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 旁敲侧击
张箪心中猛然一跳,杨添这句话就像一支冷箭,突然射至他的眼前,令他措不及防,其实他也觉得钟繇去长安会出问题,只是钟繇地位崇高,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左右,所以他一直沉默不语,但万万没有想到,杨添抛出了这件事。
张箪心中正慌乱时,门开了,他妻子端进来两杯茶,张箪妻子不认识杨添,还以为是丈夫同僚,她笑道:“张郎,客人走的时候,把交州土特产给带上。”
杨添呵呵一笑,“多谢夫人!”
张箪妻子见丈夫低头没有吭声,她心中有些奇怪,便退了下去,杨添眯着眼笑道:“尊夫人很不错嘛!还记得给我土特产,有这样贤惠的妻子,是杨从事的福气啊!”
张箪抬起头,嘶哑着声音问道:“杨中丞就明说吧!到底找我做什么?”
“痛快!”
杨添点了点头,奸笑一声道:“我喜欢张从事的快人快语,我就明说了,作为御史中丞,我准备弹劾钟繇私通汉国,但我需要人证,所以我希望张从事出面作证。”
张箪的脸刷地变得苍白,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卷入世子之争中去,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在这种权力斗争中会死得很惨。
“你不要紧张,只是要你据实回答而已,我已经有准确的情报,只是希望有人来作证,不是让你栽赃,这样吧!你先表个态,然后我们具体商议怎么做?”
“杨中丞,能不能找别人,我我真的不行。”张箪结结巴巴道。
杨添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冷道:“张箪,你以为我是谁,我会低声下气来求你?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你是世子选定之人,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如果你不识抬举,那休怪我不客气!”
杨添取出一份文书,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张箪拾起文书,只翻了两页,手便剧烈颤抖起来,那是他唯一犯下的错误,去年偷偷接受鲜卑使者给他的五十两黄金,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文书里却写得清清楚楚,在哪里接受?接受了多少黄金?就仿佛旁观有人在记录一样。
杨添重重哼了一声,“贪赃五十两黄金,你当被处死,我今晚就可以把你抓走,等了死在狱中,你娘子怎么办?两个儿子怎么办?你信不信,我会把他们卖给鲜卑人当奴隶,还有你的祖宅和祖田,都将不属于你,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张箪吓得浑身抖,双手抱着头苦苦哀求,他心里已经崩溃了,杨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种小官还敢跟他斗,这时,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我也不要你出面作证,只要你如实写一份出使报告,签署上你的名字,就好比你向上司书面汇报一样,关键是要把钟繇和汉国接触的细节写清楚,然后交给我,你就没事了,等将来世子登位,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忠诚,放你到外郡做太守,你从此仕途一路风顺,到时你感激我还来不及。”
杨添软硬兼施,终于使张箪屈服了,他低声道:“好吧!我写,我写就是了,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写,写完我带走。”
张箪无奈,只得展开纸笔,将他跟随钟繇出使交州,然后去汉国的情况详细写了一遍,尤其关于钟繇和汉国接触的细节,他都一一写清楚了,足足写了半个多时辰,才写完这份数千字的报告,又画押并按上手印,递给了杨添。
杨添就站在他身旁看他写完,他又看了一遍,心中大喜,如获至宝地将供词收好,笑道:“等着世子的嘉奖吧!我先告辞。”
他转身便走,走到院子里高声笑道:“夫人,我告辞了。”
张箪妻子快步走出,“带上土产再走。”
“我今天还有事,下次再给我吧!”
杨添拱拱手,扬长而去,张箪妻子等他们走远了,连忙关上院门,回头抱怨道:“这怎么谈了这么久,你们在谈什么?”
张箪摇了摇头,叹息道:“别再问了,什么都别问了。”
他步履蹒跚地向书房走去,妻子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又问道:“张郎,要不要吃饭了?”
回答她的是‘砰’地一声重重关门。
.........
曹操由于年事已高的缘故,睡眠变得很少,卯时不到便起来了,先稍微喝一点粥,然后在花园里慢慢散步,每天都如此。
以前女儿曹宪在的时候,都是由女儿扶着他慢慢散步,如今女儿出嫁了,散步的习惯依然坚持着,只是扶他之人变成了妻子卞氏。
卞氏虽然为曹操生下了丕、彰、植、熊四子,但她依旧低调地生活着,很少在人前露面,更不会干预政务。
令她唯一担忧的是几个儿子之间的权斗,尤其长子丕和三子植之间日益激烈的斗争令她无比痛心,而她却无能无力。
卞氏扶着丈夫在小径上慢慢走着,曹操见老妻眉头不展,知道她的担忧,便笑着安慰她道:“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也不希望他们将来手足相残,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没有了抗衡的力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卞氏低声道。
“哎!我糊涂了,给你说这些。”
曹操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让植儿不再有任何实力,形成不了威胁,或许看在兄弟的份上,丕儿会让他做个富家翁,平平安安过一生,这样他们也就斗不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曹操却见一名侍卫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他有些不悦道:“什么事情?”
侍卫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启禀魏公,御史杨中丞有紧急情况禀报。”
曹操上午不接待任何官员求见,这是众人皆知之时,尤其他散步之时,更不准人来打扰他的清静,作为御史中丞,这一点更应该清楚,偏偏杨添敢这个时候来求见,这倒让曹操有了几分兴趣。
这时,曹操又忽然想起世子曹丕连夜赶去并州,处理那边生的官员逃亡事件,他心中若有所悟,便令道:“让他在外官房等候!”
曹操也不再散步,回房加了一件外袍便缓缓向外官房而去,外官房是曹操接见大臣和商议重要军务之地,此时,杨添已经被领到了官房外等候。
他的时间很紧张,下午钟繇就要正式向曹操汇报交州之行的结果,他必须要赶在钟繇汇报之前先见到曹操,举报并弹劾钟繇,为此,曹丕也连夜出赶赴太原,避开这次钟繇弹劾案。
杨添也知道曹操上午不接见大臣,但此时他已顾不上了,只能孤注一掷,好在他的运气不错,曹操居然答应接见他,让他心中又升起一线希望。
他站在院子等了好一会儿,手脚都冻得麻了,这时,一名侍卫从房内出来,对他道:“杨中丞,魏公让你进去!”
杨添连忙搓搓手,快步走进了房内,房间里,曹操已经就坐,正不慌不忙地喝一杯茶,杨添上前跪下,行一拜礼,“微臣杨添,拜见魏公!”
曹操眼皮也没有抬,淡淡问道:“杨中丞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启禀魏公,微臣要弹劾钟军师私通汉国,危害魏国利益。”
曹操一怔,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件事,他放下茶碗问道:“钟军师不是出使交州吗?怎么变成私通汉国?”
“回禀魏国,钟繇在回来途中擅自转道去了汉国,受到了汉国上下的热情接待,甚至刘璟还亲自去贵宾驿去拜访他,这些事情魏公知道吗?”
曹操确实不知,他眉头皱了起来,自己并没有让钟繇出使汉国,他怎么擅自去长安,曹操后背仿佛长了一根芒刺,他顿时不舒服起来,心中生出一丝不满。
“你有证据吗?”
“卑职有确凿证据!”
杨添取出长安的情报和张箪的供词,呈给了曹操,又道:“微臣前天接到长安飞鸽传来的情报,本应立刻呈给魏公,但微臣还想再确认情报是否真实,所以昨晚又暗访了钟军师的一名随从,他向微臣讲述了钟军师前往长安的详细经过,和长安的情报完全一致,所以卑职才敢弹劾钟军师私通汉国。”
曹操又拾起两份证据,仔细看了一遍,基本上一致,但供词更加详细,他沉思片刻又问道:“这件事世子知道吗?”
“微臣在接到长安情报后,立刻禀报了世子,但世子说事关重大,不能随意弹劾重臣,必须要有确凿证据,所以微臣昨晚又去暗访了一名随从,证据确凿后才敢写弹劾书。”
曹操心中虽然对钟繇擅自去长安的行为有所不满,但他知道以钟繇的身份,是不会轻易做这些令人诟病之事,其中必有缘故,还是要和钟繇本人谈过再说,曹操便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第1053章 欲速不达
“微臣告退!”
杨添心中有些失望,曹操没有立刻召见钟繇,说明他心中尚有疑虑,也说明魏公对两个月前的建安七子案已有所反思,这恰恰是杨添最为担心之事,他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唯恐魏公拿他来做替罪羊。
杨添告退,曹操又开始审视桌上的弹劾书和供词,他心中如明镜一般,长子曹丕连夜赶去太原,恰恰就说明这件事正是曹丕主使,曹丕要借机除掉钟繇。
曹操为了让权力接替能够平稳完成,不惜违背本意纵容曹丕动建安七子案,不惜将支持曹植的夏侯惇撤去军权,彻底铲除支持曹植的势力。
但曹操也知道这种官场清理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可以保证权力平稳交接,但也会造成魏国人心涣散,尤其在汉国日益强大的背景下,这种清理很容易引官员逃亡大潮,从而动摇魏国的根基。
事实上,曹操的担心已成为现实,他得到徐奕的报告,并州已有数十名地方官员弃印而走,投降了汉国,而这仅仅只是开端,曹操很担心这种逃亡潮会扩大到河北和中原。
所以他已经开始反思建安七子案,他意识到自己做得有点过火了,在这种情况下,再罢免钟繇这样的重臣,只会彻底激化矛盾,就算钟繇真和汉国有之间不当之举,他也不得不三思而行。
曹操压住了杨添的弹劾书,下午,钟繇来到了铜雀宫,正式向曹操汇报他的交州之行。
曹操和钟繇相对而坐,曹操神色平静,专注地听着钟繇的汇报,“启禀魏公,刘备刚开始对微臣非常热情,似乎对魏国极大的希望,但在实际接见时却变得很冷淡,整个接见过程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微臣怀疑或许是汉使司马懿给了刘备什么承诺,使刘备放弃了和魏国的结盟。”
曹操对刘备和魏国间的结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们他们之间隔着汉国,往来极为不便,不过曹操对刘璟给了刘备什么承诺却很感兴趣,他便笑问道:“军师以为会是什么样的承诺?”
“给了什么承诺,微臣也不太清楚,不过微臣知道两件事,第一是司马懿出使交州,要求交州军队不得进入建安郡;第二件事是司马懿会见了蛮、占两族在番禹的代表,使两族反响激烈,代表立刻赶回交趾,由此微臣推断,汉国或许是想利用蛮、占两族牵制交州。”
曹操笑了起来,“这也是给刘备一个暗示,汉军暂时不会攻打交州,所以刘备便对与我们结盟之事不太热心了。”
钟繇点了点头,“魏公说得对,不管刘备是否相信汉国的暗示,但至少交州和魏国结盟的紧迫感被削弱了,刘备还想再观望,这样一来,汉国就达到了破坏交州和魏国结盟的企图。”
“就如一把绷紧了弦的弓,箭在弦上,不得不,这时汉国却松了一下弓弦,箭便不出去了,刘璟的手腕,果然出人意表。”
曹操微微叹息一声,他话题一转,又淡淡问道:“军师还有什么要汇报吗?”
“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汇报了。”
“是吗?但我听说军师回来时,又去了长安,这是何故?”曹操似笑非笑地看着钟繇。
钟繇在回来的路上便思索过这件事,他知道自己去长安很难隐瞒住曹操的耳目,所以他必须要面对曹操的质问,他心中早已想好了应答之策,他不慌不忙道:“回禀魏国,去长安是缘于汉王的一再邀请,微臣难却盛情,只得去长安看一看,微臣认为这是私事,和公事无关,所以就没有禀报魏公。”
钟繇的回答言辞凿凿,让曹操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果大臣和汉国往来就是私通背叛,那他曹操把女儿嫁给刘璟又算什么?所以没有通敌证据,曹操也不能勃然大怒,立刻惩处钟繇。
曹操干笑一声道:“军师觉得长安变化大吗?”
钟繇点点头,“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微臣真的认不出了,关中处处生机勃勃,人民安居乐业,只能说刘璟治理得不错。”
钟繇的坦率终于让曹操脸上有点挂不住面子,令他心中暗恼,曹操便取出张箪的供词和杨添的弹劾书,递给钟繇,“御史中丞杨添弹劾军师私通汉国,还有军师一名随从的供词,军师先看看吧!”
这虽然也在钟繇的意料之中,但他却没有想到杨添动作如此迅,自己昨天下午才回来,他便开始弹劾了,甚至连供词也准备好了。
他仔细看了一遍弹劾书,又看了张箪的供词,随即指了指供词对曹操道:“这份供词基本属实,只是魏公不要看此人下了结论,他只是一名普通从事,只知道我去了那里,见了什么人,至于为什么去,或者谈了什么,他是一无所知。”
钟繇又指着杨添的弹劾书愤恨说,“这更是一派胡言,罗织罪名,无中生有,分明就是想把我置于死地,试问,如果我和汉王交谈就是通敌,那魏公与汉王联姻又算什么呢?”
最后一句话说得曹操很尴尬,这确实是一个难以回避的事实,曹操连忙安抚钟繇道:“我并没有太相信杨中丞的话,毕竟军师和刘璟交谈时,他也不在场,毕竟以军师的身份,刘璟若不接见,也说不过去,就不知刘璟和军师谈了什么?”
“刘璟能和我谈什么,无非是谈谈长安的变化,谈谈魏公的出丁令,又问我要了几幅书法,仅次而已,倒是司马懿代表刘璟来见我,希望我去汉国为相,出任中书令一职,但被我婉拒了。”
钟繇很坦率,并没有隐瞒曹操,以他的身份和资历,他还不屑于编造谎言,实话实说是他的一贯原则。
曹操长长‘哦!’了一声,钟繇的坦率出乎他的意料,连对方希望他出任中书令之事也说出来了,看来钟繇并没有隐瞒,曹操倒也相信他的话,他沉思片刻,又问道:“不知刘璟是怎么说我的出丁令?”
曹操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他避实就虚,问了一件不相关的事,不过他确实也想知道刘璟对出丁令的看法。
“回禀魏公,刘璟说魏公的出丁令是弊于当前,功在百年,他赞成魏公的方向,却不赞成魏公的手段。”
“这话怎么说?”
曹操疑惑地问道:“什么叫弊于当前,功在百年?”
“他说世家豪族强占土地,藏匿人口确实是大问题,南方地区稍好一点,但也有这种问题,如果解决这个问题,天下将获得百年繁荣和安宁,所以他很赞成魏公的出丁令,但以现在魏公的推行手段,恐怕是弊大于利。”
“他是说我太性急,太过于暴力了吗?”曹操听懂了钟繇的言外之意。
钟繇点点头,“他确实是这样说,汉国耗费了十年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还远远谈不上成功,荆州和关中最好,而巴蜀占地很严重,同样大量人口被藏匿,而刚刚并入汉国的江东地区,问题同样很严重,汉国准备再用十年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但他说魏公却准备在一两年内完成,这不现实,也会引很严重的问题。”
“比如什么问题呢?”曹操又问道。
钟繇微微叹口气,“汉王说,地方官府基本上都被世家把持,魏公动用军队强推出丁令,先针对士族,恐怕会引地方官场的强烈反弹,会造成地方官府不稳。
曹操没有说话,前几天并州数十名地方官挂印而走,二十几个县没有了县令和县丞,曹丕已紧急赶去处置,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但极可能被刘璟说中了。
曹操心中着实有些不舒服,他冷哼一声道:“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若肯把逃去汉国的自耕农都送回来,我何苦这样大动干戈?”
“魏公,微臣也觉得刘璟的建议有几分道理”
不等钟繇说完,曹操便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这件事不要再说了,不管地方官府怎么动荡,出丁令绝不能半途而废!”
曹丕一心想弹劾钟繇,但曹操最终没有接受对钟繇的弹劾,他不想再因为此事在官场上引起动荡,便将弹劾书束之高阁,不久,建安二十三年的新年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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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5章 试探进攻
三坝口是一条长十余里的山坳,也是6路通往广信的必经之路,山坳两边是两座地势险峻的大山,山上是莽莽的原始森林,山脚下树荫浓密,猛兽出没,长年累月商人和农夫的行走,最终在这条山坳中趟出一条平坦的官道。
山坳南宽北窄,最窄的隘口只有不足二十丈,交州军便在这里就地取材,修建了一座木寨,驻兵三百人。
交州在这里修建木寨的本意并不是为了防御,汉军若大举南下,三百人根本抵挡不住,交州在这里驻兵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这一带的粮食。
这里属于汉国封阳县管辖,而封阳县的精华便在这三片占地足有十几万亩的盆地,这里也是临贺郡的重要产粮区。
交州军不敢北上夺取封阳县,夺取汉国的土地,他们只得用一种方式谋取利益,在三坝口修建木寨后,当地农民迫于威胁,只能把粮食赋税交给交州军队,使交州变相地攫取了汉国的利益。
这种情形已经维持了三年,就在几个月前秋收后,这里的交州军又得到了上万石的粮食税赋,粮食便存放在木寨的仓库内,已经有一部分运去了广信县,木寨内约还有六千余石粮食。
镇守三坝口的交州军领是一名牙将,名叫杨瑾,苍梧郡人,谈不上精明能干,也不算愚蠢,属于很平庸的类型,不过此人家族是苍梧郡望族,正是刘备需要笼络的阶层,杨瑾也因此受益,短短三年时间,从一名普通的屯长提升为牙将。
杨瑾已经得到关羽派人送来的警告,说汉军有可能会从6路南下,这令他异常紧张,一旦汉军从6路南下,必然要经过三坝口,可他手下只有三百人,如果能守住这座木寨。
一连几天,杨瑾吃不好睡不好,心中焦虑之极,他每天都在期盼汉军不要走6路,而是走水路从漓水南下,距离关羽的警告已经五天过去,三坝口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汉军南下的迹象,这让杨瑾想到,或许是因为大雪封路,使汉军无法南下。
想到几十年一遇的大雪,杨瑾一颗心略略放下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警惕,命士兵昼夜在寨墙上巡逻监视,不敢有半点大意。
时间渐渐到了四更时分,这是夜晚巡哨士兵的一个低潮期,警惕了半夜,巡哨士兵终于变得困倦了,警惕心也会一点点消失,而此时,恰恰是动夜战的最佳时间点。
所以经验丰富的大将都会在三更时分替换巡哨士兵,让精神状态不错的士兵继续接班巡哨,杨瑾显然没有这种经验,他将士兵换岗时间定在天亮之时,这就意味着夜间巡哨士兵要守整整一夜。
不过,巡哨士兵的警惕心虽有放松,但并非完全丧失,士兵们依然在寨墙上来回巡逻,只是对外面一些细微的响动已经变得迟钝了。
比如,数十步外的树林内不时传来轻微的树枝折断声,这地上枯树枝被踩断了,或许是猛兽出没,但也可能是危险靠近,无论如何,巡哨士兵都应该十分关注才对。
在两更时分,他们或许会警惕关注,但现在,士兵们都疲惫不堪,拼命打着哈欠,只想着早早天亮,对外面的异响也不再放在心上。
“外面是不是有山猫?”一名士兵连续听见树枝折断声,终于生出一点疑心。
“谁知道呢,可能是山猫吧!肚子饿了出来找吃的,但也许是雪太重压断树枝,反正不会是什么汉军。”
“说得不错,这么冷的天,大雪十天都不化,汉军会南下?简直笑话,我看杨将军也是有点大惊小怪。”
众人正说着,有人嘘了一声,“别说了,他来了!”
不远处有人走上寨墙,众士兵都不敢再说话,只见主将杨瑾快步走了过来,“有没有什么情况?”杨瑾高声问道。
“启禀将军,没有任何异常。”
“你们要警惕一点,不准偷懒睡觉,谁敢偷懒,立刻处斩!”
杨瑾在高声训斥巡哨士兵,就在数十步外,几十名黑影躲在树林内,由于有士兵不小心踩断了几根树枝,使后面的汉军士兵不敢再前行,只有三十几名士兵靠近了木寨。
一株大树后,刘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寨墙上训话的军官,眼中有一丝疑惑不定,他不敢肯定这个人是不是敌人主将,如果是敌军主将,他们完全可以乱箭射杀此人,如果不是主将,他们过早行动就会打草惊蛇。
可就在这时,意外却生了,刘正头顶传来一声野兽的吼叫,刘正蓦地抬头望去,一头躲在树上的豹子从他头顶跃过,扑倒了最边上的一名士兵。
这是一只饥饿的豹子,它在雪地里四处寻食,早就现了悄悄靠近寨墙的黑衣人。
若是平时,豹子不敢攻击这么多人类,但此时它饥寒交迫,不顾一切地从后面扑倒了一名汉军士兵。
突来的变故也惊动了寨墙上的守军,数十人纷纷扶着寨墙向外探望,只见一头花豹扑倒一名黑衣人,周围十几名黑衣人正乱刀劈砍花豹。
守将杨瑾忽然反应过来,大喊道:“是敌军,快敲警钟!”
‘当!当!当!’寨墙上的警钟敲响,守军大呼小叫,这时,偷袭汉军的豹子已被士兵们砍伤,丢下猎物士兵飞窜逃进了密林,刘正见功亏一篑,恨得他一拳砸在树干上,树上的雪扑簌簌落下。
这是鹰击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夜里偷袭被现,着实令刘正恼羞成怒,他当即令道:“传令,强攻木寨!”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牙将劝道:“恐怕任将军还没有部署到位置,现在攻城不妥吧!”
刘正顿时醒悟,当即令道:“撤退!”
谷口的汉军士兵纷纷向后撤退,片刻便退出了谷口,这时,三百名守军全部上了寨墙,纷纷向两边树林内射箭,折腾了很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鹰击军一贯做法是前后夹攻,正面进攻,奇兵策应,这一次也不例外,由副将任平率两百名士兵从左侧大山绕道,前往木寨背面,准备从后面向敌寨起进攻。
对于汉军而言,攻下这座木寨可谓轻而易举,只需用火攻,便可将寨墙烧毁,但火攻的后果是会将木寨内存储的粮食也一并烧掉,眼看王平将率领数千士兵南下支援,刘正必须考虑给后面的援军留下粮食。
也正是因为这种考虑,刘正和任平才商量决定,由任平为奇兵,先占领敌寨后面的粮仓,刘正才从正面进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也渐渐亮了,刘正坐在一块大石上,耐心地等待任平的消息。
“将军!”
一名士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刘正认出他是跟随任平之人,连忙从大石上跳下,迎了上去,“情况如何?”
“启禀将军,我们已经抵达预定位置,任将军说可以动进攻了。”
刘正大喜,当即下令道:“准备进攻!”
三百鹰击军士兵开始迅组队,他们十人一列,排列成三十列,每人手中都是斩马刀和重盾,重盾足可以抵御三十步外的弩箭射击,而锋利的斩马刀则能劈砍敌军的长矛。
而三十名士兵怀抱临时用百年巨树制成的撞木,他们排列在队伍最后,刘正战刀一挥,直指两百步外的谷口,几名士兵吹响了号角,‘呜~’长长的号角声呜咽,传到了山谷内。
木寨上的警钟声再次大作,折腾了半夜,刚刚准备休息的交州军士兵纷纷被惊醒,冲至寨墙边,紧张地注视着谷口,杨瑾也披甲戴盔赶到了寨墙上,他手执一杆银枪,此时他反倒冷静下来,他感觉敌军数量兵不多,似乎只有几百人,或许这只是汉军的巡哨士兵,凭这几百士兵,是无法攻破寨墙。
“将军,来了!”
一名士兵指着谷口大喊,杨瑾也看见了,百步外的谷口处出现了黑压压的汉军士兵,数十人一排,大概十排左右,人数也就三四百人,杨瑾是本地人,他不知道汉军的底细,更不知道汉军最精锐的鹰击军。
“弩箭准备!”
他高喊一声,三百守军一起举起了弩箭,瞄准了远处的汉军,所有交州军都在寨墙上,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后面还会有军队杀来,后面来的只能是援军,怎么会是汉军?连主将杨瑾也没有这个意。
这时汉军越来越近,进入到八十步距离,杨瑾大喝一声,“射!”
三百把军弩同时射,密集的箭矢射向谷口的汉军士兵,传出一串破空之声,力量强劲,汉军士兵几乎是同时举起了重盾,遮住了身体,脚下却不停止,继续缓缓向寨墙靠拢。
“用滚木!”
杨瑾见第一轮箭没有一点效果,连一个受伤的汉军士兵都没有出现,他眼睛都急火了,再次大声吼叫,寨墙到谷口呈三十度的斜坡,在箭矢没有杀伤力的情况下,交州军终于祭出了他们有有力的防御武器。
一段段滚木向谷口砸去,圆木翻滚,砸向密集的汉军士兵,汉军士兵措不及防,十几名士兵被砸翻倒地,后面的士兵纷纷向两边躲闪,谷口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杨瑾见滚木有效,兴奋得大喊起来,“放弃弓箭,用滚木!”
这时汉军再次集结,他们却并不急着冲锋,依旧不慌不忙,极为缓慢地向敌寨而来,数百守军则再次举起了滚木
第1056章 兵压苍梧
三坝口木寨背面却没有用泥土和木头夯成寨墙,而是简单的木栅栏,紧靠木栅栏是数十顶营帐,这里便是储存粮食的临时仓库,上面覆盖着巨大油布,目前这些营帐内还存有六千三百石粮食。
就在距离木栅栏不远,任平率领两百名鹰击军士兵正在等待机会,他们早已听见号角声吹响,也听见刺耳的警钟声敲响,但任平依旧隐忍不,继续等待机会,这时他听见前方隐隐传来喊杀声,他知道机会来了。
后营并非一个人都没有,大约有十名士兵守卫在木栅前,他们都被前方的战事吸引,注意力都在前方厮杀处,却全然没有现他们身后有无数汉军士兵正悄悄靠近。
这时,一名守军无意中回头,正好看见了数十步外的汉军士兵,他‘啊!’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指着营栅外面大喊:“有敌情!”
话音刚落,一支强劲射来,正中他的咽喉,士兵仰面翻倒,但其他士兵都看到了后面的敌军,惊恐得大喊大叫起来。
任平大喝一声,“杀进去!”
两百汉军士兵蜂拥而上,拉倒了营栅大门,两百人杀进了木寨之内,十名士兵被杀死大半,剩下三人拼命向前方奔去。
此时寨墙前方的汉军攻势被守军的滚木抑制住了,接二连三的滚木砸向谷口,使汉军无法聚集,被迫躲在两边,此时汉军已有数名士兵阵亡,三十余人受伤,但他们却杀不进五十步内。
杨瑾得意大笑,对周围士兵道:“汉军也不过如此,我以为多厉害,只要他们进攻,就给我用滚木砸下去!”
就在这时,后面三名士兵飞奔而至,大喊大叫:“将军,不好了,后面有敌军杀来了!”
杨瑾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无数汉军士兵杀进了大营,正向寨墙这边杀来,吓得他手一哆嗦,银枪落地,四周士兵则一片大乱,不知所措。
刘正早已弊了一肚子气,他不是杀不上去,而是为了吸引敌军,给任平的军队创造机会,只得被动地抵御,却死伤无数,这时他见寨墙上乱了起来,显然是任平杀进敌寨了,他厉声大喊,“弟兄们,跟我杀进去!”
刘正奋勇当先,手执盾牌和斩马刀冲向木寨大门,后面的汉军士兵齐声高喊,个个奋勇奔跑,三百士兵爆出冲天杀气,奔向敌寨,不等他们靠近敌寨,汉军士兵已从里面打开了寨门,三百汉军如潮水般涌进了木寨之中
两天后,王平率领五千蛮兵抵达了三坝口,此时的交州军兵寨已由汉军鹰击军控制,三百守军也已悉数被歼灭,完全实现了汉军预定计划,不仅夺取了寨内储存的粮食,而且敌军没有逃走一人。
军寨内的粮食给了王平军队及时补充,这时,刘正将王平请到了大帐内,刘正略带一点神秘地笑道:“我要告诉告诉将军一个消息,一支交州军正在北上的途中。”
王平顿时有了兴趣,对一个大将而言,率军空走一趟绝对是赔本生意,王平这次只是作为鹰击军的后援,他已经做好了空跑一趟的思想准备,没想到刘正却告诉他,有一战可打,这令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
“应该是来支援三坝口的援军,约两千人,离我们这里还有三十里,老任率领十几名弟兄正在严密监视对方。”
王平查看地图,从南面过来,一路几乎都是崇山峻岭,峡谷峭壁,古树参天,极有利于实施伏击战,王平又问道:“这次夺取三坝口,有多少敌军逃走。”
刘正笑了笑,“将军放心,这次我们是瓮中捉鳖,一个都没有逃走,敌军不会得到任何消息。”
王平缓缓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干!”
从苍梧郡广信县到三坝口并不远,只有五十余里,除了三坝口那段峡谷稍微好走外,其余路段都需要翻身越岭,行道艰难,所以虽然路途不远,但也需要行军两天时间。
另外,贺水就在东面数十里外向南奔流,不过贺水水流比较湍急,两岸大多是悬崖峭壁,河中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利石,稍有不慎就会船翻人亡,所以行路人很少走贺水河谷,而是宁愿耗费时间,走这条6路。
这支两千人的交州军由大将张志率领,张志是交州南海郡人,原本是士家的部将,刘备攻灭士家军队后,张志也投降了刘备,被分到关羽帐下。
张志使一把三尖两刃刀,武艺高强,作战勇猛,他虽然不能和关平、周仓等关羽的心腹大将相比,但也颇受看重武艺的关羽重视,任命他为左前锋校尉。
这次张志率两千军队北上支援三坝口,主要是要截断住汉军从6路南下的通道,同时也要保住三坝口的六千石存粮。
张志率军行走一天后,终于到了三坝口峡谷的南入口,他见士兵已经疲惫不堪,便下令就地休息,同时派斥候前去三坝口通知杨瑾。
和杨瑾对汉军茫然无知相比,张志则比较了解汉军,他出身贫寒,年轻为学武去了中原,甚至还加入了张绣的南阳军,因他作战勇猛,从军不到一个月,被张绣破例升为军侯,张绣投降曹操后,张志便回到了交州,加入交州军,一步步升为校尉,后来又归降了刘备。
张志从很多渠道得到了汉军的各种消息,知道汉军作战善于谋略,因此他也格外警惕,他见这条峡谷两边山高林密,易于躲藏伏击,他也不敢大意,便先派斥候前去了解情况。
一个多时辰后,他派出的斥候回来禀报,“启禀将军,三坝口内还算平静,只有五十余名士兵,由军侯陈林率领,陈林说,杨瑾带领弟兄们一早去催粮了,还有几百户农民的赋税没有上缴。”
张志眉头一皱,怎么如此之巧,他想了想又问道:“寨中粮食怎么样了?”
“粮食很安全,卑职都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粮包。”
张志点了点头,虽然他对杨瑾不在营寨内还有点疑虑,不过总的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见天色已近中午,兄弟们都必须赶到营寨吃饭,他便立刻令道:“统统起来,出!”
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积雪,各自列队,向山谷快行军而去。
这条山谷总长约十二里,半个时辰便可以走完,张志骑在战马之上,不断抬头向两边张望,山上树林都覆盖了积雪,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不过向阳的山坡已经开始融雪,显出一片片的斑驳杂色,以张志的目力,他依旧看不出有埋伏的迹象,但他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他出前关羽对他的嘱咐,‘汉军诡计多端,善于谋略,行军北上千万不可大意,有异常情况,宁可撤回也不能中伏。’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现异常情况,路上的雪地中也没有大队军马走过的痕迹,只是他心中极为不安,总觉得会生什么事,但他又不能因为心中不安而撤军,那就是怯战了,要受严厉的军规惩处,他也丢不起那个人。
约走了半个时辰,距离兵寨还有两里,他们已经隐隐看见兵寨的木栅大门,就在这时,一支鸣镝从他们头顶上射过,出尖利的声响,在山谷内回荡,紧接着,两边梆子声响起,树林里乱箭齐,密集地射向谷道中的交州军士兵。
交州军措不及防,顿时被射倒大片,张志的战马也同时被三支箭射中,稀溜溜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将张志甩出两丈多远,重重的撞在一株大树上。
突来的袭击使交州军士兵一阵大乱,士兵们纷纷趴在地上,躲避两边射来的箭矢,这时树林内鼓声大作,无数汉军士兵从树林内疾奔而上,挥舞长矛战刀,扑向交州军士兵,王平一马当先,挥刀直取敌军主将。
王平率领的这支军队是汉军中的‘无当飞军’,也就是由蛮夷士兵组成军队,他们已在汉军中服役多年,训练有素,作战勇猛,尤其擅长于山地作战,是汉军中的一支精锐之军,也成为汉王刘璟的牙兵之一。
五千汉军加上五百最精锐的鹰击军对阵两千交州军,这场伏击战没有任何悬念,敌军主将张志被王平活捉,两千交州军在死伤七百余人后,也纷纷跪地投降,而汉军也只伤亡了数十人。
王平随即留下一千人驻扎三坝口营寨看守战俘和粮食,他和刘正一起,率领四千五百人扮作一万军,继续向广信县挥戈杀去。
第1057章 漓水建城
峡道伏击战和鹰击军攻下三坝口营寨不太一样,交州军士兵还是逃走了数十人,这些败兵逃回了广信县,将汉军伏击援军的消息告诉了主将关羽。
大帐内,关羽心中十分担忧,他目前只知道从6路过来的汉军至少有上万人,但这是否只是先锋,后面还有没有汉军主力,这些都无从得知,一旦从6路南下的汉军有两三万人,以他现在的兵力,恐怕守不住广信县。
关羽分别派出两支军队去6路和水路拦截汉军,使城中的守军不足五千人,凭这五千人想守住并不算坚固的广信县几乎是不太可能,让关羽更担心的是,一旦广信县失守,不仅苍梧郡保不住,而他的儿子关平也难以撤回了。
反复权衡之后,关羽终于做出了决定,先保住广信县,然后再考虑其他问题,他一方面派人急赴番禹,向大哥刘备汇报广信县的不利,另一方面,他又派人通知关平和所有漓水守军全部撤回广信县。
应该说,这就是黄忠的围魏救赵之计,令王平和刘正从6路向广信县施压,并且虚兵为一万人,使关羽摸不清底细,他只得被迫撤回漓水上阻碍汉军南下的军队。
而汉军真正的主力却是从水路南下,得知交州军已从离人堡撤离,三天后,数百艘五百石战船满载两万军队和各种物资抵达了离人堡。
离人堡原名叫做漓人渡,位于广信县西北两百里处,原本是漓水两岸民众过河的渡口,它是一块突入江中的巨石,使这一带的漓水河面宽不足十丈,便于渡河,同时它又有很重要的军事价值,只要守住漓人渡,便可扼断漓水上南来北往的船只。
在三年前,交州军便在巨石上修建了一座军堡,叫做漓人堡,久而久之,大家都称它为离人堡,堡内驻兵两百人,用来盘查漓水上汉军派来的斥候,或者逃税的盐商。
尽管离人堡地势险要,可以居高临下打击江中的船只,但要让它抵御汉军主力的进攻,也几乎是不可能,所以关羽在撤回关平的军队后,也知道离人堡的守军没有意义,索性将堡中的两百人也一并撤回,只在堡中留下十名士兵,用来点燃烽火。
早在八百艘汉军战船距离离人堡还有数十里时,北方的烽燧便已点燃,警示大队汉军来袭,离人堡随即也点燃了烽火,十名士兵弃堡而逃,不仅是离人堡,漓水沿线的十座烽燧也纷纷点燃,将汉军主力杀来的消息传到了广信县。
但汉军并没有杀向广信县,而是在离人堡停止了前进,两万汉军士兵在大将蒋钦的率领下,开始在离人堡旁边修筑军城,树木被砍伐,大块岩石被采来,仅仅数天时间,一座周长十里的军城便被打下了根基。
当然,汉军绝不会只修建这一座军城,在距离广信县约百里处,有工匠和士兵在寻找另一座军城的建造地址,很明显,汉军在重施祁山道旧计,沿漓水修建军城,使汉军能牢牢控制住漓水,为汉军夺取苍梧郡打下坚实的基础。
汉军在漓水开始大规模修建军城,引起了刘备的恐慌,如果苍梧郡失守,汉军就会很快杀到番禹城。
越王宫内,刘备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思虑着汉军即将对交州的进攻。
他在长安同样也有情报机构,虽然消息来得比较晚,往往在事情生一两个月后,他才能得到消息,但一些情报还是令他浮想联翩。
刘备最关注刘璟入住未央宫的消息,这是生在去年秋天的事情,距今已有数月,但刘备依然很看重这条消息,他可以从中体会到刘璟的一些细微心理变化,这说明刘璟登基为帝的**愈加强烈了。
同时也说明刘璟已等不下去,所以他在刚开春便对交州动攻势,正好映衬了刘璟的这种迫切心理。
汉军的南下方案很明显,修建军城,储存粮食和军资,在苍梧郡境内建立后勤重地,这种手段和汉军夺取陇西如出一撤,刘备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稳健而有效的办法,对汉军攻打交州影响深远。
他绝不能让汉军这样从容不迫的修筑军城,最终一步步蚕食苍梧郡,但苍梧郡的军队明显不足,关羽手中只有八千人,而汉军很可能会增至三万人,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向苍梧郡增兵。
问题是怎么增兵?他手中一共只有三万军队,张飞在庐陵郡的一万人要防御豫章郡的汉军,不能轻举妄动,而只有调用番禹城的一万守军,可一万守军调走,番禹城就成了空城,两难权衡,着实令刘备难以决策。
这时,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启禀主公,军师来了。”
“快快请他进来!”
刘备心中大喜过望,诸葛亮终于回来了,而且回来得非常及时,片刻,诸葛亮走进了刘备书房,跪下行拜礼,“臣诸葛亮参见主公!”
诸葛亮是奉刘备之令前往交趾,安抚蛮族和占族,给予他们更大的利益,以阻止他们和汉军结盟,可现在看来,之前司马懿和占族、蛮族的会谈确实是虚晃一枪,目的是为了破坏交州和曹魏结盟,这让刘备有些惭愧,诸葛亮看穿了这一点,他却中了刘璟之计,冷待钟繇,最终使曹魏和交州的结盟无疾而终。
刘备摆摆手,“军师请坐!”
诸葛亮坐直了腰道:“微臣和占族、蛮族的酋长都进行了会谈,他们已明确表态,将在汉军和交州军之间持中立态度。”
刘备苦笑说:“他们是什么态度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军师可听说汉军已南下的消息?”
“臣有所耳闻,所以才急切赶回番禹,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汉军兵分两路,一路走6地,约一万汉军,已进入苍梧郡,目前驻兵在广信县以北三十里处的龙口镇,另一路走水路,据云长送来的情报,有近千艘战船,两至三万汉军,目前正在离人堡和米水河口修建军城,汉军并没有急于进攻广信县。”
诸葛亮沉思片刻又问道:“张将军那边有什么消息?”
“翼德那边稍好一点,但也有压力,翼德来信说,汉军斥候在庐陵郡和我们巡哨队生了几次激战,双方互有伤亡。”
“那关将军呢?”诸葛亮又问道:“他有什么要求?”
刘备叹息一声道:“他还能有什么要求,就是希望我们立即增兵,他想出兵破坏汉军筑城,军队派少了没有用,可军队派多了,广信县又空虚,要被6路的汉军趁机攻击,他很两难。”
“主公准备派兵吗?”诸葛亮依然很冷静地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派兵去增援苍梧郡,番禹城又空虚了,所以我想和军师商量,能不能派民团救援苍梧郡。”
民团是诸葛亮在交州实施的一种应急措施,主要因为当年北征惨败,交州军队几乎丧失殆尽,而民众恐慌,人人都不愿从军,在万般无奈之下,诸葛亮推行了屯堡民团制,将原本居住分散的民众集中起来居住,然后在民众中建立民团,农忙时耕种,农闲时操练,并许与减税赋的优惠,这样民众没有从军的恐惧,还能享受税赋优惠,屯堡民团制便建立起来了。
但实施屯堡民团制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获得兵源,诸葛亮又让民团参与了离乡训练,不断将一些训练合格的民团团丁转变为军队,这样便使交州的军队一点点恢复,最终恢复到了北伐前的三万人。
这其实是一种谋略,温和地恢复军队,民众的体会不深,反抗也不激烈,至于剩下的十几万民团,诸葛亮并没有考虑让他们转为正式士兵,只是作为兵源不足时的临时补充。
现在刘备提到了用民团去支援苍梧郡,诸葛亮不由苦笑一声说:“主公有没有考虑过这些民团的实际战斗力,我可以告诉主公,他们的战斗力很低,最多只能在守城时作为正式军队的辅助,若让他们上阵打仗,他们反而会拖累军队,会率先溃败,严重影响到军队士气和稳定,另外我们已经没有兵甲装备了。”
诸葛亮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了另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们没有兵甲装备了,当初北征时,交州军几乎所有的兵甲都丢在了荆州和豫章郡,府库中的兵甲只能装备几千人。
为此,交州通过和江东贸易,获得大量生铁,用于打造盔甲兵器,勉强重新武装了三万军队,而刘璟在攻灭江东后,严禁生铁流入交州,使得交州无法再打造兵甲,直接断了交州的兵源装备。
这是极为毒辣的一招,刘备为此焦虑万分,一再希望汉国放松生铁贸易,可汉国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严厉,刘璟下达命令,擅自走私生铁至交州,满门处斩。
刘备也知道问题严重,没有兵甲,有民团也没有用,总不能让民团士兵穿着布衣,拿着训练用的木刀木矛去打战吧!刘备低低叹息一声问道:“府库中,不会一点兵甲都没有吧?”
“倒也不是一件没有,微臣去交趾前盘查过,还有一千四百余件,就算建立把兵甲分开,建立刀盾军和长矛军,最终也只能装备三千人,其中一半人还没有盔甲。”
刘备负手来回踱步,他沉思良久,又回头对诸葛亮道:“那就先将三千民团转为正式军队,再从番禹守军中抽调五千人,这样就有八千军队,用以支援苍梧郡,番禹城内的五千军队不够,那就调三万民团来协助守城,军师说怎么样?”
刘备对自己的这个折中之策颇为满意,可以说已充分利用了民团的力量,不料诸葛亮却缓缓摇头,“我劝主公不要增援苍梧郡,最好再撤回庐陵郡的军队,全力守卫番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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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9章 小试威慑
汉军在漓水修建的两座军城,一座位于距离广信县两百里的离人堡,另一座距离广信县只有百里,在米河入口处,两座军城都不大,周长约十里,相当于一座小县城。
汉军先动工离人堡的军城,采石、伐木,有船只运输,就省力了很多,短短十天时间,离人堡的军城已经打下了基础,而米河军城则稍慢一点,数千汉军士兵在准备木材,建造烧砖的窑炉。
这天下午,三千汉军士兵正在米河口以东的工地上忙碌,他们已经采伐了几千根大木,又搭建了五座砖窑,几十名工匠正在烧制第一炉砖块,不远处的空地上,千余名士兵正在用木模打制砖坯。
忽然,远处眺望塔上传来刺耳的警钟声,‘当!当!当!’钟声十分急促,所有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呆呆望着远处,这时,校尉李潜催马疾奔而来,挥手大喊道:“有敌情,立刻撤退!”
三千士兵和数百名工匠丢下手中的活计,纷纷向漓水边奔去,漓水上停泊着一百艘战船,都是五百石战船,这也是冬季水量较小,到夏天时,灵渠和漓水都可行驶千石战船。
众人也不等战船靠岸,冲进水中,浑身湿漉漉地爬上船,战船装了三十余人便起航,几名士兵用长竿撑船,一艘艘战船驶离了岸边,向漓水中央驶去。
不多时,关羽率领的一万军赶到了米河军城,陈到率领八千援军赶到了广信县,关羽命令陈到率六千人守城,他自己则率一万士兵向汉军修建的两座军城杀来。
此时汉军都已全部撤离,只有二十几名赶去宿地取东西的工匠来不及逃走,被交州军抓住了。
关羽骑马在已规划好的军城地址上巡视,从军城范围来看,至少周长有十里,这让他暗暗吃惊,要知道交州的大部分县城也就十里左右,也就是说汉军要在漓水南岸修建两座新的县城,这无疑就是汉军进攻苍梧郡乃至整个交州的后勤重地了。
“父亲,这里该怎么处置?”关平催马上前问道。
关羽冷冷哼了一声,“全部摧毁!”
他马鞭又一指那二十几名工匠,“每人抽十鞭,带回广信县!”
远处汉军眺望塔轰然倒塌,五座砖窑和上万块砖坯也被悉数摧毁,数百根大木头被士兵抛入江中,木头自然会流到广信县,还有已经挖好的城墙基脚,也全部被填满,二十几名工匠被绑在大树上抽打,出凄厉的惨叫声。
只抽了五鞭,关平便让士兵停止抽打,带这些工匠回县城,约一个时辰后,米河口的军城城址被破坏殆尽,关羽率领一万军队继续沿着漓水向西北方向而去。
关羽并非鲁莽出击,在等候刘备援军的同时,他已派斥候详细调查了筑城汉军的情报,他知道米河那边汉军很少,只有三千余人,而在离人堡则有一万五千人,他如果仓促北上,而敌军以逸待劳,他未必有胜机,关羽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虽北上却不仓促,派出大量斥候在前方探路。
米河口和离人堡之间相距百里,沿途都是一座座千姿百态的峰峦,山上山下都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联系,步兵行军,大约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但不需走这么长时间,交州军只走出五十里,前面斥候便传来消息,前方五里外的漓水上现了数百艘战船,正向南面驶来,关平催马追上父亲道:“父亲,这必是汉军得到我们的情报,所以派战船前来拦截。”
关羽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不过岸边都是原始森林,这一场战怎么打?关平又道:“孩儿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镇,我们可以加快度,赶到小镇去。”
“是漓南镇吗?”关羽也想起了这座小镇。
“正是,就在我们前方三里处!”
关羽当即下令道:“全军加快度,赶到漓南镇!”
一万军队加快了行军度,小跑着奔向漓南镇,苍梧郡内的漓水两岸都没有县城,只有十几座小镇子,这座漓南镇就是其中之一,镇子很小,不到两百户人家,大多以捕鱼和种田为生。
交州军奔出两里路,前方陡然开阔,原始森林不见了,变成了大片稻田,此时还没有开始春耕,稻田内都是干燥的土地,去年留下的稻茬还在田地中,一簇簇矗立着,稍不留神就会刺破脚底。
再向前数百步就是漓南小镇,小镇上的居民似乎感觉到了战争将来临,纷纷携老带小,挑着值钱的家当,逃进森林中去,小镇内一片慌乱。
而就在这时,远处江面上出现了汉军战船队,黑压压的望不见尾,足有五六百艘之多,这支战船队确实是为了迎战交州军而来,由大将蒋钦亲自率领,约有一万军队。
江东的大将很少不善于水战,蒋钦也是水战高手之一,他不希望在离人堡和交州军作战,以免破坏已经出现城基的新军城,所以他主动率军南下,拦截交州军。
汉军战船队也现了远处的交州军,江面上顿时鼓声大作,蒋钦亲自击鼓,引领着汉军战船队如蛇曲折爬行,缓缓向岸边靠拢。
岸上的交州军在关羽的指挥下,在田地里列下军阵,五千弓弩手排成五排,张弓搭箭,举弩瞄准,等待着主将的射击命令。
这时关羽见敌船要渐渐靠岸,他一挥青龙偃月刀,喝令道:“射击!”
交州军中也鼓声大作,五千支箭同时射出,密集如一片乌黑的箭云,向八十步外的汉军数十艘战船射去,汉军战船上,士兵早已准备就绪,就在交州军铺天盖地的箭矢射来之时,所有战船都拉起了挡箭板。
这是一种小型战船上的防御武器,士兵躲在船舱内,一旦敌军射箭,就立刻拉起一块放置在船舷边,长一丈高五六尺的硬木板,遮挡住了船舱。
密集的箭矢噼噼啪啪射在挡箭板上,但还使有箭矢射进了船舱,有士兵不幸中箭,船只内传来惨叫声。
关羽见射箭无效,他知道此事不是射箭之死,大刀一挥,五千弓弩手停止了射箭,关羽身经百战,他知道只有等敌军登6上岸时,才是放箭射击的最佳良机。
但关羽没有等来汉军登6,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每艘战船的船舱两侧都露出了一人高的小型投石机,关羽大吃一惊,他立刻意识到了汉军的企图,立刻喝令道:“迅向后撤退!”
一万交州军纷纷向南撤退,就在这时,数百架投石机同时射,将无数陶瓷罐向岸上投掷而来,这便是汉军最犀利的武器——火油弹。
近千只薄皮陶罐铺天盖地向岸上投掷而来,陶罐碎裂,火油流满了稻田,数十支火箭腾空而去,射向岸上,火焰腾空而起,将靠近岸边的一百多亩稻田瞬间吞没了,数十名撤退稍微慢一点的交州士兵,也被大火困住,几名士兵惨叫着从大火中奔出,浑身都是火焰,后面的士兵吓得纷纷躲闪,几名士兵一头栽倒在提上,被烧得蜷缩起来。
大火夹杂着浓烟向四周蔓延,不多时,漓南小镇的房舍也被点燃了,整个漓水南岸变成了一片火海,一万交州士兵纷纷后退,几乎要退到森林边缘,他们惊恐地望着眼前一幕。
这一万交州士兵都是本地人,从没有见过这种烈焰武器,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巫术,吓得跪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其余士兵则眼中露出了惧意。
蒋钦不断命令向岸上投掷火油罐,使火越烧越大,烈焰腾空,浓烟滚滚,整个小镇都被大火吞没,数百亩土地都成为了火的海洋,交州军士兵被逼进了森林。
蒋钦凝视片刻,见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便下令道:“船队调头北上!”
数百艘战船纷纷调头,挂起风帆,向西北方向驶去,远处,关羽见汉军居然撤退了,他心中有点奇怪,汉军明明可以登6作战,怎么撤退了。这时,关平催马至父亲面前,低声道:“父亲,军心不稳,士气低迷,这样去和汉军作战,恐怕不会占上风。”
关平说得很含蓄,其实就是告诉关羽,军心已动摇,如果再和汉军作战,必败无疑,关羽心中当然知道,不过让他这样不战而退,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关羽沉思片刻道:“先撤到米水河口暂驻,派人去探查离人堡的动静,我觉得汉军有点虚张声势,这里面必然有文章,我们要把情况弄清楚,不能稀里糊涂撤回广信。”
汉军北撤,没有了火油继续燃烧,漓水南岸的大火也渐渐消退了,这时,漓南镇的居民纷纷从森林里奔出,呼天抢地舀水救自己的房舍,但这里的房舍都是用竹木搭成,早已坍塌大半,关羽摇摇头,率领士兵缓缓向米水河口撤去。
这时,从广信县过来的粮草船队也抵达了米水河口,关羽下令扎下大营,士兵们埋锅造饭,搭建哨塔,关羽也让自己焦急的内心平静下来,耐心等待斥候去离人堡探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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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0章 贾诩毒计
长安未央宫,紫薇殿偏殿内,汉王刘璟召集十几名汉国高官正在商议交州的后续方案,这次交州之战是由军方制定,采用闪电战的方式突袭交州。
汉军一共出动了十万大军进攻交州,除了黄忠率领的五万军队以外,还有甘宁和6逊率领的五万水军,其中黄忠的军队为辅,主要是制造南下突破的假象,引交州军北上,而真正的汉军主力却是6逊和甘宁的军队。
之所以在年期间动进攻,主要是因为刘璟担心交州和曹操结成同盟,一旦双方结盟,当汉军南下交州时,曹操很可能会在北方实施军事压力,出于这个方面的考虑,刘璟决定采用黄忠所献的突袭战术,以最度攻下交州,在曹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交州问题便已解决。
自从汉王府迁入未央宫后,汉国也同时启用了勤政殿、麒麟殿和紫薇殿三座宫殿,其中勤政殿为主殿,一般用于召开年度朝会和举行大型祭祀典礼,而商议国事则会在麒麟殿和紫薇殿内。
麒麟殿和紫薇殿分别位于勤政主殿的左右,三座大殿品字型结构,汉王刘璟的书房则迁到了紫薇殿后面的栖凤阁内,有一条专门的走廊和紫薇殿相通,所以刘璟召集军政高官议事,大多会选在紫薇殿的偏殿内。
刘璟的座位在偏殿正中,铺上软席,面前是一张宽大的玉案,下面有两级台阶,使他的座位稍稍高于其他众臣,而二十几名大臣则分坐偏殿两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定座位,并非是站立开朝会。
包括中书省、门下省、尚在内二十几名高官都参加了这次军政议事,另外阁老贾诩也被刘璟请来,一同参与议事。
“这次进攻交州的战役比较隐秘,我没有事先告诉各位,很抱歉,今天召集各位议事,主要是商讨交州后续军政安排,先请司马相国给诸位说一说交州的情况。”
刘璟说完,大殿内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汉王宣布的消息着实令众人深感意外,所有人都不知道汉军已经动了对交州的进攻,还以为会在四五月份才动战事,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
这时,司马懿站起身,轻轻咳嗽一声,偏殿内立刻安静下来,司马懿这才不慌不忙道:“我去年秋天出使交州,也大致了解一些情况,交州还算安定,人民安居乐业,关键是人口少,产出多,基本上不需要我们扶持,不过我也有几个建议。”
大殿内很安静,大家都在专心听取司马懿的讲解,司马懿又继续缓缓道:“交州最要的问题是交通不便,从荆南6路过去极为困难,目前我们只能依靠灵渠运输物资,我建议疏通贺水,使贺水成为第二条水运通道。”
司马懿说到这,旁边黄门侍郎步骘忍不住接口道:“我补充一句,庐陵郡那边有一条商道,可以行走骡马商队,从前江东和交州的贸易,就是走这条商道,我走过一次,还是比较艰难,我建议将来把商道拓宽夯平,将成为一条进交州的主要通道。”
“我很赞成步侍郎的意见!”
司马懿笑着继续道:“除了开拓6路外,海路也可以考虑,目前我们的战船已经能沿海岸航行,如果在交州建立海港,我想可以把江东和交州联系得加紧密。”
司马懿的这个建议在偏殿内引起一片议论声,这确实是很鲜的想法,让所有人都眼界大开,不过今天的议事只是商谈前景,而并非要拍板决定什么,所以议论虽多,但争论却没有。
这时,刘璟笑着对司马懿道:“除了交通要急需改善,还有什么比较重要之事?”
司马懿躬身行一礼,“启禀殿下,除了交通外,就是交趾一带的占族和蛮族,微臣和他们在番禹的代表商谈过,微臣感觉占族和蛮族其实并不强势,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希望和官府相安事,也就是我们不要干涉他们,他们也不会骚扰官府,不过这只是因为交趾一带地广人稀,资源丰富,如果人口增多,微臣估计还是会有矛盾,所以微臣建议在交趾设立都督府,驻兵在交趾,必须软硬兼施,才能彻底降伏占族和蛮族。”
刘璟点点头,又对众人道:“司马相国的建议很好,对于交州,我主张废除州制,直接由朝廷直辖各郡,同时设立御史巡查制,监督交州地方官,不管江东也好,交州也好,人口都比较少,必须要长期实施休养生息制度,使人口滋生,逐渐变得繁荣,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办到,至少要三十年时间,所以我希望各位在制定国策时,一定从长远考虑,绝不能局限于眼前的利益。”
这次议事一直延续到中午,众人畅所欲言,大致确定了交州的未来走向,刘璟也有点疲惫了,回到自己书房,他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这时,侍卫在门口禀报:“贾阁老求见!”
这是贾诩来了,刘璟立刻起身迎了出来,只见贾诩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向刘璟施礼:“恭喜殿下又得疆域。”
刘璟知道他必然有事而来,便笑道:“贾公进房说话。”
两人走进书房坐下,有茶童上了香茶,贾诩喝了一口热茶,才缓缓道:“殿下这次攻打交州,是准备出奇兵走海路吧!”
刘璟一怔,这件事极为隐蔽,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贾诩如何得知?贾诩又笑道:“我听司马相国说,战船已经可以沿海岸航行,建立江东到交州的海运线,我便猜到了殿下的策略。”
刘璟也不隐瞒他,点点头道:“贾公猜得不错,这是6逊的谋略,在6路布局,将交州军吸引到苍梧、庐陵一线,水军主力从海路突袭番禹,因为要利用北风,所以提前在年前后对交州动手了,其实还是比较仓促,只能用奇袭的办法,就不知会不会被交州军看破。”
贾诩捋须微笑,“我估计诸葛亮能想到,不过刘备也一定不会采纳。”
“这是为何?”刘璟不解地问道。
“很简单,刚才司马相国在提出建立海运线时,偏殿内一片议论声,看得出大家都很惊讶,甚至难以接受,刘备也是一样,他长期在北方生活,在中原征战,对水战不会适应,是法想象从来没有先例的海战,况且汉军从苍梧郡南下,就已经对交州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在现实威胁面前,刘备不会考虑海上的风险,所以我知道海路偷袭一定会成功,当然,只要船队能平安抵达番禹。”
刘璟也感叹道:“这次海路出击堪称创举,如果能成功,不仅对于将来商业运输大有益处,而且还能为我们攻打北方积累经验。”
贾诩笑了起来,“微臣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将来完全可以从海路进攻河北,东西两线夹击,令曹军防不胜防,基于这个考虑,殿下就需要封锁海上进攻番禹的消息,尽量不要传出去,防止曹军有所准备。”
刘璟点了点头,“军师提醒了我,此事不宜张扬。”
这时贾诩又道:“殿下准备怎么处置刘备和他的臣属?”
刘璟沉思片刻道:“我打算用江东的办法,软禁刘备,收编交州军,至于地方官,他们做得不错,我就依然任用,我想只要在交州驻军,这些文官也翻不了天。”
“殿下待人以宽的原则确实值得赞赏,不用担心结仇恨,但微臣建议在处理刘备的事情上,要和孙权略有不同,孙权正当壮年,野心难泯,确实需要严加看管,而刘备则不然,他已到垂暮之年,没有几年活头了,微臣建议封他为太尉或者司徒一类,任以虚职,毕竟他是大汉皇叔,在北方颇得人心,殿下可以尊他,但不用他,关键是他的儿子刘禅,殿下不妨以他儿子为质,放在成都恩养,不授之文,不授之武,锦衣玉食,养他成为庸人,这样刘备一系就彻底患了。”
刘璟眯眼笑了起来,贾诩之毒,果然名不虚传
自从刘备派大将陈到北援苍梧郡,使汉军的攻势进展放缓下来,汉军由于要防御关羽进攻,修建军城的人数大大减少,使得军城修筑进展变慢,汉军南下一个月的时间,离人军城的城墙还不到一人高,这让刘备也稍稍松了口气。
而此时,惊蛰已过,交州渐渐进入了春耕季节,各地农民都忙碌起来,番禹城的防御面临另一个不利的局面,那就是之前征调的三万民团士兵迟迟不到,令刘备焦急起来,他也知道交州民风散漫,不畏权威,农民开始春耕,很难让他们来番禹参与防御。
奈之下,刘备只能派诸葛亮去各郡督军,务必让各郡官府抽调部分民团士兵来番禹参与防御,经过诸葛亮的催促,确实有了一点效果,南海郡先调来四千民团士兵,苍梧郡和郁林郡的一万民团士兵也已经在路上。
就在刘备稍稍松了一口气之时,局势却生突然变化。
第1061章 风云突变
这天清晨,番禹城头巡守了一夜的守军们都疲惫不堪,准备平常一样交班回营休息,这些士兵大多是南海郡的民团士兵,刚刚来到番禹城,便被派来做巡夜这种苦差事。
忽然,城头上最高的眺望塔内却出了刺耳的警钟声,这是有敌军到来的警报,城头上的数千守军顿时一阵大乱,纷纷向北城垛奔去,但守军们只奔出数十步便现不对,警报竟然是从南城头眺望塔内传来。
守军们又纷纷调头,奔向南城头,尽管心中都十分惊疑,南面可是大海,敌军怎么可能从南面过来,但站在南城头上的士兵都不再疑惑,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严肃,呆呆地望着海面。
只见在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船队,最小也是千石战船,足有近千艘之多,船帆遮天蔽日,正浩浩荡荡向番禹城驶来。
但士兵们的震惊只是很短时间,片刻,城头又再次陷入混乱之中,有士兵向城下向军营内跑,有士兵丢下武器直接跑回家中,守城主将刘封大声叫骂,连杀数人,才止住了民团士兵的混乱。
刘封心中也极为紧张,紧急派人去向父亲刘备禀报,同时下令刚刚开启的城门立刻关闭,吊桥拉起,此时城内居民也受守城士兵的影响,以为汉军已攻打到城下,城门四周先开始乱了起来,哭爹叫娘,一片混乱,街上买菜的女人们纷纷向家中奔跑,刚刚开门准备营业的店铺也吓得重新关门,很快,城内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整个番禹城内笼罩在一片莫名的恐慌之中。
这时,刘备也在几十名侍卫的簇拥上来到南城,南城头上已布满了数千士兵,每个人眼中充满了震惊之色,刘封上前低声禀报,“父亲大人,应该是汉军杀来了。”
刘备恍若没有听见他的说话,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战船,他眼中充满了绝望,旁边马谡脸色苍白,他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和羞愤,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
此时,战船停泊在东江口外,正在等待后面的战船汇聚,半晌,刘备长长叹息一声,“天亡我也!”
他眼前一黑,竟然晕倒在城头,侍卫们吓得纷纷扶住他,刘封大喊道:“父亲!父亲!”
刘备半晌悠悠醒来,忍不住放声大哭,“悔不听军师之言,才有今日之祸!”
旁边侍中黄权急道:“主公先冷静下来,千万不要影响到军心。”
刘备醒悟,连忙拭去泪水,问左右官员道:“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左侍中王累道:“微臣建议先出动水军,尽量拦截住敌军战船,不要让他们进入东江,再火派人令关将军和张将军回援。”
交州军也建立了水军,有大小数百艘战船,原本是大将陈到统帅,现在陈到率援军赶去苍梧郡,水军便暂时由副将糜芳统帅,刘备点点头,目光向大将糜芳望去,“糜将军可愿替我分忧?”
糜芳心中也同样惧怕,但此时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末将愿为主公排忧解难。”
糜芳快步下城向军营走去,刘备又分别令人去火通报关羽和张飞赶回,同时他又令刘封派人去通知军师回来。
安排好了紧急应对,刘备这才在侍卫的扶持下,深一脚浅一脚返回了越王宫,刘备也算是身经百战,不至于被声势浩大的汉军吓倒,他是因为心中绝望。
刘备很清楚城中的情况,守军虽然有九千人,但六千人是战斗力极低的民团士兵,其中一半还没有兵甲,而正式士兵只有三千人,而各地民团都在前来番禹途中,能不能赶得上还是问题,更重要汉军的规模足有数万人,他们怎么能守得住番禹城?
现在他只能抱一线希望,或许汉军会实施围城打援战术,不急于攻城,云长和翼德的军队能及时赶回来。
刘备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堂上来回疾走,不时停下来向上天祷告,恳求上天再助他一次
汉军主力如期而至,甘宁为主将,6逊为司马,两人率领八百艘战船从会稽郡出,借着北风南下,船队沿着海岸航行,由于路线不熟,船队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终于抵达了伶仃洋。
此时汉军八百艘战船已经集结完毕,在为的一艘三千石楼船上,甘宁和6逊眺望着数里外的番禹城,一路艰苦跋涉,如今终于抵达的目的地,两人心中都十分感概,甘宁笑问道:“我们要不要一鼓作气,攻下番禹城?”
6逊出任司马,负责这次船队出海南征,同时要建立航线,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是这次南征的军师,刘璟有过命令,甘宁掌军队,但进攻策略由6逊负责。
6逊笑了笑道:“不用太着急,先看看刘备的反应,另外在派一支军队北上,防止刘备弃城而逃。”
一句话提醒了甘宁,他立刻回头对副将沈弥令道:“你可率五千军上岸,拦住北上之路,防止刘备弃城逃走!”
“遵令!”沈弥行一礼,转身而去。
这时,有士兵上前禀报:“启禀将军,有一支军队出南城前往码头,约三千人左右。”
甘宁一怔,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他向6逊望去,6逊淡淡一笑道:“可以猜得到,这应该是交州军准备从水路拦截我们,听说他们也有几百艘战船,估计是想和我们一战!”
甘宁轻蔑一笑,“自不量力,三千人也想来螳臂撼车吗?”
甘宁随即令道:“擂鼓进击!”
‘咚!咚!咚!’巨大的进攻鼓声敲响,五百艘汉军战船排成三列,缓缓向东江入海口驶去,准备进入东江。
而交州军由于兵力太少,只能驱驶一百艘战船前来拦截,大多是百石左右的小船,最大的战船也不过五百石,眼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汉军战船驶来,糜芳眼露惧色,挥刀大喊道:“冲上去,和敌军决一死战!”
刘备将自己关在静室内,静静地等待着外面消息传来,他最初也有逃跑之意,但这个念头很快便被打消了,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无处可去,连海面上都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船队,他还能往哪里逃?
他知道交州大势已去,且不说他们兵微将寡,远不是汉军对手,更重要是,江东已灭,南方统一已势不可挡,在大势之下,他该怎么办?刘备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静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侍卫禀报,“启禀皇叔,大势不好,糜芳敌不过汉军,已经挂白旗投降了。”
刘备只觉心中一痛,一口血喷了出来,他身子晃了几下,扶住墙壁,才勉强没有跌倒,半晌,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连跟随他多年的糜芳都投降了,真是天要亡他刘备啊!
“父亲!”
十岁的儿子刘禅出现在门口,他见地上有血,吓得他连忙上前扶住父亲,忍不住泣道:“父亲,你怎么样?”
刘备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心里闷得慌,你扶爹爹去花园里走走吧!”
刘禅小心地扶住父亲,慢慢向花园走去,“父亲,听说汉军已经杀到城下了,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刘禅带着悲声问道。
刘备目光凌厉地望着儿子,“你怕死吗?”
“孩儿不知道?”
“你告诉我实话,你怕不怕死?”刘备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
刘禅终于哭了起来,“孩儿不想死!”
儿子的哭声让刘备的心又软了下来,是啊!他才十岁,自己为何如此苛责于他?他叹了口气道:“其实谁也不想死,死的人都是没有办法,以前你也有几个兄姊,他们都死在乱军中了,我知道他们也不想死,可惜爹爹保不住他们,但爹爹一定会保住你,不会让你再和从前兄姊一样。”
“爹爹,孩儿知错了。”
刘备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脑瓜,笑道:“别说这些傻话了,扶爹爹去凤仪亭坐坐。”
随着糜芳率交州水军投降了汉军,原本就不足的守军更加捉肘见襟了,城中士兵只剩下六千人,全部都是民团士兵,而且装备不足,一半的人都没有兵甲,只能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木棒、锄头、柴刀、菜刀等等,也没有盔甲,只能穿着短衣布鞋。
更要命是番禹城从未考虑过会被围城,没有一点防御准备,没有大型防御武器,投石机、石炮等武器统统看不见,也没有经验丰富的守城大将,只有刘封率领五千人困守城池。
不过番禹城还算一座坚城,城池高大坚固,护城河和东江相连,水深两丈,宽达三十余丈,对于一般进攻的军队而言,这么宽阔的护城河确实是一大难题。
可惜成也萧何败萧何,宽达三十余丈的护城河却给了汉军战船最大的便利,数百艘汉军战船从东江驶入护城河,围着城池耀武扬威,尤其十几艘三千石楼船比城墙还高,战船上的士兵居高临下向城头放箭,吓得守军纷纷逃避,
刘封站在城楼中,望着巨大的汉军战船,他心中一样充满了绝望,他根本守不住番禹城,谁也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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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3章诸葛亮的选择
诸葛亮披了一件衣服,来到了外堂,只见外堂坐着一人,约四十余岁,相貌清朗,穿一身青衣布袍,头戴平巾,诸葛亮见此人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他是谁,笑了笑问道:“恕我眼拙,忘了先生是谁?”
中年男子躬身施礼,“在下零陵廖立,诸葛公忘记我了吗?”
诸葛亮顿时想起来了,此人是汉军军师从事廖立,当年刘备占据荆南时,诸葛亮便听说过此人才智过人,特地去拜访他,希望他能为刘备效力,但廖立却不肯答应,最后诸葛亮将他推荐给了刘璟,使廖立得到了挥才智的机会。
“原来是廖公渊,多年不见,我都忘记了,惭愧!惭愧!”
诸葛亮口中客气,心中却有了几分警惕,他知道廖立是汉军高官,他来找自己,必然是有事而来,诸葛亮请他坐下,又命随从上茶。
廖立坐下便欠身道:“这次汉军南下,不愿伤害交州民众,也尽量不破坏交州各地春耕”
不等他说完,诸葛亮便摆摆手,“现在胜负已定,交州已归汉国,再说这些已没有什么意思了,我想廖军师也不会为这个来找我。”
诸葛亮目光淡然地望着廖立,意思却很明白,有什么事就请直说,不用绕弯子。
廖立笑了笑,“先生果然坦诚,我其实奉汉王殿下之令,邀请先生去长安任职,汉王殿下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没有得到先生辅佐。”
诸葛亮淡淡一笑道:“汉王做得很好,已占据大半江山,将士效命,人民安居乐业,他当年若得孔明,恐怕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觉得汉王殿下应该是庆幸才对,为何却是遗憾?”
“诸葛先生过谦了,汉王确实是敬先生大才,目前政事堂七相尚缺一人,正是为先生准备,望先生能捐弃前嫌,共同为大汉复兴而努力。”
诸葛亮沉思片刻,脸上的嘲讽之意也消失了,他也十分诚恳的对廖立道:“汉王的心胸令人敬佩,请公渊替我转告汉王殿下,孔明感谢他的诚意,但孔明辅佐皇叔失败,已心灰意冷,无意仕途,准备回隆中老家务农,不再过问政事。”
廖立愕然,“先生尚不到四十,正是青春妙龄,为何如此颓废?”
“人各有志,公渊不必再劝了。”
廖立见诸葛亮宁可放弃相国之位而回乡务农,心中嗟呀感慨,但他见诸葛亮并非谦虚之言,确实是不想为汉国效力,心中只得叹息一声,向诸葛亮告辞,便匆匆离去了。
此时诸葛亮也不想再回番禹城,他便令随从回去告诉妻子,可收拾细软,带孩子们到番禹北面的四会县与他汇合,然后一同返回襄阳隆中。
五天后,黄月英带着两个孩子赶到了四会县,与丈夫诸葛亮汇合,在几名心腹随从的护卫下,一家人骑马北上庐陵郡,向家乡襄阳而去。
又过了十天,刘备带领家人妻妾,以及关羽、张飞等数十名文武高官和他们的家人,登上了汉军战船,数百艘战船离开了番禹城,调头向伶仃洋驶去,开始漫长的返程。
建安二十三年一月,在江东灭亡半年后,汉军趁胜南下,在北面牵制交州军主力,而荆州水军却奇袭番禹城,刘备被迫向汉军投降,交州势力灭亡。
刘备势力的灭亡意味着汉军彻底统一了南方,三月,刘璟下令设交州都督府,任命鹰击军主将刘正为交州都督,封镇南将军,率军两万驻扎交趾,又封军师从事廖立为校检兵部尚书,交州观察使,巡查交州各郡
就在汉军灭亡交州的同一时间,曹操的出丁令推行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由于出丁令只针对各地士族,而曹魏的权贵却网开一面,从而引了各地士族极大愤慨,他们强烈抗议,各地方郡县的官员纷纷辞官挂印,愤而去职,杨彪甚至公开出现在长安,号召中原各大士族支持汉国。
一时间,各郡县官员去职的消息如潮水般涌来邺都,仅河北一地,辞职的官员就达四百余人,很多县县令和县丞同时去职,造成了官府瘫痪,曹丕为此焦头烂额。
这天下午,曹丕再也忍无可忍,乘马车来到了铜雀宫,他要劝说父亲暂时放缓出丁令,曹丕下了马车,快步走进宫门,迎面正好遇到御史中丞陈群。
陈群看见曹丕,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对他道:“魏公现在心情不好,世子最好不好去触怒他。”
曹丕一惊,“生了什么事?”
陈群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刚刚得到紧急消息,汉军攻克番禹城,刘备投降了汉军。”
这个消息令曹丕大吃一惊,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刘备就灭亡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多月前,我们在长安的探子传来消息,刘璟建立了交州都督府。”
曹丕心中有点奇怪,杨添怎么不向自己汇报此事,直接报告给父亲,他心中又有点恼火起来,难道杨添觉得他翅膀硬了,不屑向自己汇报了吗?
曹丕心中虽然生杨添的气,但刘备灭亡的消息更让他心慌意乱,难怪父亲要生气,这件事确实来得太突然,这时他心中有些踌躇起来,出丁令之事要不要告诉父亲。
陈群又劝他道:“既然世子已经进了宫门,还是去见一见魏公,否则会令魏公更不高兴。”
曹丕明白陈群的意思,父亲一定知道自己来铜雀宫了,如果不见他,他肯定会生气,他点点头,“多谢陈中丞的消息,我这就去见父亲。”
曹丕向台阶上走去,又侍卫替他去禀报了,片刻,侍卫出来道:“魏公令世子进去。”
曹丕稳了一下心神,又整理一下衣冠,这才匆匆走进了内宫,一直来到父亲曹操的官房前。
“魏公,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房间里传来曹操不高兴的声音,听得出他心情很不好。
曹丕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房间,跪下行礼道:“孩儿拜见父亲!”
‘啪!’一声,曹操将一份情报狠狠摔在他面前,恼怒万分地斥责道:“看看你手下是怎么做事的!”
曹丕吓得浑身一哆嗦,头低得更深了,曹操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儿子曹丕的到来又勾起了他刚刚压制住的怒火,这也是他几年来最恼火的事件,刘璟竟然攻灭了交州,他事先竟然一点也不知情。
这是一个重大的战略失误事件,交州被攻灭,刘璟统一了南方,却使他陷入被动,现在才三月,这就意味着到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初,汉军将完成备战,从而动对曹魏的战争。
当然,曹操并不是为汉军赢得备战时间而生气,而是他们的情报组织无能,这么重大的军事行动居然事先没有一点现,长安情报点的人都吃屎去了吗?
曹操每每想到这,就恨得咬牙切齿,自从几年前长安情报点搞到一份平章台的议事记录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建树,送来的情报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真正的绝密情报一件没有。
曹操的拳头慢慢捏紧了,他一定要清洗长安情报站,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
想到这,曹操慢慢抑制住了内心的滔天怒火,回到位子坐下,他注视儿子半晌,才冷冷道:“你起来吧!”
曹丕慢慢站起身,双膝都跪得有点麻木了,他不敢揉搓,垂手站在一旁,曹操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恼火吗?”
“孩儿知道,是情报不力,汉军攻灭了交州我们才得到消息,孩儿也同样感到震惊。”
“是陈群告诉你了?”
“是!”
曹操脸色稍稍缓和,叹息一声道:“现在才三月,不!应该是在上个月,汉军就攻灭刘备,这么神,刘备的军队竟有如此不堪吗?”
曹丕感觉父亲语气缓和了,他略略壮气胆道:“父亲,上次交州军北伐,也是在短短时间内被汉军打得落花流水,孩儿觉得,根本原因是交州军不堪一击。”
“或许有一点这个缘故吧!越向南的军队越是战斗力弱小,不过交州军是本土作战,拥有人和地利,若交州这么容易被攻灭,当年始皇帝就不会让赵佗率四十万秦军南下,我觉得这里面必有蹊跷,一定要把真正原因找到。”
“孩儿会派人去专门调查此事,一个月内,一定给父亲回复。”
曹操摇了摇头,“一个月查不到什么,至少要三个月,这件事我不给你期限,但你要放在心上,派最得力的手下去调查。”
“孩儿明白了。”
曹操长长吐了一口气,交州被灭,刘备投降,他也无可奈何了,关键是他该怎么应对这个变化,战略该怎么调整?
沉思片刻,曹操对儿子道:“当务之急是要调整长安的情报组织,我觉得我们情报非常无能、软弱,重要的情报什么都搞不到,那个杨添是个只会害人的小人,不准他再管对外情报了。
曹丕想到杨添绕过自己,擅自越级向上汇报,他也不由暗恨,立刻道:“孩儿马上就换人,不会再让他主管对外情报。”
曹操又咬牙道:“另外,汉军在邺都的情报点也要给我挖出来,他们是我的心腹之患。”
..........
第1064章兔死狗烹
曹操如此痛恨汉军在曹魏的情报组织,是有原因的,前年合肥大战时,鲜卑使者前来曹魏,提出愿意用牛羊来换取生铁,后来便再也没有消息。
直到鲜卑再派人来质问,曹操才知道使者在幽州境内失踪了,他命令曹彰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处废弃的水荡小道内现了鲜卑使者的尸体,在仔细调查后,从驿站管事的口中他才知道,有人冒充曹彰骑兵,骗走了鲜卑使者,这无疑是汉军的探子假扮。
汉军探子竟如此得力,让曹操感觉到了威胁,汉军的探子已经不是刺探情报那么简单,还会有组织地暗杀、破坏,如果不及时铲除,会酿成大患。
曹操见儿子曹丕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便又重重哼一声,“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曹丕确实有点走神了,他在考虑如何向父亲说出丁令之事,父亲的呵斥令他一激灵,连忙低头道:“孩儿听见了,会立刻着手布置。”
曹操看了儿子片刻,他看出儿子有心事,便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对为父说吗?”
“孩儿本来有一件重要之事,想向父亲汇报。”
“不要吞吞吐吐,什么事?”
曹丕只得硬着头皮取出他的报告书,呈给父亲,“请父亲过目!”
曹操接过报告书看了一遍,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有这么多人辞官吗?”
“父亲,这只是河北,还有并州、中原,孩儿担心辞官潮会愈演愈烈。”
“哼!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
曹操不屑一顾,对曹丕道:“想当官之人多的是,从太学中挑选年轻才俊,正好趁这个机会换掉这些世家把持的地方官府。”
曹丕愣住了,父亲怎么会如此掉以轻心,他急忙道:“父亲,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们还会挑起民众造反”
“你糊涂!”
曹操刚刚抑制住的怒火又再次燃烧起来,他拍桌子呵斥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妥协,放弃出丁令吗?我这个要死的人了,还有必要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吗?还不都是为了你们,为了曹魏子孙社稷!”
曹丕再次跪下,“父亲息怒,请息怒,孩儿没有那么不堪!”
曹操只觉头脑一阵眩晕,他靠着身后屏风,慢慢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才徐徐问道:“现在官府一年的税赋有多少?”
“回禀父亲,大约五百万石。”
“那我们现在有三十万军队,按每个士兵一年消耗十二石粮食计算,我们一年的军粮就需要三百六十万石,还要考虑鼠虫破坏,五百万石官粮换成军粮后,还有多少粮食支付官员俸禄,还有日常消耗,还要赈济灾民,这笔帐你算过吗?”
“父亲,我们可以用军屯。”
曹操轻轻叹了口气,“丕儿,汉军可没有军屯,军队屯田对训练影响很大,我估计明年会有战争爆,不加强军队训练,拿什么和汉军作战?没有足够的存粮,战争能坚持多久,丕儿,合肥大战的教训你忘记了吗?”
“孩儿须臾不敢忘记。”
“你主管政务,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急于推行出丁令,没有自耕农,就没有足够的粮食,这些士族储存了大量粮食,打击他们,我们短期就可以得到军粮储备,长期则有稳定的财源,可谓一箭双雕,至于他们反抗、不满,那是必然,也没有什么可商量,要反抗就镇压,他们要投降汉国,那就随便他们,只要支持我们的根基不动摇,其他都无所谓。”
曹丕本来想建议父亲适当在权贵中推行出丁令,以平衡士族的不满,但父亲的最后一句话让他不敢再说出来,半晌,他只得无奈道:“父亲,孩儿并不担心地方上的官员空缺,正如父亲所言,可以从太学委派年轻士子出任,但孩儿担心邺都的官员,至新年以后,邺都官员普遍没有完成既定目标,政务运作缓慢,感觉官员非常消极,得过且过,孩儿很担心四月官职调整后,会引起邺都官员的辞官潮,恐怕就难以处理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吗?”
曹操冷笑道:“去年秋天官场清理太狠,后患渐渐暴露出来,若不是我极力保住钟繇,不知还会捅出什么篓子?”
曹丕原打算慢慢引到出丁令上去,毕竟很多官员都出身士族,或者是几大世家的门生,地方官府太远,他想用邺都官员来说事,没想到父亲却扯出了去年秋年的建安七子案,着实让曹丕有点尴尬。
“父亲,不至于吧!”
“什么叫不至于,人心是肉长的,那么多无罪之人被含冤而死,你以为别人会忘记吗?现在邺都所生的一切,都和去年清理官场有关。”
曹丕不敢反驳,他心中暗恨,明明建安七子案是得到父亲默许,现在父亲又将责任推到自己头上,让他心中很是郁闷。
这时曹操沉默片刻道:“去年建安七子案,很多官员都是无辜而死,必须有人要出来承担责任,要给邺都官员们一个交代,我建议就拿杨添开刀,痛恨他的人太多,把责任推给他,也可以缓和邺都官员心中的不满。
曹丕脑海里突然跳出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现在杨添就是那条要烹杀的走狗,虽然杨添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但父亲已决定对他动手,曹丕也不想再阻拦了,他便缓缓点头,“遵父亲之令!”
“去吧!早日给我把汉军的情报点挖出来。”
曹丕行一礼,慢慢退下去了,曹操的目光又落在交州情报上,他长长叹了口气,所谓内忧外患,他现在深深体会到了,汉军攻灭交州,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要么在出丁令上做出妥协,要么就实施更猛烈一些,无论如何,他要在年底之前储存到两百万石军粮,以应对明年的战争风险
杨添最害怕的事情还是生了,当天晚上,数百精锐的虎贲侍卫包围了他的府邸,将杨添从被子里抓了出来,侍中华歆向他宣读了调查令,弹劾他有贪赃枉法的不轨行为,当场免去他御史中丞之职,不等杨添叫冤,虎狼般的侍卫便将他抓进了铁笼马车,向大理寺狱驶去。
酷吏杨添被抓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上午传出,顿时朝野一片欢腾,整个邺都也沸腾了,那些曾被杨添残害的家庭纷纷点燃了爆竹,庆贺扬眉吐气的一天。
曹丕也没有想到抓捕杨添会有如此巨大的效果,让他不得不佩服父亲的老辣,在关键时刻将杨添抓出来救场,从而大大缓解了官场上压抑的气氛。
不过曹丕也并不轻松,昨天父亲给压下了两个任务,一个是探查汉军灭亡交州的真相,他已派心腹侍卫赶赴番禹,这个问题不大,父亲没有给他期限,但另一个任务却让他有点难办,挖出汉军在曹魏的情报组织。
曹丕当然知道汉军在邺都以及其他地方都有秘探,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但要挖出这张情报网却不容易,他一直在想法设法寻找汉军的情报点,却始终一无所获。
去年夏天,他的手下破获了一个秘密组织,原以为是汉军的情报点,不料却是袁氏余孽,令他失望之极,现在父亲又要让他挖出汉军情报网,他又该从何入手?
曹丕负手在官房里来回踱步,这个任务他原来是交给杨添来做,现在杨添被抓,他得换一个人了,那么换谁更加合适呢?
正思考着,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启禀世子,大理丞周元有急事求见!”
周元是大理寺的第二号人物,也是曹丕得力干将之一,年约三十五六岁,出身军队,曾出任曹仁的行军司马,精明干练,连曹操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次杨添的案件就是他负责审理。
曹丕精神一振,连忙令道:“带他进来!”
片刻,身着官服的周元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参见世子!”
“周使君可有什么好消息?”
周元上前低语几句,曹丕一怔,“此事可当真?”
周元点点头,“他自己承认了。”
曹丕顿时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吃里扒外的该死家伙,真该千刀万剐!”
他立刻披了一件外袍,对周元道:“带我去大理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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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5章 小人出卖
大理寺阴暗的天牢里,杨添绝望地望着头顶上的一线光亮,这座监牢虽然远不如他亲手打造的御史台黑狱阴森恐怖,但也足以摧毁他的意志。
或许是他残害的无辜太多,杨添尤其怕死,他害怕那些人变成厉鬼来向他索债,他刚刚享受到荣华富贵,可一转眼,荣华富贵就破灭了。
他昨晚一夜未眠,不等周元上刑,他便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知原原本本交代了,甚至连他在长安被抓,成为汉军的卧底之事,也一一交代,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
此时他一闭眼,就仿佛看见那些被砍掉脑袋,四肢不全的官员来找他索命,杨修、陈琳、崔琰、刘桢、应玚、徐干等等,这些人都曾被他残酷折磨,最后处死。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杨添立刻扑上去,大喊大叫:“饶了我吧!”
他抓着铁栏杆大声叫喊,带着哭腔,“饶我一命,我什么都愿说!”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了,杨添慢慢抬起头,却看见了曹丕冰冷的目光,他就像遇到救星一样,伸出双臂大喊:“世子!世子!救救我,我是你心腹啊!”
曹丕蹲下来问他道:“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向汉军探子泄露情报?我是说前年的鲜卑使者之事,知道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之一。”
杨添胆怯地低下头,半晌道:“是我泄露了秘密。”
“很好,你在哪里?向谁泄露了秘密?”
杨添哀求道:“如果我说了,世子会绕我一命吗?”
“你说吧!我会考虑。”
“我是在三晋酒馆,向李孚泄露了秘密。”
“李孚?此人是谁?”
“他原来是袁绍的幕僚,后来投降了刘璟,应该是汉军在邺都的头目吧!”
这个消息着实让曹丕深感意外,他立刻站起身向监狱大门走去,杨添没想到曹丕说走就走,没给自己一点说法,他顿时急了,抓着铁栏杆大喊道:“世子,建安七子案可是你交代的,我完全是按照你的嘱咐来办,你不能不管我!”
曹丕停住了脚步,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他回头看了周元一眼,周元会意地点点头,半个时辰后,大理狱传来消息,杨添已畏罪自杀
铜雀宫,曹丕向父亲曹操汇报了杨添的口供,曹操一拳砸在桌上,心中恨极,“原来他是汉军的卧底,难怪长安没有重要情报,难怪我事先不知道汉军攻打交州,一定是被他隐瞒住了,立刻查抄他的府邸,把所有被他隐藏的情报都找出来。”
“孩儿已经派人去了,另外孩儿建议任命大理丞周元为御史中丞,主管对外情报。”
曹操对周元印象不错,他点点头,“可以!”
曹丕大喜,他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父亲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又连忙道:“启禀父亲,关于汉军在长安的情报点,孩儿已经有眉目。”
曹操精神一振,问道:“什么眉目?”
“杨添交代,他每次都是去三晋酒馆提供情报,汉军在邺都的情报头子叫做李孚。”
“李孚?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说过。”曹操一时想不起此人是谁。
“父亲应该有印象,此人原本是袁绍的幕僚,我们围攻邺城时,此人假扮曹军都督混入城内。”
提起那件事,曹操顿时想起来了,“原来是他,此人很有胆色,后来我还找过他,没想到他竟然投降了刘璟,有此人坐镇邺都,难怪汉国的探子那么厉害。”
曹操又问道:“有没有派人去抓捕?”
“孩儿暂时没有打草惊蛇,但孩儿需要虎贲卫协助。”
“杨添被抓,他们必然会有警惕,不能再耽误,必须要立刻抓捕。”
曹操当即令道:“让许褚来见我!”
杨添被抓的消息先在官场中传播,然后才传到民间,位于城南的三晋酒馆依然和往常一样营业,生意清淡,客人极少,尽管是做亏本生意,但三晋酒馆是汉军情报网的一个点,不能关门。
在汉军庞大的情报网中,三晋酒馆只是一个很小的点,真正的情报探子只有掌柜一人,其余酒保都不知情,但这个情报点的主要作用就是李孚和杨添进行联系的桥梁。
一早,酒馆开门没有多久,王掌柜便听见城内各处传来爆竹声,他不知生了什么事,便让一个酒保去打听消息,不多时,酒保跑回来报告,是御史中丞杨添被抓了。
这个消息让王掌柜大吃一惊,尽管他和普通人一样,痛恨杨添的残暴,但毕竟杨添是汉军的一个重要情报来源,尤其他每次都是和李孚直接接触,他会不会把李孚供出来?
处于情报人员的敏感,王掌柜立刻让酒保们关了酒馆,各自回家,他则跑去寻找李孚。
李孚虽然是汉军在邺都的情报头子,去年被升为司马,司马的上面就是军师,这已经属于汉军的高级文职了,但李孚还是有一个老毛病改不了,好酒好色。
他没有家小,独身一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青楼中度过,他尤其喜欢邺都的白玉楼,他是这里的常客,大部分时间都会泡在青楼中。
今天也不例外,李孚一早醒来,又换了两个女人,左拥右抱地喝酒寻乐,他喝的是青楼自酿的果酒,邺都在前年颁布了禁酒令,禁止用粮食酿酒,不过现在又稍微放松,允许酒馆、青楼、旅舍等场所酿果酒,但不得对外销售,只能自用。
李孚之所以喜欢白玉楼,就是因为这里酿的花梨酒很合他的口味,女人倒是其次了,李孚喝得正酣,这时,一名婢女跑进来道:“李使君,门外有个姓王的酒馆掌柜找,说是有要紧事。”
旁边两个女人都笑了起来,“可是来向李使君要酒债?”
刘璟之所以能容忍他好色贪杯,就在于李孚公私分明,从不会因为酒色而误事,李孚立刻明白有事情生了,他一把推开两个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正好遇到急得跳脚的王掌柜。
他将王掌柜拉到一旁,低声道:“生什么事了?”
“我的爷,快走吧!杨添被抓了。”
李孚也吃一惊,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今天一早,城内到处在放爆竹庆贺?”
“那酒馆被包围了吗?”
“暂时没有,要被包围,我还能出来吗?”
李孚沉思片刻,杨添很可能是昨晚被抓,而且昨晚没有供出他们,否则酒馆早就被包围了,他现在当然可以离城,但他的住处还有一些重要情报,包括一份情报探子名单,他必须要烧掉才能走。
想到这,李孚对掌柜道:“你现在就离开邺都,去郭氏庄园躲一躲,我回一趟宿地,马上就过来。”
李孚是个极为精明能干之人,考虑问题周密,所有情报人员都没有带家眷,以免被拖累,王掌柜在城内也没有家眷,立刻离开白玉楼,向城门而去。
李孚则翻身上马,向自己宿地奔去,他的宿地就在三晋酒馆附近,李孚并没有走大街,而是沿着小街小巷奔行,他正要奔出一条小巷,却忽然勒住战马,他看见了十几名士兵在前方大街上奔过,这些士兵都是头戴虎头盔的虎贲卫,曹操的随身侍卫,他们出现,必然有重要情况生。
李孚立刻翻身下马,将马匹托给一家小店,他反穿厚袄,扯去头巾,将头弄乱,又在脸上和身上抹了黑泥,又找块狗屎涂在身上,神情变得呆滞,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墙角睡醒的老乞丐。
李孚慢慢走出了小巷,这是一条南门大街,三晋酒馆就在数十步外,而他的宿处则在对面的一条小巷里。
此时三晋酒馆已被虎贲卫士兵团团包围,店门被踢开,一群士兵冲进去搜查,远处则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指着酒馆议论纷纷,数十名虎贲卫士兵则挎刀四处巡逻,寻找大街上可疑之人。
李孚慢慢走着,前面正好站着两名虎贲卫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两人疑惑地看着他,李孚没有躲闪,反而笑嘻嘻迎上去,“军爷,酒馆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可以免费吃饭。”
他猥琐的笑容,身上一股狗屎恶臭,顿时让两名士兵差点呕出来,两名士兵连忙躲开,大骂道:“哪来的乞丐,快滚!”
李孚笑嘻嘻指了指小巷,慢慢吞吞地走进巷子里,站在巷口看热闹的人纷纷捂鼻躲开,谁都没有认出,这位披头散,满脸肮脏,身上出恶臭的乞丐,就是平时神气活现的李大爷。
李孚回宿地迅烧了重要情报,很快离开了邺都城,他走后没多久,整个邺都便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大搜查。
第1067章 叶城事件
南阳郡叶县,这里是汉军和曹军交往最密切之地,距离叶县东北约四十里,便是颍川郡的昆阳县,昆阳县的战略位置原本没有叶县重要,城池不算高大,地势也不够险峻,人口也不多,只是一个普通的农业小县。
但自从汉军攻占南阳郡,将驻军推移到叶城一线时,昆阳县就变成了曹军防御汉军的最前沿,它的重要性也彰显出来,曹军为此重新修葺城墙,扩大驻军,使昆阳县的驻军达五千人,由大将蔡阳率领。
而叶县的汉军也有驻军六千余人,由中郎将蔡进统帅,双支蔡军只相距四十里,呈对峙状态。
昆阳县的主将原本是李典,因为李典是夏侯惇的人,在曹真接管许昌防御后,在重要位置上都换上了自己的人,曹真便以李典曾在叶县被俘虏过为理由,将昆阳县主将换成了乐群。
在李典担任主将之时,虽然汉曹两军并不友好,猜忌之心很重,稍有风吹草动,两边便剑拔弩张,不过蔡进和李典都是谨慎之人,各自约束士兵,没有生过冲突。
乐群是曹军大将乐进之弟,生性狡诈,武艺高强,原本是曹纯部将,曹纯在南阳战死后,由曹真接管虎豹骑,乐群又成为了曹真的部将,他善谄曹真,便渐渐成为曹真的左膀右臂,官任偏将。
虽然乐群没有李典那样谨慎小心,且颇为阴险狡诈,但他得到曹真的严令,不准和汉军生冲突,故上任三个月来,乐群也能约束手下,没有和汉军生过冲突。
不过他却有另一种心思,那就是利用职务敛财,昆阳地处宛颍商道的核心之地,往来商贾极多,这便使蔡阳多了一条生财之道。
自从合肥大战结束后,中原的战事渐渐平息下来,至今已有一年半,经济和商贸也渐渐恢复,往日冷清的商道上也变得热闹起来,不时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商队出现在官道上。
南方的药材、丝绸和茶叶,北方的皮毛、牲畜和手工器具,大多在双方销售不错,加上双方都鼓励贸易,降低商税,南阳一线的商业渐渐变成十分繁盛。
这天上午,一支由三百余匹骡子组成的商队从叶城走出,向昆阳县而去,这支商队是襄阳蔡家的商号,是蔡氏商行十支商队之一,骡背上满载着江夏出产的上好丝绸。
蔡家由于长期不肯配合汉国的削田方案,已渐渐被挤出了汉国的权力中心,襄阳太守蔡琰三年前因身体病弱而退仕,蔡家便再也没有年轻才俊进入官场,目前只有蔡进在军方任职。
去年家主蔡琰去世后,蔡进也没有能继承父亲的家主之位,而是由族叔蔡林担任了家主,虽然蔡家在官场上失意,但蔡家依然拥有近两千顷土地,还是襄阳第一富族,而且蔡家在襄阳底子不错,襄阳官府对蔡家多少有所照顾,所以蔡家虽然被边缘化,但也过得挺滋润,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
新任家主蔡林的生意头脑比较灵活,不再局限于靠土地收成,而是积极投身于贸易和产业,在襄阳和樊城有不少酒馆商铺,又在樊城成立了蔡氏商行,做起了跨境贸易,将荆州的货物输往许昌,又从许昌购买货物南下,利润十分丰厚。
大将蔡进站在城墙上,望着商队走远,他眼中生出一丝忧虑,他为家族的前途担忧,他觉得家主的商利心太重,过份看重钱财利益,对蔡家的长远前途考虑太少,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关闭蔡氏家学和蔡氏武馆,蔡林认为家学和武馆耗费太大,蔡氏子弟完全可以去官学读书,武馆的土地可以改为商用,每年能节省两千万钱支出。
还有开设蔡氏商行,建立了十支商队,还准备购船,建立商船队,这一切都让蔡进无语,以陶氏家族的商业之盛,尚要退出商业,建立家业,不惜代价聘请名儒,专注于培养子弟,相比之下,蔡家却走了相反的路线,这样下去,不出十年蔡家就会彻底没落。
蔡进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蔡家看不清形势,过分看重家族利益,最终会毁了这个家族,就凭他蔡进一人,也独力难撑。
骡队一路前行,中午时分便过了叶昆桥,这座桥原本叫三眼桥,现在成为汉曹界桥,便改名为叶昆桥,过了这座木桥,便进入昆阳县地界。
商队执事姓王,约五十余岁,是蔡家的老家人,为人十分和善,另外还有十几名与他一同前往许昌的伙计,照顾着三百余头骡子。
王执事有点担心,他往返许昌和襄阳几次,都还算顺利,但上一次在昆阳县却被收取了高额过路费,几乎相当于税钱了,等于一批货物在颍川郡要交两次税,不知这一次又要交多少过路费。
“王老爹不要担心了,反正东家也不在意这点过路费,就当买个平安吧!”负责保护安全的杨青见王执事愁眉不展,便笑着劝他道。
“哎!你说得对,咱们这么多货,才十几个人,万一路上有什么闪失,回去没法交代啊!就当是花钱买平安吧!”
正说着,前方出现了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奔来,王执事连忙让伙计把骡队赶到一旁让道,骑兵队奔至骡队面前,却停了下来,为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将领,正是乐群之子乐弈,他本来是来边界巡哨,却遇到了这支商队。
“你们是哪里商队,要去哪里?”
王执事连忙上前陪笑道:“我们是襄阳的商队,去许昌卖货。”
乐弈听他将许都称为许昌,心中有点不高兴,便有心刁难一番,他用马鞭一指,“把货包打开,要检查!”
王执事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钱囊,约一百多文钱,这是准备进城时行贿守城士兵,现在就要用上了。
“这点小意思请将军喝杯水酒!”
乐弈哪里看得上他这点小钱,马鞭一抬,将钱袋打飞出去,铜钱落得满地,乐弈厉声喝道:“立刻开包!”
王执事无奈,只得让伙计们打开货包,粗麻货包内全是一匹匹上好绸缎,乐弈有点呆住了,他上前轻轻抚摸这些绸缎,光滑的缎面令他爱不释手,他心中贪念顿起,回头给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们顿时明白,少将军看上这批丝绸了。
他们对敲诈商户早已驾轻就熟,立刻分头去检查货包,商队只有十几名伙计,顾头不顾尾,根本看不过来,这时,一名士兵大喊起来,“将军,这边有违禁兵器!”
乐弈脸一沉,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士兵们从一只货包翻出十几把军弩,王执事跟上前,他也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有军弩,他急道:“将军,我们没有带军弩,这些弓弩不是我们的”
不等他说完,乐弈劈头就是一鞭,“放肆!难道是我栽赃你们吗?”
他一挥手,“统统带走!”
士兵们如狼似虎冲上来,架着他们便走,王执事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对方是想吞掉这些丝绸,他强忍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拼命挣扎着大喊大叫,“我们是襄阳蔡家的商队,你们不能这样,放开我们!”
如果是十几年前,蔡瑁还是荆州军师,无论是荆州军还是曹军,都要给蔡家几分面子,如今蔡家早已没落,乐弈哪里把蔡家放在心上,他狞笑一声,“原来是蔡进派来的探子,随敢反抗,立刻砍了。”
伙计们都不敢再挣扎,王执事心中已绝望了,就在这时,他的副手杨青忽然挣脱了士兵,飞奔几步,翻身抢上一匹战马,打马便逃,杨青原本是蔡家武馆的教头,武馆被解散后,他便成为商队的护卫,他身手矫健,趁士兵不备,竟然逃脱了。
“有人抢战马!”士兵们都大喊起来。
乐弈大怒,带着十几名骑兵疾追赶,片刻便奔出十几里,前方便是叶昆桥,眼看对方要奔上桥头,乐弈摘下弓箭,抽出一支箭,瞄准了杨青的后背,一箭射出,这支箭又快又狠,正中杨青右肩,杨青浑身剧烈晃动一下,却没有栽下马,一口气冲过了叶昆桥,刚过木桥,他再也支持不住,从马上栽落下地。
乐弈心中大喜,催马向木桥冲去,十几人过了木桥,只见对方已忍痛爬起,正踉踉跄跄向前奔跑,乐弈大喝一声,“往里逃!”
他催马追了上去,眼看要追上杨青,就这时,一支鸣镝从他头顶上射过,出尖利的啸声,吓得他勒住战马,却只见旁边树林内冲出一队汉军巡哨骑兵,约三十余人,一起举弩,冷冷地对准他们。
乐弈见他所追赶之人又跑出二十余步,要追上去恐怕已来不及,他不敢再追,他们此时已经越界,再耽误下去,恐怕对付就要放箭了。
他连忙举起手,对汉军士兵道:“我们是在抓逃犯!”
对方却不睬他,为军候冷冷道:“滚回去!”
乐弈心中大恨,只得调转马头,奔过了叶昆桥,头也不回地向昆阳县奔去。
这时,杨青已快支撑不住,他奔到汉军斥候面前,低声道:“我是蔡将军家人,快禀报蔡将军”
话没有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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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8章 一触即发
杨青醒来时,现自己已躺在一张床榻上,伤口也包扎好了,旁边就坐在大将蔡进,他急忙要挣扎起身,蔡进却按住他,“不要动,当心迸裂了伤口。”
杨青躺下,忍不住哭了起来,“将军,曹军栽赃我们,说我们带违禁兵器,把人和货物都带走了。”
这种事情蔡进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蔡家也遭遇到了,他冷冷问道:“你没告诉他们,你们是蔡家的商队吗?”
“王执事说了,但为军官则说我们是将军派去的探子,变得更加凶狠。”
蔡进心中恼火,连最起码的面子都不给,乐群欺人太甚,他便对杨青道:“你好好养伤,这件事我来处理。”
蔡进走了出来,问救回杨青的巡哨军侯道:“对方是什么人?”
“有弟兄认识那名巡哨军官,是乐群之子乐弈。”
蔡进沉吟片刻,吩咐左右,“去把许先生请来!”
许先生叫做许召,现任叶县驻军主薄,他的家族是叶县望族,从前和曹军往来比较密切,片刻,许召匆匆赶来,施礼道:“叶将军找属下有事吗?”
“是这样,我家族的一支商队被乐群之子掳走,我觉得这里面有点误会,想烦请许先生去一趟昆阳县,给乐群说一说,请他给我一个面子,把人和货物放回来。”
许召和从前的曹军主将李典关系不错,李典被刘虎俘虏后,他对李典照顾有加,后来合肥战役结束,李典也被放了回去,一直对他心有感激,如果昆阳县主将是李典,那么这对他而言就是小事一桩。
但现在昆阳县主将换成了乐群,他们从未打过交道,而且据说这个乐群极为贪赂,他未必肯给蔡进面子,但许召也没有办法,只硬着头皮答应了。
许召带着两名随从骑马前往昆阳县,离昆阳县还有十里时,旁边树林内忽然冲出一支骑兵,将他们团团包围,为之人正是乐群之子乐弈,他和父亲乐群一样狡诈,知道蔡进会派人来交涉,便躲在这里等候,果然抓了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乐弈恶狠狠问道。
许召穿着汉军文官军服,他拱手道:“在下叶城汉军主薄许召,奉蔡将军之令,前来见你们乐将军,请带路!”
“哼!我还正要去找蔡进,他派探子进入昆阳境内,是什么意思?”
许召一怔,“阁下是何人?”
“你休管我是何人,你若要去见主将,我这就带你去。”
许召见他们一个个杀气腾腾,面色不善,他心中暗忖,‘莫非这就是乐群之子?若跟他去,定会被害了性命。’
他勉强笑道:“我是来给乐将军送信,若你们愿代劳,我就不去了。”
他取出蔡进的信,递给乐弈,乐弈虽和他父亲一样贪财,但也不鲁莽,他知道不能胡乱杀对方的官员,他的目的就是阻止对方去见父亲。
他接过信道:“我自会把信给主将,你请回吧!”
许召拱拱手,调转马头便匆匆忙忙走了,乐弈见他走远,冷笑一声,将信撕得粉碎,一挥手令道:“我们走!”一队骑兵急向昆阳县奔去。
许召回到叶县,却没有说实话,他告诉蔡进,他在半路被乐弈率军拦截,威胁他的性命,信也被乐弈抢走,他侥幸逃了回来。
蔡进没想到乐弈竟如此无礼,他心中恼火万分,但他是个谨慎之人,不敢擅自采取行动,便立刻了一封鸽信给宛城文聘,简要向他汇报了此事。
黄昏时分,蔡进站在城头注视着远方,心中有一丝伤感,这些年他受蔡家连累,升职也受到了影响,像霍峻、向宠等荆州派系将领都升为偏将,他的师父文聘更是升为襄宛都督,而他却止步于中郎将,虽说刘璟待他也不薄,还封他为亭侯,但他想再向上走,恐怕就难了。
根本原因就在于蔡家不识时务,占据了太多良田,又目光短浅,以为襄阳官府不敢动他们,当初父亲要求家族只保留五百顷土地,其余上缴官府,却遭到家族上下强烈反对,父亲也气得一病不起。
蔡进至今还记得父亲去世前拉着自己手说的一番话,若能劝服家族,固然是最好,但如果家族不思改过,他可以和蔡家割裂,自立家族,刘璟一定会念旧情,委予他重职。
本来父亲去世后,应该是由他继承家主之位,不料家族十几名长老却修改了家主继承规则,一致推举明善房的蔡林为家主,很明显就是不让他继承父志,这令蔡进对家族已心灰意冷。
此时他又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难道自己真要和蔡家割裂,自立家族吗?
只是因为蔡家在十年前已经分裂过一次,蔡瑁在邺都建立了新蔡氏家族,自立为家主,蔡进不忍心家族再次分裂,所以他一直没有实践父亲的遗言,但此时,他心中忽然涌现出和家族决裂的强烈愿望,蔡进不由慢慢捏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大喊道:“将军,都督的急信。”
蔡进精神一振,这是师父给他回信了,他连忙道:“快把信给我!”
士兵将一管鸽信递给了蔡进,蔡进展开鸽信,眯眼细看,只见信上只有四个字‘挑起事端!’
蔡进缓缓点头,他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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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县和昆阳县的边界其实是一条小河,当地人叫做柳水,小河长约五十余里,最后注入淯水,河床不宽,河面最宽处也只有四丈,最窄处不到两丈,叶昆桥便架在这条柳水上。
柳水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河床两边长满了柳树,一到仲春时节,柳絮漫天飞舞,蔚为壮观,但自从曹汉在这里形成对峙之势后,这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每天都有各自的巡哨士兵在柳水两岸来回巡逻。
入夜,一支三十余人的曹军巡哨队正和往常一样在柳水北岸巡逻,他们不时留意对岸的动静,遇到对岸汉军的巡哨士兵也是每天晚上都会生之事,骂几句,或者扔几块石头,对曹军士兵而言,也算是一种苦中取乐。
但今天晚上他们却一直没有遇到对岸的汉军巡哨队,几名士兵忍不住嘟囔起来,“人家都有放假休息,我们却每天都要干苦差。”
“闭嘴!好好巡逻。”为屯长回头骂了士兵们一句。
就在这时,四面忽然涌出了无数的黑影,将他们团团包围,曹军巡哨队吓得面面相觑,不知生什么事?为屯长认出了对方,竟然是汉军士兵,足有两三百人,举起弓弩对准了他们,他心中一阵憷,胆战心惊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为汉军将领一挥手,“将他们统统拿下!”
一夜之间,曹军五支巡哨队悉数被汉军抓走,此事惊动了曹军主将乐群,他心中大怒,次日一早率领三千士兵冲到叶昆桥。
此时蔡进也早有准备,他已率领数千士兵埋伏在桥南岸的树林内,等着曹军上钩。
乐群等了片刻,见没有汉军巡哨上前询问,他心中急躁起来,回头对一名牙将令道:“你带五百弟兄杀过去,给我抓一支汉军巡哨回来。”
“遵令!”
牙将一挥手,率领五百手下冲过了叶昆桥,向汉军时常巡逻的官道奔去,但只奔出百步,两边树林内传来一声梆子响,树林内乱箭齐,曹军士兵措不及防,顿时被射翻百余人,其余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掉头便逃,又是一阵乱箭射来,这一次箭矢更多更密,射翻了两百余人,连曹军牙将也身中数箭,当场从马上栽落。
远处的乐群大吃一惊,汉军竟然有埋伏,他急命左右后撤,两千五百曹军如退潮一般向后撤退,足足撤出一里,才慢慢停下,进入叶县地界的五百曹军只有八十余人逃了回来,还有不少人身上带着箭伤,损失惨重。
乐群远远望着站在柳水对岸的汉军士兵,气得浑身抖,汉军明显是用计谋引自己上当,他再也忍无可忍,喝令道:“三军列队,杀上去!”
曹军迅列队,一队队士兵手执盾牌,缓缓向柳河靠拢,这时,汉军已排出箭阵,一千支军弩对准了缓缓靠近的曹军士兵,但曹军并没有进入弓弩射程,而是在一百五十步外和汉军对峙。
乐群此时已渐渐冷静下来,他不明白汉军为何会突然挑起事端,但汉军这样做必然是有所目的,自己不能太冲动,以免落入了汉军的陷阱。
他派一名士兵上前去大声喝问:“双方各自巡逻,汉军为何要抓我们的巡哨士兵?”
汉军却不理睬,也不回复,反而一支箭从喊话士兵头顶射过,吓得士兵逃了回来,就在这时,曹军身后忽然鼓声大作,只见一支汉军从后面杀来,后面士兵防备不及,顿时一阵大乱。
蔡进立刻喝令道:“杀上去!”
三千汉军齐声呐喊,一鼓作气冲过了叶昆桥,向曹军杀去,曹军腹背受敌,混乱中各自逃生,乐群见势不妙,拨马向西而逃,曹军大败。
汉军一路追杀,杀得曹军哭爹叫娘,投降士兵不计其数,北撤道路已被汉军阻截,乐群无法回城,只得率残兵向西落荒而逃,此时在昆阳守城的乐弈听说汉军大举进攻,父亲已大败,去向不明,他心中慌乱异常,担心自己守不住城池,便放弃了昆阳县,率领守城士兵向北撤离。
昆阳陷落,汉军占领了颍川郡的第一个县城,昆阳县,南阳局势生了骤变,许都主将曹真立刻向邺都八百里加急快报,同时向襄城县派兵两万,汉军主将文聘也向叶城增兵一万五千人,战争阴云开始笼罩在颍川郡上空,战局一触即。
第二卷江夏 第1069章 各执一词
发生在南阳的冲突对于曹汉双方而言都属于极其严重的事件,尤其在汉军刚刚攻灭交州没有多久之时,发生这样的冲突无疑挑动了双方最敏感的神经。
文聘第一时间向刘璟写了报告,刘璟立即中断对巴蜀的巡视,转道赶赴南阳,在半路上,他连下两道命令,令在南郡休整的黄忠军队立刻赶赴南阳郡,又令潼关赵云进行备战,随时准备出击。
而曹操更加紧张,他远远没有准备好和汉军决战,而昆阳却出了事,让他不得不担心汉军要撕毁协议了,现在交州已扫平,难道刘璟已迫不及待了吗?
曹操忧虑情况危急,他不顾年老体弱,立刻赶赴许都,又命大将徐晃率两万军坐镇洛阳,令张辽率两万军支援许都。
在南下许都的官道上,一万虎贲骑兵浩浩荡荡列队而行,旌旗如云,声势浩大,曹操的宽大马车在队伍中间,马车内,曹操正和程昱商量这次突来的颍川危机。
和曹操的极度紧张不同,程昱不太相信刘璟会在这时候发动对中原的战役,毕竟这几年汉军连续作战,又刚刚结束了交州之战,将士都十分疲劳,国力和粮食都不支持刘璟再发动更大规模的战役。
“魏国不用太着急,微臣了解刘璟,从他攻灭江东便可看出,他为了攻打江东,不惜先发动合肥大战,控制住了江淮,才对江东全力进攻,而这次颍川危机,我看不出刘璟有发动中原大战的迹象,据微臣所知,他还在蜀中巡视,所以微臣觉得这是一次偶发**情,一定有什么缘故。”
程昱的解释让曹操微微松了口气,他沉思片刻又问道:“仲德觉得刘璟会赶来南阳吗?”
“我觉得很有可能,就像魏公赶去许都一样,如果刘璟也不希望因此事而爆发战争,他一定会赶到南阳,这件事对他同样重要。”
曹操叹息一声,“我很担心他会利用此事继续向许都施压,造成一种将错就错的局势,可随时对中原出兵。”
程昱点点头,“魏公的担心也有道理,以刘璟的风格,他会抓住一切机会造势,虽然现在不一定发动战争,但他会造出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为他将来攻打中原做准备,这种情况下,魏公尤其要关注合肥、南阳和潼关三个方向的汉军动向,如果刘璟决定进攻中原,这三个方向一定会同时发生异动。”
曹操叹息一声,“早知道有今天,我早就该颁布出丁令,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被动。”
程昱沉默片刻,沉声道:“魏公,有句话不知微臣该不该说。”
“你说就是了,我随我这么多年,我还有什么不信任你。”
程昱缓缓道:“若论统帅能力,曹真差夏侯元让太多,让曹真坐镇中原,绝不是明智之举,微臣担心,会重蹈江东覆辙。”
程昱说得很含蓄,他其实就是在提醒曹操,曹魏内部派系斗争严重,如果像江东一样过于看重派系,必然会被派系所累。
曹操默默点了点头,这个矛盾其实他也明白,不过要解决这个矛盾,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办到,这涉及到子嗣继承问题,他叹了口气,“仲德的金玉之言,我会好好考虑。”
.........
就在曹操即将抵达许都之时,刘璟的队伍也抵达了宛城,其实叶城冲突这件事,刘璟也不能说一无所知,否则文聘也不敢擅自决定趁机挑起事端。
刘璟在年初时就对文聘有过交代,在交州战役结束后,可以适当挑起和曹军的冲突,具体方案让文聘自己决定。
在刘璟抵达宛城之前,黄忠率领四万驻扎在荆南的军队已经先一步抵达南阳郡,在宛城外扎下大营,连同襄阳和南阳的驻军,一共有六万大军驻扎宛城,另外在叶城前线还有两万汉军,整个南阳郡已聚集了八万军队。
军营大帐内,文聘向刘璟汇报了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刘璟一边听一边沉思,最后问道:“现在蔡家的商队是否已经回来?”
“启禀殿下,蔡家的商队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乐弈手中,不过卑职担心,乐弈会杀人灭口。”
“不妨,只要曹操有心查,这种事情他瞒不住。”
刘璟现在已明白,文聘是利用了蔡家商队被曹军绑架一事做文章,命蔡进挑起事端,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很容易大事化小,但也可以小事化大。
他见众将都还有一点疑虑,便笑道:“实际上这次冲突是我事先让文都督安排,目的是为了试探曹军的应急军队部署,一旦真的中原大战爆发,曹操会怎么调兵遣将?另外,还要建立一种临战状态,战争若爆发,我们可以随时出兵,现在已是五月初,最多半年左右,我们就要发动战争了,所以保持临战状态,有利于我们对中原的进攻。”
大帐内,黄忠、文聘、魏延、向宠、吕蒙、徐盛、蒋钦、朱恒等大将都在默默听着刘璟的解释,尤其原来的江东诸将,他们是第一次跟随汉王参与对曹魏的战争,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这时,老将黄忠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说,这一次只是演练、试探,殿下认为曹操会南下吗?”
“我相信他一定会南下,他的南下不仅是因为他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同时也是由于他对曹真并不放心,现在曹魏民力不足,只能利用士兵屯田,一旦我们保持临战状态,曹军也要同样应对,这会打乱他的屯田部署。”
说到这,刘璟笑了起来,“虽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也算聊胜于无。”
刘璟又向众人望去,他见吕蒙若有所思,便笑问道:“吕将军在想什么?”
吕蒙躬身道:“卑职觉得,为什么我们不一边打一边谈,将军队突破到淮河北岸,这样给曹操的压力加大,让他不得不对我们让步,卑职的意思是说,借助这次机会,将军队布防突破到淮河北岸。”
吕蒙刚说完,魏延便在一旁接口道:“吕将军有所不知,我们的战船已经完全控制了淮河,我们随时可以在淮河北岸登陆,其实没有必要在淮北驻兵。”
“随时在淮河登陆和在淮北驻兵是两回事,后者可以在淮北建立后勤重地,为以后的大战赢得时间。”
“用战船为后勤不是一回事吗?”
“那民心呢?淮北人心向背呢?魏将军怎么不考虑了?”
吕蒙和魏延争论起来,文聘忍不住喝道:“在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两人惊觉,连忙停止了争论,刘璟摆摆手笑道:“这件事我已有安排,两位将军不要再争论了。”
众人散了帐,刘璟独自一人负手在中军大帐内注视着中原沙盘,这时,有士兵禀报:“殿下,徐盛将军求见!”
“请他进来!”
片刻,徐盛快步走进了大帐,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殿下!”
“徐将军有什么事吗?”
徐盛沉声道:“今天殿下也说了,曹操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那卑职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从西面进攻,攻占洛阳或者并州,待曹操求和时,我们就让获得的战果成为既成事实?”
刘璟轻轻摇头道:“曹操固然没有做好战争准备,事实上,我们也没有做好战争准备,一方面是军粮不足,支撑不了多久,其次是一开战,就会有大量难民涌入关中,又该如何安置他们?这些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处理起来非常棘手,我们必须要有充足的准备。”
说到这里,刘璟又温和地对徐盛笑道:“文向将军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攻打曹魏事关重大,须从容部署,准备充分,要懂得取舍,尽管眼前有很多机会,但也要从长远来考虑,不能急于一时,这一次叶城冲突,我只是向曹操施压,观察他的调兵遣将,同时建立一种临战状态,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可停手,相信经过这一次试探,我对攻打中原会更有把握。”
徐盛有些羞愧道:“卑职考虑得太浅显了。”
刘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作为大将,临战应变,抓住战机,你的建议完全正确,现在曹魏军队集中中原,并州空虚,我完全可以令赵云出兵并州,这是一个良将的建议,只是作为全盘掌控者,我的眼光就不能局限于一城一域,局限于一战得失,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可惜,但我必须忍耐,必须克制自己的**,文向可理解?”
徐盛默默点头,他虽然办不到,但他能理解,刘璟又道:“不过适当的施压还是要的,不用过于着急,可以逐步升级,就看谈判的情况如何?”
徐盛不解,“殿下要谈判什么?”
刘璟负手淡淡道:“至少曹操要承认,这次冲突是他先挑起,他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曹操也抵达了许昌,刚进许昌城门,他顾不得休息,立刻令人将曹真和大将乐群召来见他!”
曹真和乐群都在城外军营内,听见魏公之令,两人急忙赶来拜见,此时,曹操正和三子曹植说话,曹植被封为许都留守,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虚职,许都的军政大权都不在他手中,时隔一年多,曹植终于见到了父亲,泪水扑簌簌落下,声音也哽咽起来,“孩儿不能在父亲身边伺候,是孩儿不孝!”
曹操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儿子,只是因为考虑魏国继承,才不得不狠心冷落儿子,此时他心中也颇为酸楚,勉强笑道:“痴儿不必如此,为父身体很好,倒是你一人在许都,为父和你娘亲都很挂念,看起来你的气色还不错,记住,不要再沉溺于酒色了。”
“孩儿谨遵父亲之令!”
曹操又叹口气,“以后你会明白,为父完全是为了你好,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总有一天,你不会再怨恨父亲。”
曹植放声大哭,“孩儿明白!真的明白父亲的苦心。”
曹操爱怜地抚摸他的头发,笑道:“不要再哭了,军师和曹真将军就要来了,不要让他们笑话。”
曹植抹去泪水,“孩儿遵令!”
这时,曹操问门口的侍卫,“可是他们到了?”
“是!曹真将军和军师都在外面等候。”
“让他们进来吧!”
曹操又对儿子笑道:“你就坐在为父旁边,今天破例让你参与军务。”
........
第二卷江夏 第1071章 危局升级
合肥大战结束已近两年,随着人口回流,土地复垦,新合肥城建成,淮河南岸一带渐渐开始恢复了生机,但在军事上,汉曹两军依然隔着淮河对峙,四万汉军部署在寿春一线,以刘虎为主将。
而对岸曹军约两万余人,主将原本是曹真,在曹真升为豫州大都督后,淮北主将之职便由于禁出任。
汉曹双方以淮河为界,淮北属于谯郡,南面属于淮南郡,两年来双方相安无事,尽管汉军有一支由三百艘战船组成的水军,控制住了淮河,但汉军也从不登陆北岸,时间久了,民众的惊惧之心也渐渐消除,淮河两岸的渡口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人来人往,更多是往来两地的商贩。
这天晚上,谯郡义成县和往常一样早早关闭了城门,城上士兵在来回巡逻,由于淮河的防御线太长,曹军只有两万余人,不可能处处布防,只能在一些战略要地部署军队防御。
义成县也属于战略要地,它正好位于涡水的入淮口,涡水连接谯县和淮河,河宽水深,可以行使千石战船,汉军战船能直接从这里杀入中原,所以曹军在这里驻扎了三千人,防御这座战略要城。
时间渐渐到了三更时分,夜色更加深沉,这时一支军队悄悄靠近了义成县,这支汉军约八千人,由大将丁奉率领。
丁奉在被江东灭亡后,也正式投降了汉军,被刘璟封为中郎将,连城亭侯,和另一员江东降将凌统一起,成为大将刘虎的得力干将。
丁奉是在距离县城约十里外率军渡过淮河,悄悄靠近了义成县,他率军埋伏在距离东城约数百步外的一片树林中,等待着城门开启,早在上午时分,他便派出百余名精锐士兵扮作乡农进城卖鱼,准备里应外合,夺取义成县。
由于双方签署了停战协议,近两年来相安无事,而且义成县也远离寿春,位于防御的边缘地带,守军的警惕性并不高,没有进入战备状态,巡视城头的曹军也不足百人。
东城门上的曹军只有二十余人,负责每天开启和关闭城门,三更时分,二十名曹军士兵大多都在沉睡之中,城头上只有两名当值的士兵,他们要在卯时一刻准时开启城门。
这时,从甬道上走来一队曹军士兵,约百余人,为首是一名牙将,吓得两名正在聊天的士兵连忙站起身,牙将看了看左右,怒斥道:“怎么只有两人,其他人呢?”
一名士兵胆怯地指了指城楼,牙将怒道:“竟敢半夜睡觉,给我统统绑起来!”
百余士兵冲进了城楼内,将正在熟睡中的曹军统统绑了起来,二十几名曹军士兵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他们茫然不知所措,什么时候有规定不准夜里睡觉?
牙将重重哼了一声,“天亮后再处置你们!”
他命人用麻布将二十几名曹军士兵堵住口,全部关在城楼内,这时他们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竟然是汉军改扮,他们开启了城门,并在城头点燃一堆火。
远处丁奉看见了城头上的信号,心中大喜,立刻喝令道:“杀进城去!”
八千汉军士兵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在丁奉的率领下,直接冲进了义成县,驻扎在城内的三千曹军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成为了汉军的战俘。
丁奉随即释放百余名战俘,令他们回曹军主力驻扎的下蔡县报告消息。
就在汉军攻占义成县的同时,从合肥过来的数百艘千石战船也出现在淮河内,向北岸威压,南岸的汉军进入了战争状态,三万汉军全部动员起来。
汉军异动使对岸的曹军也紧张起来,对面汉军的威胁,于禁也紧急下令全军进入战争状态,与此同时,义成县被汉军攻占,三千守军被俘的消息也传到了下蔡,于禁这才意识到情况严重,他立刻发八百里加急军报,派人紧急赶赴许都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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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仅仅是淮河的形势突变,在并州,两万汉军渡过黄河,杀进河东郡,河东郡守军被迫北撤,汉军占领了河东郡,并州的形势也变得危急起来。
并州和淮北的消息几乎是同时到达许都,这时距离双方第一谈判才仅仅过去十天,形势便发生急变,使曹操的压力剧增。
大堂内,曹操负手来回踱步,淮北和并州出现的危局使他既恼火又担心,连他也没有想到,曹军的防御竟然如此脆弱,竟然被汉军轻易突破了,他才意识到刘璟引发这次南阳冲突的真正用意,其实就是在试探曹军的防御。
南阳、寿春、河东三线同时出现了危机,这分明就是汉军将来攻曹的预演,一次小小的试探,便使曹军薄弱的防御显露无遗。
但现在曹操最担心的是,一旦刘璟发现曹军防御薄弱,会不会将试探演变成真正的进攻,曹操心中也有点懊悔,早知道上一次就应该接受刘璟的条件,尽快平息南阳冲突,而不是让冲突升级。
这时,有侍卫在门口禀报:“魏公,军师求见!”
曹操对程昱也有一点意见,他相信程昱应该想得到局势会恶化,那么他为什么不提醒自己,不劝说自己尽快平息冲突,作为一个军师,程昱这次做得并不令人满意。
“请他进来!”
曹操叹息一声,克制住内心的焦急,又坐回位子,很快,程昱匆匆进来,跪下行一礼,“拜见魏公!”
“仲德,形势不太妙啊!汉军在前几天已攻占了河东郡和淮北义成县,汉军三百艘战船已进入涡水,随时会向谯郡进攻,并州那边也形势危急,据说赵云已经出现在河东郡。”
曹操将两份紧急军报递给了程昱,眼中的焦虑已经难以掩饰,程昱倒是冷静,这些情况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了看两份军报,对曹操道:“请魏公放心,微臣相信这还是刘璟再向魏公施压,现在他们也没有准备好大举进攻魏国,这应该是一种试探,微臣相信他们会撤军。”
“可就算撤军,我也必须要答应他们的条件。”
曹操很无奈,这场冲突引发邺都米价暴涨了三倍,民怨沸腾,这令他始料不及,他心中有点懊悔,这件事不该拖得太久。
另一方面,曹操已经令曹真查清了真相,确实是由乐群之子强夺蔡家商队引发,乐弈还将人和货物藏在襄城县,曹操震怒,罢免了乐群的官职,并将乐弈收监,现在曹操已经有心答应刘璟的条件,但面子上却有点过不去了。
程昱很清楚曹操的心态,他微微一笑道:“魏公不必太担心刘璟那边,他毕竟使魏公之婿,他会维持面子上的翁婿之情,不会增加什么条件,不过我觉得汉军的试探对我们未必是坏事,让我们也看到了自己的薄弱,只要接下来的时间内,魏公要加强改进薄弱环节,待战争真正爆发时,才能从容应对。”
曹操点点头,“仲德说得对,从这一点来看,汉军的试探进攻确实是好事,坦率地说,我也没有想到我们的防御这么薄弱。”
曹操已经明白程昱为什么不劝说自己了,他也想看一看,曹军的防御究竟如何,程昱看得确实比自己透彻,想到这,曹操又道:“能不能烦请仲德替我走一趟宛城,替我结束这次危急。”
程昱深施一礼,“愿为魏公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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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城,刘璟抵达这座南阳郡东大门已经两天了,此时刘璟站在北城头上,凝视着远方渐渐落下的夕阳,夕阳如一只巨大的火球,在云层渐渐坠落,万道霞光从云层中透出,将整个大地染了金红之色。
刘璟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夕阳落山了,此时他忽然觉得夕阳竟是如此之壮美,令他心中感慨万千,就在刘璟身后,蔡进默默站立着,他心中却十分慌乱,根本没有注意到夕阳之美,他是被刘璟找来,却不知汉王为何事找他?
“我第一次来荆州时,在穰山也看到了这样的夕阳。”
刘璟的声音很低沉,充满了对往事的怀念,“现在我再次看到这样的夕阳,和当年并无两样,可时间却过去了近二十年。”
“二十年后,殿下看到的夕阳还是一样。”蔡家在身后小心地回答道。
刘璟点点头,转身笑道:“义夫说得不错,人应该面向未来,而不应该总沉湎于过去。”
“卑职是无心之言。”
刘璟便不再提夕阳,又问他道:“现在蔡家如何?”
蔡进叹了口气,“蔡家越来越沉沦,放弃了家学和武馆,热衷于商业,再这些滑下去,不出五年,蔡家将成为荆州第一大商贾,有钱是有钱了,但世家的名声却毁在这一代人的手中。”
“那义夫有什么打算呢?”刘璟又笑问道。
“我?”
蔡进沉思片刻,鼓足勇气道:“我准备在南阳郡另建蔡氏家族,有几房家族支持我,不知殿下是否支持?”
“这种事怎么能问我。”刘璟笑了笑道:“不过一个人总是要有点理想,如果义夫决定了自己的道路,就应该坚持,毕竟人生太短,有些事情不能过于犹豫。”
蔡进默默点头,这件事他已考虑了两年,是该下定决心了
两天后,刘璟在叶县接见了曹操的全权使者程昱,这一次双方都有了默契,当程昱将被抓捕的蔡家商队及货物归还,并奉上了乐弈的人头,双方和谈的诚意便建立起来。
程昱完全接受了刘璟之前提出的两个条件,承诺鼓励双方贸易,不再设置任何障碍,与此同时,刘璟也答应撤出所占领的城池,恢复到双方冲突前的界线。
由此,一次因偶然冲突而引发的曹汉严重对立事件终于得到了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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