渡过黄河,过了会县,便进入武威郡境内,这里已经出现了大片草原,孙尚香和曹宪格外地兴致勃勃,塞外的一切都令她们感到新鲜,令她们内心格外宽广。

    走入了草原,孙尚香催马在草原上疾奔,和十几名女护卫奔跑得无影无踪,曹宪不太会骑马,她坐在马车里,有些羡慕地望着孙尚香一行奔远。

    刘璟则在马车旁不紧不慢地骑马而行,和邓芝商讨在河西建马场之事。

    太仆寺负责畜牧养马,在河西建马场自然就是邓芝的份内之事,事实上,政事堂早就考虑过在河西建立十座官府马场,只是因为马叛乱而耽误了,但从去年开始又重新启动建马场之事,邓芝就全权负责此事。

    “殿下,十处马场地址已经选好,陇西有两处,青海有一处,灵州有一处,其余都设在河西,考虑到武威郡主要用于农业,所以武威郡的马场只有一处,张掖郡则有三处,酒泉郡有一处,居延海一处,每处马场都设有飞龙牧使,另设副使两人。”

    “现在各地已有多少马匹?”刘璟又笑问道。

    “大约八万匹左右,我们准备用十年的时间,将总马匹数增加到五十万匹,我们有信心。”

    “光有数量可不行,关键要质量,上次陶家弄来三百匹大宛种马,你们可用好了?”

    “回禀殿下,那三百匹大宛种马可是我们的宝贝,十处马场都有分布,我们准备用这三百匹种马大量培育优质战马,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刘璟又道:“还有畜牧耕牛之事,这件事很重要,也比较急迫,两三年内要明显改善,你们可不要耽误了。”

    刘璟说的耕牛是指北方旱地黄牛和南方水牛,这两种牛的需求量都极大,尤其是水牛,随着南方统一,各郡都施行休养生息的国策,生产逐渐恢复,对耕牛的需求日益增大,目前的耕牛存栏数量明显不足,这也是刘璟比较重视的问题,也希望太仆寺能够尽量解决这个问题。

    邓芝想了想道:“黄牛问题不大,吐谷浑人手上就有十几万头黄牛,我们可以向他们买来,北方耕牛不足大概就能缓解,关键是水牛,有官员提出在河西集中养水牛,我觉得不太现实。”

    “为什么?”

    “主要是水牛冬天怕冷,保暖问题难以解决,去年在张掖试养了几百头水牛,结果一个冬天,全部被冻死,所以还是得在南方养,我打算让南方每个县都修建养牛场,北方提供干牧草,或者在南方大量种植牧草。”

    刘璟点了点头,“我不管你们是怎么计划,我只要结果,我希望三年之内能缓解南方耕牛不足的困境,此事关系到南方粮食恢复,你们不可掉以轻心。”

    “请州牧放心,此事我们去年已经在巴蜀和荆州开始实施了,今年会全面推广。”

    正说着,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孙尚香和十几名女护卫又骑马奔了回来,孙尚香见丈夫还在和官员讨论政务,不由有些嗔怒道:“夫郎到底有完没完,出长安在谈政务,过黄河也在谈,过会县时也在谈,现在还在谈,到底要谈到几时?”

    刘璟呵呵一笑,“没办法,人在其位须谋其职,我若不谈政务,那就只能谈军务了。”

    孙尚香也意识到不能在丈夫面前给官员摆脸色,否则丈夫翻脸比翻书还快,她脸上的不满立刻消失,催马来到马车前,对曹宪道:“小妹别坐车了,我们一起骑马。”

    曹宪吓得连连摇头,“二姊,我不太会骑马。”

    “不会就学呗!来一趟河西,不会骑马多遗憾。”

    曹宪也有些心动了,一双美眸悄悄向丈夫望去,刘璟点点头笑道:“尚香说得不错,应该学会骑马,连你们陶大姐都会,我来负责教会。”

    这时,孙尚香又笑问道:“前面能看见一座雪山,那是什么山?”

    刘璟打量一下远处,好像是有一座,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山,邓芝比较熟悉情况,接口笑道:“应该就是姑臧山,匈奴人把它视为神山,羌人也对它顶礼膜拜,我们在武威郡的马场就在山脚下。”

    刘璟欣然说:“那就去马场看看!”

    “殿下不去姑臧县吗?”一名官员问道。

    “回来再说吧!”

    队伍改变了路线,不再前往姑臧县,而是向西南方向的姑臧山浩浩荡荡而去。

    巨大的姑臧山矗立在河西走廊之上,山顶白雪皑皑,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种湛蓝色的光彩,远远望去,就仿佛山顶上镶嵌着一颗璀璨夺目的冰蓝宝石,美得令人屏住呼吸。

    山脚是一望无际的高原牧场,一条玉带般的小河蜿蜒流淌,流向远方,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各种五颜六色的野花盛开,草原上俨如缤纷的神话世界,女人天**美,不仅孙尚香和曹宪陶醉在其中,就连女护卫们也被这五彩斑斓的花草世界深深吸引住了,很多女护卫都给自己编制了花环。

    “果然是好地方啊!”

    刘璟不由赞叹道:“应该把全家人都带来,珠儿一定不想走了。”

    孙尚香笑嘻嘻道:“夫郎,明年吧!明年把全家都带来,今年就当我们是来探路。”

    刘璟也笑道:“其实这种花草很多地方都有,陇西那边就有不少,不过要看一起雪山,也只有河西这边最美,就这么定了,明年来巡视河西,全家人一起来。”

    这时,士兵们开始在马场内搭建帐篷,孙尚香和曹宪也在帐中收拾物品,刘璟则去远处的马棚,邓芝领了飞龙牧使前来见礼,飞龙牧使名叫杨链,三十余岁,是陇西汉人,从小便养马放牧,有着丰富的牧马经验。

    “卑职参见汉王殿下!”见到汉王亲自来视察,杨链显得格外激动。

    刘璟笑了笑道:“杨牧使不必多礼,我想了解一下马场内情况,你领路吧!”

    “殿下请卑职来!”

    杨链领着刘璟向马棚走去,一边介绍道:“马场是去年才建立,现有七千匹余战马,都是上等的好马,我们整个马场占地二十余万亩,至少可以养三万匹战马。”

    正说着,数百匹战马狂风暴雨般从他们面前疾奔而过,两名羌人牧民在后面追赶,杨链指着牧民道:“这些牧民都是本地羌人,牧场共聘请了百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牧人,他们能牧养出最好的战马。”

    “这里有大宛种马吗?”

    “有!就在马棚内,请殿下随我来。”

    视察了马场,刘璟骑马回到宿地,正好在大帐前看见了曹宪,她正坐在草地上编织一只花环,见丈夫回来,她连忙站起身,“尚香呢?”刘璟问道。

    “她有点累了,在营帐内休息,我不想打扰她。”

    刘璟很喜欢这个性格温柔沉静的小妻子,他催马上前笑道:“我们骑马去走走吧!”

    “可我不太会骑马。”

    “我们共骑一马,你把手给我。”

    曹宪轻咬一下嘴唇,鼓足勇气,把手递给了刘璟,刘璟握住她的手,又揽住她的腰,用力将她抱上了战马,让她紧紧靠着自己,双手拉住缰绳,同时搂住了她的腰。

    “坐稳了,要出了。”

    “夫郎,慢一点!”

    刘璟大笑,催马便疾奔而出,在曹宪的惊叫声中,战马越奔越快向远方疾驰而去,

    曹宪吓得闭上眼睛,战马颠簸得她几乎要晕倒,耳边是呜呜的凤响,不知过了多久,战马终于停下来,她才慢慢睁开眼睛,他们来到了另一片草地上。

    “夫郎,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曹宪捂着胸口,可怜楚楚抬头望着丈夫。

    刘璟抱起她,将她身体转了过来,让她搂着自己的腰,低头吻了吻她的红唇,柔声道:“喜欢这里吗?”

    曹宪脸颊贴在丈夫胸前,双手紧紧抱着丈夫的腰,她双眸朦胧起来,轻轻点头,“我真的很喜欢,尤其你在我身边。”

    刘璟见侍卫们远远追了过来,知道不能和娇妻在野外激情了,只得无奈地笑道:“走吧!你骑着马,我慢慢牵马回去。”

第二卷江夏 第1070章 谁的责任

    曹真和程昱一前一后走进了中堂,曹真一眼看见了坐在魏公身旁的曹植,他心中不由一怔,曹植怎么会在这里?但曹真无暇多想,上前跪下施礼,“卑职参见魏公!”

    这时程昱也走了进来,向曹操行一礼,曹操摆摆手笑道:“两位请坐!”

    两人坐下,曹操目光转向了曹真,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汉军绝不会无缘无故发动进攻,就算是挑衅,也需要一个借口,那么这个借口是什么?

    曹真已大致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向曹操禀报道:“启禀魏公,这次汉军挑起事端,主要是汉军找到了一个借口。.”

    “什么借口?”曹操又急切地追问道。

    “是因为乐群之子乐弈带领一队巡哨士兵在盘查往来商人时,发现一支商队带有违禁兵器,他抓捕这支商队,没想到这支商队是襄阳蔡家的商队,结果惹恼了叶城主将蔡进,他便夜袭曹军巡哨,乐群找他要人时中了埋伏,双方爆发了激战,结果汉军占领了昆阳县。”

    “你说的可是实话?”曹操又问道。

    “这是乐群向卑职禀报,卑职也调查过,应该属实。”

    这时,旁边程昱插口问道:“那支被抓捕的商队有多少人,运送什么货物?有多少货物?”

    “回禀军师,大约十余人,听说是绸缎,三百头骡子运载。”曹真有些不安,他感觉程昱是在怀疑什么,难道乐群对自己还有什么隐瞒吗?

    曹操也感觉到程昱在怀疑什么,便问道:“军师觉得有哪里不妥?”

    程昱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合乎常理,或许是我多虑了。”

    “军师不妨说说。”

    “第一个问题是这支商队为什么要带违禁武器,他们明明知道要被搜查,干嘛还带违禁武器,而且他们只有十余人,我不明白带违禁武器有什么意义?”

    “或许他们觉得路上不安全,要保护自己。”

    “如果觉得不安全,就不应该只有十余人,要照顾三百头骡子,我觉得人太少了,而且听曹将军说,似乎是事后才知道他们是蔡家商队,但从常理而言,这些人被抓捕时都会喊出他们的身份,我觉得有点奇怪。”

    这时,旁边曹植冷冷哼了一声,“军师,一点也不奇怪,是乐弈想谋人家的货物,货值昂贵,他起了贪念,便用违禁弓弩栽赃对方,这样就把人抓走了,蔡进自然利用这个机会制造事端。”

    曹真大急,“三公子,你不能这样信口胡说!”

    曹植不睬他,对父亲施礼道:“启禀父亲,孩儿在许都也有耳闻,乐群在昆阳对往来商人收取高额过路费,商人对此怨声载道,父亲若想知道我说得是否正确,很简单,把那队商人找来问一问便知,不过我估计他们已被杀人灭口了。”

    曹植深恨曹真取代夏侯惇,监视自己,今天他抓住这个机会,便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了,曹真脸色惨白,如果曹植所说是真,恐怕连他也会被拖累了。

    曹操看了一眼程昱,见程昱面带淡笑,他心中有种明悟,恐怕程昱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被自己的儿子说出来了,曹操沉吟一下,对曹真道:“这件事恐怕有蹊跷,你再去调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半年隐瞒。”

    曹植心中暗叹一声,父亲还是放过了曹真,曹真也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道:“卑职这就去调查。”

    曹真匆匆去了,这是程昱才缓缓道:“其实就算是乐群行为不检点,掳掠商人,但也不至于让汉军有理由越境抓巡哨士兵,这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所以明显是汉军挑衅在先,汉军违反了停战协议,魏公应该主动谴责刘璟,不能陷于被动。”

    正商议着,堂下有侍卫禀报:“启禀魏公,汉王派使者来见!”

    曹操和程昱面面相觑,刘璟动作倒快,先下手为强了。

    ......

    不多时,侍卫将汉王使者请进了前堂,使者正是刘璟的主薄郤正,郤正上前躬身施一礼,“郤正参见魏公!”

    “原来是郤先生,好久没见了,请坐!”

    曹操笑眯眯请郤正坐下,又令侍卫上茶,他问道:“汉王殿下可好?”

    “回禀魏公,汉王殿下很好,曹妃也很好,汉王殿下特地令我送一点礼物给魏公,以示晚辈心意。”

    一名侍卫将一只描金木盒放在桌上,郤正打开盒子,里面都是极好的虫草,郤正笑着介绍道:“这些冬虫夏草产至青海高原,是羌人进献给汉王殿下,殿下请魏公煎服,以保身体康健。”

    虽然双方处于敌对状态,但刘璟仍不忘翁婿之礼,令曹操也颇感欣慰,他之前也收到女儿的信件,知道刘璟待女儿极好,并没有偏见,王妃也宽容,这让曹操去了最担心之事。

    曹操欣然收下虫草,又笑问道:“汉王知道我来许都吗?”

    “汉王殿下说,魏公一定会来。”

    曹操干笑两声,心中却暗忖,‘刘璟竟然猜到老夫要来,说明南阳冲突尚能控制,倒不必太过于担心。’

    这时,旁边程昱笑道:“郤先生可是为昆阳冲突之事来许都?”

    “非也!”

    郤正摇摇头,肃然道:“我是为叶城冲突之事来许昌。”

    虽然是同一件事,但发生地不同,性质就不一样,郤正显然在原则上不肯让半步,这时曹操笑了笑道:“昆阳也好,叶城也好,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是该如何平息这次冲突,不知汉王殿下有什么建议?”

    曹操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将大事化小,至于谁是谁非并不重要,只要刘璟条件合理,他也愿意退让一步,毕竟汉军掌握着主动权。

    郤正欠身道:“汉王殿下说,双方签署了停战协议,他也无意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只希望魏公能答应两个条件,这件事就算了结。”

    这时,程昱忽然发现曹植出奇的安静,如果是从前,曹植一定会跳起来痛斥刘璟无礼,但今天他却始终一言不发,程昱奇怪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曹植,见他神情平淡,但目光中却闪烁着一线希望,程昱若有所悟,曹植看来并不死心。

    曹操也没有动怒,点点头,“郤先生请说下去,哪两个条件?”

    “第一,造成这次冲突是由于乐群之子以栽赃的方式强抢汉国商人引发,我们要求放人交货,并赔礼道歉,严惩凶手,并且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第二个要求是魏国放开一切贸易限制,准许双方商人自由贸易,只有这两个条件,希望魏公能早日回应。”

    饶是曹操冷静,此时也被激怒了,他冷冷道:“如果我不答应,又怎么样?”

    “这个汉王殿下没有告诉微臣,不过我想若魏公不肯合作,那恐怕会有我们双方都不想看到的事件发生,我们也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

    曹操重重怒哼一声,站起身向里屋走去,曹植连忙起身扶住父亲,程昱望着曹操走远,这时大堂上只剩下他和郤正两人,程昱摇摇头道:“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汉王的要求有点过分了,虽然曹军在处理商人之事上有不当行为,但汉军却抓捕了曹军巡哨,无疑是将事态升级,我们觉得这次冲突是因为汉军越境抓人引发,而并非商人事件,魏公不想破坏翁婿之情,才希望冷处理此事,为何汉王却要咄咄逼人?”

    郤正针锋相对地反驳道:“程军师避重就轻,怎么如此轻视商人被抓事件?商人也是汉国之民,国以民为本,当他们生命和财富遭遇危险时,作为汉军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蔡将军的本意是用曹军巡哨换回被掳掠的商人,但乐群却大军压境,还杀过了界河,才导致冲突升级,无论于情于理都是曹军做得过分,程军师怎么能指责汉王?”

    程昱沉默片刻道:“看来我们分歧太大,很难再谈了,这样吧!请郤先生带回魏公的建议,这件事我们下不为例,双方保持克制,请汉军退出昆阳县,曹军的遭受的伤亡,我们不再计较。”

    郤正起身拱手行礼,“既然如此,郤正就告辞了。”

    程昱一直将郤正送出大门,这才匆匆走回内堂,内堂里,曹操正等着他,事实上,曹操是借怒离去,让程昱和郤正继续谈,话若说得太死,双方都不好下台,所以让代表出面比较合适。

    程昱走进内堂,曹操便问道:“最后如何?”

    程昱摇摇头,“在我的意料之中,双方都不肯让步。”

    曹操沉吟一下道:“其实刘璟的要求也并不太过分,第二条我就可以答应他,双方贸易自由,事实上,我倒希望得到对方的精铁和粮食,但第一条,必须双方再商量,尤其要求汉军要退出昆阳县,否则许都的防御压力太大。”

    旁边曹植道:“父亲,孩儿觉得不能纵容乐群,他敲诈勒索往来商人,他的儿子更是明抢暗夺,如果不严惩这样的人,父亲的名声都要被他们糟蹋光了。”

    曹操明白儿子的用意,只是想借此机会打击曹真,他不想再生事端,惩处乐群当然要做,但不能是汉军的条件,曹操不提此事,他有些担忧忡忡道:“我不知道刘璟下一步会采取什么应对之策?”

    ........

第二卷江夏 第1074章 货币之战

    刘璟手中的铜钱是一枚他们铸造的汉钱,不过这枚汉钱的颜色偏灰暗,没有平常汉国五铢钱那种黄铜色,从表面就能很容易辨别出来,说明这枚假钱含铜量严重不足。

    “这是我们在邺都发现的仿造汉钱,殿下请看这枚切开的五铢钱。”

    张晋将另一枚剖开的同样假钱递给刘璟,刘璟接过细看,只见横截面略带一点灰白色,竟然和魏国从前的铜钱一样,刘璟心中若有所悟。

    张晋在一旁解释道:“我们已经验过,含铜量和从前的魏钱一样,含铜量只有六成五,我们就怀疑,这是魏国官方铸造的假钱,为的是破坏汉钱的声誉。”

    刘璟把假钱递给了马良和蒋琬,沉思片刻道:“看来曹丕已经意识到魏国要被汉钱占领了,所以才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来抹黑汉钱,不过他无法改变假钱的成色,从表面上可以分辨出来,我们必须要让魏国人都知道,如果分辨真钱和假钱,另外要加大金钱和金锭的铸造,从魏国换取各种重要物资。”

    这时张晋小心翼翼请示道:“殿下,我们是否可以以牙还牙,铸造更加低劣的魏钱”

    “不必!”

    不能张晋说完,刘璟便摆摆手道:“本来魏钱名声就不好,再抹黑意义也不大,更重要是会浪费我们的铸钱能力,我们不必理睬,一旦假钱被识别,曹丕也会停止,他只能铸造真正的新汉钱来对抗,那样一来,魏钱就会渐渐消失,这就为我们统一天下打下基础。”

    张晋默默点头,他已经明白汉王的意图了,汉钱是一方面,关键是金钱和金锭,汉国的金钱和金锭进入魏国后,绝大部分都会被收藏,而不用担心再流通回来,除非魏国也同样铸造金钱和金锭,但魏国官府手中已经没有多少黄金,而汉国在这些年的征战中积累了大量黄金,远远不是魏国所能比拟。

    用金钱和金钱换取大量魏国重要物资,实际上就是变相加快了汉国战备,同时削弱魏国战备,等曹魏意识到这一点时,便很难再扭转变动局面了。

    至于刘璟默许生铁和粮食走私,不过是个饵,使曹魏难以下决心断绝和汉国的贸易。

    想到这,张晋深施一礼,“微臣明白了,会加快金钱和金锭的铸造。”

    ........

    邺都,自从汉魏两国放开贸易,准许商人自由经商后,随着两国间商业渐渐兴盛起来,邺都也随之繁荣,来自魏国和汉国的货物大多在邺都中转,然后再运去最终之地。

    这便使得冷清数年的邺都忽然间变得繁荣起来,物资充足,很多关门已久的店铺和酒馆又重新开门营业,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各种物资不会从天而降,邺都的繁荣意味着魏国各郡更加赤贫,这种虚假的繁荣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对于曹操而言,他更需要生铁和粮食,尽管这两种物品被汉国官方控制,严禁销往魏国,但一些有门路的大商人还是从汉国搞到了不少生铁和粮食,高价转卖给魏**方。

    魏国出卖各种物资获得的汉钱大多用于购买生铁和粮食,尽管曹操也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对生铁和粮食的渴望,使他也暂时顾不得太多。

    不过曹操还有另一种想法,他们也可以铸造汉钱去长安购买物资,但这样一来,魏钱就会受到严重冲击,所以曹操一时举棋不定,恰好此时,刘璟派人送来一封正式文书,要求曹操严厉打击魏国境内铸造假汉钱的行为。

    铜雀宫内,曹丕向父亲汇报了急需的库存报告,曹操坐在位子上,慢慢翻看库存物资情况,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曹操把报告合上,问道:“黄金库存怎么如此之少?”

    “回禀父亲,去年初用黄金向汉国购粮平抑粮价,消耗了不少,去年和今年两次赏赐军队,又用去数万两,所以现在库存已不足两万两。”

    曹操半晌没有说话,这时曹丕又道:“好在黄铜有足够库存,我们可以用来铸造汉钱,用来购买粮食和生铁。”

    “都用来铸造汉钱,我们自己的钱怎么办?”曹操有些不高兴道。

    “父亲,其实损失并不大,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铜料,另外赤金也可以熔解铸钱,我们完全可以铸造无限量的汉钱,用来购买汉国物资。”

    曹操叹了口气,“利益上或许没有损失,但民众接受了汉钱,其实就是接受了汉国,刘璟无形之中已经统一了天下,这笔帐又该怎么算呢?”

    曹丕当然也知道这个严重后果,但他比较现实,汉钱在魏国境内越来越流行,相反,魏钱受到越来越大的排斥,再铸造魏钱,他们只会损失更大。

    曹丕很无奈道:“孩儿也不想这样,上个月开始按照汉钱的比例铸造魏钱,可投入市场后依旧无人问津,孩儿又造了劣汉钱,但和真汉钱差别太大,也没有什么效果,现在要么眼睁睁看着汉国购买我们的物资,要么我们也造汉钱,购买对方的物资,实在没有办法了,除非父亲再次断掉和汉国的贸易。”

    曹操摇了摇头,“断掉贸易会引发更大的冲突,再说我也需要从汉国购买生铁和粮食,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只能铸造汉钱,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是!孩儿明白。”

    停一下曹操又道:“我接到刘璟正式书函,要求我们严厉打击魏境内铸造假汉钱的行为,你怎么看这件事?”

    曹丕想了想道:“态度上,我们当然要明确支持打击假钱,但我们也不能太过于认真,孩儿的意思是说,明堵暗放。”

    曹操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不要太主动,若对方找到我们,态度不妨积极一点,堵住对方的口,另外,暂停魏钱,军队急需战备物资,我们要全力以赴铸造汉钱。”

    在一番权衡之下,曹操也只能面对现实,这时,他忽然有点理解当初孙权的无奈了。

    .......

    邺都靠近西门的一家酒馆也终于开门营业了,这家酒馆有个很俗的名字,聚财酒馆,在邺都萧条时期,它在关门数月后以低价转让了。

    现在这家酒馆的新东主正是李孚,曹军搜查汉国探子的行动最终不了了之,但为了慎重起见,李孚又换了一家酒馆作为他的联络点。

    这家酒馆占地五亩,紧靠城门不远,是个很理想的情报地点,李孚买下这座酒馆后,他索性自己也住进了这座酒馆。

    酒馆二楼的大堂内,数十名酒客在喝酒聊天,笑声和聊天的声音充满了大堂,这些人大多是商人,酒馆靠近西城门,不仅可以喝酒吃饭,还提供住宿,这便成为商人们理想的驻足之地。

    在靠窗的一张桌前,李孚正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虽然他好色贪杯,但他同样原则性极强,绝不会把女人带到汉军的情报点内。

    这时,一名瘦高的男子从一楼奔跑上,他的脚步声很重,立刻把二楼酒客们的目光吸引过去,男子直接来到李孚面前,焦急道:“李爷,你帮我看看这钱是真是假?”

    这种话题对商人们最有吸引力,大堂内的数十名商人都被吸引过来,围在李孚身边,李孚拾起桌上的一枚金钱,眯眼细看一番,对周围笑道:“各位一起来辨别一下,看看它的真假?”

    他将金钱高高举起,几名商人凑上前细看,一名胖商人道:“我感觉不像是真的,颜色不太对。”

    众人纷纷赞同胖商人的话,李孚点点头,“大家说得不错!”

    他又对瘦男子道:“你再仔细看看,汉国金钱都是纯黄金,颜色应该都是一样金黄,不应该有色差,但你这枚金钱赤色和黄色交错,颜色斑驳,明显不对,里面至少含了一半的赤金。”

    瘦男子几乎要哭了出来,“李爷,那怎么办,我收了一百多枚这样的假金钱。”

    周围商人一片叹息,都对他生出同情,不过同情中又有几分蔑视,现在除了买卖违禁品外,市场上根本没有人用金钱和金锭付帐,都会被收藏起来,市场上出现的金钱必须要仔细辨别,像这样明显有色差的金钱谁敢收,这人居然收了一百多枚,确实有点傻气。

    李孚摇摇头,“龙七,我给你说过几次了,做生意要谨慎,不要贪便宜,可你就不听。”

    “李爷,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吧!”

    李孚笑了笑道:“我给你指条路吧!去汉国的鸿胪馆举报,如果你提供的线索能让鸿胪馆查出造假人,或许鸿胪馆会补偿你的损失。”

    众商人纷纷道:“确实只能这样了,否则这笔钱只能烂在手上。”

    瘦男子无奈,只得行一礼,匆匆去了,李孚又对众人笑道:“大家得把辨别真假金钱的方法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假金钱无处可去,就自然消失了,大家说是不是?”

    “李爷说得不错,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众人纷纷答应,回到了自己坐位上。

    这时,一名酒保匆匆上去,对李孚低语几句,李孚点点头,端起酒杯酒壶,起身上了三楼,他刚走进三楼自己的房间,外面便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进来!”李孚放下耳杯,这应该是王掌柜带消息来了。

    门开了,王掌柜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又随手关上门,上前笑道:“李爷,已经得到消息了。”

    李孚精神一振,这是三天前他得到了一个长安的紧急命令,要求他尽快查清魏国每年的铸钱量,这当然也属于魏国的机密,不过知道这个机密的人却不少。

    王掌柜将一份情报递给他,李孚打开看了看,随即问道:“是从哪里得到?”

    是用三百两黄金从司金中郎将马循那里得到,通过他的妻弟做成了这笔交易,李孚心中有点肉疼这笔黄金,居然花了三百两黄金,太便宜这混蛋了,不过此人一定要再利用起来。

    李孚又问道:“上次那个要卖兵器的家伙,背景查清了吗?”

    “查清楚了,此人原是曹军中的仓曹,前年合肥之战中被革职,现在专门倒卖各种军用物资,很有门道。”

    “那他现在有消息吗?”

    “此人前天还来找过我们,他愿意再让一点价,就看李爷什么时候方便。”

    李孚想了想道:“那就下午去吧!我要亲眼看看货。”

    ..........

第1078章 远到之客

    刘璟是在三天前抵达寿春,和刘璟一起前来江淮视察的,还有军师诸葛亮和兵部尚书司马懿,此时汉军和曹军打的都是明谋,汉军已经形成了寿春、南阳、潼关、蒲津关四大进攻点,这里面又有无数的进攻支点,比如广陵、安6、高奴等等郡县,都可以向曹魏动进攻。

    曹军也动员了近三十万大军,部署在各个战略要地,从军事实力上说,双方相差无几,但从国力上对比,无论是粮食储备,还是可动用人口,以及人心背向等等,明显是汉国占了上风。

    不过,无论是经济实力占上风,还是战略部署占据主动,刘璟都不敢大意,依然动用全部财力物力来应对这场不知会延续多久的大战。

    但结果却很明显,赢得这场大战的一方,将赢得整个天下,也正是因为这样,刘璟重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取胜的线索势他都不会放过。

    刘璟带领众人登上一艘停泊在淮河南岸的大船,三十余艘战船缓缓启动,向淮河北岸靠拢,刘璟和十几名将领以及军师诸葛亮、兵部尚书司马懿等人站在船舷边,远远注视着淮河北岸的动静,远处出现一座县城的身影,灰黑色的城墙和几座高高的哨塔。

    “殿下,那里便是下蔡县!”

    淮南都督刘虎在一旁向刘璟介绍道:“目前曹军在淮北部署了四万军队,主要驻防在下蔡县和义成县,上一次我们偷袭义成县后,曹军便加强了对义成县的防御,不仅加高加宽城墙,还驻兵提高到一万人,另外在涡水河口拉起了拦江铁索。”

    刘璟点点头,对诸葛亮道:“军师觉得呢?”

    诸葛亮微微一笑,“拦江铁索并没有什么意义,一艘小船便可破解,我若是曹操,倒要加强对谯郡的防御,不知那边防御如何?”

    旁边刘虎连忙问丁奉道:“可有谯郡那边消息?”

    丁奉躬身应道:“启禀殿下,谯郡有驻军三万人,由大将牛金统帅。”

    牛金是曹仁副将,也算是一个猛将。但刘璟更重视大将张辽,他问司马懿道:“张辽和徐晃在哪里驻军?”

    司马懿想了想道:“徐晃依然驻军洛阳,约三万军队,张辽的驻兵点未定,但他不是曹系大将,曹仁和曹真不会让他驻防豫州、青州和徐州,并州属于夏侯一系,可能性也不大,微臣考虑他驻兵点很可能就是邺都,或者是备用后援军。”

    刘璟比较认同司马懿的观点,曹军派系林立,各自地盘固定,张辽、徐晃属于曹操嫡系,曹操不可能不知道张辽的能力,过早把他放出来反而对整体防御不利,最有可能是作为援军,哪里出现危机,张辽就会被派到那里。

    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上前,对司马懿低语几句,司马懿点点头,随即对刘璟道:“殿下,人已经到了。”

    “好吧!我们先回去,明天再继续视察。”

    船队又缓缓调头,向寿春方向驶去.......

    寿春城郡衙内,李孚带着金三爷坐在一间侧堂之上,看得出金三爷显得很紧张,坐立不安,不停地喝茶,他已经没有了平时的豪爽。

    他和李孚已经有了近半年的交易,赚取了大量黄金,当然,他们的交易也使得曹军兵器流失十分严重,他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若没曹操知晓,株连九族之罪都还是轻的,只是他已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了。

    交易了半年,金三爷也知道了李孚的身份,不是什么商人,而是汉军在曹魏的情报头子,双方利益纠葛太深,李孚也不怕他举报。

    李孚曾经算了一笔帐,开放贸易后,曹军从汉国私下买走了无数生铁,不过汉国也从曹魏搞到了大量兵器,算起来,曹军买到的生铁远远无比弥补兵器流失。

    当然,曹军也买走了十万石粮食,但十万石粮食对于两国数十万大军的耗费,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孚得到司马懿的命令,特地将金三爷带到了寿春,据说汉王很看重此人,专门要接见他,李孚见金三爷很紧张,便笑道:“三爷不必这么紧张,汉王殿下一向礼贤下士,这次是汉王殿下点名要见三爷,这是好事啊!”

    金三爷怎么可能不紧张,汉王是何许人?将来会成为天子,而他现在只是一介小民,这中间差距太大了。

    当然,金三爷也明白,汉王要见自己,必然是要交给自己更重要的任务,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侍卫低声提醒他们,“殿下来了!”

    李孚站起身,金三爷也慌忙站了起来,他紧张得双股一阵阵战栗,这时,从外面快步走进来三人,为之人是一名年轻的军官,尚不到三十岁,他头上的金盔代表了他的身份,正是汉王刘璟。

    李孚慌忙上前行礼,“卑职参见殿下。”

    刘璟笑着扶起他,“李司马,我们很久没见了,大概有三年了吧!”

    “三年零两个月,上次见殿下是卑职进京述职。”

    “李司马辛苦了。”

    刘璟安抚李孚两句,目光落在了金三爷身上,李孚连忙拉过金三爷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在报告中说的金三爷。”

    金三爷吓得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小人金熲叩见汉王殿下!”

    刘璟虽然对此人人品颇为不齿,不过他会挥很大作用,刘璟就太在意他的人品了,他温和地笑了笑,把金三爷扶了起来,“大家都叫你金三爷,我也叫你三爷吧!”

    “小民不敢,从前大家叫我金三,殿下也叫我金三便可,实在不敢在殿下面前称爷。”

    刘璟又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司马尚书,这位是诸葛亮军师,我想你们都应该听说。”

    李孚当然知道,司马懿是他的顶头上司,诸葛亮原是交州军师,现在也是他们的相国,他连忙上前见礼,司马懿和诸葛亮和两人寒暄一番,众人分别落座。

    刘璟命人上了茶,又对李孚和金三爷笑道:“也多亏两位,汉军得到了很多兵器,加强了我们的备战。”

    李孚欠身道:“这是卑职份内之事。”

    李璟一笑,对金三爷道:“三爷更是功不可没!”

    “为殿下效力,这是小人的荣幸。”

    “你有功于汉国,我当然不会忘记,希望三爷继续努力,争取将来封关内侯,光耀子孙。”

    金三爷不缺钱,但他没有地位,现在只是一介庶民,现在汉王居然说他将来可以封关内侯,激动得他声音都结巴了,又跪下道:“金三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刘璟见他颇为知趣,比较满意他的态度,他笑了笑道:“封侯当然不是那么容易,需要付出一定代价,当然,只要三爷有心,就一定能办到。”

    金三爷点了点头,“小民明白!”

    “李司马说三爷是豪爽性子,果然名不虚传,具体怎么做,就由司马尚书和两位详细谈,我就先走一步了。”

    刘璟接见他只是表个态,具体怎么做,他不会参与,他便和诸葛亮起身离开了侧堂,走到外面,诸葛亮低声笑道:“殿下是想利用他在曹军的人脉?”

    刘璟淡淡一笑道:“这么神通广大之人,仅仅让他倒卖兵器,也未免太可惜了。”

    走了几步,刘璟又想起一事,对诸葛亮道:“今天已是十月下旬,军师要赶去上郡,要尽快动身了。”

    诸葛亮点点头,“微臣下午就出!”

    ........

    房间里只剩下司马懿和金三爷以及李孚三人,金三爷紧张的情绪也稍微平息了一点,他连忙先对司马懿表态道:“只要小人能办到,小人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推迟。”

    司马懿笑了笑问的:“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三爷怎么会有这么广的人脉,三爷能不能透露一二?”

    金三爷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曹洪是我妹夫,早在建安六年,曹仁暗中倒卖黄巾军战俘为奴,就是由我替他操纵,当时我还和汉军的甘将军有过交易,据说和殿下也有点关系,后来这件事被揭,我被曹洪保下,又跟了曹仁,跟了他十五年,大大小小的曹军将领我认识上百人,都和我有交情,前年合肥大战,我给张辽送粮,被张辽现粮食短缺,按军规我应是死罪,但张辽看在曹仁的面上,将我重打五十军规,并革职逐出军营,我才做了现在的营生。”

    司马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么金三爷搞来的兵器,就是从曹仁手中搞到?”

    “不!不!”

    金三爷连忙摆手,“曹仁是个极正直的人,若他知道此事,非把我斩不可,只能说一部分兵器来源是他的军队,还有豫州曹真和青州曹休的军队,曹彰那边也有一点,但不多。”

    司马懿笑了笑又问道:“不知谯郡的牛金,三爷是否和他有关系?”

    “和牛金没有直接关系,不过他手下部将张礼是我的一个货源之一。”

    司马懿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请三爷替我们联系上这个张礼。”

    金三爷有点明白司马懿的意思了,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司马懿又笑道:“如果办成这一点,三爷的关内侯就到手一半了。”

    金三爷想到要封关内侯,他心中一热,慨然道:“司马尚书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竭尽全力而为!”

    ........

第1082章 危机引爆

    离石县的失守在在军事上对整个曹魏防御部署影响并不大,但它在经济上和政治上却对曹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打破了汉魏之间近两年的平静,使两国间的战争气氛骤然升级。

    最直接的表现便是邺都市场上米价暴涨,在半年多前,由南阳冲突引的动荡使邺都米价上涨三倍,但由于双方和解,米价很快又降下去。

    但这次汉军渡过黄河,占领了并州西河郡,同样对邺都经济造成沉重打击,消息传到邺都,邺都米价一夜间由斗米一百二十钱涨到斗米三百钱,造成了邺都市场的恐慌,邺都数十万民众从四面八方向各家米铺涌去,抢购粮食,引了邺都罕见的抢米风潮,使整个邺都城陷入动荡不安之中。

    大街上到处是抢购粮食和各种日用品的人群,大部分店铺都关门闭户,原本由汉魏两国自由贸易引起的市场繁荣,竟然如泡沫一样,一夜之间便破碎殆尽,邺都市场被打回了原形。

    一队队虎贲卫骑兵和邺都城防士兵在大街上巡逻戒备,不断抓捕铤而走险,打家劫舍的盗贼。

    张辽出任邺都九门都督,主管邺都防御,他麾下有一万两千军队,已全部派出,维持城内的秩序,张辽骑在战马上,率领三百骑兵在邺都各处巡视。

    旁边部将宋宪低声感慨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有风吹草动,邺都就陷入动荡,到处抢粮抢物,相反,长安那边听说却很平静,根本不受任何影响,让人不解啊!”

    张辽也叹了口气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几年来,曹军对汉军屡战屡败,早已使魏国人的信心丧失殆尽,所以一出现战争,所有人都会想到,一定是曹军战败求和,所以出现这种动荡也不足为奇。”

    刚说到这,远处爆出一片呐喊,张辽一怔,向喊声处望去,只见无数民众拿着口袋篮子向同一个地方跑去,他也意识到出事了,一催战马令道:“跟我来!”

    他率领三百骑兵向呐喊处跑去,奔出数百步他已看清楚了,是靠近北苑桥的一家粮铺失控了,粮铺的伙计拦不住愤怒的人群,无数人冲进了粮铺抢粮,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粮铺紧靠小河,不少人被挤跌入河中,呼喊救命,哭声震天,张辽见形势危急,对部将宋宪道:“立刻去调一千军队过来,快去!”

    宋宪立刻调转马头,向城门处奔去,张辽则率领三百骑兵向粮铺冲去,冲到距离粮铺最近的街道,拦截住了涌向粮铺的大量人群,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从墙上爬过去,加入到抢粮的风潮中。

    张辽大怒,他见一名男子站在墙头大叫大喊,手中拿着一支火把,似乎要点燃房舍,张辽立刻抽出一支箭,拉弓如月,一箭射向墙头男子,这一箭正中男子左胸,男子闷叫一声,跌入小河中。

    这时,部将宋宪率领两千士兵疾奔而至,军队冲入粮铺,抓捕抢粮之人,早在张辽骑兵到来之时,很多抢粮人见情形不妙,便已悄悄逃走,在粮铺中大多是没有抢到粮食之人,他不顾风险,拼命叫喊拥挤。

    直到曹军大队士兵赶来,才终于制止住了粮铺的抢粮风潮,近千名男男女女被抓,蹲满一地,跌入河中之人也被救起,尽管曹军制止住了抢粮,但还是死了二十余人,大多是被践踏而亡,以老人和妇女为主,尸体摆满一地。

    张辽见其中一人血肉模糊,与众不同,便用马鞭指着问道:“这是什么人?”

    一名伙计答道:“这就是我们东主,被暴民打死!”

    旁边另一男子怒道:“是你们临时涨价,触怒了大伙,才生抢粮事件。”

    男子向张辽施一礼解释道:“启禀张将军,米价今天上午是斗米三百钱,中午时涨到斗米三百五十钱,这家粮铺心黑,临时涨价到斗米五百钱,才引起众怒,请将军明鉴!”

    张辽一怔,“你认识我?”

    男子答道:“卑职是兵部书佐廖靖,见过将军!”

    张辽顿时怒道:“你既然为邺都官员,不制止抢粮,还参与抢粮,可知其罪?”

    男子摇摇头说:“卑职并没有参与抢粮,今天正好轮休,特赶来买米,恰好遇到了这起抢粮风波,卑职也拼命阻拦,但根本阻拦不住,卑职只想说,这些人都是良善之人,被逼无奈,望将军宽恕他们。”

    数百人都垂泪哀求道:“将军,我们家中有老有小要养活,没有办法啊!将军饶了我们吧!”

    张辽见这些人都惶惶可怜,也不像是作恶之人,心中叹息一声,吩咐左右道:“把粮食收回,人可以放走。”

    旁边宋宪吓一跳,连忙低声提醒张辽,“将军放了他们,恐怕难以向魏公交代!”

    张辽叹息一声,“这不是他们之过,何必再责难这些可怜的小民,魏公那边我自会解释。”

    众人磕头感激,交了粮食,便纷纷离去回家,张辽又下令将死去的尸集中起来,待他们家人来领取,张辽又调转马头,向铜雀宫驰去。

    张辽骑马奔至铜雀宫前,却见一辆马车缓缓在宫门前停下,军师钟繇从车内下来,张辽连忙大喊:“钟军师!”

    钟繇回头,见是张辽在叫喊自己,便停下了脚步,等张辽奔至眼前,他呵呵笑道:“张将军为何如此焦急?”

    张辽深施一礼问道:“军师可是去见魏公?”

    “正是,魏公召我们去商议当前局势,将军可一同前去?”

    曹操并没有召张辽前去,张辽也不敢擅自离开岗位,便对钟繇道:“军师既然要去见魏公,请告诉魏公现在城内局势紧张,民心惶恐,已经生了三起抢劫店铺事件,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平抑粮价,卑职建议立刻开启平仓库,不能再耽误了。”

    钟繇点点头,“我会向魏公建议,不过魏公一定会找将军来询问情况,将军不要走远。”

    “卑职明白,就在这里等候。”

    钟繇拱拱手,转身匆匆向内宫走去。

    生在北苑桥的抢粮事件只是邺都众多风波中的一起,谈不上什么大事,但众多的事情连串起来,却足以让朝野震撼,它不仅影响到小民的日常生活,也影响到了邺都稳定,影响到军心的稳定,事关重大。

    铜雀宫内堂,数十名魏国高官济济一堂,商量由离石县失守引的局势混乱,本来这种维护稳定的议事由曹丕主管,一般是在副丞相府举行,半年前的粮价暴涨就是由曹丕全权负责。

    但这一次由于事态严重,关系到整个战局,所以曹操亲自主持这次应对议事,此时曹操还没有出来,内堂内一片窃窃私语,众人都在议论着这次离石战败产生的危机极其后果。

    在内堂一角,刘晔忧心忡忡对陈群道:“刘璟在上次提出贸易自由,我就怀疑他居心叵测,必有深谋,现在看来果然有意图,短短半年多时间,汉国把我们的各种物资都快买光了,这些天我在邺都各家商铺调查,每个商人手中都有大把汉钱,但仓库却空空荡荡,所以这次粮价暴涨的根源倒未必是离石县失守,根本原因是邺都人手中的钱太多,钱已经不值钱了。”

    陈群也深有感触,“子扬说得不错,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可证明,去年酒馆请一个酒保,每月只须付两千汉钱,但一个月前这个价格已涨到六千汉钱,足足涨了三倍,可见汉钱在邺都泛滥,据说汉国十天前已停止了两国贸易,严禁货物出境,我们有钱也买不到汉国物资,这个冬天难熬了。”

    刘晔和陈群对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很多人都听见了,渐渐地,内堂里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大家都是智慧过普通人的高官,看问题都很深透。

    他们都意识到,汉国利用半年时间的贸易,凭借汉钱的绝对优势,在魏国购买了大量的物资,危机已在魏国内部蓄积,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而这次汉军攻下离石县,挑起了战争,使魏国内部蓄积的危机骤然间爆,这才是关键。

    直到此时,众人才终于明白了刘璟为什么要在半年前挑起南阳危机,继而逼迫魏国放开贸易限制,这分明是刘璟用来摧毁魏国国力的一种手段。

    从表面上看,两国之间的贸易互有往来,魏国甚至还能搞到生铁和粮食,但由于贸易点太多,汉国以有心对无心,以官方对民间,从各个渠道从魏国大量购买物资,将无数的汉钱、黄金输入魏国,使魏国物资逐渐面临严重短缺。

    刘璟却在关键时切断两国间的贸易,或者说严禁汉国物资进入魏国,终于酿成了今日之祸,恐怕光靠打压粮价也无法抑制住眼前的物资短缺危机。

    这时,里面传来一声钟响,这是曹操来了,内堂上顿时安静下来,先疾步走出的却是曹丕,他急对众人道:“父亲身体不行,大家说话要当心!”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曹操在两名侍女的扶持下慢慢走了出来,面如蜡纸,精神萎靡,众人都暗暗一惊,难怪世子要先出来打招呼,魏公竟然又恢复了去年年初的颓态。

    要知道经过一年多的调养,曹操的身体才逐渐有所恢复,也能乘坐马车前往许都,怎么才几天不见,又苍老若斯?众人立刻意识到,这定是离石失守给了曹操沉重的打击。

    众人起身施礼,“参见魏公!”

    曹操坐下,摆了摆手,声音微弱道:“大家不要拘礼,随意一点吧!”

第1111章 邺都隐忧

    中原大战结束后,豫州和徐州各郡的地方官闻风而动,纷纷表态效忠汉国,一时间,各郡各县皆降下魏旗,换成了汉旗。

    而汉军在取得中原大战胜利后,又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赵云率领,率十万大军围攻洛阳,另一路则由文聘统帅,共八万精锐大军,部署在东郡的黄河一线,对黄河以北虎视眈眈。

    而黄忠则作为后援,率五万军驻扎许昌,同时他也负责收编十万曹军降兵,取其青壮,去其老弱,将十万降军整编为六万精锐汉军。

    在随后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刘璟都在中原各郡视察民情,接见官员,任命驻军都尉,巩固汉军对中原的占领,同时也稳定住了中原局势。

    时间渐渐到了九月初,夏日暑气消退,早晚有了一丝凉意,刘璟已经巡视了大半个中原,最后一站是视察东郡,之所以将东郡安排为最后一战,是因为东郡的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东郡紧靠黄河,黄河对岸便是邺都所在的魏郡,它同时也是北方军队南下攻打中原的北大门,当年袁绍讨伐曹操,大军便是从白马津渡过黄河南下,目前,文聘和刘虎率八万大军就屯兵在东郡,将汉曹战场推进到了黄河一线。

    这天上午,汉王刘璟在十几名汉军大将的陪同下,在白马津视察黄河防御,白马津是黄河古渡口,这一带是太行山余脉,两岸山势起伏,但并不险峻,宽阔浩荡的黄河水便从大片丘陵山地之间向东奔流而去。

    陪同刘璟视察渡口的高官还有相国司马懿和东郡太守程锐,众人站在一处山腰的平台上,远远眺望渡口上的船只和波涛滚滚的黄河,刘璟的目光更加遥远,投向了黄河的另一端。

    旁边文聘说道:“殿下,曹军在黄河对岸只部署了一万军队,分布在白马津和延津,防御薄弱,卑职觉得这是个机会。”

    刘璟笑了笑,对文聘道:“饭不能吃得太快,否则容易噎住,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稳住中原,再给士兵们足够的休息和训练,我们再出兵北上。”

    文聘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他原本以为在东郡屯兵八万,就是准备渡河北上了,没想到汉王并没有北上的计划。

    这时,司马懿又笑道:“文将军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洛阳还没有拿下,青州尚在对峙之中,应该先拿下青州和洛阳,再考虑渡黄河北上,再等几个月吧!”

    文聘也觉得自己性急了,歉然道:“卑职只是从军事上考虑,有些浅虑了,请殿下勿怪。”

    刘璟点点头,他并没有责怪文聘之意,他又问太守程锐道:“曹丕两次从白马津渡过黄河,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渡的黄河?”

    程锐连忙道:“启禀殿下,曹丕渡黄河之时,正好水势比较平缓,他用的是大型皮筏,一只皮筏可渡一百骑兵,声势颇为壮观。”

    “果然是皮筏!”

    刘璟倒有了几分警惕,看来曹军在皮筏渡江技术上做了一番苦功,当年曹操用皮筏渡汉水时,都是小打小闹,现在居然能用皮筏渡骑兵,自己倒小瞧了他们。

    刘璟想了想,对文聘道:“要稳重起见,渡口一带每隔五十步修建一座哨塔,防止曹军用皮筏渡河偷袭。”

    “卑职遵令!”

    刘璟又嘱咐文聘几句,这才结束了视察渡口,返回军营,刚回到自己大帐,一名侍卫快步走来,将一份情报呈给刘璟,“启禀殿下,邺都有紧急情报送来!”

    连续两个月的视察使刘璟着实有些疲惫了,以至于他今天视察白马津也是走马观花,打不起精神来,但邺都的紧急情报却使他精神一振,他这几天就在等李孚送来的情报。

    刘璟急忙打了情报,匆匆看了一遍,不由笑了起来,立刻吩咐侍卫,“请司马相国过来。”

    不多时,司马懿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帐,笑道:“殿下是为邺都之事找微臣吧!”

    司马懿主管情报,李孚的情况是先送给他,他再誉写后交给刘璟,他当然知道邺都生了大事,汉王一定会找自己商议。

    刘璟请司马懿坐下,又命侍卫上了茶,这才笑道:“确实出人意料啊!夏侯惇居然率两万军抵达邺都,这是在逼宫吗?”

    司马懿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其实这也是在意料之中,曹操控制军权太久,把军权给曹丕时已经有点晚了,而曹彰手握五万幽州军,曹植又得到夏侯氏的支持,曹丕只能依靠曹仁,这次中原大战,曹仁势力被歼灭殆尽,使曹丕军队势力大为减弱,彰植两人岂能不趁机联手?除非曹操亲自出马收拾残局,但据我得到的消息,曹操已经神智不清,很难再替曹丕出头,我想夏侯惇就是很清楚这一点,才敢从并州领兵回邺都。”

    停一下司马懿又道:“更重要是这次中原惨败,使曹丕的威望跌到谷地,也给彰植二人以及夏侯惇以难的机会,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曹仁被俘,那么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曹丕,毕竟他是这场中原大战的策划人,他逃不过这一劫。”

    “仲达说得不错,赤壁大战后,曹操遭到了各方暗责,使他沉寂了很多年,曹操尚且如此,更何况地位不稳的曹丕,这次中原惨败,他若把责任推给曹仁,必会遭到曹氏家族的唾弃,而他若承担责任,恐怕他就得下台,无论如果,他难过这一关了。”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又缓缓道:“现在曹魏大约还有十八万军队,夏侯惇手中有五万并州军,曹彰手中有两万幽州军,剩下十一万军队,三万被围困在洛阳,三万在曹休手中,还有三万其实是幽州军,暂时被张辽掌控,再有一万部署在黄河北岸,而曹丕在邺都的直辖军队,只有一万虎贲卫,而彰植却有四万军,看来曹丕的形势不妙啊!

    “殿下说得不错,微臣觉得现在的关键就在于青州的六万曹军,张辽是效忠曹丕,但他手下的三万军却是曹彰的幽州军,曹丕绝不敢把他调回邺都,唯一的可能就是曹休的三万军,这是曹丕平衡彰植的唯一力量,曹丕命令曹休放弃徐州北归,就是想保住这三万军队,微臣大胆推测,曹丕很可能会把曹休调回邺都。”

    刘璟考虑更多是如何从曹氏内乱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先就是青州,他意味深长地笑道:“如果曹丕真把曹休的军队调回邺都,那么曹彰又会如何应对?仲达觉得张辽还控制得三万幽州军吗?”

    司马懿顿时明白了刘璟的意思,他兴奋道:“青州不是幽州,曹彰不会在意它的得失,他一定会从张辽手中夺回自己的军权,如果我们再从旁边添一把火,微臣可以保证,青州唾手可得。”

    刘璟点了点头,“青州只是第一步,我们若不好好利用这三兄弟的内讧,那才真是傻了。”

    两人正在商议时,一名亲兵在帐门口低声禀报道:“殿下,曹丕派使者求见。”

    “什么?”

    刘璟没有听清楚,又问道:“是谁派使者来见?”

    “是魏国世子曹丕派特使华歆求见。”

    刘璟和司马懿对望一眼,两人都会意地笑了起来,居然派华歆为使者,可见曹丕现在面临的危机是多么严重。

    “带他来见我!”

    ........

    华歆心情忐忑地被侍卫领进了王帐,这是他第二次来见刘璟,上一次还是在长安为曹丕上位寻求汉国的支持,而这一次,曹丕面临严重信任危机,他不得不再一次代表曹丕来向刘璟求援。

    连华歆也没想到中原之败会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曹彰和曹植联合钟繇、司马朗等重臣要求曹丕解释中原之败的原因,并承担责任,最轻是曹丕交出军权,辞去副丞相之位,而最严重则是曹丕宣布放弃世子之位。

    随着夏侯惇率两万并州军返回邺都,曹丕面临军事政变的危险,在万般无奈之下,曹丕只得密令华歆前来求见刘璟,寻求刘璟的帮助,尽管两国目前是敌对状态,但刘璟毕竟娶了曹宪,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依然有和谈的余地。

    华歆见刘璟和司马懿坐在位子上,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不能站着施礼,他上前跪下,行拜礼道:“魏国华歆拜见汉王殿下!”

    “华侍中免礼,请坐!”

    刘璟的态度很客气,没有摆出冷淡的姿态,谈当然可以谈,关键是曹丕需要拿出什么诚意。

    华歆心中稍定,坐了下来,不等他开口,刘璟又笑问道:“我还想知道,华侍中怎么知道我在东郡?”

    “这个……”

    华歆迟疑半晌道:“事实上我们一直在关注东郡的汉军动向,正好知道殿下在东郡。”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们在东郡部署了探子,其实刘璟也猜到曹军是在东郡安排了探子,看来这个探子颇为得力。必须要拔掉才行。

    这时,华歆又心急如焚道:“这次我奉世子之令来见殿下,是想和殿下做一个交换。”

    刘璟却淡淡一笑说:“我只是接见一下华侍中,至于具体事务,华侍中不妨和司马相国细谈。”

第1124章 生死由天

    张新摇了摇头,“我并非劝将军投降,而是奉赵都督之令给将军带一句话,赵都督不忍人民饿死,愿意送粮食入城,或者汉军退兵十里,放曹军离去,汉军要接管洛阳。”

    徐晃半晌没有说话,这两个条件都有点匪夷所思,第二个条件还算靠谱,让自己撤离洛阳,汉军占据洛阳,但第一个条件,徐晃觉得根本不可能,汉军必然有诈。

    徐晃沉吟片刻问道:“汉军能让我们撤到何处?”

    “赵将军只能保证曹军在渡黄河之前的安全,在渡黄河之前汉军不会拦截,但过了黄河,汉军就不会做任何保证,能不能逃过汉军的阻截,就看将军的统帅能力了。”

    徐晃低头沉思不语,片刻才缓缓道:“让我考虑一下,张参军请别帐稍候。”

    张新退了下去,徐晃立刻令人将几名部将找来,对他们说了赵云的方案,一名将领道:“第一个方案就算是真也不能采用,一旦粮食入城,士兵将被瓦解,城池就守不住了。”

    徐晃点点头,他也是这样考虑,“那第二个方案呢?”徐晃又问众人道。

    偏将韩义说道:“徐将军,卑职倒觉得第二个方案或许可以考虑,曹军不是在黄河北岸有一万驻军吗?如果汉军没有进攻北岸,那这一万军队正好可以接应我们。”

    “你怎么能信汉军的承诺?”另一名偏将怒道。

    “赵云是守信之人,他既然这样承诺,必不会有诈!”

    “如果黄河北岸的曹军已经没有了呢?”

    “总比在洛阳城内饿死好!”

    众人争得面红耳赤,徐晃忍无可忍,怒喝一声,“统统闭嘴!”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时徐晃沉声道:“不用再争了,韩将军说得对,与其在洛阳城内饿死,不如拼一次,今天汉军已在打攻心战,我们没有时间再拖下去,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今晚就撤离洛阳,返回邺都,生死由天!”

    ........

    黄河在十一月下旬便已完全封冻,连续几场大雪使厚厚的冰层上也铺上了皑皑白雪,站在山顶上望去,俨如一条白玉腰带陈铺在中原大地之上。

    尽管黄河冰冻后不再需要渡船过河,但河底巨大冰层带来的寒气却极容易伤害到冰面上的行人,因此就算步行过黄河也需要重重防护。

    这天中午,东郡的延津渡口,一支近两万余人的曹军正迅在冰面上行军,这支军队正是从洛阳撤回来的徐晃之军,尽管赵云表示,愿意给曹军粮食,以维持城内居民的性命,但徐晃还是决定接受第二个方案,放弃洛阳,撤回邺都。

    这不仅仅是徐晃信不过汉军,怀疑他们会趁送粮之机攻入洛阳城,更重要是,徐晃知道邺都兵力不足,难以应对数十万汉军围攻,如果自己的三万军队回归邺都,无疑将增强邺都的曹军力量。

    徐晃在撤军时,充分利用了赵云的承诺,不在河内郡渡黄河,而是东行数百里,在东郡的延津渡过黄河,这样便使他们距离邺都更近,渡过黄河后再行两百里便可抵达邺都,另一方面,他将八千老弱病伤士兵全部留在洛阳,他只率两万精兵撤离,大大加快了行军度。

    徐晃在离开洛阳的同时,又派出十队送信兵先一步赶赴邺都送信,要求夏侯惇派军南下接应自己,这样,即使过河后被汉军围攻,也能得到曹军的及时支援。

    徐晃也是曹军的一代名将,在做出这种重大决策之前,他也反复考虑过,与其最后被围困灭亡,不如冒险北上,一旦成功,将大大增强曹军的实力,即使失败,也只是将晚灭亡换成早灭亡,结果都是一回事。

    由于没有战马畜力,曹军都是轻兵而行,出时每人只携带一斗米,在路上又得到一点补充,使每人身上有了三斗米,还有几百头毛驴和骡子为畜力,托运粮食。

    徐晃也骑在一匹临时战马之上,这匹战马虽然比较雄壮,可以承受他沉重的身躯和大斧,但比起他从前的战马,这匹战马还是差得太远,只能勉强供他骑乘,徐晃只能将黯然伤心埋在内心。

    “加快度!河面太寒,跑步行军!”

    徐晃大声喝喊,士兵们没有厚实的冬衣抵御寒气,十几里冰面很容易将他们冻伤,两万曹军士兵疾奔行,不到半个时候,他们便渐渐抵达了黄河北岸。

    徐晃最担心之事还是不出他所料地生了,这时,有先行的士兵逃回来,很多人还带着箭伤,他们跌跌撞撞大喊道:“将军,北岸有数万汉军,弟兄们死伤惨重,我们上不了岸!”

    徐晃的心仿佛沉入了冰冷河底,他知道赵云并没有失信,在渡黄河之前他们确实没有遭到任何拦截,汉军也不在黄河中拦截他们,而是在北岸拦截,使他们无法上岸。

    这时,两万曹军士兵都停了下来,四万只眼睛望着主将徐晃,徐晃又回头向南岸望去,隐隐约约他看见了南岸铺天盖地的旌旗,那应该是赵云的大军衔尾追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他们竟然被困在了黄河冰面上,徐晃望着冻得瑟瑟抖士兵,曹军士兵普遍衣裳单薄,如果不冲上岸,他们熬不过一个时辰,徐晃决定背水一战,他咬紧牙关令道:“冲上北岸突围!”

    曹军战鼓声敲响,两万曹军出一声呐喊,如潮水般向两里外的北岸冲去。

    延津渡位于太行山的南部余脉,黄河两岸都是连绵数百里的崇山峻岭,延津渡其实就是两座大山之间的谷地,形成了一处宽约十几里的平缓河岸,使它成为了著名的渡口,渡过黄河,再走数十里长的山谷,便进入了广袤的豫北平原。

    此时,文聘率领五万汉军早已在黄河北岸等候,其中两万名弓弩士兵手执军弩封锁了黄河岸边,他们在黄河北岸筑起了一丈高的简易土墙,又浇上热水,寒冷的天气使土墙一夜之间变成了一道冰墙,远远望去,冰墙在阳光下就像一条白亮亮的冰线。

    两万汉军弓弩手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望着远处黄河冰面,这时,黄河冰面上出现了黑压压的曹军士兵,正向北岸蜂拥冲来,文聘高举战剑厉声大喝:“投石机和弓弩手准备!”

    两万弓弩手分列成三排,刷地举起了弓弩,冰冷的箭矢对准了铺天盖地冲来的曹军士兵,在弓弩手身后,三十架重型投石机也吱吱嘎嘎拉开了,他们在等待着曹军士兵的第一轮冲击。

    曹军士兵越来越近,冲进了三百步内,徐晃大喝一声,“投石机射!”

    三十架投石机骤然射,三十块巨石腾空而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向奔涌而来得曹军士兵砸去,巨石砸进人群,顿时血肉横飞,惨叫声响起一片,巨石在冰面上翻滚,使大片的曹军士兵被砸翻,骨断筋折,哀嚎遍地。

    “冲上去!”

    徐晃也急红了眼,挥舞战刀大声叫喊,三十块巨石只死伤了数百人,对两万余人的曹军士兵依然不构成威胁,两万曹军不顾一切,呐喊着向北岸杀去,所有曹军士兵都明白,如果他们冲不上北岸,他们就会被冻死在黄河冰面上。

    这时,汉军的弩箭射了,第一轮七千支箭腾空而起,迅形成了一片箭云,黑压压地向曹军士兵扑去,密集的箭矢如狂风暴雨般扑来,它所造成的杀伤力远远高于巨石的冲击,尽管曹军士兵纷纷举盾遮挡,但依然无济于事,一片片的曹军士兵被射倒,哭喊声、哀嚎声响彻冰原。

    紧接着第二轮箭、第三轮箭又呼啸而至,汉军的三段射始终保持着箭矢不断,一轮一轮射,曹军死伤惨重,鲜血染红了冰原,就连徐晃的战马也被两支箭射中,将徐晃摔落在冰原上。

    徐晃眼看着原本密集的曹军士兵变得稀疏起来,冰原上躺满了中箭阵亡的士兵,至少已损失四五千人,徐晃一向爱兵如子,惨重的伤亡令他心如刀绞,他只得下令道:“立刻撤退!”

    ‘当!当!当!’后撤的钟声敲响,曹军士兵如释重负,又退潮般向黄河冰原上撤去,第一次突围以失败告终。

    冰原上坐满了疲惫的曹军士兵,他们挤在一起,彼此用身体取暖,苦苦抵御着河底传来的严酷寒气,徐晃则和几名偏将聚在一起,商议出路,但地图上的标示让他们都寒了心,他们可以继续东行,或者继续西退,但不管东行还是西退,下一个上岸地点离他们最近也要在五十里外,他们根本走不到上岸点。

    连徐晃的眼中也露出一丝绝望,他们落入了汉军的陷阱,除了在延津走出黄河外,他们没有第二条出路。

    几名偏将都望着徐晃,第一次突围,他们便死伤三千余人,士气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们就算拼死冲上岸,面对数万汉军士兵的包围,他们依然没有出路,实际上,几名偏将都明白了,除了投降之外,他们没有第二条活路。

    徐晃心里也明白,可是让他背叛曹魏投降,他下不了这个决心,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跑来报告,“将军,上次那个汉军参军又来了。”

    徐晃看了看几名部将,部将都点了点头,一致同意见这名汉军劝降者,徐晃暗暗叹了口气,“带他过来吧!”

    片刻,参军张新被带了上来,他躬身施一礼,“参见徐将军!”

    徐晃淡淡道:“张参军可是来劝我投降?”

    张新从怀中取出厚厚一叠信,递给了徐晃,“这个先还给将军。”

    徐晃接过信,顿时愣住了,这竟然都是他写给邺都的求援信,一共十封,一封不少,原来他派出的十名信使全部被汉军俘获了,徐晃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也被击得粉碎,他长长叹了口气,“想不到我徐晃也会有穷途末路的一天!”

    张新微微笑道:“赵都督给将军两条路,不知将军可愿意听?”

    不等徐晃表态,旁边几名偏将齐声道:“先生请说!”

    徐晃无奈,只得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听下去,张新不慌不忙道:“一条路是投降,将军率曹军投降,汉军将收编曹军士兵,不愿从军者可释放回家为农,另一条是被俘,也就是说,曹军士兵都是战俘,可能要去矿山或者军屯服劳役三年后才能释放,两条路将军可自己选。”

    徐晃回头看了看士兵,曹军士兵们都神情惶然,目光里充满哀怜,他心中着实不忍,便沉声道:“我所有的将士都选择投降,唯独我徐晃选择被俘,我宁可战死或者成为战俘,也绝不会投降汉军。”

    张新点了点头,“就依将军之言!”

    徐晃手执大斧,转身大步向南岸走去,士兵们纷纷起身,要跟随他,徐晃却厉声大喝:“所有人都不准动,这是我的军令!”

    士兵们呆呆地望着徐晃身影远去,很多将士都跪下大哭起来。

    赵云在南岸上望着徐晃孤身一人大步走来,他顿时明白了,不由微微叹息道:“真名将也!”

    赵云回头对庞德令道:“不准伤他,当生擒之!”

    庞德喝令一声,率领一千骑兵向徐晃疾奔而去。

    ........

第1125章 别样心怀

    建安二十五年的旦日对未央宫而言,注定又是一个冷清的新年,刘璟率领大军屯兵并州,无法返回长安过新年,不过刘璟的妻儿早已习以为常,在他们记忆中,刘璟至少有五六个新年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度过。

    新年即将到来,未央宫也和普通人家一样张灯结彩,忙碌地清除污秽,干干净净地迎接新年到来,此时未央宫内宦官和宫女的人数已经达到五百余人,也颇有几分热闹气息。

    除夕上午,未央宫上下都开始了最后的布置殿阁,挂上灯笼,缠上彩带,清理垃圾,五百余宫人都在忙忙碌碌,这时,一辆轻便马车从马道上缓缓驶来,车窗上露出一张红润兴奋的俏脸,很多宫女都认识她,是诸葛相国的女儿诸葛果,她有随时进未央宫的特权,不过一早便看见她,着实比较少见。

    马车在凤凰台前停下,诸葛果从车内跳下,正好陶湛在十几名宫女的簇拥下从大门内走出,迎面看了诸葛果,诸葛果高兴地跳起挥手,“陶姨!”

    “原来是果儿,怎么一早就来,很少见啊!”

    陶湛笑着走上前,这个少女是丈夫指定的儿媳妇,虽然她不是很满意,不过作为长辈,她还是尽力去喜欢这个孩子,诸葛果长得很秀丽,身材也极好,十足的美人胎子,方方面面她都满意,唯独她的心性有点像小孩子,总长不大,只有这一点让她不太满意,陶湛唯一的希望,就是随着她长大,她的心性能慢慢转为沉静。

    不过从目前来看,似乎还要再耐心等待几年,而且联姻这件事除了陶湛、孙尚香和黄月英三人知道外,其他人都被瞒住,更不用说这些孩子。

    诸葛果今天不用读书,她显得十分兴奋,打开车门道:“陶姨,看看我做的军鞋。”

    从十一月开始,陶湛便在长安妇女中掀起了支军运动,给前线的将士缝制军鞋,她们用羊皮为里子,用两个月时间缝制了几十万双厚实暖和军鞋,66续续送给军队。

    陶湛听说诸葛果也缝制了军鞋,她顿时有了几分好奇心,走上笑道:“果儿也能做军鞋了,让陶姨看看!”

    她走上前,只见马车里放着七八双军鞋,她顺手取过一双,竟是一双羊皮军靴,用上等羊皮做成,里面是细软的羊毛,非常暖和,针脚细密,竟然缝了三条线,十分结实耐穿。

    陶湛惊讶地问道:“这是你和母亲一起做的?”

    她实在不相信这孩子能有这么大的耐心缝制军靴,诸葛果撅起红艳艳的小嘴道:“陶姨小看人家了,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足足做了一个月。”

    陶湛歉然笑道:“陶姨没有想到果儿这么能干,这些军靴陶姨让人送去兵部。”

    “不!不!”诸葛果连忙摆手,“这八双军靴,四双给我爹爹,另外四双给汉王,我是给他们做的。”

    “你这个古怪精灵!”

    陶湛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笑道:“好吧!我会让人捎过去,今天下午正好有人去太原。”

    这时,一名女侍卫快步走上前道:“启禀王妃,马车已准备好,世子也在车内等候,现在出吗?”

    “陶姨要去哪里?”诸葛果问道。

    “去慰问士兵家眷,每年都要去。”

    陶湛心中一动,笑问道:“你来得正好,要不也陪陶姨一起去吧!”

    诸葛果顿时有些扭捏起来,俏脸微红,期期艾艾道:“我去方便吗?”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想到要和刘致坐一辆马车,她就有点脸红,陶湛拉着她的手腕笑道:“快走吧!你就陪陪陶姨,下午再来和珠儿玩。”

    诸葛果只得跟着陶姨一直来到马车前,刘致已经在马车前等候了,他也很惊讶,母亲怎么把果姊也拉来了,他连忙上前施礼,“参见母亲!”

    又向诸葛果行一礼,“果姊好!”

    刘致性格文静,成熟大气,和天性活泼的诸葛果完全不同,不过两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见了面也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了,诸葛果也红着脸回一礼,陶湛暗自好笑,拉着两人上了车,“好了!好了!别礼来礼去,耽误时间,快走吧!”

    马车启动,几名贴身女护卫骑马跟随,马车驶出未央宫,早等候在这里的两百骑兵立刻将马车团团护卫住,向霸陵城驶去

    在长安的三座卫城中,咸阳主要以工坊为主,是工匠的聚居之地,城内有数千家各种工坊,而杜陵县主要以商业为主,各种商铺市集也有数千家之多,是商人的聚居之地。

    而霸陵县则是军城,生活着上万军户,城内近十万人都是将士家眷,而霸陵县西北面,便是长安最大的霸陵军营。

    陶湛要慰问军属,自然就是要来霸陵县,今天是除夕,霸陵县的大街上格外热闹,很多从杜陵县购买年货的人回来,牵着骡马,赶着牛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车上和骡马背上都驮了大大小小的年货包裹。

    一群群孩子穿了新衣,在雪地上追逐奔跑,笑声传遍了大街小巷,这时,陶湛的马车在侍卫的护卫下缓缓驶进了城内,城内人们都立刻猜到,这一定是王妃来了,每年的除夕上午,王妃都会来探望士兵家眷,这已成为了惯例,大街上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无数人跪下,向王妃行拜礼,以表示他们对王妃的尊敬。

    马车缓缓而行,来到了城东,今天陶湛要来探望几户阵亡将士的家属,马车在一座小院前停下,这是一座占地不到一亩的小宅,长安的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前面一个座院子,还有五六间平房,房子是新建没几年,看起来很干净。

    房子主人早已得到消息,已等候在大门前,当女侍卫扶着陶湛下了马车,两老口连忙上前跪下,“小民参见王妃!”

    陶湛连忙上前将他们搀起,“两位老人家不必多礼,请起!”

    她回头对侍卫笑了笑,“把东西搬进院子里!”

    侍卫们将几袋米和几口猪羊抬进院子,两老口连忙千恩万谢地将陶湛迎进院子,刘致和诸葛果也跟在后面进了院子,这家主人姓李,夫妻二人都五十余岁,陶湛之所以选择慰问他们,是因为他们三个儿子都在军中服役,其中次子在中原大战中阵亡。

    陶湛没有进他们屋子,中午阳光温暖,她坐在院子里和老夫妻聊天,陶湛柔声道:“我也只能在除夕来看看你们,希望你们明年能全家团圆。”

    “感谢王妃前来探望,兵部的官员也说了,明年战争会结束,两个儿子都能回家,我们也准备返回家乡了。”

    陶湛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两位老人家是哪里人?”

    “我们是并州平阳郡人,前年全家逃来关中,因为三个儿子从军,所以官府给了我们这个住处。”

    “府中就只有两位老人家吗?”

    老者歉然道:“当然不是我们,还有三个儿媳和两个孙子,次儿媳回娘家了,准备改嫁,小儿媳回汉中娘家过年,小孙子也带去了,大儿媳一早去杜陵县买年货,大孙子在官学读书,要下午才能回来,所以不巧,只有我们两人。”

    陶湛轻言细语和两个老人聊着家常,刘致和诸葛果站在她身后,刘致有些奇怪的偷偷瞥了一眼诸葛果,他现一向疯疯癫癫的果姊今天居然很安静,上了马车后就像淑女一样,文静地笑而不语,今天她转性了?

    正好诸葛果一双俏眼也偷偷瞄过来,两人四目相触,两张脸蓦地红了,连忙扭过头,刘致的心怦怦乱跳,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才现,果姊竟然长得如此秀美。

    这时,陶湛起身告辞,老夫妇千恩万谢地将她们送出小院,陶湛回头对两个孩子笑道:“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上马车?”

    “陶姨,你看前面!”诸葛果小声道。

    陶湛这才现了前面路口竟然挤满了县城民众,黑压压地足有数千人,这些都是将士的家眷,听说王妃来探望他们,他们都从四面赶来,侍卫们有些紧张,陶湛却笑了笑,拉着两个孩子,迎了上去,人群有些涌动起来,士兵们慌忙上前拦住。

    “王妃新年好!”有人大喊。

    陶湛停住了脚步,朗声对众人道:“将士们都在前线浴血奋战,汉王殿下也要在前敌指挥作战,不能回京和家人团聚,我代表汉王殿下来探望大家,希望大家能过一个祥和平安的新年,汉国所有军户,每户人家都能得到一只羊,这是汉王给大家的一点点心意,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众人情绪激动,一起大喊起来,“感谢王妃,感谢汉王殿下!”

    不知是谁振臂高呼,“汉王万岁,王妃万岁!”

    “汉王万岁,王妃万岁!”

    呼声震耳欲聋,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感染了,人们自内心的呼唤,就连诸葛果的眼睛也湿润了,她忍不住回头对刘致道:“你要记住了,这些都是你的子女,你将来一定要善待他们,爱惜他们,否则我绝不饶你!”

    刘致默默点头,沉声道:“我会的!”

    陶湛却很惊讶,她回头望着诸葛果,她才忽然现,这个少女的胸中,竟然有一颗如此善良宽柔的心,陶湛也被她感动了,不禁握住了她的手。

    ...........

第二卷江夏 第1126章 枭雄谢幕

    旦日的清晨,铜雀宫内格外安静,几名服侍曹操的宦官坐在病房外的台阶上,一边享受温暖的冬日阳光,一边百无聊奈的信口聊天,这时远处隐隐传来悠扬的钟声,一名宦官道:“这是邺宫在举行新年大典吧!”

    “应该是,听说还有植公子正式出任宰相的仪式。++ ”

    另一名小宦官感叹道:“哎!世事难料,要是丕公子不死,哪里轮得到植公子,人说兄弟如手足,我看啊!权力就是刀剑,专门用来砍手足。”

    刚说到这,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名宦官都慌了手足,这是魏公醒来,他们连忙跑进房去服侍,病榻上,曹操已是油尽灯枯,奄奄一息,这两个月,他大多时候处于昏迷状态,醒来也是神志不清,连自己妻儿也不认识。

    宦官们早已习惯,他们要抓紧时间给魏公进食,以保住他的性命,不过宦官都很清楚,魏公时日不长了,一个人的身体哪能经得起这样折腾。

    “快扶魏公坐起来!”

    一名宦官连忙给曹操身后垫了褥子,准备扶他坐起来,不料曹操却睁开了眼睛,声音低微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几名宦官面面相觑,魏公有点和平时不一样,一名宦官陪笑道:“魏公听错了吧,我们没说什么呀!”

    “胡说!”

    曹操低声斥责道:“我听得清楚,丕儿怎么了?”

    几名宦官吓得慌了神,魏公竟然清醒了,他一起跪倒在地,曹操脸上抹上酡红之色,眼睛里竟然有神了,他靠在被褥上,盯着几名宦官问道:“你们刚才说,丕儿死了?”

    宦官们吓得砰砰磕头,“小人该死!该死!”

    曹操闭上眼睛,片刻,又缓缓道:“若不想死,就给我说实话,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宦官不懂后果严重,只想着保住自己性命,一名小宦官战战兢兢道:“上个月,丕公子不幸去了,现在是植公子做主。”

    曹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几名宦官以为没事了,忽然,一名宦官发现魏公嘴角竟流出了鲜血,吓得他尖叫起来,其他宦官也吓得跌跌撞撞跑出去大喊:“快来人,快叫御医!”

    一个时辰后,曹植和众官闻讯赶来,他们集聚在院子里,紧张地等待着消息,这时,房间传来卞夫人的哭声,众人顿觉不妙,王御医走了出来,曹植慌忙上前问道:“我父亲怎么样?”

    王御医叹息一声,“公子请节哀吧!”

    曹植呆住了,他无力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所有官员都跪地痛哭,铜雀宫内,哭声响成一片。

    建安二十五年旦日,一代枭雄曹操在经历了近一年的病魔折磨后,终于不幸去世,邺都城内纷纷举哀,哭声一片,当天晚上,邺宫前的广场上搭起了灵棚,请数十名高僧前来超度,并准许百官和普通民众前来吊孝。

    夏侯惇和所有曹氏子弟都披麻戴孝,跪在灵棚前,但惟独曹休没有来,曹休驻兵之地在邺都东城外,这几个月,曹休和夏侯惇争夺曹军主导权,闹得十分不和。

    至今为止,曹休依然牢牢控制着他的三万人马,根本不听从夏侯惇调遣,也从不进城,令夏侯惇极为恼怒,几次想杀他,都没有机会。

    这时,夏侯惇的心腹大将郭淮快步走来,在夏侯惇身后低声道:“卑职有事禀报!”

    夏侯惇起身,跟随郭淮走到一旁无人处,问道:“什么事?”

    “曹休进城了!”

    夏侯惇独眼一亮,他当然明白郭淮是什么意思,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能不利用,只是他现在戴孝在身,这种事情他不好出面,夏侯惇一时沉吟不语,郭淮明白他的意思,便道:“这件事就交给卑职来办!”

    夏侯惇就是这样意思,他见郭淮主动承担,不由大喜,连忙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还是那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会先查清他的部署,然后针对他的弱点下手。”

    夏侯惇知道郭淮是极有谋略的大将,有他来办事,自己完全可以放心,他重重拍了拍郭淮的肩膀,“一切都拜托给你了!”

    时间渐渐到了亥时,提醒即将关闭城门的鼓声开始敲响,在八百通鼓后,城门就将关闭,尽管今天邺都发生了大事,魏公不幸去世,但官府还是决定按时关闭城门。

    曹休拜祭了叔父之灵,便打算返回军营,按规矩,作为曹氏子弟,他今晚应该给曹操守灵,但曹休极为谨慎,邺都城内是夏侯惇的地盘,他不敢在城内过夜,他必须返回东营外的军营,当然,他用的理由是防止汉军趁乱偷袭邺都,必须保持最高战备,曹植也认可了他的理由,准他返回军营。

    曹休早有准备,他带来八百骑兵,其中三百骑兵随他进城,五百骑兵在东城门外等候,但祭灵有规定,不准带兵前来拜祭,曹休就将三百骑兵暂时放在距离邺宫约两里外的一座府宅内,他只带了十几名亲卫赶来灵棚拜祭。

    十几名亲卫就在灵棚不远处等候,他们牵马上前,曹休翻身上马,喝令道:“走!”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纵马跟随曹休疾奔而去,大街上已经冷冷清清,虽然今天是旦日,但曹操去世,使新年的气氛大受影响,邺都人们都早早回家,天刚擦黑,大街上就很难看见行人了,尤其现在已快到亥时,街上更是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一队队士兵在街头巡逻。

    曹休纵马疾奔,他的三百骑兵在两里外的一座府邸内,那是他在邺都的府邸,专门有人安排骑兵们的休息吃饭,曹休心中有些担心,他必须尽量赶回自己府邸。

    奔出一里路程,前方走到一队巡哨士兵,约百余人,由一名骑马军官统帅,这时,巡哨军官发现前方有人纵马疾奔,不由大喝道:“城内不准奔马,给我停住!”

    但曹休根本不理睬,继续纵马疾奔,巡哨军官大喝一声,“弓箭拦截!”

    百名士兵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正在疾奔的曹休,军官大喊:“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曹休被迫无奈,只得放慢了马速,渐渐停下,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梆子响,两边屋顶上不知埋伏了多少士兵,顿时乱箭齐发,近千支弩箭一齐射向曹休和他的随从,曹休躲闪不及,被射得如刺猬一般,当场惨死,他的十几名亲卫也悉数被乱箭射死。

    这时,郭淮从一条巷子里出来,巡哨军官上前行礼,“卑职幸不辱命!”

    “辛苦了!”

    郭淮赞赏地点了点头,这当然是他一手策划,曹休的弱点,就在从灵堂到他府邸的这段距离,为了猎杀曹休,郭淮部署了两次伏击,一次是现在的屋顶伏兵,由他的手下假扮巡哨士兵,叫停住疾奔中的曹休,给屋顶伏兵创造机会。

    而另一次是在曹休的府邸内,三百名骑兵早已被郭淮派人在饭食中下毒毒死,府邸内埋伏了近千名伏兵,只要曹休进宅,一样会被乱箭射死,但上天眷顾他们,只第一次伏击便将曹休猎杀。

    郭淮走上前,踢了踢已经毙命的曹休,他立刻派人去通知夏侯惇,下一步就是由曹植出面,收降曹休的三万军队,这个难度不大,毕竟不是曹彰的幽州军,只要曹休已死,很容易便可以收服。

    接到消息的夏侯惇立刻脱去孝服,披甲戴盔,又找到曹植,给他明说了此事,曹植虽然心中不满,竟然在自己父亲祭灵期间杀人,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听从夏侯惇的安排,赶赴东城外大营,天快亮时,夏侯惇全部清换了曹休的心腹,将这支三万人的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

    曹操病故的消息在旦日当天下午便由邺都的汉军探子用鸽信送到了太原刘璟的手中,尽管刘璟也设下灵棚,拜祭曹操之灵,以尽女婿的义务,以及他对这个老对手去世的哀悼。

    但拜祭归拜祭,战争却不会因为曹操去世而暂停,相反,刘璟立刻下令全军准备出发,进军河北,十万汉军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一天他们已等待得太久。

    太原城外的官道上,几名斥候骑兵正快马疾奔,俨如一阵狂风,向太原城外的军营奔去,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大营前,斥候们翻身下马,一名屯长奔上前大喊道:“紧急军情,要立刻见汉王殿下!”

    此时,刘璟正在大帐内的沙盘前和司马懿及诸葛亮商议出兵河北方案,刘璟用木杆指着幽州道:“目前除了邺都之外,还有就是曹彰的两万幽州军,虽然三万幽州军在黄河内被歼灭,但这支军队战斗力很强,有一万骑兵是由乌桓骑兵训练而成,目前被曹彰统帅,不亚于邺都虎贲卫骑兵,和我们的关陇骑兵也不相上下,我在考虑,要不要先杀向幽州,解决了曹彰的幽州军后,再南下邺都,两位军师以为呢?”

    诸葛亮微微笑道:“现在夏侯惇手中有十万军队,如果我是夏侯惇,我一定不会死守邺都,与其早晚被围困而死,不如先来找殿下决战。”

    司马懿也赞成道:“孔明说得不错,夏侯惇作战,一向喜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他的习惯,以前在许都时就是如此,相信夏侯惇不会坐以待毙,况且他已经掌握了曹休的军队,那他调兵遣将更没有什么障碍了。”

    刘璟沉思不语,如果是这样,倒可以把夏侯惇大军引出来,未必是坏事,这样的话,就需要暂时停止赵云和文聘之军北上,而且黄忠的军队也不能靠邺都太近,若被夏侯惇吃掉就不妙了,事到如今,他不能再拖延,必须立刻出兵。

    就在这时,帐外有侍卫禀报,“启禀殿下,斥候有紧急情报。”

    刘璟立刻令道:“让他进来!”

    片刻,斥候屯长被领了进来,他单膝跪下道:“参见殿下!”

    “有什么紧急情报?”

    “启禀殿下,卑职手下在常山郡发现了曹彰率领的两万幽州军,正向邺都而去。”

    刘璟一怔,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定是曹彰赶去参加父亲的下葬,刘璟看了看诸葛亮和司马懿,两人皆缓缓点头,刘璟下定了决心,当即令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启程出发!”

    ...........u

第二卷江夏 第1127章 汉魏决战(上)

    自从除掉曹休,夏侯惇才完全掌握了邺都的军权,随着曹彰重新率军返回,曹军力量得到进一步增强,目前曹军在邺都的总兵力达十二万人,包括两万骑兵,除了三万新招募的士兵外,其余九万军队大多是精锐之军,与此同时,曹军还有四十余万石存粮,精锐的士兵和足够的存粮给了夏侯惇和汉军决战的底气。

    但邺都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赵云和文聘率十六万大军已渡过黄河北上,刘虎率五万大军在滏口陉虎视眈眈魏郡,黄忠和甘宁率八万军从青州向邺都挺进,还有刘璟亲率的十万大军从井陉杀入了河北,近四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邺都。

    曹军就仿佛一只落入陷阱的猛兽,要么在陷阱内被困死,要么困兽犹斗,拼死一搏。

    丞相府大堂之上,曹植、夏侯惇、张辽、许褚、臧霸、郭淮、曹彰以及谋士国渊、刘晔、辛毗等人聚集一堂,商议和汉军最后决战。

    大堂上放着一张河北全境的沙盘,众人皆神情肃穆,站在沙盘前沉默不语,目前他们的意见略有分歧,曹植主张固守邺都和汉军抗衡,如果坚持一年两载汉军无法取胜,他们自会退兵。

    但夏侯惇却不想被动守城,他希望能寻找到汉军的弱点,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死守邺都直至最后被困死,那绝不是他的性格。

    “臧霸将军说一说,目前赵云军队在哪里?”夏侯惇回头问臧霸道。

    臧霸原本和徐晃一起守洛阳,在曹仁的中原大战惨败后,他被临时调回河北,率一万军守白马津的黄河北岸,也由此逃过了洛阳曹军的覆灭。

    臧霸率领的一万军已撤离了黄河北岸,目前驻扎在邺都南城外,他派出不少斥候探查黄河汉军情况,对南面汉军比较了解。

    臧霸行一礼道:“目前汉军赵云主力在荡阴县以南,距离邺都约一百五十里,他们并没有北上,似乎在等待命令。”

    “黄忠军队现在何处?”夏侯惇又问郭淮。

    目前郭淮掌控着原来曹休的三万军队,军队驻扎在城东,主要负责东面的情报,郭淮立刻躬身道:“启禀大将军,黄忠军队驻扎在魏县,距离邺都也是一百五十里左右。”

    这时,不等夏侯惇问及,曹彰便上前一步道:“刘璟的十万大军已经过了井陉,三天在常山郡,现在应该在赵郡。”

    曹彰是赶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当然,这只是他的借口,他当时是因三万幽州军被全歼而负气离开邺都,但他听说并州已被汉军攻下,刘璟屯兵太原,他便意识到汉军主力将从井陉进入河北,那样他的幽州军就首当其冲,被汉军进攻。

    曹彰也曾考虑退兵到辽东,或者重回邺都,和其他曹军抱团抗敌,而就在他难以决断之时,邺都却传来了父亲去世的噩耗,作为人子,他必须要去邺都奔丧,也正是这个缘故,曹彰最终决定放弃幽州,率军返回邺都。

    在邺都,曹彰只有两万军队,无法和掌控十万大军的夏侯惇抗衡,他同时也吸取了曹休的教训,在不失去对军队控制的前提下,尽量配合夏侯惇的军队部署,当然,曹彰也反对困守邺都,主张出兵与汉军决战,在战略上,他和夏侯惇不谋而合,这也是他一直沉默而不反对夏侯惇的原因。

    夏侯惇点点头,比较满意曹彰的态度,虽然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同样夺走幽州军的指挥权,但现在形势已不允许内讧,他只能勉强接受曹彰的配合而不是交权。

    这时夏侯惇拾起木杆着赵郡道:“刘璟的主力在赵郡,距离邺都约三百里,如果我们连夜出兵北上,和刘璟的十万军决战,最多一天就能分出胜负,而黄忠军队和赵云军队都来不及支援,只要我们能击溃刘璟的主力,再调头击溃黄忠的军队,那么我们就不仅取得河北大胜,甚至还能重新收复青州、徐州和豫州,重新占据对汉国的战略优势,所以成败就在此一举。”

    “可如果我们失败怎么办?”国渊迟疑着问道。

    夏侯惇摇了摇头,“国侍中怎么说出如此没有见识的话,任何事情都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我们有十万精兵,刘璟也是十万精兵,两军两逢,胜负是五五分,至少我们有希望战胜刘璟主力,这总比困死邺都要强得多。”

    “可如果刘璟不迎战呢?”一直沉默的刘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这句话就仿佛一针戳到了夏侯惇的要害,夏侯惇顿时暴跳如雷,他指着刘晔大骂:“你以为自己是汉室宗亲,就能从刘璟那里拿到好处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今天不杀你,何以服众?”

    夏侯惇抽出剑向刘晔冲去,吓得郭淮和张辽连忙抱住他,郭淮劝道:“大将军息怒,临战杀谋士,不是好兆头。”

    或许是比较忌讳临战杀将之说,夏侯惇收了剑,喝令两边侍卫,“将此人给我乱棍打出!”

    刘晔也心中愤恨异常,不等侍卫上前,他便重重哼了一声,快步向外走去。

    刘晔被赶走,夏侯惇却余怒未消,他又回头问辛毗,“莫非辛中丞也要反对?”

    “我没有意见!”

    夏侯惇长长出了口气,回头望向曹植,他等待曹植的最后表态,曹植无奈,只得缓缓点头,“一切由大将军做主!”

    “那就这么定了,留三万新军守城,其余九万大军,随我北上迎战刘璟,今天就出发!”

    众人散去,夏侯惇出了丞相府,翻身上马令道:“去北军营!”

    这时,后面传来喊声,“大将军请留步。”

    夏侯惇回头,却见是郭淮追来,他勒住战马问道:“伯济还有什么事?”

    郭淮跑上前道:“大将军为何不让文远守邺都,他当年能守合肥不失,卑职觉得让他守邺都更有把握。”

    三万新军是由张辽训练了一个多月,张辽和三万军的磨合更深,在三万新军中也极有威望,所以郭淮建议让张辽率三万新军守邺都,但夏侯惇并没有这样决定,守邺都涉及到三万新军的军权问题,所以夏侯惇决定让他的儿子夏侯楙统帅三万新军。

    夏侯惇沉思片刻,依旧摇了摇头,“若我主力战败,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我意已决,不要再劝了,伯济可速回东营,一个时辰后率军与我汇合!”

    夏侯惇一催战马,疾奔而去,郭淮遗憾地摇了摇头,夏侯楙虽是曹操女婿,却怯而无谋,让他守邺都,实在不是好主意,郭淮也无可奈何,只得上马向东营而去

    当天下午,夏侯惇亲率九万大军离开了邺都,临行前,他再三叮嘱次子夏侯楙,令他坚守城池,绝不能被汉军所诱,出城作战,夏侯楙也一一答应了父亲的叮嘱。

    夏侯惇随即催动向北方急行军而去,他必须要赶在汉军援兵未到之时击败刘璟的主力,以取得这场战役的主动,夏侯惇心中还抱有一线希望,或许他们能抓住机会击杀刘璟或者生擒刘璟,那么天下战局就将彻底逆转。

    此时刘璟大军已经抵达广平郡北部的襄国县,襄国县也就是今天的河北邢台,就在这时,刘璟得到斥候快报,在南面的邯郸县发现了曹军主力,正向北急速行军而来。

    这在刘璟的意料之中,他的本意就是引蛇出洞,将夏侯惇大军引出邺都,然后由赵云主力截断夏侯惇的退路,将夏侯惇和邺都各个击破,当然,刘璟也考虑到了他们被夏侯惇大军击败的可能,为此,他做了充分的准备。

    邯郸距离襄国约一百三十里,如果是骑兵追击,一天便可赶到,但刘璟知道,夏侯惇绝不会让军队分散,在这种决战的关头,双方都很谨慎,不会大意。

    刘璟当即下令军队北撤,继续将夏侯惇的军队引向北方,次日中午,十万汉军抵达赵郡高邑县,刘璟早在县城以西的含龙岗上修筑了大营,高邑县一带有不少低缓的丘陵,而且地下水十分丰富,在丘陵山岗上也能轻易凿井取水,非常适合扎下大营。

    含龙岗就是一座平缓的丘陵,突兀在平原上,距离平地约百尺,丘陵上十分平坦,占地约两百亩,刘璟派大将关羽率两万士兵,用十天时间修筑了一座坚固的板墙式军营,再浇水凝冰,大营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其实就是刘晔的担忧,刘璟根本不打算立刻与夏侯惇决战,用拖延战术将夏侯惇的士气拖垮。

    军营内士兵们忙碌异常,扎下大帐,修筑防火棚,凿井取水,修建哨塔,一队队斥候巡哨被派去四面八方,刘璟在数十名大将的簇拥下四下巡视大营,他来到南营大门附近,只见百余随军工匠正在安装巨型投石机,他走上前问道:“东面的投石机可曾重新安装好?”

    工匠首领上前施礼道:“启禀殿下,已经重新安装好了,万无一失。”

    这时,身后大将关羽低声道:“殿下,如果曹军用投石机火攻大营,是否会对大营造成威胁?”

    这不仅是关羽一人的担忧,很多将领都有这种忧虑,如果曹军用火球攻击大营,只要有一颗火球砸入大营,引燃了军营内的大帐,后果就不堪设想。

    刘璟淡淡笑道:“汉军就是靠玩火起家,岂能败在火攻之下,大家放心,我们有充足的应对之策。”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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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临天下介绍:
一个穿越千年的灵魂,一名卑微的少年,一辆神秘的牛车,命运交织,演绎出一段金戈铁马的传奇。
波澜壮阔的三国新争霸史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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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作品:《大唐万户侯》、《名门》、《大明官途》、《天下》、《皇族》、《天下枭雄》本本皆是精品,人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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