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夏 第1072章 再访隆中
发生在叶县和昆阳县的危机如暴风骤雨杀至,最终却如清风云淡而去,但它所造成的影响却十分深远,它在某种程度上开启了汉军对曹魏的战争前奏,使曹汉之间本来就十分脆弱的停战状态变得更加诡异和不稳定。
刘璟并没有从南襄隘道返回关中,而是南下来到了襄阳,此时已是五月中旬,暮春的天气愈加温暖,襄阳城的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初夏的气息。
但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隆中的春天才仿佛刚刚换上盛装,随处可见一片片的桃红李白,金黄色的油菜花一望无际,隆中到处洋溢着芬芳的气息。
这天上午,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护卫着汉王刘璟缓缓进入隆中镇,刘璟已有十几年没有来隆中,隆中镇的建筑几乎还是从前一样,只是显得更加破败,镇上的人也少了很多。
隆中镇的破败倒不是因为战争影响,在赤壁大战之前,隆中镇主要是刘表用来安置南逃的北方士族,大量的北方士族聚集隆中镇,给隆中带来了繁荣。
曹军南侵时,大量隆中镇的士族逃去了江夏,后来又跟随刘璟入巴蜀,最后这些士族大多在关中定居,不少人在汉国任职,随着士族的离去,尤其是鹿门书院迁到襄阳城后,隆中便没有新的人口补充,便一天天破败了。
隆中镇的破败冷清让刘璟暗暗摇头,隆中镇已不再是从前的文人聚居之地,那么诸葛亮回来后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过了隆中镇,又向西南方向走两里,拐上一条蜿蜒小路,再沿一条小河走数百步,前方便出现一堵白色的围墙,那里便是诸葛亮在隆中旧宅了。
这种府宅占地约三亩,被一面白色围墙包围,不过它却没有隆中镇的破败,保养的相当不错,就和当年刘璟所见到府宅完全一样,一对忠心耿耿的老仆妇一直在替诸葛亮看护着家宅。
刘璟命令士兵在远处等候,他独自一人不慌不忙向诸葛府踱步而来,“你找谁?”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刘璟一抬头,只见前面一株梨树上坐着一名穿着绿罗裙的少女,年约十四五岁,头上戴着用雪白梨花编制的花环,长得十分清秀,容颜里依稀有几分诸葛亮的影子。
刘璟笑了起来,“你是果儿吧!我是你爹爹的老友,来看看他,他在家吗?”
听说是父亲的老友来访,诸葛果儿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她从树上溜下来,转身向家中奔去,只奔出几步,又停住脚步回头问道:“这位大叔贵姓?“
刘璟见她率真可爱,顿时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便笑道:“我姓刘,从长安过来。”
“刘叔父稍等,我去禀报父亲。”
她跑到门口,正好母亲黄月英挎着一只竹篮出来,拉住她笑道:“傻丫头,急急风风做什么?”
“阿娘,有个大叔找爹爹,他说是爹爹老友。”
诸葛果儿一指前方小路,黄月英这才看到前方有一人,她一时没有看清是谁,这时刘璟慢慢走近,笑道:“阿嫂还认识我吗?”
黄月英顿时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施礼,“参见殿下!”
刘璟笑道:“这里没有什么殿下,我是孔明老友,来看看他,他在家吗?”
“在!在!”
黄月英连忙吩咐女儿,“你去书房告诉爹爹,就说....从前的刘州牧来了。”
诸葛果虽然调皮,但她极为聪明,她早听见母亲叫对方殿下,便猜到了刘璟的身份,吐了一下舌头,一溜烟跑进书房了。
刘璟望着她的背影笑道:“长得这么大了,有十四岁了吧!”
黄月英有点不好意思道:“下个月就十四岁,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调皮,总长不大,让人着急啊!”
刘璟笑了起来,“这样的孩子才让人喜欢。”
黄月英暗叹一口气,忽然醒悟,怎么让汉王站在外面说话,她连忙道:“殿下快请进屋里坐。”
刘璟走进了院子,正好诸葛亮从屋里出来,虽然诸葛亮在交州不肯投降汉军,但不等于他会对刘璟无礼,毕竟刘璟是汉国之主,他诸葛亮是汉国臣民。
诸葛亮抱歉躬身施礼,“草民参见汉王殿下!”
“刚才我对大嫂也说了,现在我是来拜访老友,这里没有汉王,孔明兄不用多礼。”
“虽这样说,但待客之礼却不可少,殿下请进!”
诸葛亮请刘璟进了书房,双方分宾客落座,刘璟打量一下书房,见书房布置得十分淡雅,墙角放着一只香炉,萦绕淡淡烟霭,除此外便只有一橱一桌,但地上却铺着厚实的木板,显得十分温暖舒适。
这时,黄月英端了两杯茶进来,她给刘璟奉上茶笑道:“陶妹现在如何了?”
一句话提醒了刘璟,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黄月英,“这是内子让我带给大嫂的信件,我险些忘了。”
诸葛亮坐在一旁淡淡笑了起来,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亮色,黄月英连忙接过信笑道:“你们谈,我不打扰了。”
她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刘璟和诸葛亮两人。
诸葛亮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问道:“现在皇叔如何了?”
“他已到长安,出任汉国太尉,只是在交州身体不好,现在府中慢慢调养,等他身体好转,我打算让皇叔主管宗庙祭祀,关、张两位将军分别去了青海和河西,他们对那边很有兴趣。”
“皇叔是该好好调养身体了,他确实很不适应交州的气候。”
诸葛亮轻轻叹息一声,话题一转,又笑着问道:“我前两天接到岳父的信件,说南阳那边和曹军起了冲突,不知现在局势如何?”
刘璟听出了诸葛亮言外之意,他并没有在南阳不问世事,还是很关注天下局势,说明他并没有对仕途心冷,还在等待复出的机会。
实际上,刘璟心里也明白,诸葛亮不肯在交州投降,是因为他心中的傲气使他放不下这个面子,当年他拒绝了自己,最后却被迫投降自己,换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所以诸葛亮才返回了隆中,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自己礼贤下士,放下身段来再请他出山,也是给足诸葛亮的面子,这种人情世故,刘璟早已驾轻就熟。
刘璟喝了一口茶,笑道:“南阳危局已经结束,我和曹操达成两个共识,一是曹操严惩强掳商人的凶手,表明了歉意,其次便是双方承诺,扩大两国贸易,准许贸易自由,不得设立人为障碍,只能说这次危局,双方都各有利弊吧!”
“哦!不知曹操利在哪里?”诸葛亮笑问道。
“至少他知道了自己防御的薄弱和不足,他下来一定会加强防御,补足薄弱点,这对他当然有好处。”
“那殿下利又在哪里?”
“我的利嘛!至少让我看到了曹军表面强大,而里面却空虚,也让我掌握了战略主动,我想这是最大的收获。”
诸葛亮点点头,“原来如此!”
刘璟又试探着问他道:“孔明兄认为我的利在哪里?”
“其实我觉得殿下的利在两个条件中的第二个条件,殿下费了那么多心机,不就是为了和曹操达成第二个条件吗?”
诸葛亮和刘璟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这时,黄月英端着茶壶进来,给两人茶碗里添了热水,黄月英又对丈夫笑道:“陶妹在信中邀请我们去长安做客,这是第三次了,我总觉得有点盛情难却,夫君的意思呢?”
黄月英也是一个极为聪颖的女子,她知道刘璟为何而来,刘璟以堂堂汉王身份,居然能亲至隆中恭请丈夫出山,丝毫不计往日前嫌,这种诚意,这种心胸,让他们夫妇何等荣耀,这是一个明君所为,黄月英不希望丈夫为所谓面子再度拒绝刘璟的诚意。
更重要是,丈夫年纪尚不到四十,就这样以失败收场,孤老偏乡,她知道这不是丈夫的追求,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希望丈夫能抓住这次能得以施展才华机会,不要再一错再错。
诸葛亮明白妻子的暗示,笑了笑道:“找个合适的时间吧!”
黄月英明白丈夫已经让步了,她心中暗喜,向刘璟施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时机已经成熟了,刘璟便将话题转到此行的正事上,他沉思片刻道:“去年我攻灭江东后,特地将汉国五相扩大为七相,由张昭出任一相,至今还是六相,还有一相我打算留给交州或者钟繇,我想利用钟繇来拉拢曹魏的士族,但钟繇被曹操挽留住了,如果先生不嫌汉国贫弱,不嫌刘璟愚钝,请先生接受汉国的第七相。”
说完,刘璟将一方相印放在桌上,目光期待地望着诸葛亮
第二卷江夏 第1073章 再度出山
诸葛亮却沉吟不语,刘璟又道:“当年刘璟诚意不足,待先生无礼,才使刘璟和先生失之交臂,今天刘璟以最大的诚意请先生再度出山,助刘璟复兴大汉,望先生应允。”
良久,诸葛亮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复兴大汉,重振大汉社稷,所以全力辅佐刘皇叔,怎奈天意不在皇叔,非孔明人力所能挽回,殿下的诚意孔明焉能不知,焉能不感激,只要殿下答应我两个条件,孔明愿再度出山,鞠躬尽瘁辅佐殿下。”
刘璟大喜,“请先生明言!”
“第一是恳请殿下将襄阳郡学迁至隆中,隆中衰败令孔明无比痛心,只希望在我暮年,我重回隆中之时,能听见隆中琅琅的读书声。”
刘璟点点头,“我也深有体会,当年我在隆中学武,随处可见鸿儒谈笑,看见年轻士族意气风发,今天却见到破败的隆中,着实令人痛心,我会安排,在隆中建立荆州州学,再修建一条宽敞的官道连接襄阳城。”
诸葛亮大喜,起身施礼,“多谢殿下考虑周到。”
刘璟摆手笑道:“先生请坐,刘璟愿洗耳再听。”
诸葛亮坐下又道:“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希望殿下能恩待皇叔及他的后人,皇叔年事已高,雄心不再,请殿下看在孔明的面上,让皇叔平安终老,让他的子孙也能延绵后嗣。”
刘璟沉吟一下道:“我不妨给先生明言,我之所以封刘皇叔为太尉,主要是考虑利用他的名声招揽中原士族,但不会让他再掌实权,我已吸取马超的教训,最多让他主管宗庙和礼祭,至于他的后人,我会给他们爵位和财富,让他们做个富家翁,坦率地说,刘禅还真让我没有什么担忧。”
诸葛亮明白刘璟的意思,刘禅资质平庸,确实让人失望,但刘璟已经向他表明了态度,不会放弃原则底线,诸葛亮也不指望刘备现在还有能什么作为,只要能让刘备安老,他心中也就不再遗憾。
但刘璟的诚意却让他十分感动,诸葛亮起身跪拜道:“孔明何德何能,竟让殿下屈身下访,殿下若不嫌,孔明愿效犬马之劳。”……
刘璟亲赴隆中之行最终没有令他失望,诸葛亮顺应大势,抛弃成见和前嫌,加入了刘璟的复汉集团,刘璟遂加封诸葛亮为尚书仆射、军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汉国第七相。
半个月后,诸葛亮亮带着全家在一队汉军的护卫下,抵达了长安,刘璟为此特地在未央宫麒麟殿举行百官大宴,为诸葛亮接风洗尘,同时也是为交州并入汉国举行了庆典。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随着汉魏两国达成经商自由协议后,魏国境内的各处关卡悉数撤去,商人们的积极性被渐渐激发出来,蒲津关和潼关的官道上,到处是络绎不绝的商队,骡子、毛驴、马匹,驮负着大大小小的货包和商人们兴奋期待的脸庞。
汉国的毛皮、茶叶、木材、纸张、药材、绸缎和各种日用器具源源不断运往并州和中原,而魏国的铜器、牲畜、农具、食盐、布匹、上好石炭则运往汉国,但这只是表面上的货物清单,但私下里,汉国的生铁、粮食和魏国的兵器、铠甲、人口则是一些大商人谋取暴利的商品。
泥沙俱下,合法和不合法的贸易都在两国日益繁盛的商业中流动着,曹操为了获得汉国的生铁和粮食,而刘璟则是为了更深远的目的。
长安咸阳副城,这里是长安的三座副城之一,原来的咸阳城早已在战争中被摧毁,后来又重建县城,
随着关中和长安的迅速发展,咸阳也已有了七八万人口,主要是匠人聚居地,城内营生以手工业为主,木器、铁器、酿酒、织布、造纸、制陶等等,城内到处可以听见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机杼声。
除了民营手工作坊外,一些大型的官方工坊也位于咸阳城内,比如军器监的弩坊、甲坊,光禄寺的酒坊以及少府寺的铸钱工坊等都在这座新建的副城内。
这天上午,汉王刘璟在户部尚书蒋琬以及新任少府寺卿马良的陪同下来到了咸阳城铸钱工坊,汉国的钱目前有两种,一种就是原来的江夏钱,只是现在改名为新汉钱,另一种则是金钱,也就是用黄金铸成的五铢钱,一钱可当一百汉钱。
而从前通行的赤金在汉国已经被禁止流通,大额贸易可以使用官制金锭,有十两锭和五两锭两种,金锭并不是法定货币,只是一种财宝,不过汉国也默许了它在市场上的流通。
为了禁止私造铜钱,汉国制定了最严厉的惩罚手段,一旦查获私造铜钱或者金锭,将满门抄斩,这个规定不仅仅限于汉国,包括整个天下,已经十户人家因造私钱而被公开满门处斩。
汉国的铜钱因为成色足,含铜量高,早已经成为了天下的通行货币,而金钱更是抢手,市场上很难看见踪影,基本上都被普通人家储存起来,作为战乱时的硬通货。
铸钱工坊占地极大,足有上千亩,有一百多座铸钱炉,近两千名铸钱匠在这里劳作,但汉国的铸钱工坊不止长安这一座,在成都和武昌还各有一座,另外准备在江东也修建一座工坊,每年汉国的铸钱量达到两亿钱,另外还有一千万枚金钱和百万金锭。
尽管如此,还是满足不了日益增大的货币需求,很多地方依旧是以物易物。
尤其在汉曹两军发生了南阳冲突事件后,曹操为平息事端而被迫答应刘璟提出的商人自由贸易的条件,很明显,双方的商人贸易将走向更大的繁荣,在这种情况下,货币的重要性就显而易见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增大铸钱量,这也是当前很迫切的要求,在短短半个月内,刘璟已经是第二次来视察位于咸阳的铸钱工坊了。
众人来到原料库,原料库用巨石砌成,和储钱库在一起,一共有二十座巨大的仓库,被士兵严密把守,士兵们推开了一扇铁门,少府丞张晋请众人进库,仓库内整齐地码放着数千块铜锭,每块铜锭都重百斤以上。
张晋对刘璟等人介绍道:“启禀殿下,上次殿下视察后,从荆州又运来大批铜料和金锭,目前我们的原料充足,所有工匠分为三班,日夜不停地铸造钱币和金锭,争取今年内铸钱量达到四亿钱,金锭达一千万锭。”
目前汉国的铜、金等原料主要来自四郡,江夏郡、豫章郡、丹阳郡和犍为郡,汉国在这四郡有十几座矿山,采矿、冶炼、运输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规模也不断扩大,有力支撑着汉国的繁荣。
刘璟点点头,又回头道:“上次我吩咐的事情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殿下这边请!”
张晋把众人请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这里原来是一座仓库,但现在已经改为了陈列室,陈列着目前天下所有的钱币和汉国历年铸造的钱币。
张晋请众人坐下,他取来一只木匣,木匣里是汉魏两国的钱币,都已经被横截剖开。
“殿下请看!”
张晋将两枚五铢钱放在刘璟面前,“一枚是我们的新汉钱,一枚是魏钱。”
刘璟回头问马良道:“这是最新的魏钱吗?”
马良点点头,“按照殿下的吩咐,我们每个月都会从邺都采样来进行专门的研究,这枚魏钱正是上个月魏国新铸铜钱,配方已经有了变化。”
刘璟将两枚铜钱托在手中细看,两枚铜钱的横截面都是澄黄色,相差不大了,说明魏国也采用了汉国的含铜比例,将含铜量提高到了九成。
刘璟点点头笑道:“看来曹丕也意识到他们的钱出现了问题,不得不采用和我们一样的含铜量了。”
蒋琬在一旁道:“微臣派人去邺都调查过,从前的汉钱和董卓钱都已经不见踪影,赤金由于我们禁止流通,邺都也渐渐不用了,市场上主要是我们的新汉钱和魏钱,以我们的新汉钱为主,魏钱只占了两成,一枚新汉钱在黑市上可兑换三枚魏钱,而官方依旧是一兑一,结果引发了严重的挤兑,现在官方已经停止兑换了。”
刘璟又问道:“那金钱和金锭呢?”
“回禀殿下,前年魏国也效仿我们铸造金钱和金锭,但去年便停止了,微臣估计是他们黄金库存不足,去年初魏国粮价暴涨,魏国曾用黄金向我们购买了不少粮食。”
准许魏国用黄金购买粮食是刘进下达的命令,无论如何,刘璟要将铸造金钱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时,张晋有些忧心忡忡道:“现在魏钱的含铜量和我们一样了,会不会冲击新汉钱在魏国的地位?”
马良摇摇头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魏国铸造了大量的劣钱,早已名声毁坏,不是一天两天能挽回名声,而且以前的魏钱怎么办?所以就算他们提高了含铜量,也改变不了汉优魏劣的局面。”
刘璟又补充道:“现在汉国已不认魏钱,我们成立了官方商队,将铸造的金钱和金锭投入魏国,换回大量物资,势必会造成魏国物资短缺,魏国迟早会注意到这个严重问题,魏国要么停止贸易,要么只能跟着我们铸造新汉钱,反过来购买我们的物资,我相信他们会选择后者,这样下去,魏钱很快就会消失,我们的钱币就首先统一了天下。”
这时,张晋又将另一枚钱递给刘璟,“殿下请看这枚钱!”
刘璟接过这枚钱,顿时愣住了。
第二卷江夏 第1075章 虾道蟹路
邺都北城紧靠漳水,在建安十二年,曹军为了备战荆州,在漳水以北修筑了玄武池,形成一面波光千顷的巨湖,专门用于训练水军。!ybdu!
但随着曹军南征屡屡受挫,曹军最终放弃了南征的计划,这面玄武池也逐渐被曹军遗弃,变成了一片芦苇丛生的湖荡。
玄武池东岸有数百座仓库,从前是曹军水军的军事物资仓库,但现在也悉数废弃,不少建筑成为鼠狐野狗之窝,但也有一些精明的商人用低价买进,成为囤积货物的仓库。
下午,十几名骑马之人来到了这片荒凉巨大的仓库群内,李孚带着几名手下也在其中,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在汉国有后台黑市商人。
而另外一名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正是另一个主角,他姓金,大家都叫他金三爷,他的真名反而没有被人提及了。
此人原本是曹军中的仓曹从事,是曹洪的亲戚,在曹军中混了二十余年,军中人脉极广,在邺都开了一家粮铺,但在合肥大战中有贪污粮食的嫌疑而被张辽革职。
他索性返回邺都,一心经营粮铺,不料去年粮食被官府严控,他的粮食生意做不下去,便开始经营一些黑市货物,利用军方的人脉搞到不少禁品,私下卖给来历不明的商人,以谋取暴利。
最近汉曹双方都放开了贸易,泥沙俱下,黑市交易也开始兴盛起来,金三爷也仿佛遇到了春天,变得格外活跃,他最近搞到一批违禁货物,急着要出手,便通过中间人联系到了李孚,希望和李孚做这笔交易。
“李爷,我向你保证,都是真正的军品,不是那种战场上捡到的破烂货,若你诚心要,能全部把货吃下,价钱上我会适当让点利,李爷觉得如何?”
金三爷很豪爽,嗓门也大,李孚微微笑道:“看了货再说吧!”
“也对,眼见为实。”
他们走近了一座大仓库,仓库前站了几名伙计,见东主带人来,他们连忙开启了仓库大门。
“李爷请!”
李孚点点头,跟随他走进了仓库内,仓库外面显得很破旧,不过里面似乎有堵墙隔断,墙上还有一扇小门,门上有铁链锁着。
金三爷上前开了锁,推开小门,这里面便是他的秘密仓库,只见仓库占地颇大,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和草袋,金三爷指着墙角数十只大木箱笑道:“如果李爷想要火油,我这里也有,不过价格没得谈,一共七十桶火油,一口价,每桶五两黄金。”
李孚心中暗暗吃惊,他知道曹军对火油看管极严,这人居然也搞得到,看来此人确实有点本事,金三爷并不想卖给他火油,他们走到另一个角落,这里堆放了上千只草袋,有长有短,正是曹军装兵器的标准草袋。
“都在这里了,长矛三十杆一捆,一共有两千一百支,战刀三千把,军弩一千五百架,每架军弩配三十支弩箭,都是从没有使用过的上等货。”
李孚弯腰翻了翻,果然都是簇新的军队长矛和战刀,他又拾起一架军弩,标准的两石臂张弩,做工精湛,用料考究,看得出是出自军匠之手,李孚见一只草袋中装了五架军弩,他心中一动,一架架翻看,果然编号都连在一起。
李孚顿时明白,这些兵器要么是少府寺武库监守自盗,要么就是从军营搞来,不过武库的可能性不大,邺都管理还是比较严格,李孚也听说过,有不少曹军军营虚报兵员数量,以套取军粮,估计这些兵器也是因为虚报兵员而多领,被大将倒卖出来。
这让李孚暗暗叹息,曹操拼命走私生铁粮食,而下面却有漏洞,辛辛苦苦打制的兵器不断流失。
“怎么样,货物还满意吧!”金三爷对自己的货物非常自信。
李孚沉吟一下笑道:“这些货物我全部要了,价格也不用让,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金三爷大喜,居然不让价,那最好不过了,他急忙道:“李爷请说!”
“第一,我想和三爷建一个长期买卖关系,三爷有多少货,我就吃多少,价格好商量,全部用汉国金锭付款。”
“第二呢?”金三爷又不露声色问道,他知道第一个条件如此优惠,那第二个条件必然不好办。
“第二条条件就是交货地址,坦率说,这些军品我运不出去,我希望把交货地点以后都放在淮河北岸,怎么样?”
其实金三爷已隐隐猜到,这个李爷买这些军品,要么是送去草原,要么是送去汉国,现在对方提出交货地点在淮河,果然是汉国。
其实汉国倒无妨,若是卖给鲜卑人,他可就为难了,他也不想把这些兵器卖给异族,金三爷便爽朗地笑了起来,“如果是走并州,我还真办不到,淮河那边我有人脉,就按李爷的要求来办。”
“那这批货物也送过去。”
“没有问题,我走水路,随时可以出发。”
李孚大喜,举起手掌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两人重重一击掌,这笔交易就算做成了,这时,金三爷又忍不住问道:“李爷是那边人?”
“大家都是生意人,有人想买军资,我有利可图,当然不会放过这种赚钱机会。”
李孚呵呵一笑,“就比如这些军货是从哪里搞来,我绝不会问三爷一样。”
两人对望一眼,都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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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国在邺都的鸿胪馆相当于后世的大使馆,李孚的情报组织是暗,鸿胪馆则便是明,是汉国设在邺都的官方代表,同时,魏国在长安也有一座鸿胪馆,代表魏国长驻汉国。
汉国鸿胪馆距离曹丕的副丞相府不远,是一座占地约二十亩的大宅,里面有一百多名汉国官员和军士,而鸿胪馆主使则是汉国鸿胪寺少卿郑离,他是一名三十余岁,精明能干的年轻官员。
郑离出身荥阳郑氏,是大儒郑玄的从孙,在襄阳科举中考中第九名,历任县丞、县令,又任长沙郡丞,去年秋天升任鸿胪寺少卿,今年年初汉国在邺都设立鸿胪馆,郑离便出任鸿胪使,长驻邺都。
下午,郑离接见了一名来投诉假钱的小商人,商人姓赵,他说是聚财酒馆的李爷建议他来这里投诉,郑离便明白过来,这是李孚让此人过来。
郑离让商人坐下,商人把一堆假金钱倒在桌上,哀求道:“这里有一百二十枚金钱,相当于一万两千钱,我是小本生意,亏不起啊!恳求郑公帮我讨回公道。”
郑离点点头,“我会尽力而为!”
这时,一名官员快步走进大堂,向郑离施一礼,此人叫张平,是少府寺的官员,来邺都没有多久,就是专门应对假钱。
在邺都,假五铢钱倒是见了不少,但假金钱却是第一次出现,张平表情严肃,他坐下拾起一枚假金钱细看,很快便摇了摇头,郑离问道:“如何?”
“启禀使君,这些金钱做工比较粗劣,明显是私人作坊所为,一般而言,金钱很难造假,容易发生色差,不过如果用八成黄金和两成黄铜混合,一般人确实不容易看出,但量大了则很难拿出这么多黄金,量少了又无利可图,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假金钱和金锭。”
郑离点点头,又问这名商人道:“这些金钱是哪里得来?”
商人有点难以启口,最后才无奈道:“我是从黑市上换来,一般金钱兑价是一比一百三十铜钱,而我换的这些金钱,只要一比一百一十铜钱,我贪图便宜,所以就上当了。”
“好吧!这些假金钱暂时放在我这里,我会继续追查,如果你能协助我们查到源头作坊,我们不但会弥补你的损失,同时还会重赏你五百金钱。”
男人精神一振,急道:“我一定会全力协助!”
郑离又问了他几句,便将他打发走了,旁边张平问道:“这里毕竟是曹魏的地盘,我们出面抓捕不妥吧!”
郑离想了想道:“殿下曾有命令,如果发现有人造假钱,可让曹军出面解决,看来我得去拜访一下曹丕了。”
.........
从汉国鸿胪馆到曹丕的副丞相府相隔只有半里,步行片刻便可走到,目前汉朝在邺都依然存在,但早已名存实亡,尽管邺都的官署大多集中在邺宫,但权力中心早已转移到曹丕的副丞相府,这里也是原来曹操的丞相府,曹操搬去铜雀宫后,这里便成为长子曹丕的府邸。
副丞相府占地近五百亩,前面部分是魏国的官署,而后面才是曹丕的居所,曹丕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府中渡过。
下午,曹丕正在官房内批阅牒文,这时有侍卫在门外禀报,“启禀世子,汉国鸿胪使郑离有要事求见!”
曹丕连忙放下笔道:“请他进来!”
曹丕对汉国鸿胪使非常重视,一般郑离到来,都会带来重要消息,他不敢怠慢,片刻,郑离快步走进官房,躬身施礼道:“参见世子!”
“郑少卿免礼,请坐!”
郑离坐下,有侍女给他们上了茶,郑离无心喝茶,对曹丕拱手道:“前几日汉王殿下给魏公送来信函,要求魏国全力助我们打击假钱,不知贵方是什么态度?”
曹丕呵呵一笑,“这还用问吗?我们也同样对铸造假钱的行为深恶痛绝,我们态度很鲜明,绝不容许假钱在魏国泛滥,出现一件就严打一件,绝不会姑息,请郑少卿转告汉王殿下,我们会全力配合汉国打击铸造假钱。”
“多谢世子支持,目前我们已发现在邺都出现了假金钱,还望贵方能信守承诺。”
说着,郑离将一枚假金钱递给了曹丕,曹丕接过看了片刻,点点头道:“我们当然会信守承诺,只要你们能提供明确线索,我们一定会严厉打击。”
“那就一言为定,两天之内,我们会提供明确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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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一支五百人的曹军突袭了位于邺都南市内的钱币黑市,抓捕了数十名进行黑市交易的商贩,曹军随即又南城外摧毁了一家铸造假金钱的小作坊,抓捕三十余人,曹操随即下令将抓捕之人全部斩杀,将他们人头示众,震慑制造假钱的商人。
而与此同时,魏国也放弃了铸造魏钱,开始大规模铸造新汉钱,曹汉两国的货币战,渐渐转化为贸易战,互相在对方大量购买物资,开始了积极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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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6章 平添心事
随着夏天来临,天气又渐渐热了起来,盼望了一年的汉王家眷们终于等到了去庄园避暑的日子,从去年开始,刘璟的妻儿们都纷纷喜欢上了夏天去庄园避暑的生活。
虽然他们已经搬进了未央宫居住,但久居宫中的困乏依然使他们十分向往去山庄内度假避暑。
众人开始收拾行装,不过和去年相比,他们今年的行装要简单很多,甚至只需每人带一个箱笼便可,只用带一些随身物品。
今天陶湛有一个客人,正是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黄月英这已是第四次来未央宫和陶湛聚会了,诸葛亮也有了官宅,是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大宅,住着诸葛亮一家人和数十名仆妇,不过女儿诸葛果却很喜欢未央宫的瑶池,在女儿的央求之下,黄月英只得带女儿来未央宫拜访陶湛。
尽管陶湛贵为王妃,当她的朋友却不多,只有极少数人,黄月英便是其中之一,陶湛所住的凤凰台内,陶湛正好黄月英闲聊着家常。
“再过三天,我们一家就要去田庄避暑了,要不然你们也一起去吧!我会很欢迎。”
陶湛很诚恳地邀请黄月英一家去田庄避暑,黄月英犹豫一下道:“我是没有问题,但这要和果儿父亲商量一下,得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陶湛笑道:“我听殿下说,孔明先生非常忙碌,可能过几天他要去荆州和江东巡视,若是去江东的话,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反正你们母子三人在家中也无事,正好和我们去山庄度假。”
黄月英也有点动心了,如果丈夫要出去公干两三个月,他们在家中确实无聊,出去走走也是好事,她便笑道:“这样吧!我尽力说服他,他的脾气其实也很大,若不得他同意,他回来后肯定会生气。”
陶湛点点头,“如果决定了就告诉我一声,反正那边有很多空房间,东西也不用准备,只带一些日常洗换的衣服便可。”
两人又闲聊片刻,这时,远处传来一名女侍卫的喊声,“珠姑娘,果姑娘,那边水深不安全,别过去!”
陶湛和黄月英都吓一跳,两人连忙走到露台,扶着栏杆向下方望去,下面便是占地数千亩瑶池,湖面波光荡漾,只见诸葛果和刘珠两人站在离岸边不远的水中,赤脚拉起长裙,在她们前面有一艘小船,她们似乎是想淌水过去拉住小船。
岸上两名女侍卫正焦急的挥手大喊,黄月英脸一沉,喊道:“果儿,上岸去!”
诸葛果听见了母亲的声音,一回头,见母亲和王妃站在楼上,母亲面沉如水,面待愠怒,吓得她吐吐舌头,连忙走上岸,她上了岸,刘珠也自然跟了上去。
黄月英摇摇头道:“这孩子被她父亲宠坏了,十四岁了,还像野丫头一样,整天爬树玩水。”
陶湛微微一笑,“果儿不读书吗?”
“读书也读,只是她静不下心来,非要被我押着,我一走开,她就会偷偷溜掉,她弟弟瞻儿却肯读书,一坐就是一天,专心致致,这个死丫头能有她弟弟一半的耐心就好了。”
“不过汉王却很喜欢她,赞她率真质朴。”
黄月英苦笑一声道:“除了她爹爹宠着她外,恐怕也只能汉王夸她了,谁见了她都头痛,她外祖父每次来都要教训她,我真担心谁家肯娶她。”
“女大自然出嫁,不用担心了,其实尚香也很喜欢她,说果儿很像她小时候,若果儿再喜欢刀剑,她们就更对上眼了。”
“果儿好像不太在意刀剑,她最喜欢小动物,以前在交州时,她不知养了多少兔子、猎犬之类,后来离开交州时没有带走,她还大哭一场。”
女人们说起孩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又聊了片刻,黄月英便起身告辞,陶湛也不留她,笑道:“回去记着和孔明先生说说避暑之事。”
“放心吧!我不会忘记。”
两人走出凤凰台,马车已经备好,这时诸葛果奔跑过来,拉着母亲手央求道:“娘,让我再玩会儿吧!”
“不行!”
黄月英沉下脸训斥女儿道:“看看你,浑身是水,你再这样调皮,下次我就不带你来了,快上车!”
诸葛果无奈,只得向陶湛行一礼,撅着嘴上了马车,陶湛笑道:“好好听母亲的话,下次陶姨带你去山庄。”
诸葛果眼睛一亮,她听刘珠说了,他们一家很快要去山庄避暑,那边还可以骑马,令她心中羡慕万分,没想到王妃也想带自己去,她立刻抱住母亲胳膊央求道:“娘,陶姨都答应了,我们也去吧!”
黄月英对这个女儿也很无奈,只得道:“这几天把你欠的功课都做完,娘就带你去。”
诸葛果心花怒放,欠的功课虽多,但她可以让弟弟帮忙做一部分,三天肯定来得及,她撒娇地将头枕在母亲肩头,“还是娘最疼我!”
陶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丫鬟确实可爱,难怪丈夫喜欢她……
入夜,陶湛在内书房中对刘璟说起了白天之事,“我打算请月英一起去山庄避暑,你觉得如何?”
刘璟放下书笑道:“这是个好建议,正好可以让诸葛瞻儿和致儿一起读书,有个伴,致儿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他们俩倒是都喜欢读书,正好可以玩到一起去,就连尚香也有伴了。”
“你是说果儿吗?”刘璟笑问道。
陶湛点点头,“那小丫头很对尚香的脾气,月英说她不喜欢刀剑,但尚香告诉我,果儿也有几把剑,只是月英不知道罢了。”
刘璟笑了笑又道:“果儿虽然现在有点调皮,但长大后就会渐渐文静,关键是她心地纯真,性格活泼,我很喜欢,我觉得她和我们致儿倒是很互补。”
陶湛愕然,她有点听出丈夫的弦外之音,“夫君的意思是说,让她和致儿?”
“这只是我的一个念头罢了,关键还是要看他们的缘分,不过现在他们都还小,暂时不用考虑这么多。”
陶湛的心有点乱了,她当然也考虑过儿子的终身大事,她其实有点喜欢费祎的女儿,不过费祎的女儿才八岁,所以她暂时也不考虑这件事,没想到丈夫却看中了诸葛果儿,果儿不是不可以,是有她可爱的一面,自己和月英交情也极好,如果两家能联姻,当然是好事,只是
“夫君,果儿可是比致儿大一岁。”
刘璟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大一岁其实也并没有关系,关键是他们自己,你和月英多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吧!”
陶湛没有再坚持,毕竟她儿子将来可能会君临天下,不会只有一妻,她所喜欢的费家女儿将来也同样可以嫁给儿子,这倒没有关系。
丈夫今晚随口说的一句话,却给陶湛平添了几分心事......
陶湛有了心事,她一般都会放在心上,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但今天却有点例外,这种事情她第一次遇到,事关儿子未来的婚姻,她心中就像有一只虫在爬动,令她坐立不安。
陶湛回到自己的寝宫坐了片刻,便对侍女令道:“去二夫人那里!”
孙尚香住在未央宫的清凉阁,和凤凰台一样,也是一组建筑群,一座数丈高的阁楼伸入瑶池之中,阁内凉风习习,夏天格外清凉,故名清凉阁。
孙尚香并不是住在清凉阁内,而是住在另一幢临湖的平宅里,距离陶湛的凤凰台并不远,入夜,孙尚香正在陪同儿子刘陇写字,刘陇今年已经四岁,长得虎头虎脑,身体健壮,颇有几分父亲刘璟的影子。
或许是受母亲的影响,刘陇也喜欢刀剑,在一岁抓周之时,他便抓了一把小木剑,虽然刘陇从小便表现出好武的天性,但孙尚香却希望儿子文武双全,三岁开始认字,今年四岁,便在母亲的教育下提笔写字了。
这时,一名侍女走上来,小声道:“夫人,王妃来了。”
孙尚香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爱怜地摸摸小家伙的后脑勺笑道:“好好写字,娘过会儿再来。”
“嗯!”
小家伙用手抓着笔,认认真真地写一个‘之’字,母亲告诉他,写字也是练武的一种,让他兴趣大增,不过此时他已满手满脸都是墨汁。
孙尚香走到外屋,正好陶湛走了进来,孙尚香笑道:“大姐怎么来了?”
陶湛叹口气,“心中有事,想找人说说话。”
她探头看了看正在屋里写字的刘陇,笑道:“没有打扰你吧!”
“没事的,乳娘在照顾她,大姐这边请!”
孙尚香将陶湛请进自己的起居房,两人坐了下来,孙尚香又吩咐侍女上茶,陶湛笑了笑问道:“你觉得诸葛果儿如何?”
孙尚香笑了起来,“那个小丫头和我小时候很像,不过没有我小时候有魄力,我像她那么大时,就挎弓带刀来荆州闯荡了,结果把那家伙修理一顿。”
陶湛会心地笑了起来,她知道孙尚香说的是刘璟,她摇摇头道:“我只是问你,你觉得果儿这丫头怎么样?”
孙尚香想了想道:“很单纯,没有心机,现在看起来不错,但不知将来会怎样。”
她有点奇怪,又问道:“大姐怎么会问起她?”
陶湛叹了口气,“刚才和将军说起她,将军说,打算将来让致儿娶她。”
孙尚香愣住了,很快她又哑然失笑,“看来我们都要变成老太婆了,居然要当婆婆了。”
“你别这样开玩笑,我心里很烦乱,说真的,你觉得果儿合适吗?”
孙尚香也不再玩笑,想了想道:“她父亲是相国,母亲也是名门之后,你和交往多年,两家应该也是门当户对,不过我觉得现在谈婚论嫁似乎早了一点,毕竟两人心智都不成熟,至少要再过四五年早考虑。”
孙尚香的这番话说到了陶湛的心坎上,陶湛点点头,“你说得不错,现在确实太早了一点,坦率地说,想到现在的果儿成为我儿媳妇,我心中总是不太舒服。”
“大姐是觉得她太……。”
陶湛点了点头,“虽然将军说她纯真可爱,可是我更喜欢文静一点的姑娘,希望她能有所改变吧!”
陶湛在丈夫面前不好明说,但在孙尚香面前,她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她不太喜欢果儿那种性格的姑娘,朋友的女儿没有问题,但如果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她心中就有点不舒服了。
孙尚香很了解陶湛的为难,便安慰她道:“毕竟现在还是说一说,要真变成现实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当年我的任侠好武,我行我素,现在我又变成什么样子,大姐难道没有感觉吗?”
陶湛只得无奈地笑了笑,或许孙尚香说得对,自己应该再等几年再考虑此事。
第1077章 备战先兆
建安二十四年,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长安城商业繁荣,城内居民安居乐业,酒馆爆满,旅舍内商人往来不息,一派安宁祥和的气氛。
入秋后,繁华热闹的长安城内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军队在城门口的盘查明显严格起来,几乎每一辆进城的马车都要严格搜查,严禁商人携带违禁兵器进城,很多经验丰富的商人都不免有了几分担忧,这是大战来临前的先兆。
这天中午,一支商队缓缓靠近长安城,这是一支由数百头骡子组成的大商队,满载着各种货物,仅伙计就有五十余人,商队的领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目光锐利,国字脸庞透出军人般坚毅。
此时商队距离长安东城门还有一里,官道两边已经变得十分热闹,各种店铺林立,往来商人络绎不绝,给两边的酒馆和茶棚带来了生意。
“过来休息吃饭吧!”
远处一座茶棚的掌柜热情地向这支商队招手,一名伙计奔上来,对商队为的中年男子笑道:“现在进城有很多规矩,不如先到小店坐坐,我给大家说说。”
中年男子略一沉吟,便点点头,回头令道:“去茶棚休息!”
众人纷纷向茶棚走去,茶棚内顿时热闹起来,几名伙计将骡子和货物领到后面饮水喂料,众人要了饭食,喝水聊天,茶棚里热闹异常。
这时,茶棚掌柜走上前笑道:“这位商君,长安城有了规定,进城商队都要开包盘查,严禁携带除了短刀和剑以外的各种兵器,若现长矛或者军弩则会当场抓捕,而且过十人以上的商队必须到官府备案,像你们这样的大商队估计会很麻烦,要么分开走,要么去西市,我劝各位最好不要进城。”
说到这,掌柜指着他们携带的鹰和鸽子道:“像各位携带了鹰和鸽子,若被巡哨士兵看见,会被立刻抓捕,很危险!”
两名商队伙计连忙起身将鹰笼拿到后面去了,这时,中年男子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规定?”
“有一阵子了,听说邺都那边盘查更严格,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中年男子点点头,“你说得不错,邺都那边已经不准商队进城了。”
掌柜叹了口气,“估计长安也快了,很多商人都说,这是大战前的先兆,哎!战争到来,小店的生意就要受影响了。”
他拱拱手,转身去了,旁边两名副手上前低声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这支商队并非普通商队,而是一队曹军斥候改扮,他们是来加强长安城内的斥候力量,没想到却不能进城了,为这名中年男子姓韩,是一名曹军校尉,他沉思片刻,对两名副手道:“先看看城内的情况再说。”
他招手叫来一名得力手下,嘱咐他道:“你先去龙门酒馆,和我们人联系上。”
手下答应,牵过一匹骡子,骑上骡子向城内奔去,众手下依旧在吃饭聊天,十分热闹,但为的韩校尉却陷入沉思之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手下返回了茶棚,神情十分紧张,他低声对韩校尉说了几句,韩校尉脸色大变,立刻喝令道:“快起来,马上离开!”
众手下纷纷起身,十几人奔跑到后面去取骡子和货物,可就在这时,城池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快,声如闷雷,只见数百骑兵疾奔而至,不等曹军斥候离去,数百骑兵便团团将茶棚包围,举弩对准了众伙计,众人目瞪口呆,皆慢慢举起手。
这时,一名汉军大将催马上前,用长枪指着曹军韩校尉,冷冷道:“你们还以为天衣无缝吗?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休想进长安一步。”
韩校尉脸色极为难看,他想不到自己是哪里暴露了身份,他忽然若有所悟,回头向掌柜望去,掌柜却不见了踪影。
汉军大将喝令一声,“将他们全部带走!”
几名曹军斥候想反抗,韩校尉却喝住了他们,众曹军斥候垂头丧气地被汉军骑兵押走了,这时,掌柜从房间内慢慢走出,望着骑兵将曹军斥候抓走,不由冷笑一声,吩咐茶棚伙计道:“收拾一下,继续招揽客人。”
长安东城门附近的大街小巷早已布满了数千汉军士兵,千余名汉军士兵将龙门酒馆团团包围,自从魏国御史中丞杨添被处死后,曹军全面整顿汉国的情报组织,所有探子都被撤回邺都,重新换了一批探子,而且改变了情报点。
曹军对情报组织的大调整,使汉军失去了曹军探子的线索,但汉曹两军的暗战依然在继续,汉军在半个月前加强了城门处的盘查,但这只是一个钓鱼手段,真正的汉军探子却部署在东西两座城门之外。
一大半的茶棚酒馆都部署了汉军探子,严密监视往来的商人或者旅客,所以当韩校尉率领的曹军斥候商队刚抵达东门,便被汉军探子盯住了,茶棚掌柜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韩校尉派人进城和城内情报点联系,无疑就暴露了城内的情报点。
龙门酒馆被包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时,为大将王平一声令下,百余汉军士兵冲进了酒馆,不多时,便将掌柜和十几名酒保抓来出来,其余汉军士兵在酒馆内全面搜查。
这时,一名军侯奔出来禀报道:“启禀将军,弟兄们在地窖里现了兵器盔甲。”
数十名汉军士兵将一捆捆长矛和军弩搬了出来,还有数十副汉军士兵盔甲,酒馆掌柜脸色惨白,吓得浑身抖,他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一个时辰后,汉军在长安城、咸阳县和杜县全面搜查,连续端掉曹军三个情报点,抓捕了近百名曹军探子,将曹军设在长安的情报组织破坏殆尽。
但汉军对长安城内曹军情报组织的清网行动只是汉军备战的一部分,在潼关、蒲津关、宛城、寿春,乃至江东,三十余万汉军开始6续集结。
........
寿春,一场秋雨不期而至,大地上笼罩着白色雾霭,远处树林变成灰黑色,树叶落尽,几只乌鸦在树林上空盘旋,天地间一片苍凉萧瑟。
宽阔的、满是泥浆的官道上,排满了从淮南郡和庐江郡各县过来的车队,遮着油布的粮车、装有麦杆和干草的大车、辎重车,还有巨大的辎重货船,摇摇摆摆地、吱吱嘎嘎地向前移动。
天空中细雨飘飞,正是江淮多雨的深秋季节,刚刚收割的田畦和路边的水沟都积满了雨水。远方的密林显出模糊的轮廓。
各县的辎重队踏着泥泞、冒着细雨,伴着吆喝和诅咒,杂着皮鞭的劈啪声和车轴的吱嘎向北挺进,声势浩大,有如海潮。
不时可以看到官道两旁,躺着奄奄一息的牲口或牲口尸体,还偶尔有一辆轮子朝天的大车。
有时一队骑兵冲入这股人流于是士兵们就不断地叫喊、诅咒,马也立起身子不停地嘶叫,一辆满载粮草的大车,就会滚下斜坡,车上的人也跟着滚下去。
前面,车辆的洪流中间,士兵排成长长的队列,踩着粘滑的泥泞艰难地行进。人流中夹杂着运载刀枪、弓弩等轻武器的马车,押运兵就趴在车蓬,不断地有人跑出队伍,钻进田野,蹲下去。
再前面是高级将领的队伍,大队亲兵拥自己的将军,不时还可以看见几辆马车,里面坐的是文官和谋士。
队伍一会走过一片密林,因争夺休息地方而骚乱起来,一会儿又展开队列,跨过小河,接着便有新的马车满载粮食、干草和各种兵器从两边涌入,偶然还有一小队斥候骑兵抢到这个队列的最前面。
再往前面是一个废弃的镇子,当初合肥大战后的惨景依旧历历在目,瓦砾和烧焦的木头堆中一堵残破的山墙摇摇欲坠;破碎的油灯,变形的窗户上扯着一张破布在风中扑腾。还有一个掉队的伤兵,绑着肮脏的纱布蹲在一辆瘫倒的大车上,眼神阴郁而忧伤。
与官道平行的二里外便是濡须水,数千民夫正艰难地拉着一队数千石大船,出低沉地、有节奏地、震人心魄的号子。大船上装载着各种重型攻城器和一箱箱打磨好的石弹,尚未组装云梯、巢车、楼车,船舷两边还摆着一排巨大的地听,船上还有可怕的一桶桶火油,都被重兵护卫着。
这支队伍是远道而来的荆州军,约有五万余人,主将是老将黄忠,他们的目的地是两百里外的寿春,行军十分缓慢,队伍已走了整整十天。
“老将军,前面就是寿春城了!”一名士兵指远方一座高大的城池喊道。
黄忠眯眼看了片刻,点了点头,汉王殿下应该已经到寿春了。
.........
第1079章 布下陷阱
谯郡对于曹军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不仅因为谯郡是曹操的故乡,是整个曹氏家族的家庙所在,更重要是,谯郡的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是进入中原的大门,攻破谯郡,整个中原腹地就出现在眼前。
在整个曹军的防御体系中,中原地区由豫州都督曹真和徐州都督曹仁负责防御,双方以陈留县为界,陈留县以东由曹仁统管,而陈留县以西则由曹真负责。
为了防御中原,曹军可谓下了血本,仅徐州地区就部署了十万大军,其中谯郡和徐州各三万人,淮北地区则部署了四万人,另外在许昌部署了五万大军,在洛阳一线部署了三万军队,整个中原地区就部署了十八万大军,将中原的防御打造如铁桶一般。
而谯郡正是曹仁的防御范畴,目前镇守谯郡的曹军主将是曹仁的左膀右臂,大将牛金,牛金跟随曹仁多年,作战勇猛,深得曹仁信赖,曹仁便将这次防御谯郡的任务交给了他。
谯郡的守军约三万人,分别扼守住了谯郡境内的三处战略通道,蕲县、城父县和谯县,其中蕲县、城父县各有驻兵七千人,而谯县则有驻兵一万四千人,三处战略要地呈品字形分布,互相呼应,互为犄角。
这天上午,一支从汝南郡方向过来的商队渐渐靠近了城父县,商队不大,只有百余匹骡子,满载布匹,伙计有十余人,管事和副管事各一人,管事约五十余岁,身材高大,脸膛红亮,说话中气十足,他正是从寿春迂回北上的金三爷,旁边副管事便是李孚。
这是刘璟交给他们的任务,更关系到金三爷将来的地位,他能否封爵就在此一举了,虽然心中十分紧张,但金三爷十分要面子,只要不是在汉王面前,他就会表现得若无其事,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始终大声说笑,控制着整个商队的气氛。
和他恰恰相反,李孚则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寡言少语,不太说话,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金三爷的随从,但事实上,他才这次行动的决策者。
“李爷,不用担心,我们要找的人和我合作多年了,双方都知根知底,我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
金三爷的劝慰只是让李孚微微点了点头,“事关重大,我需要谨慎。”
“当然要谨慎,我已考虑好了方案,我会先试探他。”
商队一行渐渐靠近了城父县,城门口盘查十分严格,所有进城之人都是搜身,商队则必须开包检查,李孚正要和金三爷商议一下,金三爷却咧嘴笑了笑,催马上前。
“三爷又来了,大财了吧!”
守城的士兵似乎都认识他,纷纷和他打招呼,金三爷撇撇嘴道:“这年头还能财,能混口饭吃就不错。”
虽然这样说,他却毫不隐晦地将一袋钱扔给为的屯长,“你们的酒钱,老规矩了。”
屯长顿时眉开眼笑,喝令士兵道:“让三爷进城!”
士兵们纷纷让开一条路,金三爷一挥手,带领商队大摇大摆走进了城内,李孚却远远听见屯长在呵斥其他商人,“狗屁,你以为老子谁的钱都会收吗?把货包打开!”
李孚顿时对金三爷有了信心,看来他和这里的人交情确实不一般。
众人在旅舍住下,金三爷随即带着李孚前往军营,路上低声对李孚道:“这个张礼最早是徐州一带的盗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后来加入青州军,青州军被曹军击溃后,他便摇身变为曹军将领,此人胆大心黑,极为贪婪,上次李爷在仓库看到的火油就是他私下卖给我,他的部曲其实只有两千五百人,他却上报了三千五百人,贪了一千人的兵甲粮食。”
“他做得这么明显,曹仁不管吗?”
“曹仁或许有所耳闻,但牛金肯定知道内情,不管这种事情大家只看结果,只要打仗时张礼肯卖命,一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他打仗卖命吗?”
金三爷嘿嘿一笑:“他绰号叫拼命张三郎,你说他卖命吗?他很清楚,他若不肯卖命,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了城内的军营,守门将士认识金三爷,立刻奔进营内禀报,片刻,一名四十岁左右的曹军将领大笑着迎了出去,“今天一早听见喜鹊叫嚷,我便知道有好事了,果然是三爷上门了。”
两人笑着紧紧拥抱一下,金三爷拉过李孚介绍道:“这是我的财主,我特地介绍给将军认识认识,我们都叫他李爷,爽快之人。”
张礼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他听懂金三爷的言外之意,这是李爷就是收货人,也就是说自己的黄金都是这位李爷支付。
“李爷哪里人?”张礼笑眯眯问道。
“在下河间郡高阳人。”
“哦!我祖籍是安平郡人,就在河间郡隔壁啊!”
“那么巧,那就更不是外人了。”
张礼热情异常,将李孚和金三爷请进了军营,张礼官任校尉,有自己的部曲,都是跟随他多年的青州军,当然也是曹军,除了直属的三千五百人外,另外还有三千五百人是临时分配给他的军队。
所有军队都驻扎在县城内,军营规模极大,占据了县城内的三成地盘,由两千顶大帐组成,其中一半是粮食和军用物资。
曹军军粮是按照军队人数定额配给,军械因为训练有损耗,数量不足时再向上申请,一般情况下都会批准,所以就有了倒卖军械的漏洞。
其实曹军的规定很严,比如领新的兵器时,要以旧换新,破损的兵器交上去,才会有新兵器下来,但执行时却不严格,只是派人来看一看,破损兵器也不收走,很多时候,下来查看之人往往几次看的都是同一批破损兵器,只要下面招待好,一般也不会揭穿。
下面曹军将领便由此有了滚滚财源,金三爷便是这种交易掮客,极受下面军队将领欢迎。
张礼把两人请进大帐坐下,坦率地笑道:“三爷这次来得早了一点,若再晚一点我就会有一批弓弩,约三百支。”
金三爷指了指李孚,“这次李爷有笔生意想和将军谈一谈,若做得成,至少有一千两黄金的进帐。”
张礼精神一振,笑道:“李爷尽管明言,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忌讳。”
李孚见他身为曹军将领,却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心中也不由暗暗警惕,这种人见利忘义,必须要当心了。“
李孚笑道:“有人想买一批火油,大约需要三百桶,每桶开价三两黄金,事情做成,买油人会另外付我一百两酬金,不再油价内,也就是说,九百两黄金全部归将军,如何?”
这个价格很不错,一般都是二两黄金一桶,现在居然开价三两,但张礼脸上还是露出为难之色,“不瞒李爷说,这件事有点难度,火油是曹军最重要的物资,上次我卖给三爷五十桶,最后没法交代,只能烧了一座仓库来掩盖,这一次就有难度了,而且我们军营一共只有千桶火油,大都督每月都会派人来视察军营,火油数量是必须要清点,若少了三百桶,我怎么交代?”李孚笑道:“将军要不要知道于禁手下的姚武是怎么做的吗?”
张礼一怔,姚武是于禁的心腹,驻防义成县,难道他也干这种事情?
李孚明白他的心思,点点头道:“我从姚武那里也买到了三百桶火油。”
张礼抱拳道:“愿闻其详!”
“姚武从六百桶火油中各抽一半,凑成了三百桶火油,然后将水注入油桶中,油上水下,就算抽查也查不出来。”
张礼这才恍然,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三百桶火油数量较大,他需要慎重一点,他又问道:“不知是谁打算买火油,李爷能否见告?”
“我也不瞒将军,是长江水贼黑旗军。”
张礼这才恍然,原来是黑旗军,他知道这支水贼盘踞在长沙郡洞庭湖一带,领绰号混江龙王,如果是他们想要就对了,因为汉军不缺火油,一般也不需要。
他沉吟一下问道:“不知什么时候要货?”
“半个月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以吗?”
张礼听说半个月后,他顿时稍稍松了口气,十天后徐州赵司马要来军营视察,肯定会清点火油,半个月正好清查结束。
“那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李孚和金三爷离开了军营,半路上,李孚感概道:“大战眼看要来临了,这个张礼居然还敢私卖军用物资,确实令人大开眼界。”
金三爷呵呵一笑,“李爷说笑话了,你久在邺都,那些曹魏大臣还见得少吗?又有几个忠心耿耿,恐怕连陈群、华歆这些人都未必可靠,更不用说张礼这种盗贼出身的人,对他们而言,人生只有八个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其他都是假的。”
“这倒也是,曹操也才不相信手下大将,全部让曹氏和夏侯氏来领军。”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对张礼此人很了解,知道他会答应,不过要慢慢来,慢慢引他上套。”
李孚点了点头,金三爷说得有道理,此事确实不能急。
.........
第1080章 有所隐瞒
副丞相府内,曹丕神情严肃地听着御史中丞周元的禀报,长安的情报点出了事,几处情报点被汉军一网打尽,一半以上的探子被抓,就连他们刚派去长安的数十名探子也被汉军悉数抓捕。
这个消息令曹丕十分担忧,他不知该怎么向父亲交代,刚刚让周元主管情报没有多久,就生了这种事情,肯定会让父亲震怒,尤其两国正在紧张备战之时,长安的情报就显得非常重要。
当然,曹丕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周元,只能怪长安探子不够隐秘,被汉军现了,但他能对父亲这样说吗?
无奈,曹丕只得对周元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再建情报点,没有被抓的探子要全部召回来,防止他们中有人已被汉军策反,再派新的探子前往长安,这件事要抓紧,今天就要确定好人选。”
周元默默点头,又问道:“微臣要怎么向魏公禀报呢?”
“这件事就由我来禀报,责任我来承担,你只管把后续事情做好,其他事情就别管了。”
周元心中感激,躬身道:“多谢世子对微臣的关照,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后续事情办妥。”
“去吧!”
周元行一礼,慢慢退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曹丕一人,曹丕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着实有点心烦意乱,这两个月汉军开始大举备战,他也得到父亲的备战命令,遂下命令给各郡,要求各郡准备物资。
但今天得到的各郡物资清单却让他暗吃一惊,各种物资的数量比他事先的估计足足少了一半,他这才意识到在近半年的放开贸易中他们吃了大亏,大量物资被汉国用金钱和金锭买走,虽然邺都市场繁荣,但地方上却日益凋零。
这个问题是他的责任,他现得太晚了,他正愁无法向父亲禀报此事,偏偏长安情报点被一网打尽的消息又随即传来,可谓祸不单行,他简直不敢去面对父亲。
曹丕左右为难,他知道现在局势很关键,父亲那边也同样十分紧张,如果隐瞒不说,恐怕会造成后患,但如果说了,又同样会让父亲震怒,
踌躇良久,曹丕决定要向父亲汇报,但在关键环节上要有隐瞒,不能让父亲对自己能力失望,想到这,曹丕立刻下令道:“备马车,去铜雀宫!”
曹丕上了马车,马车加快度向北城外的铜雀宫驶去。
曹丕进了铜雀宫,在父亲官房前,却意外地遇到了兄弟曹彰,他似乎也在等父亲的接见,曹彰和三弟曹植一样,也曾力争世子之位,但他在邺都没有什么支持,很快便败下阵,退出了世子之争,不过曹彰却得到了父亲在军事上的信任,让他统帅五万幽州军,防御北方边境。
在过去的两年里,曹丕基本上不和兄弟有什么纠葛,也不往来,曹丕并不想在此时遇见曹彰,但既然躲无可躲,他只得上前勉强笑道:“二弟什么时候回邺都的,我竟然不知道?”
曹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兄长在忙碌调查建安七子案,哪有时间想到我?”
曹彰话中带刺,这让曹丕忽然醒悟,曹彰和夏侯家族交情深厚,自己调走了夏侯惇,曹彰焉能会对自己有好脸色,曹丕只得干笑一声,“二弟真会说笑话。”
曹彰将头扭过去,不再理会他,曹丕暗暗恼火,也沉下脸不再说话,两兄弟之间显得有些尴尬,这时,一名侍卫从里面走出,躬身施礼道:“魏公请世子和彰公子进屋!”
曹彰重重哼了一声,快步走进了父亲书房,曹丕却故意放慢度,慢慢悠悠得地走进房间,果然,父亲已经和二弟谈了起来,曹丕向父亲行一礼,站在一旁。
曹操之所以把次子召回邺都,是打算将五万幽州军撤回中原防御,但他又有点不放心边疆,便问道:“鲜卑那边情况如何?”
曹彰躬身道:“回禀父亲,鲜卑从年初开始和匈奴交战,双方互有胜负,匈奴略占下风,上个月孩儿得到消息,鲜卑已在积极备战,准备明年春天和匈奴决战。”
现在已近十一月,草原已经下了初雪,这个时候草原游牧民族当然不会入侵中原,曹操也是考虑明年开春,一旦将曹彰的幽州军调回中原,幽州空虚,鲜卑会不会趁机入侵,这让曹操左右为难。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你的情报可靠吗?明年春天鲜卑会和匈奴大战。”
曹彰明白父亲的意思,躬身道:“启禀父亲,情报应该可靠,是南归的毛皮商人告诉孩儿,而且孩儿可以肯定鲜卑人不会乘虚进攻中原。”
曹操心念一转,忽然明白过来,笑道:“我真是糊涂了,鲜卑人若入侵中原,谁来保卫他的家园,看来在匈奴人没有灭亡之前,鲜卑人是暂时不会南下。”
曹操一颗心放心,随即对儿子道:“现在局势危急,我们和汉军的决战即将爆,我们兵力不足,我想把幽州军调回邺都,你没有意见吧!”
“孩儿谨遵父亲之令!”
曹操对次子的态度很满意,也点点头,目光又转向曹丕,笑问道:“丕儿这边有什么事?”
这时曹彰躬身道:“如果父亲没有别的事,孩儿先告退了。”
“你去吧!先休息两天再回幽州调兵。”
曹彰慢慢退下去,曹操见兄弟二人居然没有打招呼,他心中着实有点不高兴,问道:“你们兄弟二人吵架了吗?”
“孩儿和二弟没有吵架,只是好久不见,彼此有点生疏了。”
“这样可不行,兄弟之间要精诚团结,假如我去世,曹魏就要靠你们兄弟三人支撑了,我已决定让你三弟回邺都,主管魏国礼乐,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曹丕心中一跳,父亲居然要让三弟回邺都,还让主管礼乐,虽然这只是虚职,但它却是一个信号,父亲又开始准备启用三弟了,还有二弟,他的五万军队驻扎邺都,让谁来统帅,这是个大问题,否则二弟会很轻易地动政变。
曹丕愈加紧张,却忘记了父亲在等他回答正事,曹操见他走神,又问道:“你有什么急事要向为父禀报?”
曹丕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道:“启禀父亲,孩儿得到消息,汉军正在长安全面清查我们的探子,我担心探子有人已背叛,会再次生杨恭事件,所以孩儿建议,将长安探子全部撤回,换一批新人。”
曹操眉头轻皱,“可如果换新人,他们又得重新开始,在这个紧要关头,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曹丕不敢说实话,只得硬着头皮道:“启禀父亲,如果长安探子被汉军控制,回来假消息,恐怕会令我们更加损失惨重,正是紧要关头,孩儿才觉得有必要换新人,换新的情报点。”
曹操觉得儿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点点头道:“既然你觉得没问题,就去安排吧!这种事情不用再向我禀报了。”
曹丕心中暗喜,连忙答应了,这时曹操又问道:“我上次要求各郡准备物资备战,现在进展如何了?”
曹丕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他心中十分紧张,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对策道:“各地正在汇总报告,尚没有到孩儿这里,只是孩儿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曹操不解地问道。
“孩儿担心各地会隐瞒真实情况,少报物资数量,因为在合肥之战中,孩儿就现一半以上地方官府少报府库粮食,都留有余地,最后让我们很被动,孩儿担心这次也是一样。”
曹操知道儿子说得是实话这确实有可能,他沉思片刻道:“这样吧!派出五支御史中丞到各地巡查,督促各郡真实盘查物资,这件事十分重要,绝不能含糊。”
曹丕心中暗叹一声,虽然眼前这一关过去了,但物资不足的事实迟早会爆出来,他真不知到时该怎么面对父亲的斥责了。
曹丕心事重重离开了铜雀宫,此时曹操的心思却在中原防御之上,他背着手慢慢走到沙盘前,久久注视着沙盘。
今天一早他得到于禁的快报,刘进出现在寿春,这让曹操有点困惑,刘璟视察各地战备是很正常之事,但他并没有去南阳宛城视察,而是直接来到了寿春,这里面意味着什么,难道刘璟决定从寿春进行突破吗?
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寿春北面紧靠淮河,东北是徐州,西北是谯郡,正好出于一个可攻可守的战略位置,而且汉军水军强大,完全可以走涡水北上谯郡,只要攻占谯郡,整个中原腹地便无险可守。
更重要是,他在徐州、谯郡一线部署了十万大军,一旦这十万大军战败,曹魏的整个战局将陷入全线被动。
曹操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巩固住谯郡和淮北的防御,绝不能让汉军从这里突破。
..........
第1081章 诸葛首战
进入十一月后,黄河开始结冰,一直到十一月中旬,黄河冰面才完全冻结实,可以在冰面上行走,每年的这个时候,渡黄河便成为易事,时常有零星的商人牵着满载货物的毛驴或者骡子从冰面上走过。
但今年高奴县的黄河冰面上却看不见商人的踪影,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这片土地上,汉军向高奴县增兵五千人,加强了盘查,而黄河对岸的西河郡也有数千曹军,他们主要镇守在离石县。
这天下午,一支由五千骑兵组成的队伍缓缓抵达了高奴县,骑兵由大将马岱统帅,在军队中间,军师诸葛亮坐在一辆马车上,手执一柄羽扇,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的景色,这是他第一次来上郡,壮丽的山河令他大饱眼福。
距离高奴县还有数里,一队骑兵疾奔而至,为将领便是上郡都尉张翼,他率五千士兵镇守高奴县一带。
“末将参见军师!”张翼抱拳施礼道。
“多谢张将军远道来迎,我之前交代之事可已办妥?”
“回禀军师,已全部办妥。”
诸葛亮点点头,轻摇羽扇道:“先去高奴县再说!”
众人加快度向高奴县方向而去,此时,高奴县外已扎下大营,骑兵们纷纷入驻,中军大帐内,马岱、张翼等大将站在一部沙盘前,诸葛亮正仔细地查看沙盘上离石县。
离石县是西河郡郡治,也是并州西部穿越吕梁山的一处重要隘口,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号称并州西大门,拿下离石县,军队便可从这里穿过吕梁山,直接杀向太原。
张翼在一旁介绍道:“卑职派出的斥候已调查清楚,可以从王家渡直接过黄河冰面,正好位于离石西北约二十里处,那边山高林密,可以藏数万大军。”
“离石县城防御如何?”诸葛亮又问道。
“离石县城城高三丈八尺,曹军在去年重建,城池高大宽厚,城内有五千驻兵,为大将叫孔秀,副将蒋延,都是原来夏侯渊的部将。”
“这两人性格如何?”诸葛亮又不露声色问道。
“回禀军师,孔秀为人狡诈阴险,蒋延则脾气暴躁,两人性格恰恰相反。”
这时,旁边马岱道:“军师,我们这里有重型投石机,可直接用投石机砸毁城门,又何必太费心机?”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上兵伐谋,打打杀杀又岂是我诸葛亮的行事?”
他低声对两人嘱咐几句,两人皆点点头,“军师果然高明!”
曹军在并州的防御重点是河东郡,大将张郃率两万军驻扎在河东郡,和黄河对岸的蒲津关数万汉军对峙,另外并州主将夏侯尚则率三万军坐镇太原城。
而太原西面的离石县并不是曹军的防御重点,不过由于离石县战略地位重要,夏侯尚又派大将孔秀和蒋延率五千军队驻守离石县。
这天上午,蒋延和平常一样在城头来回巡哨,他对防御离石县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离石县远离主战场,很难有立功的机会,这让蒋延心中颇为郁闷。
这时,一名士兵指远处大喊道:“将军,他们又来了!”
只见十几名汉军斥候出现在西城外,他们站在距离城池约两百步的一处山岗上,手拿炭笔在绘画着什么?蒋延早就对这支汉军斥候队忍无可忍,半个月以来,一直县城附近活动,绘制地形,探查山川,今天更过分,竟然站在弓弩射程之外绘制城池,这实在是一种极为严重的挑衅。
蒋延大怒,喝令左右道:“点三百骑兵,跟我杀出去,宰了这帮兔崽子!”
蒋延脾气暴躁,几名牙将劝不住他,急去向主将孔秀禀报,离石县城门开启,蒋延率领三百骑兵向十几名汉军斥候追来,汉军斥候掉头便逃,蒋延率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直追出十余里,绕过了一座大山,十几名汉军斥候却不见了踪影,蒋延见四周山势陡峭,两边树林茂密,正是一个伏击的最佳场所,他顿时醒悟,“我中计了!”
“快快后撤!”
他喊声刚落,只听一声锣响,伏兵四起,数千骑兵将他们团团包围,这时,士兵们推出一部轮车,诸葛亮便坐在车上,手执羽扇笑道:“吾乃汉军师诸葛亮是也,蒋延还不早降?”
蒋延走投无路,只得翻身下马跪地道:“蒋延愿投降汉军!”
诸葛亮令左右扶起蒋延,微微笑道:“既然蒋将军愿投降汉国,何不助我们拿下离石县?”
蒋延慨然道:“蒙军师不杀之恩,我愿劝说孔将军投降汉国!”
诸葛亮命人放蒋延回去,旁边张翼道:“此人投降太易,必是反复小人,军师要当心他们使诈!”
诸葛亮轻摇羽扇道:“我焉能不知,不怕他们投降,就怕他们不动。”……
蒋延返回离石县,对孔秀道:“吾假意投降汉军,诸葛亮让我来劝说兄长投降,兄长可有良策?”
孔秀沉思片刻道:“擒贼先擒王,我们可将计就计,一举擒获诸葛亮及汉军大将,我们可立下大功!”
他附耳对蒋延低语几句,蒋延点点头,“小弟这就去安排!”
次日一早,蒋延再次来到黄河边的汉军大军,见到了诸葛亮,他跪下禀报道:“启禀军师,我家将军愿意投降汉军,共扶汉室!”
诸葛亮大喜,“若孔将军肯降,我必向汉王殿下禀报,及你们大功!”
两人又商量了投降细节,蒋延这才告辞而去,在蒋延刚走,诸葛亮便命人找来张翼,对他嘱咐了几句,张翼领命而去。
中午时分,离石县主将孔秀赤着上身,率领数千士兵在城门前列队,各种兵器堆满了城门外的空地,
但在县城的瓮城两边,孔秀却布下了一千精锐的弓弩手,等待汉军军师和主将入城。
孔秀心中十分紧张,他毕竟是孤注一掷,如果失败,可能就是他丧命之时,可一旦成功,他将成为曹军的第一功臣。
这时,有士兵指着远处大喊道:“将军,他们来了!”
远处缓缓出现一支万余人的军队,正向离石县开来,孔秀回头大喊:“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动!”
很快,汉军抵达两百步外,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旦汉军再向前迫进,曹军将立刻撤回城内,孔秀大喊:“离石主将孔秀,愿归降汉军!”
大将蒋延飞奔上前,对诸葛亮躬身道:“我家将军诚意投降,请军师受降!”
按照一般礼仪,曹军伏地归降,作为汉军主将,诸葛亮应该上前去将他扶起,好好安抚几句,而这时就是孔秀动反击的机会。
诸葛亮却冷冷一笑,“蒋将军,我好像听见城内有什么异响?”
蒋延一惊,凝神细听,果然听见城内喊杀声震天,他一下子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诸葛亮喝令道:“给我拿下!”
两边士兵一拥而上,将蒋延按倒在地,蒋延大喊无罪,诸葛亮斥道:“汝雕虫小技,也敢骗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蒋延面如死灰,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孔秀等人也听见了城内的喊杀声,他们面面相觑,都回头向城头望去。
一名士兵从城内疾奔而至,大喊道:“将军,汉军从南城入城了!”
孔秀吓得心都快停止跳动,他们的埋伏都在北城,其余城门根本没有守军,却被汉军偷袭了,就在这时,远处百步外的汉军忽然爆出震天的喊杀声,一支骑兵掩杀而来,曹军士兵大乱,城门处,无数曹军士兵正向外逃跑,曹军士兵回不了城,只得四处逃散。
孔秀翻身上马,打马向东面疾奔而去,跑出没有多久,一支骑兵迎面上来,为大将正是马岱,马岱大喝一声,“拿命来!”
一刀向他横劈而至,刀势凌厉,孔秀措不及防,被一刀劈飞了人头,曹军大乱,四散奔跑,但四周去路都被汉军堵死,曹军士兵无处可逃,纷纷跪地投降。
汉军占领了离石县,诸葛亮下令将蒋延处斩,军队随即控制了吕梁山要道,消息传到了太原,夏侯尚大惊,急派人赶往邺都禀报。
第1083章 各寻出路(上)
本来众人都已各备言辞,准备借此机会表一番自己的见解,但曹操身体的突然衰弱,明显承受不住更大的打击,使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良久,钟繇起身道:“老臣今天走访了邺都各处,现在城内局势恐慌,民众被一些不良的言论引导,一些商人更是趁机涨价,助推了粮价上涨,所以老臣建议一方面要平仓放粮,平抑粮价,另一方面也要打击奸商,拿几个作恶的奸商开刀,震慑商人,情魏公恳准!”
陈群也起身道:“钟公说得极是,前两天粮价还是斗米一百二十钱,现在粮食既没有减产,也没有被军队调用,说明市场上粮食并没有减少,粮价却突然暴涨,根本原因还是心理作祟,只有我们手段有力,相信粮价很快会被打压下去,钟公曾多次平抑长安和洛阳粮价,微臣推荐钟公主管此事。”
曹操点点头,对钟繇道:“中丞说得有理,就请钟公担起这个重担吧!”
钟繇心中暗骂陈群多嘴,平抑粮价之事从来都是由世子主导,陈群这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吗?
钟繇偷偷撇了一眼曹丕,见他脸色阴沉,一言不,钟繇心中顿知不妙,连忙笑道:“微臣当然愿意为魏公分忧,尽一份微薄之力,不过微臣建议应该以世子为主,微臣愿意辅助世子,早日将粮价降下来。”
曹操确实有点迟钝了,他这才想起应该由儿子来主导此事,幸亏钟繇提醒,他呵呵一笑,转而对曹丕道:“钟军师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足,吾儿就担起重任吧!让钟军师辅佐你。”
其实曹丕也有点为难,一方面他不希望大权旁落,尤其更不希望落到钟繇这种非己派人的手中,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一次物价暴涨非同往常,可能极难调控。
在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一旦平抑粮价之事处理不好,使得魏国经济崩溃,已经出任太常卿的三弟曹植会不会再度杀来,这让曹丕不得不警惕。
不过曹丕此时没有选择余地,他只得躬身道:“孩儿愿为父亲分忧!”
曹操身体虚弱,只坐了不到一刻钟便支持不住了,只得让众人退朝,他自己则由侍女搀回宫中休息。
钟繇忧心忡忡向宫外走去,这时陈群快步赶上来,低声问道:“钟公为何又让世子来主导此事?”
钟繇脸一沉,有些不满地对陈群道:“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由世子主导,你却提议让我来管,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陈群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懂,但世子经验不足,功利心又太重,总是想利用各位危机来巩固自己的权力,我是担心他又把棋下歪了,反而使事情更严重。”
“噤声!”
钟繇低低喊了一声,陈群立刻不说话了,只听曹丕在后面喊道:“钟军师请留步!”
片刻,曹丕快步赶了上来,躬身施礼笑道:“关于平抑粮价之事,晚辈还须请钟公多多指教。”
曹丕用词很美妙,居然自称晚辈,当然,他在尚未继位之前,他与钟繇都是同僚,他自称晚辈也不为过,只是他从未对任何人这样自称过,所以当他说出‘晚辈’二字时,连忙旁边的陈群都感到刺耳。
钟繇呵呵一笑,“以世子的能力,平抑粮价绰绰有余,我年事已高,恐怕难以给世子太多助力,让世子失望了。”
曹丕的心态也很复杂,一方面他不希望钟繇插手太多,影响自己的权力,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最后若不成功,就由钟繇来承担责任,所以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曹丕便干笑两声,又寒暄几句,便拱手告辞而去。
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陈群,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看上一眼,原因很简单,他的三弟曹植能重新出任太常卿,正是陈群的劝说,让他如何不着恼。
望着曹丕背影走远,钟繇不由暗暗摇头,眼看魏公身体每况愈下,能不能熬过明年都成问题,一旦世子继位,自己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这时,钟繇又想起了刘璟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他心中黯然,他其实也想在汉国开启自己的新仕途,可有时候他却又身不由己。
想到这,钟繇对陈群笑道:“今晚我置一杯水酒,中丞来小酌一番如何?”
陈群连忙施礼道:“一定!一定!”
邺都结束了一天的喧嚣和混乱,终于在夜幕降临后略略恢复了安静,但军队无法实行宵禁,街上的人还是太多,每家粮铺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彻夜难眠,在凛冽的寒风中,拎着钱袋等待粮铺开门。
在邺都东西门附近的一条小街上,一名男子缩着肩膀匆匆走着,他穿着一身厚实的布衣,身材颇为肥胖,步履蹒跚,走路姿势显得略有点滑稽。
他来到一家店铺前,抬头望了一眼,牌匾上的几个字在灯笼下异常刺眼,‘林记珠宝铺’他举手敲了敲门,门上开了一扇小窗,灯光透出,照亮了男子的脸庞,只见他约四十岁左右,不过保养得很好,显得很年轻,但他下巴却无须,喉结后缩,明显是一个宦官。
此人正是邺宫内侍奉天子刘协的大宦官米应,他曾和刘协有着极为亲密的短袖关系,但随着他‘年长色衰’,刘协也渐渐冷落了他,他从大总管沦落为三总管,在宫中已经没有什么地位。
再加上曹丕严控邺宫费用,削减供给,使宫内生活日趋艰难,大家各谋生路,宦官和宫女的数量从五百多人锐减到一百余人,米应虽然还是三总管,但手下只剩下区区数人,他的生活从锦衣玉食骤然降低到粗茶淡饭,着实令他难以接受。
他显然是这家珠宝铺的常客,门开了,他冻得哆嗦着,快步走了进去,“李掌柜在吗?”米应随口问道。
“在呢!正向林东主交帐。”
米应的步伐迟疑了一下,他和这个店的林东主打过几次交道,此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自己今晚不该来,但他出一趟宫门也不容易,他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随从走进了内堂。
内堂中灯火通明,身材瘦小的林东主正和李掌柜盘点账目,随从上前去禀报,“东主,米管事来了。”
林东主约五十岁,原本是个走江湖小货郎,只因二十年前无意中现了一个黄巾军的藏宝洞,才使他家致富,但他本性难改,对人尖酸刻薄,这个米应他也认识,不就是宫中的宦官嘛!
“米公公今天怎么有空了?”林东主也不起身,坐在位子上阴阳怪气道。
米应心中暗骂,当初这个林东主拍自己马屁时,整天米总管长米总管短,身体弯得比虾还低,现在居然叫自己米公公了,还这般冷漠,根本不起身。
但米应有求于人,他也只得低声下气道:“今天带来一件货,请东主过目。”
说完,米应从怀中取出一件红布包裹的物件,放在桌上,林东主满脸鄙夷,不就是偷宫里的东西出来卖吗?还说得一本正经,什么‘货物’。
不过宫里东西确实不错,这几年他从米应这里也着实了一笔财,他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笑容,拾起布包打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冻结住了,鼻子里喷出一股寒气,“米公公,你不是开玩笑吧!”
旁边李东主连忙凑上前,见东主手上拿着一支青铜烛台,做工倒是相当精细,看得出是宫中之物,李东主为人较厚道,他在一旁劝道:“东主,这个烛台倒也做工精细”
“放屁!”
不等掌柜说完,林东主便重重将烛台拍在桌上,冷冷道:“米公公,你当我是收破烂的吗?这种铜货也好意思拿来卖,我不要,你找别家。”
米应连忙低声央求道:“林东主,你这次就帮帮忙,我手中这段时间比较紧张,下次我一定拿好货来卖。”
“哼!恐怕是你们宫中没东西卖了吧!”
林东主虽然话语尖刻,却一针见血,几个月前有人现宫中不少物品丢失,消息传到曹丕耳中,他一怒之下,派人将宫中的值钱物品都搜刮一空,只给刘协留下一些生活必需品,像这支烛台就是生活必需品。
米应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半晌说不出话来,李掌柜在一旁道:“这几年米总管手中也应该积攒不少钱吧!怎么变得如此窘迫?”
米应无奈地叹息一声说:“也是报应,我这段时间被人陷害,把所有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被人逼得慌,没办法,只好求林东主和李掌柜帮帮忙。
虽然他没有明说,林东主和李掌柜都猜得到,他一个宦官还能被谁骗,肯定是宫中的其他宦官联手来对付他,将他钱积蓄的钱都骗光了,宫中虽小,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李掌柜又对东主求情道:“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东主就帮他这一次吧!”
林东主又拿起烛台看了看,心中迅估价,这种宫里之货可以找到暴户买家,运气好的话,大概能卖两万钱,他鼻子哼了一声,“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帮你这一次,五百钱,你卖不卖,不卖就拿走,我不稀罕。”
竟然只有五百钱,米应呆了半晌,“不会这么少吧!”
“这还是我看在往日情分上才收下,就为了帮你一把,你不信拿到别的店铺看看,看谁会要这种破烂货?”
林东主吃定了米应,知道最近查得严,米应不敢再拿回宫去,一旦被侍卫搜查到,他小命就完了。
米应无奈,只得答应了,林东主手一挥,“给他五百钱!”
.........
怀中揣了五百枚铜钱,米应冻得哆哆嗦嗦往回走,他心中着实害怕,明天他必须要还五千利钱,否则宫中那几个恶霸会将他暴打一顿,他现在只有五百钱,明天他该怎么办啊!他越想越害怕,双方软,扶着墙几乎要走不动路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人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在他身后道:“这位朋友请留步!”
...........
第1084章 各寻出路(下)
米应吓得差点瘫软倒地,他以为遇到了盗匪,这两天治安不好,他也听说这两天治安不好,便想赶快回宫,就怕遇到匪人,没想到他怕什么就来什么。
米应战战兢兢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两名黑衣大汉,目光凌厉地盯着他,米应忽然想起,他出宫时好像就看见这两人了,难道他们一直盯着自己吗?
“两位壮士。有什么事吗?”米应声音哆嗦着问道。
“你可是宫中的宦官?”一人冷冷问道。
米应心中顿时升起一线希望,真正的盗匪可不会这样问自己,他们抢钱就走,还管自己是什么身份?他连连点头,“我正是!”
“那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米应大惊,“要去哪里?”
“不远,跟我们走就是了。”
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夹着他,用黑布蒙住了他的双眼,挟持着米应向不远处一条小巷走去,穿过小巷,来到西门附近的另一条街上,再进入一条小巷,很快便来到一扇大门前。
米应感觉有刀顶着自己腰,他一路都不敢吭声,直到此时,他才偷偷从蒙眼缝隙里抬头看了一眼,隐隐看见牌匾上写着‘酒馆’两个字,原来这里是一座酒馆。
但两名黑衣人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旁门进了酒馆后院,一直将他带进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前,解开他的蒙眼布,将他推了进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两边各站着两名黑衣大汉,中间坐着一名黑瘦男子,约五十余人,米应忽然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他细一想,猛地想起来了,指着男子惊讶道:“你是。李参军!”
此人正是李孚,他的人一直盯着邺宫,准备抓一名宦官回来,没想到阴差阳错,将米应抓了回来,李孚见对方居然认识自己,他也打量一下,忽然大笑起来,“真是天意啊!既然把米总管给请来了。”
当年米应作为刘协的使者出使襄阳,正是李孚替他安排的路线,所以两人认识,米应忽然明白过来,他是被汉军抓住了,他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求李参军饶命!”
李孚摆摆手,让手下退下,这才对他冷冷道:“当年你可是答应过为汉王殿下效命,最后居然没有了消息,你也知道自己有罪吗?”
米应吓得眼泪鼻涕齐流,哀求道:“我没有忘记,只是我不知道怎么为殿下效力,所以这些年我都是懵懵懂懂过来。”
米应不敢说他曾为曹操效命,出卖了伏皇后,虽然最后曹操也一脚将他踢开,不再用他,但伏皇后之事却一直是他的心病,不过李孚也不知道这桩宫案是米应在暗中捣鬼,他也想起,自己确实也没有找过米应,也难怪他没有效力,根本没有任务,怎么效力?
李孚的语气也和缓了很多,摆手道:“米总管请坐吧!”
米应感觉到了李孚语气变化,还居然让自己坐下,他心中暗呼侥幸,便战战兢兢坐了下来,李孚是得到了长安的命令,令他详细了解现在天子刘协的近况。
由于曹操严禁官员去见刘协,刘协实际上就是变相被软禁了,从外人口中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情况,李孚只能打宫中宦官的主意,这两天他一直派人埋伏在宫外,伺机抓一名宦官回来,没想到抓到之人竟然是米应,也真是天意了。
李孚心情大好,便笑眯眯问道:“米总管近况如何?”
米应叹息一声,“我虽然名义上还是三总管,但实际上连个大宦官都不如,带三名手下,专门负责给宫中清理秽物,说起来都让人伤心。”
李孚也有点惊讶,不解问道:“米总管怎么落魄到如此地步?”
米应咬牙道:“都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瘟人,我伺候他近二十年,如今老了,却被他像狗一样的一脚踢开。”
李孚也听说过米应和天子刘协有暧昧关系,如今这个米应果然没有当年的俊俏了,只剩一身肥肉,脸上浮肿得像猪一样,难怪刘协开始厌恶他。
李孚点点头,“那现在如果汉王殿下要用你,你还愿意效力吗?”
米应跪倒在地,他激动得都快哭出声来,“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
李孚笑了笑,让他坐下,又问他道:“你可以随意出宫吗?”
米应摇摇头,“只有厨子可以出宫买食材,我和厨子的关系极好,今天他生病,我便戴了他的铜牌,替他出宫。”
“夜里出宫做什么?”李孚何等老辣,一下子便听出对方话中的语病。
米应呆了一下,他低下头,只得实话实说道:“不瞒李参军,我是出来卖烛台,我被宫中人骗赌,欠债累累,无奈之下,我只得偷宫中的物什出来卖钱,明天是结息之日,若不还利息,就要被宫中恶奴打死,可我现在只有五百钱,明天我怎么办?”
说到伤心处,米应几乎要哭了起来,李孚听得匪夷所思,半响,他感慨道:“天子之宫,竟然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什么天子,早没有人把他当天子看待了,若不是两个曹贵人,他恐怕连饭都吃不饱,我们私下里都叫他瘟人、废物,天下人谁不知道真正的汉室天子在长安。”
“那刘协也是这样认为吗?”
“他?”米应冷笑一声,“他恐怕恨不得要剥了汉王的皮,吃尽汉王之肉。”
“你正胡说什么?”李孚不悦地呵斥道。
米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把刘协的原话引用出来,吓得他又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李孚也知道他是无心之过,便对他道:“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但你必须要为汉王效力,我要你做什么,你不得有半点推迟,否则,我会将你千刀万剐!”
米应又是害怕,又是感激,眼泪鼻涕齐流,只砰砰磕头,李孚令道:“拿五十两黄金来!”
米应一呆,五十两黄金在邺都可值五万钱,他虽然很想要,但他知道,这么多黄金拿进宫去,必然会被那帮恶奴全部抢走,他低声道:“只要五两就够了。”
李孚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向贪财的米宦官居然客气起来了,李孚笑道:“你可以用黄金买通一些人,为你以后执行任务方便,如果不够,我会再给你。”
“是!我明白了。”这时,米应忽然心念一转,他想到可以把黄金藏在那里了。
.........
钟繇的书房内,钟繇和陈群正对坐饮酒,小桌上摆了几盘小菜,旁边铜酒樽里温了两瓶酒,目前魏国依然在执行禁酒令,只是没有从前严厉了,很多高官都在家中饮酒。
钟繇府中也藏了十几瓶好酒,难得今天拿出来痛饮,陈群是荀彧之婿,虽然他不是曹植的派系,但他本人比较偏向曹植,正是在他的劝说之下,曹操才决定将曹植调回邺都,这件事使曹丕对他恨之入骨。
曹操的病重让陈群的心情也不太好,今晚多喝了几杯酒,他便有些失态了,他端起杯子酒一饮而尽,酒意熏熏道:“没想到魏公竟然病弱如此,我今天悄悄问了铜雀宫的御医,虽然他千般不肯,但最后拗不过我,只得向我暗示,魏公前次身体恢复,并非真正康复,只是一种回光返照,这次魏公再次苍老,时日恐怕已不久了。”
钟繇一惊,连忙问道:“这个‘不久’是指几时?”
“说不清楚,但我个人推断,最多也就一年吧!”
两人都不再说话,他们想到都是同一件事,一旦魏公去世,曹丕继位,他们会有好下场吗?这时,陈群叹口气问道:“钟公,你觉得三公子还有上位机会吗?”
钟繇摇摇头,“如果魏公身体康健,或许他还有希望,但魏公身体苍弱如斯,朝不保夕,他是绝不会再考虑立新继承人了,就算他再喜欢三公子,也不会做动摇国本之事。”
陈群默然无语,钟繇和荀攸是生死至交,和陈群的父亲陈纪交情也极深,而陈群又是荀家之婿,正是这两层关系,使钟繇对陈群尤其关心。
钟繇明白陈群的担忧,他是御史中丞,手中权势极重,一旦曹丕上位,第一个就要对陈群下手,沉吟片刻,钟繇缓缓道:“今晚我请贤侄过来饮酒,其实我是想借这个机会劝贤侄去汉国入仕,参与光复汉室大业,也不辱没祖宗。”
或许是陈群多喝了几杯,他竟脱口而出,“钟公为何不仕汉?”
说完,他又自知失言,连忙道歉,“陈群酒喝多了,口不择言,钟公勿怪!”
钟繇微微叹息,“实不相瞒贤侄,我去年出使交州,回来时专门去了汉国,和汉王深谈,他曾许我中书令之职,为相国之。”
陈群愕然,刘璟竟如此看重钟繇,他又急问道:“那钟公又为何拒绝?”
“人情难却啊!”
钟繇苦笑道:“我当时是使者身份,怎能答应?回来后,曹丕指使杨添弹劾我私通汉国,还找到了人证,我确实说不清楚,如果魏公较真,完全可以判我私通汉国,这样倒也就罢了,偏偏魏公压下了弹劾,不予理睬,公开说,元常绝不负我!如此,我怎能再背叛他去汉国?”
陈群也慨然叹道:“如此,却误了钟公的前程。”
“两国相争,没有什么误与不误,魏国也不差,只是世子继位后要铲除异己,我们难逃罗网,我还稍好,他不敢做得过分,但贤侄就难说了,所以我劝贤侄早谋退路,不要冤死狱中。”
陈群知道钟繇说得对,他这两年也反复考虑过,他多次出使汉国,刘璟对他极为看重,尤其希望他来主持新汉律的制订,陈群怎么能不动心,但他和钟繇一样,也感曹操厚待之恩,不忍背叛。
但现在眼看魏公时日不多,他的危险也一天天临近,尤其今天曹丕对他的冷淡,使他感到一阵阵寒意,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今晚钟繇不劝他,他或许还犹豫不决,但正是钟繇的一番劝说,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连钟繇都劝他走,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缓缓点头,“钟公说得对,我是该有所作为了。”
.........
第二卷江夏 第1085章 陈群的心思
陈群的府邸距离钟繇府不远,两名钟府家人扶着他直接回了家,半路上寒风一吹,他便忍不住蹲在墙角扼喉,这时,他府中管家也闻讯赶来,将他扶回府中。
妻子荀氏和儿子陈泰也得到消息,连忙赶到大门接他,“夫君怎么样?”荀氏担心地问道。
此时陈群已经清醒过来,他摆摆手,“先扶我去内书房,我有事和你们谈。”
荀氏和儿子连忙扶着陈群去了内书房,他们扶丈夫在书房内坐下,亲荀氏自给丈夫上煎好的茶,又让侍女准备热毛巾,里里外外忙碌。
陈群则坐在位子上发呆,他还在回味和钟繇说的一番话,虽然那是酒后之言,却发自肺腑,现在清醒过来,他更加意识到危险,使他愈加坚定了意志。
这时,荀氏替他洗了脸,他摆摆手,让两名侍女退下,又指了指门,对儿子陈泰道:“把门关上,我有话对你们说。”
陈泰心中疑惑,连忙关上了门,垂手在站在一旁,荀氏则握住丈夫的手,问道:“夫君要对我们说什么?”
陈群缓缓道:“我已决定离开魏国,去为汉国效力。”
荀氏一惊,“夫君如何有此念?”
陈群叹息道:“今天见到魏公,他已时日{长}{风}文学 www{cf][wx}net不多,若世子继位,必不容我,我再不走,只有死路一条了。”
荀氏是荀彧之女,她深知父亲就是因为心向汉朝,而被曹操排挤,最后郁郁而终,她绝不希望丈夫也走上同样的路,她点点头道:“若夫君已决定,我一定支持。”
“你呢?”陈群又问儿子道。
陈泰今年只有二十岁,但文武双全,也是一名极有潜力的将才,陈群只有这一子,另外还有两个女儿,都尚未出嫁。
目前陈泰在铜雀宫为执戈侍卫,今天正好轮休在家,他也是极有头脑之人,便点点头道:“天下人心向汉,父亲若为汉王效力,乃明智之举,孩儿完全赞成。”
妻儿的表态令陈群心中极为欣慰,他又对两人道:“我有个想法,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我们带上家人回颍川祭祖,然后就直接去南阳郡。”
荀氏没有什么主意,惟丈夫马首是瞻,但儿子陈泰却心思缜密,他想了想道:“这样虽然合情合理,但父亲不是说,曹真是曹丕之人,他会不会派人监视父亲行踪呢?”
“你说得不错,我须提防这一点。”
陈群也知道,他想效仿贾诩带领家小全身而退,若没有汉国的帮助,是很难成功,尤其许昌是曹丕的势力范围,曹真必然会对自己严密监视。
沉吟良久,陈群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致的方案,他对儿子道:“我有一计,恐怕需要你来实施。”
第三天上午,邺都城内依旧混乱,尽管曹丕下令投入十万石粮食平抑粮价,设立十个售粮点,以每斗两百钱的价格对方贩卖,且限制每人只能买五斗米。
这是曹丕半年前的经验,半年多以后,南阳发生冲突,同样使邺都粮价暴涨,曹丕便投入十万石粮食平抑粮价,三天之后,粮价便被打压下来。
这一次,曹丕如法炮制,按照正常状态,粮价最多三天就会下跌,但这一次却有点和上次不同了,还是一样人潮汹涌,每个销售点排出三队,每队长数里,每户人家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连五六岁的孩童也出现在队伍中。
让曹丕没有想到的是,民众的购买力格外强,投入的十万石粮食一个上午便被买光,他不得不又在次日再次投入十万粮食,但依旧供不应求,很多外地民众也纷纷举家赶来邺都购粮。
尽管官府已经投入了二十万石粮食平抑粮价,但市场上的粮价并没有被打压下来,依旧是斗米五百钱,而邺都所在魏郡的其他县城,粮价已涨到斗米六百钱,形势十分严峻。
曹丕没有想到,半年前放开了自由贸易,使大量汉钱涌入魏国,民间积蓄了太多的钱,而离石县失守无疑是一根导火索,使魏国的粮价骤然失控,物价飞涨,不仅是粮食,所有的生活用品全线涨价,这就是物资短缺后造成的严重后果。
当然,这种物资短缺并不会永久存在,但至少在一两年内将保持这种物价高涨的局面,这是经济战留下的后果,这种后果也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
早在十年前,新汉钱逐渐被魏国人接受,并渐渐取代了中原市面上的五铢钱,便在那时种下了今天的根源,而半年前的自由贸易不过是汉国最后的收获罢了。
尽管官府已开始平抑粮价,但邺都街头依旧十分混乱,到处是排队和争吵,不断有人在街头斗殴打架,维持秩序的士兵到处奔跑,被弄得焦头烂额。
汉国的鸿胪馆门前还比较平静,十几名曹军士兵在大门前站岗,他们的职责不仅是要维护鸿胪馆的安全,同时还要严密监视邺都官员和鸿胪馆的联系。
临近中午时,两群地痞混混在汉国馆前为了争几袋粮食爆发了口角,继而大打出手,使鸿胪馆前一片混乱,在门口守卫的十几曹军士兵大怒,冲上来用皮鞭猛抽,“快滚!不准在这里闹事。”
就在曹军士兵冲上前维持秩序时,一名年轻人却趁大门口无人把守之机,迅速溜进了鸿胪馆内
溜进鸿胪馆中的年轻人正是陈群之子陈泰,陈群的计策虽然很简单,但它又很实用,城内到处是打架斗殴,没有人会留意鸿胪馆前的打架事件。
两群打架的地痞是陈泰花钱雇来,只要把守门的曹军士兵吸引过来,地痞们便一哄而散,混在人群中的陈泰便趁机溜进了鸿胪馆内。
房间里,陈泰将父亲的亲笔信交给了少卿郑离,“这是我父亲写给汉王殿下的亲笔信,我父亲愿为汉国效力,只希望汉国能协助我们全家离开魏境。”
少卿郑离在邺都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招揽愿意效力汉国的魏国及原汉朝高官,他们已经联系了不少中下级官员,而陈群是第一个愿意投靠汉国的高官,这让郑离极为重视。
郑离接过信,当即道:“我们热烈欢迎令尊为光复汉室出力,请公子放心,我会立刻安排好一切,保证令尊以及全家平安离开魏境。”
陈泰大喜,又说道:“我父亲准备新年时回颍川祭祖,就利用那个机会前往南阳郡,父亲就担心曹真会派人监视,所以希望汉国在那时帮助我们。”
“放心吧!我们会安排妥当,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停一下,郑离又道:“关键此事一定要严加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绝不能泄露一点风声,也包括我这边。”
陈泰点点头,“目前只有父母和我知晓此事,连两个妹妹也不知情,我们不会再让第四人知晓,另外,我怎么隐蔽离去,不让人知道我来过鸿胪馆,还望郑使君帮忙。”
郑离神秘一笑,“鸿胪馆内有一条密道,还从未启用过,公子是第一人。”……
入夜,陈泰从一条密道钻了出去,他发现自己竟然到了百步外的一条小河内,这里已不属于防卫范围,没有士兵守卫,密道出口就设在河水上方的石壁上,密封得非常好,可以防止河水倒灌。
出口外面长年停泊着一艘画舫,正好遮住了密道出口,旁边还停着另一艘小船,从画舫内出来,可以直接划小船离去,也可以上岸离去。
郑离一直将陈泰送出画舫,这才对他道:“公子请保重,我们长安见!”
“后会有期!”
陈泰挥了挥手,一跃跳上岸,大步离去了。
郑离回到鸿胪馆,立刻写了一封快信,连同陈群的亲笔信一起放进了文书皮袋,交给一名心腹手下。嘱咐他道:“速赶去长安,将此信交给刘正卿,请他立刻转呈汉王殿下。”
手下行一礼,接过了文书袋,他当天晚上便带着两名随从离开了邺都,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汉军夺取并州西河郡后,便不再继续东进,也没有再发动其他攻势,很明显,这次攻打离石县城就是为了引爆蓄积在魏国内部的经济危机。
此时汉国已经全面停止了和魏国的贸易,也封锁了所有通向魏国的官道要隘,只允许货物从魏国运入,但绝不允许汉国的货物运出去。
汉军随即查抄了十四家涉嫌走私生铁和粮食到魏国的商铺,抓捕一百余名人,刘璟下令将十四家商铺的主人全部斩首示众,并没收全部家产,警告汉国商人,违禁走私者,一律杀无赦。
物资流通断绝,魏国的汉钱流不回来,汉国内部物价平稳,但魏国内部却一片混乱,物价飞涨,民怨沸腾,家境殷实的人家感觉财富缩水,底层的民众却苦不堪言,大量饥民涌入邺都,买不起粮食只能沦为盗匪,或者闹事造反,河北七八个郡都有民众造反起事。
曹丕连续投入三十万石粮食,依然无法平抑粮价,新年前夕,粮价疯长到斗米千钱,万般无奈,曹丕只得采纳钟繇的建议,停止一切货物买卖,收缴民间粮食,开始实行严格的粮食配给制。
在一片混乱和无序之中,建安二十四年的新年终于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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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江夏 第1086章 大朝受贺
建安二十三年是长安城发生大变化的一年,首先城内人口减少,并非长安城魅力消退,而是随着杜陵县、霸陵县和咸阳县三座副城建成,大量中下层人口都疏散到了三座副城中,这便使得长安城内的很多旧房拆除,新宅修成,使得长安城内更加整齐有致,各种建筑气势恢宏,隐隐出现了强汉时代的影子。
长安城内的另一个大变化就是商业店铺急剧减少,由于三座副城和主城之间修建了宽敞平坦的官道,官道两边立刻成了商业密集之地,大量店铺都迁到城外,商铺、商行、市集、社庙、酒馆、旅舍、青楼、乐坊、舞坊、武馆、赌馆等等,应有尽有。
这倒并非官府强令,而是利益使然,长安城内亥时要关闭城门,八百通鼓后全城实行宵禁,这对商业限制较大,而搬到城外则完全没有限制。
另外,三座副城夜晚可以出入城门,通宵不闭,这对做夜晚生意的店铺是极大的利好,但更重要是地租便宜,伙计回家方便,商人认利,商铺外迁已是大潮。
商铺外迁,平民外迁,大量土地空了出去,朝廷便在这些土地上修建了不少官方建筑,比如官学、驿站、官邸等等。
随着建安二十四年的新年到来,各地官员纷纷赶来长安,使得长安城内<长><风>文学 又再度热闹起来。
在汉制中,每年旦日都要举行大朝,庆贺新的一年到来,随即举行百官大宴,犒劳辛苦了一年的文武百官,这原本是朝廷礼制,地方诸侯不得效仿,否则就有僭越之嫌。
但在礼乐崩坏的汉末,朝廷的各种制度早已被各地诸侯效仿,包括新年大朝,当年在荆州时,刘表在每年旦日这一天都会举行新年大朝,要求荆州各地郡丞以上的官员都要赶到襄阳参加大朝。
刘璟在继承荆州牧后,新年大朝一度停止,后来在夺取益州后又重新恢复了,不过并不强求各郡地方官员来参加,若正好在成都述职,也必须参加。
定都长安后,新年大朝改为两年一次,一般是在双数年份举行,今年是建安二十四年,正好是双数年,但考虑到家家户户都要举行族祭,地方官员来京参加大朝必然会影响到族祭,所以当初平章台又有规定,新年大朝只限于京城官员参与,地方官员可以不必参与。
但新年大朝并不仅仅是一次大朝就结束,后面几天还有一连串的活动,包括祭社,祭天地等等,甚至尚书省各部也有自己的聚会活动,它实际上是一次重要的政治活动,可以建立人脉,疏通关系。
每一个官员都极为重视,正式这个缘故,很多地方官宁可将族祭推迟到正月十五,也要赶来长安参加两年一次的新年大朝。
旦日凌晨,天还没有亮,未央宫东司马门缓缓开启,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数百名官员开始缓步进入武明广场,广场四周站着数千名侍卫,戒备森严。
由于夜晚严寒,殿中监特地在广场上搭建了二十几座临时大帐,供参加朝会的官员们避寒取暖,这次朝会将由近两千名文武官员参加,使得每座大帐内都几乎坐满了官员,他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当然最多的话题,便是魏国发生的物资短缺危机,物价飞涨,朝野动荡。
刘备自从被封为太尉后,便一直在长安的府中调养身体,极少出门,也不见外人,经过大半年的调养,他终于在北方的水土中渐渐恢复了健康。
虽然不能和他当年跃马疆场时的身体相比,但比起在交州的积弱病态,却又好了很多,用最通俗的话说,医士们又允许他行房事了,使他的人生又恢复了一大乐趣。
刘备也接到了刘璟的亲笔信邀请,请他出席新年大朝,刘璟给足了他面子,他也不好再拒绝,便一早乘坐马车前来未央宫参加朝会。
刘备虽然已不再是一方诸侯,但他德望依旧很高,官员们见了他,都纷纷行礼,“刘皇叔也来了。”
“参见刘太尉!”
众人的礼遇也使他心中的尴尬尽去,他也微笑着对众人一一点头,目光却在寻找交州旧臣,这时,他忽然看见了坐在一角的诸葛亮,还有诸葛亮的兄长诸葛瑾,以及王累和陈到,刘备心中大喜,快步走了过去。
诸葛亮等人听见身后有人在打招呼,提到了刘皇叔,他们才发现刘备向他们走来,几人连忙起身行礼,自从他们在交州一别后,众人便再也没有见面,虽然都在长安,但刘备闭门不见任何人,也无缘一见,却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激动自不多说,众人纷纷和刘备见礼,尤其陈到,声音都哽咽起来,“能再见到皇叔,微臣就算死也心甘。”
刘备心中感动,摆摆手笑道:“这里不要再自称微臣了,另外今天可是新年,千万不要再说一个死字,明白了吗?”
“我记住了!”
“我们坐下说话吧!”
几个人坐下,刘备笑了笑,先问诸葛瑾道:“听闻子瑜封为豫章太守,怎么新年赶到了长安?”
诸葛瑾脸微微一红,解释道:“新年朝会比较重要,除了江东和交州的官员赶不过来外,其他基本上都来了,而且我们诸葛家祭祖就在长安,所以我带着犬子也赶来了。”
“在长安祭祖,这倒也方便。”
刘备目光又转向了诸葛亮,笑容温和起来,“先生出任相国,我还没有向先生恭喜呢!”
诸葛亮脸上略有点热,歉然道:“应该是我去拜见皇叔,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昨天才从高奴归来,孔明惭愧。”
“先生不必惭愧,我知道先生平生之志是复兴汉室,在长安可以实现先生之志,这是好事,只怪刘备无能,不能实现先生之志。”
刘备的最后一句话使几人间的气氛有点尴尬起来,这时,王累连忙岔开话题道:“皇叔的身体好像已经恢复了健康,这才是令人欢喜之事啊!”
刘备呵呵笑了起来,“知扬说得对,身体健康才是最令人愉悦之事,纵有千金万金却无福享受,那也是枉然。”
刘备洞察世事,城府极深,他知道刘璟虽然厚待于他,给他地位和财富,但实际上刘璟并不放心他,让他儿子刘禅在成都读书就是最好的例证,如果他不受招安,依然心怀反意,那刘禅就是人质了。
明白这一点,刘备也十分谨慎,在故旧面前,丝毫不提他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事实上,刘备也知道天下大势已定,连马超拥有羌人支持尚不能翻本,他刘备又能有什么资本?
想通这一点,刘备也知天命,只想平平静静度过晚年,同时他也希望从前的部属不要再给他添乱,这就是他半年多来闭门不见任何客人的缘故。
刘备沉吟一下,又问陈到,“云长和翼德如何?”
陈到连忙道:“关将军在陇西练兵,张将军则在灵州训练民团,关兴、张苞等后辈之将皆在子龙手下听令,我也在灵州跟随张将军训练民团,但刚接到兵部调令,调我到南阳为副都督,听说张将军也将调去合肥。”
“那云长呢?”刘备有些紧张地问道。
刘备知道这是从前交州将领的观察期都已结束,将开始陆续启用,他很希望二弟云长也能得到重用,虽然他的人生最终失败,但他希望二弟和三弟至少在新汉王朝中能获得一定地位。
旁边诸葛亮接口道:“云长将出任蒲津关主将,负责进攻河东郡,并州方面将由我全权指挥。”
刘备有些愕然,他没想到刘璟竟然如此宽宏,让云长独领一军,这种气度让他不得不暗暗佩服。
就在这时,广场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钟响,这是卯时到了,他们需要在大殿前列队,准备进殿。
众大臣纷纷起身,来到了广场之上,很快便列成两队,一队以太傅贾诩为首,另一队则以太尉刘备为首,后面是尹默、董和、费观等人,新年大朝并不是按职务高低列队,而是以资历德望来排队。
时间终于到了卯时一刻,随着一声云板叩响,殿中侍御史在玉阶上高喝,“时辰已到,入殿!”
在悠扬的钟磬声中,两队仪仗侍卫整齐地走进了大殿,后面近两千大臣缓缓登上玉阶,列队向勤政大殿内走去。
勤政大殿气势恢宏,三十六根大柱矗立殿中,两边垂下巨大的帘幔,整座大殿可容五千人同时就列。
在前排,贾诩、刘备等阁老以及相国可以就坐,而其余两千余名文武官员都站立在后排,这只是汉国的新年大朝,却给人一种大汉王朝君临天下的错觉。
这时,殿中侍御史又一声高喝:“汉王殿下驾到!”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见八名托着金盘的文官在前面带路,后面则是三十六名金甲武士簇拥着汉王刘璟从玉阶侧方走进了大殿。
刘璟身着日月星辰十二章王袍,头戴刘氏两梁冠,佩白玉双印,腰挎鲛鱼五色黄金剑,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众人一起躬身见礼:“参见汉王殿下!”
刘璟点点头笑道:“新年已至,让各位大臣久候,仪式开始吧!”
钟鼓齐鸣,吏部尚书徐庶代表百官,快步走到玉阶前,向刘璟呈上百官签名的新年祝词,高声道:“王者岁首,微臣为百官所荐,向殿下祝贺新年,请殿下接受群臣大朝之贺......”
建安二十四年的新年,注定着一个新的时代开始,统一天下的大幕,也将在这一年徐徐拉开。
第二卷江夏 第1087章 陈群归汉
陈群是颍川许昌人,其祖父陈寔,父亲陈纪,叔父陈谌,于当世皆负盛名,在颍川郡,陈氏家族也是当地望族之一,与荀氏家族齐名。
新年前夕,陈群带着妻子儿女返回许昌陈家祭祖,陈氏祖宅位于许昌东郊陈里,这一带数百户人家,大都姓陈,或多或少有一点血缘关系。
旦日一早,陈群跟随家族一起,在家庙拜祭了先祖灵位,又去了祖父和父亲坟头上香祭祀,下午时分,他的侄子陈佐匆匆来到内堂,找到陈群道:“叔父,外面的曹军骑兵并没有撤走,依旧远远监视着我们府宅。”
这在陈群的意料之中,曹丕对他疑心极重,他带着家人一路南下,都有人在后面远远跟随监视,曹丕或者是要抓他的把柄,或者是怀疑他要逃走。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小,主要是前者,这次陈群带领家小来到许昌祖宅,曹真对他格外热情,派出两百骑兵沿途护卫他们,他和曹真说好,他到陈里祖宅后,这两百骑兵要撤回许昌,不用再跟随他们,但他们现在却不肯撤走,说明他们名义上是维护,实际上却是监视自己。
想到这,他又问道:“曹军骑兵现在在哪里?有多少人?”
“就在村外,只有两三人,不过其他人应该在远文学 处接应。”
陈群又沉吟片刻,“我知道了,多谢贤侄报信。”
陈佐行一礼,转身下去了,陈群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他并不着急,他还在等待儿子的消息,也是巧,他刚放下茶杯,外面便从传来儿子陈泰匆忙的脚步声。
原本从容不迫的陈群立刻提起了精神,“父亲,孩儿回来了。”
“进来说话!”
一股寒风裹夹着陈泰走了进来,他跪下行礼,“拜见父亲!”
“快起来告诉我情况。”
陈泰在清晨参加完族祭后,便悄悄离开了陈里,前去许昌城和汉军情报点碰头,又紧接着赶回来,他带来了汉军的消息。
陈泰垂手站在父亲身旁,低声道:“汉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接应我们南下,不过他们建议我们不要走南阳线,而是走汝南郡进安陆郡。”
“为什么?”
“他们说许昌到南阳距离虽短,但曹军在沿途布下重兵,尤其是昆阳县一带更是大军云集,盘查十分严密,我们很难过去,走汝南线不仅线路多,而且沿途曹军少,可以轻易突破过去,他们有把握。”
其实对陈群而言,走哪条线倒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安全,他沉思片刻,又问道:“你出去时曹军探子没有注意到你吗?”
“孩儿稍作化妆,就从他们面前骑马经过,他们也没有反应,估计他们没有认出孩儿。”
陈群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去找你母亲和两个妹妹来,我们要立刻动身!”
.......
半个时辰后,二十几名家丁随从骑马护卫着两辆陈群的马车离开了陈里,向数十里外的荀家而去,陈群的妻子荀氏是荀氏之女,按照当地风俗,旦日族祭后,出嫁女儿要返回娘家,所以陈群携带妻子儿女前往荀家也完全正常。
在外围监视的曹军士兵见陈群的马车出来,为首军侯连忙迎了上来问道:“陈中丞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里传来陈群冷冷哼了一声,骑马跟随在一旁的陈泰道:“我们要去荀家,不用你们护卫了,你们回去吧!”
军侯谄笑道:“保护中丞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我们怎么能半途而废,请上路吧,绝对安全。”
陈泰不再理会他,吩咐道:“出发!”
两辆马车驶上了官道,快速向西面驶去,几名曹军骑兵在后面紧紧跟随,远处布控的两百余名曹军骑兵也纷纷归队,跟随在陈群的两辆马车后面。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一辆破旧的牛车从村内缓缓驶出,老牛瘦骨嶙峋,一名衣着破烂的老者驾着牛车,座位旁还堆着十几个南瓜,这显然是贫寒人家的牛车,牛车晃晃悠悠地向东而去。
在一幅破烂的布帘后面,已换了一身普通衣服的陈群正警惕地透过车帘向外张望,旁边坐着妻子荀氏和两个女儿。
这自然是他们的金蝉脱壳之计,之前的两辆马车内其实是陈群族弟陈希和他的妻女,陈泰跟随在旁边,陈群带来的家丁也跟随着马车,这样便使监视他们的曹军中了计,被引去荀宅。
此时夜幕已悄然降下,旷野里结了厚厚的冰渣,寒风凛冽,冻得人浑身发抖,但比起夜晚的寒冷,荀氏更担忧儿子陈泰的安全,她低声道:“夫君,泰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吧!”
陈群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笑着安慰她道:“今天泰儿已经试过了,他稍稍化了妆,从曹军面前走过,对方都没有认出他,相信他不会有事,会很快来和我们汇合。”
丈夫的安慰使荀氏稍稍放心,这时陈群又抱过被褥给妻子和两个女儿盖上,笑道:“估计得走一段路了,先闭目休息一会儿吧!”
牛车上了另一条稍微平坦的小道,沿着一片树林向许昌城东南方向而去。
.......
夜里三更时分,牛车已经离开许昌城十余里,上了官道,又走了两里路,老车夫回头叫醒了陈群,“老爷,到地方了!”
陈群连忙拉开车帘向前方望去,只见微明的月光下,前方十字口停着几辆马车,陈群大喜,那就是汉军来接应他的马车。
这时,一名骑马男子疾速奔来,笑道:“父亲,母亲,怎么现在才到?”
陈群夫妇大喜,原来儿子陈泰已经先一步来了,陈群连忙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陈泰笑道:“荀家很配合,直接让我们马车驶入了院子,使曹军骑兵没有看见三叔他们下车,孩儿随后化妆一下,和几个荀家家仆出了村,然后骑马追来,孩儿已到快半个时辰了,曹军骑兵应该还在荀家外面监视,有的他们等了。”
陈群呵呵一笑,“那就好,我们动身吧!”
陈群一家人只带了几包细软,他们上了汉军马车,化装成富户人家,马车启动,数十名随从打扮的汉军精锐骑兵护卫马车向东南方向的汝南郡疾速驶去。
由于汉军主力主要集结在寿春、南阳一线,在安陆郡只有一万驻军,很明显,汉军并没有从安陆郡出兵的意图,因此汝南郡的曹军也不多,只有八千余人,分别驻守在几个重要的城池内,并在南下的主要官道上设卡盘查。
但汉军为了陈群南下早做了周密的布署,由司马懿全权策划此事,刘璟又特别下令,这次行动不允许出半点差错,汉军为此动用了近一千精锐士兵,并在沿途设立了十几个接应点,其中护卫陈群家人的五十名家丁随从则是从鹰击军中挑选的精锐。
其实就算陈群被困在祖宅出不来,汉军也有备选方案,将不惜用武力将陈群接出来,只是陈群自有高明之处,略施小计便骗过了曹军的监视。
两天后,当在荀家监视陈群的两百名曹军骑兵终于发现情况不对时,陈群一家人已经抵达了武胜关。
汝南郡和安陆郡之间并非平原,而是被莽莽的大别山阻隔,成为汉魏之间的天然分界线。
在这条延绵数百里的山脉中,有三座险关隘口可以通行,这便是著名的义阳三关,武胜关、九里关和平靖关,其中武胜关是最主要的通道,当年刘璟率领出安陆郡,就是走武胜关进入汝南郡,在淮河和曹军对峙。
目前义阳三关皆由汉军控制,各驻扎三千军队,由大将霍峻统帅,当陈群家人的马车缓缓在武胜关前停下,早已等待在此的汉国御史中丞荀志迎了出来。
荀志没有参加新年大朝,他兼任扬州巡查使,这也是当初江东战役结束后,刘璟交给他的重任,巡查江左各郡,他正准备返回长安述职时,接到了汉王刘璟的紧急命令,让他赶到武胜关迎接陈群到来。
荀志是荀彧的侄孙,比陈群要小一辈,陈群妻子荀氏正是他的姑母。
荀志快步来到马车前行礼道:“侄儿荀志候迎姑父姑母到来!”
荀志是荀家后辈中最杰出之人,在荀家名气极大,陈群和妻子都认识他,见是他来迎接,两人都喜出望外,“贤侄不是在扬州吗?怎么会在这里?”
荀志笑道:“侄儿准备回长安述职,接到汉王殿下手谕,让侄儿来武胜关迎接姑父姑母,所以侄儿其实也是代表汉国欢迎姑父姑母到来,并陪同前往长安。”
陈群没想到刘璟竟然如此看重自己,为自己的南下精心安排部署,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他拍拍荀志的肩膀笑道:“有贤侄陪同我们去长安,这个新年真是团聚了。”
荀志笑着行一礼,又和表弟陈泰见了礼,这才对陈群一家人道:“姑父姑母请入关吧!”
陈群带着妻子儿女步行走进了险峻的武胜关,直到这时,他悬在心中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下了。
陈群全家在许昌失踪的消息迅速传到了邺都,朝野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猜到陈群是投奔了汉国,尽管之前已经有很多地方中低层官员弃官投奔汉国,但都影响不大,而陈群离去却巨石落井,在邺都官场产生了强烈反响,令无数人开始考虑自己的前程。
曹丕也极为震怒,但他却不敢把陈群变节之事告诉父亲,唯恐父亲再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随即召集重要文武官员商议,众人一致同意,向曹操隐瞒住陈群离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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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江夏 第1088章 龙骨水车
新年过后,关中又下了一场大雪,使关中各地再次变成了白雪皑皑的世界,尽管河流结冰,土地凝固,但这些不利因素也阻拦不了关中人兴修水利的热情,关中大地上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农民在疏通河道,挖掘水渠,巨大的水车也在河边矗立起来。
这天上午,咸阳城南面的官道上,一支由两千骑兵组成的队伍从远处开来,队伍中旗幡招展,气势壮观,在队伍中有一辆体型庞大的马车,在骑兵的严密护卫下,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马车里坐着汉王刘璟和他的世子刘致,今天刘璟是专程出来视察冬修农田水利的进度,事实上,农田水利的兴修从去年秋收后便开始了。
汉国攻取关中后,对关中的农业建设极为重视,在定都长安的当年便疏通了几近荒废的郑国渠,又陆续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每年都对关中废旧的灌溉系统进行全面修复和改造,这些努力并没有白费,关中几乎年年都获得粮食丰收,甚至在遭遇百年不遇的建安二十年旱灾时,关中也凭借水利优势战胜了旱魔,保住了粮食产量。
关中民众尝到了兴修水利的甜头,新年刚过不到半个月,又一股兴修水利的热潮在关中大地上掀起。
刘致坐在马车内,透过车窗默默注视着窗外的*长*风*文*学 农田和远处河边正在忙碌的人们。
他今年只有十三岁,却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和思想,这是他在跟随相国们长达两年的相处中慢慢形成,他深知国以民为本的深刻含义,这个民并不是泛指所有的人民,而是专指自耕农,他们种植粮食,缴纳赋税,使国家得以强盛,使汉国社稷能够一代代传下去。
他能理解父亲骨子里对农业的重视,很多人都是父亲偏爱商人,但他却懂得,商人不过是父亲的一种政治工具,而农民和农业才是父亲所看重的立国之本。
“致儿好像有心事?”刘璟坐在一旁微微笑问道,从上车到现在,他的儿子几乎没有说一句话。
刘致连忙躬身道:“孩儿没有心事,孩儿只是在思考,眼看大战在即,父亲为何不去视察军营,鼓舞士气,反而来视察水利?”
“那你想到原因了吗?”刘璟又笑问道。
刘致默默点头,“孩儿已有一点感悟了。”
“那你说给为父听听,你想到了什么?”
“孩儿觉得父亲其实是在考虑战争以后的重建了,父亲的思虑已经越过了战争。”
刘璟倒有了几分兴趣,“继续说下去!”
“战争结束后,大量流民将会逐渐回归故土,关中人口下降,如果人口流失过多,必然会严重影响关中农业,这种情况下,只有完善有力的各种水利设施,才能弥补人口下降对农业的影响,比如,一个人只能种五十亩地,但水利完善,一个人或许就能种一百地,不知孩儿说得对不对?”
刘璟感到惊讶,他儿子居然有这么深的想法,这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的想法吗?
“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一半是,一半不是,相国们在召开政事堂议事时,曾提到关中人口回流问题,会影响到关中农业,所以孩儿就想到,发展农田水利,或许是应对之策。”
刘璟点点头又道,“虽然你说得并不全面,但你能想得这么深远,确实让我感到欣慰。”
“那父亲能不能告诉孩儿,还有什么是孩儿没有想到的?”
刘璟微微一笑,“其实是你想得太复杂了,战争固然重要,农业也同样重要,为父今天来视察水利,并不代表为父就不去视察战备,其实今天出来视察,重点并不在于水利。”
“而是在于孩儿!”刘致忽然明白过来了。
刘璟爱怜摸了摸儿子的头,“你说对,今天为父出来视察,其实是想让你来关心农田水利。”
“孩儿明白了,孩儿应该自己出来视察。”
“这倒不必,以后你跟随相国们出来视察便可。”
父子二人正说着,这时马车缓缓停下,侍卫首领李青奔上来道:“殿下,到了!”
刘璟看了看车窗外,马车停在一片农田前,在数百外便是一条小河,河边聚集了不少农民,足有上千人之多,其中还有十几名官员的身影。
刘璟点点头,牵着儿子的手笑道:“走吧!”
父子二人下了马车,这时,从河边跑来两名官员,躬身施礼道:“参见殿下!”
这两名官员,一人正是军器监令马钧,另一人则是工部丞宋楠,刘璟笑道:“开始了吗?”
“回禀殿下,已经试过一次了,等殿下来正式启用。”
“那去看看吧!”
刘璟父子在百名侍卫的护卫下穿过田埂,快步向河边走去,刘致还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父亲带自己来看什么?似乎早就有计划了。
很快,他便看见河边放在一部狭长的水车,和他平时看到的水车有很大不同,似乎更加狭长轻便,就像一条探头在河中汲水。
刘璟向四周民众挥挥手,打了招呼,又走到水车前,拍了拍这部水车笑道:“这就是马公最新制成的龙骨水车吗?”
马钧连忙道:“正是它,但微臣只是改进而已。”
这时,旁边几名参与试验的老农激动道:“殿下,不止改进啊!简直是不得了的创造,从前一部水车至少要十几个成年人来推动汲水,可现在这部水车,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就可以踩踏操作了,省下了大量人力。”
刘璟见河中的冰已被破开,便笑道:“不妨操作一下!”
马钧连忙找到一名会操作的小女孩,大约十岁左右,对他道:“开始吧!”
小女孩身体轻盈,迅速爬上了水车,双臂扶住栏杆,脚下开始踩踏起来,很快,水车开始动了起来,无数农民都紧张地探头张望,忽然有人大喊起来:“水出来了!”
只见河水从水车中涌了出来,随着小女孩动作越来越快,出水也越来越多,河水潺潺地流入田埂间的沟渠,四周数千人顿时欢呼声响成一片。
无数农民更是激动得跳了起来,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体会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小女孩就能操作水车,这可以省下多少劳力啊!将最大程度上解决农田的用水问题,这也是最困扰他们的问题。
小女孩足足踩踏了一刻钟,丝毫没有累意,刘璟对儿子刘致笑道:“吾儿要不要试一试?”
刘致虽然比同龄人成熟,毕竟是少年心性,他对新鲜事务也充满了好奇,他也一直在注视小女孩的动作,发现操作其实很简单,关键是要注意身体协调,便不会有问题,就算踏空,双臂也在栏杆上支撑着,他便点点头,“孩儿愿意一试!”
听说汉王世子要踩踏水车,四周无数人都惊呼起来,马钧想劝阻刘璟,刘璟却摆摆手,“让他体会一下农耕劳作,不会有害。”
这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农民越来越多,超过了万人,小河两岸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所有人原本是来看新式水车,此时却被汉王世子吸引住了。
只见一名少年灵巧地攀上水车,刘致这两年跟随侍卫学武,身体比从前强壮了很多,无论韧性和灵巧性都远胜一般少年,这也是刘璟放心让他踩踏水车的原因,他知道儿子的底细,几名想帮助刘致的侍卫见他十分灵活,不需要帮助,便又退下。
站在水车上的小姑娘笑道:“让我教教你,可以吗?”
刘致点了点头,他学着小姑娘双脚踩住踏板,双臂架住木栏,“这样慢慢踩,开始不要快,对....慢一点,对!就这样。”小女孩耐心地教他。
两人一起踩踏,水车开始转了起来,逐渐加快速度,刘致慢慢熟练了,越踩越快,河水哗哗地从水槽中流出,四周上万人再次响起一片欢呼声。
刘璟笑了起来,世子亲自踩踏水车,必然会成为美谈,他希望儿子能更深地参与到农业劳作中去,刘璟回头招手将侍卫首领李青叫上前,低声吩咐他道:“春耕开始后,世子也要参加,安排侍卫看护好他。”
“殿下放心,卑职会亲自看护世子!”
刘璟点了点头,可惜自己又要到出征之时了,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今天是正月十五,再过十几天,早春就要来临了。
第二卷江夏 第1089章 出征前夕
经过近半个月的艰苦旅行,陈群带着家人终于抵达了长安,尽管陈群曾多次出使长安,但这一次到来却使他心中格外激动,很多年前他就有为汉王效力的念头,可他无法突破变节的束缚,只得将这个念头压在心中,今天他终于实现了这个多年的夙愿,他将开始新的仕途,想到这,他眼睛里都有点湿润了。
“姑父上一次来长安,是什么时候?”旁边荀志笑问道。
陈群连忙稳住心神道:“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我也有点记不清了,去年虽然担任宁姑娘的送婚使,但没有来长安,只送到蒲津关。”
“姑父感觉和上次相比,长安变化大吗?”
荀志的提醒使陈群这才发现确实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他们已经过了杜陵,现在所在的官道应该是杜陵通往长安城的官道。
他记得从前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但现在两边却是密密麻麻的建筑,一栋挨着一栋,都是各种店铺,一直延续到远处的长安城。
而且官道变得平坦宽阔,至少比从前宽了一倍,两边被积雪覆盖,房顶上也铺着积雪,现在天刚亮,很多店铺都还没有开门,但街上已有不少行人,大多骑马或者骑驴,也有不少马车,无论人和马车都行迹匆匆,甚至没有注意到这+长+风+文学 支远来的车队。
荀志轻轻叹道:“看来已经完成了,才一年时间,确实是日新月异啊!”
“贤侄指什么?”陈群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三座副城,前年我离开长安去扬州时,三座还正在重建,没想到现在已经完成,而且路边都变得这么繁华了。”
陈群也听钟繇说起过长安副城之事,三座副城规模都堪比上县,分担了长安的人口,使长安变得更加整洁有序,他点点头,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创造。
这时,前方快速奔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正是相国司马懿,他受刘璟的委托,前来迎接陈群的到来,“长文兄!”司马懿老远便笑着挥手道。
陈群和司马懿很熟悉,他心中大喜,催马迎了上去,两人大笑着见礼,“再次见到仲达,风采依旧啊!”
“哪里!这是看到长文兄,心中高兴。”
司马懿又向荀志还了一礼,这才对陈群笑道:“汉王殿下派我来迎接长文,这一路过来,长文和家人都辛苦了。”
陈群有些愣住了,司马懿竟然是来迎接自己,要知道上次迎接钟繇也不过是派黄门侍郎,这一次是派相国来迎接自己,这种礼遇之隆重,让陈群鼻子略略有些发酸,他心中感动之极,连忙转过头让儿子上来见礼,以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众人见了礼,司马懿陪同陈群向长安城内缓缓而去,又给陈群介绍新修的副城,“现在看起来,修建副城的方案完全正确,长安城内地价太贵,有了副城,使平民也有容身之地,不过三座副城肯定不够,我们不准备扩大副城,而是准备再修建几座副城,我估计数十年后,长安四周会出现十几座副城。”
“汉王不考虑将来修建东都洛阳吗?”
司马懿摇摇头,“至少三十年内不会考虑,主要是要开发陇右和河西,还有北方朔方郡,将来还要恢复西域都护府,这些都不是短期能完成,至少要几十年的时间,所以还是要以长安为都城。”
一行人来到了贵宾馆,司马懿歉然道:“给长文的官宅还没有准备好,先委屈长文和家人暂住贵宾馆,最多一个月,长文就可以搬新家了。”
陈群笑道:“这个无妨,贵宾馆很不错,我住过,比我在邺都的府宅还好。”
这时,馆丞出来见礼,领着陈群的家人先进了贵宾馆,陈群因为要去见刘璟,暂时没有和家人进去休息,荀志也告辞回了自己家中,司马懿见已安排好陈群的家人,这才带着陈群转道未央宫。
“仲达,我走后邺都有什么消息?”陈群见身边没有其他人,这才悄悄问司马懿道。
司马懿微微笑道:“长文的离去在邺都引起轩然大波,邺都朝野不安,人心思汉,曹丕极力维稳也无济于事,听说曹丕紧急成立了巡风使,名字好听,其实就是暗中监视所有官员。”
陈群叹息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的离去会引来如此轩然大波,他又问道:“那魏公怎么说?”
司马懿摇摇头,“就只有魏公不知道此事,听说曹魏高官都隐瞒住了魏公。”
陈群默然无语,他明白为什么这样做,魏公的身体再经不起刺激,其实这样最好,他也不想让曹操感到失望。
两人来到了未央宫前,司马懿笑道:“长文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禀报汉王殿下。”……
尽管长安城内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气氛,但未央宫内充满了大战前的紧张,进入建安二十四年,汉魏两国在合肥大战后签署的停战契约也就到期了,此时双方又恢复了战争状态。
更重要是,汉国在去年完全统一了南方,且经过近两年的厉兵秣马,各种物资及战备都已完成,汉国的战争状态已恢复到最佳,随时可以向魏国发动雷霆进攻,只是汉国还欠一个发动战争的借口。
虽然曹操建立了魏国,完全架空了汉王朝,但他毕竟没有篡位,爵位也只是魏公,本质上还是汉臣,而大汉天子刘协尚在,汉朝也没有消失,无论汉国还魏国都只是汉朝下面的藩国,刘璟和曹操也都是汉臣,也正是这一点,使刘璟还缺少一个道义上的战争借口。
虽然看起来这种借口并不重要,但如果不解决,会在历史上成为刘璟的瑕疵,也正是受这个原因的影响,汉军几次都只是试探进攻魏国,而没有实质性的进攻。
不过机会不会不来,刘璟也在耐心地等候,但战争准备却一时一刻都没有松懈。
书房观战堂内,刘璟负手站在沙盘前,久久沉思不语,他眼前的沙盘是整个天下沙盘,由七块沙盘拼成,无比巨大,占据了大堂一半的面积。
这时,一名从事上前低声道:“殿下,司马相国传来消息,陈使君已到未央宫。”
刘璟从沉思中恢复,点点头,“请他来我的书房相见。”
从事快步出去了,刘璟伸手取了一面三角旗,插在建业外的长江口上,那边有他部署的一支奇兵,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了。
这时,从事又在门口禀报:“殿下,他们来了。”
刘璟转身向自己的书房走去,刘璟的书房其实一组建筑,有朝务主堂、议事堂、观战堂、引宾堂、秘书堂、藏书阁、观天楼等等大小十几栋建筑物组成,占地足有三十亩。
刘璟平时在朝务主堂处理公务,也在那里会见相国等重要臣属,但如果是见钟繇、陈群等外臣,一般都在引宾堂内。
陈群和司马懿已经在引宾堂内等候,他一边喝茶,心中颇为紧张,这时,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司马懿低声提醒他道:“殿下来了!”
陈群连忙跟着司马懿站了起来,只见数十名侍卫簇拥着刘璟出现在堂下,侍卫们分列两边,刘璟快步走上堂来,司马懿和陈群连忙上前躬身见礼,“参见汉王殿下!”
“司马相国辛苦了,两位请免礼!”
刘璟和司马懿打了招呼,这才将注意力转移陈群这里,刘璟微微笑道:“陈公能顺利抵达长安,令人欣慰,我代表汉国热烈欢迎陈公及全家到来。”
陈群又深深行一礼,“复兴汉室是父亲和我的最大夙愿,今天能为汉王殿下效力,也是陈群的荣幸。”
“说得好!”
刘璟挽着陈群笑道:“请坐下,我们慢慢谈。”
三人坐了下来,刘璟又笑道:“当年我与陈公谈及律法,对陈公的九品中正颇有兴趣,不知陈公是否还在魏国推行此制度?”
陈群有些愕然,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刘璟可是坚决反对九品中正制度,而且从他几次科举中无论门第,唯才是举来看,他的做法也是和自己的九品中正制度背道而驰,现在怎么又感兴趣了。
他心中不解,只得小心翼翼道:“魏公本来就不赞成九品中正,尤其他这两年推行出丁令,打压世家,九品中正就没有再提及了。”
刘璟点点头,“九品中正制度对寒门弟子不利,如果严格执行,就等于剥夺他们上进的门路,确实不合理,不过,九品中正制度也有它积极的一面,比如对士子品行的长期评估,这很重要,从前科举时,很多士子跑来长安眠花宿柳,挥霍无度,考上后又继续当官,毫无影响,这种人做官也很可能会为祸一方,所以我考虑将来要稍微改一改,叫做无论贵贱,惟才德是举,考中科举并不一定能做官,还必须由吏部考核他平时的德行,九品中正制度,就正好补充了这一点。”
陈群心中充满苦笑,原来的九品中正制是不要科举,只要地方中正对士子考核品行,然后推荐,便可做官,这其实就是汉朝举孝廉制度的完善和延续,不料,刘璟却把它去掉了关键,而保留了次要的考核,这就完全变了味。
陈群无奈,只得苦笑一声说:“殿下说得有理。”
刘璟理解他的无奈,便笑了笑,暂时不再提此事,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对陈群道:“这次陈公来汉国出仕,我仔细考虑过,我想先委屈陈公出任尚书省右丞,主持新汉律制订,汉律制订后,我会再重用陈公。”
陈群大喜,伏身行拜礼道:“愿为殿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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