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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兵临天下txt下载     兵临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9章关键一战

    士兵中箭坠落,战马中箭扑倒,马上的骑兵翻滚出去,三万支铁弩矢造成了一千三百余名士兵的损失,尽管死伤惨重,但还是没有影响到匈奴骑兵的冲击。

    但汉军有三千部蜂弩,用三段射来连续射击,当第一次千部蜂弩刚刚射出,第二次和第三次蜂弩又依次射出,不等匈奴骑兵喘过气,铺天盖地的铁弩矢再次出现了,力道更加强劲,无坚不摧,大片骑兵被射翻,盾牌和皮甲挡不住夺命的弩矢,哀嚎声响彻原野。

    汉军的蜂弩在这一刻显示出强大的威力,第一轮九万支铁弩矢射出,一万匈奴骑兵便死伤近半,而他们距离汉军还有一百八十步。

    但噩耗并没有因此消除,三段射的精髓就是永不停止,当第三批弩矢射出时,第一批蜂弩已经换好了箭匣,两名士兵摇动绞盘,上足了弓弦,他们一气呵成,动作简练而快捷。

    不需要命令,发射士兵立刻扳动了悬刀,‘崩’的一声,弓弦强劲弹出,三十支铁弩矢腾空而起,和周围的铁弩矢汇集成一片,迅速形成了宽达一里的弩矢乌云,这一次,它们不仅是打击前面的骑兵,连同两侧的另外两支万人骑兵也在铁弩矢的覆盖之下。

    从战国时代开始,中原之军和匈奴骑兵便不断地爆发大大小小的战争,尽管匈奴骑兵以精湛的骑术和娴熟的骑射在战场占据主动,但中原军队先进的远射武器,尤其是弩箭,给匈奴骑兵同样带来巨大的杀伤力。

    汉朝中期后,随着汉军骑兵不断增加,开始对匈奴军队进行主动攻击,强大的弓弩成为汉军制胜的法宝,也成为匈奴人败亡的重要因素。

    而今天,汉军的武器在马钧等著名军事大匠的潜心研制下,得到了长足进步,尤其是蜂弩和连弩等大规模量射武器的出现,以数量取胜,造成了极其恐怖的杀伤力。

    但这种兵器并不是可以随意使用,就算刘备和孙权拿到了全套图纸,他们也无法模仿,这需要强大的经济实力为后盾,蜂弩用的铁弩矢,一支铁弩矢就需要不菲的人工成本和材料成本,何况是一次射出九万支铁弩矢,三轮就要射出二十七万支铁弩矢,这种巨大成本消耗,不是交州或者江东能承受得起。

    当然,铁弩矢可以在战后进行回收,不过就算是这样,回收后依然要重新回炉打制,也同样需要消耗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也正因为成本昂贵,汉军也不会轻易使用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用导弹打苍蝇,无论谁也承受不起这种消耗,迄今为止,汉军也只是对阵乌桓和刘猛骑兵群时,少量使用了两次,今天是第三次,也是第一次大规模使用。

    三千部蜂弩连发射三轮九次,射出了二十七万支铁弩矢,给匈奴骑兵群造成了惨重损失,三万骑兵死伤近半,尽管很多骑兵是因为战马中箭滚地,但对于高速奔跑中的骑兵而言,一旦落马,非死即伤,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因伤丧失战斗力。

    大量杀伤是蜂弩的重要功效,而另一个副产品却是对匈奴骑兵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任何一支游牧骑兵都不可能承受五成的伤亡,就算是训练有素的中原军队,也最多承受七成的伤亡,战死到最后一人,那只是绝境中的无奈之举,一旦超过承受极限,要么撤退,要么败退,没有第三种选择。

    二十七万支铁弩矢带来了近一万五千骑兵的损失,不仅进攻的匈奴骑兵撑不住,刘豹也沉不住气了,他连声大喊:“撤军!撤军!”

    撤军的钟声敲响,剩下的一万五千骑兵如潮水般地向回撤退,赵云抓住了这个机会,立刻下令道:“骑兵出击!”

    三万汉军骑兵从两翼奔出,绕过铁弩矢密布的战场,雷霆出击,如暴风疾雨般杀向惊魂未定的匈奴骑兵,刘豹无奈,若此时败退,他们必将全军溃败,他只得下令骑兵迎战。

    两支骑兵在广袤的原野上展开了血腥的厮杀,很快,赵云率领一万五千步兵,组成三支长矛方阵,也投入了战斗。

    四万五千人对阵三万五千匈奴骑兵,尽管匈奴骑兵遭受了蜂弩的迎头痛击,损失惨重,但这五万骑兵毕竟是刘豹训练多年,战斗力极强,即使心理上遭受重创,兵力上也不如汉军,却依然顽强反击,汉军也只是略略占据上风,并没有明显优势。

    这一战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时,刘豹派一名使者打着白旗找到了主将赵云,使者在马上躬身道:“天色已晚,两军混战难以分辨敌我,我家大王提议暂时作战,明天再决战。”

    赵云也知道这支新募骑兵也只训练了三个月,在夜战方面还有不足,尤其是乌桓人模样和匈奴人相似,在夜战中难以分辨,很容易造成误伤,他便点点头,“你们可以退出战场,我不追赶就是!”

    使者分奔回去禀报刘豹,刘豹却有点犹豫,他若撤退,却被汉军追击,那很可能就会造成全军溃败,这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这时,旁边一名万夫长道:“大王,对方主帅是赵云,此人信誉卓著,言诺如山,我想他不会用诡计欺骗我们。”

    刘豹也知道黑夜中难以再战,只得点点头,“传令撤退!”

    ‘呜——’

    ‘呜——’

    长长的撤军号角声连续吹响,这是匈奴骑兵撤军的命令,近三万匈奴骑兵不再战斗,纷纷调头疾奔,迅速退出了战场,赵云也随即下令,“任敌军撤退,不得追赶!”

    这时,大将冷苞奔上来道:“敌军仓促撤军,阵型混乱,而且军心不稳,卑职愿率一万骑兵追击,必能将对方击溃。”

    庞德和几名大将也有这个想法,一起向赵云望去,赵云却摇了摇头,“对方出使相约,我既已允诺,就不可言而无信,传令三军,立刻整顿队形,不可再追击!”

    赵云心意已决,众人也不再强求,纷纷整顿军队,清点伤亡,也缓缓撤出了战场,这时张翼率领五千留守长矛军已清理了满地的铁弩矢,并将中箭未死的匈奴骑兵悉数杀死。

    汉军撤到枣林镇休息疗伤,而张翼则率五千军在四周防御,等待天亮。

    .......

    法正作为谋士没有参战,他和一群文职军官留在枣林镇内,有五百士兵保护,虽然保护他们的士兵不多,但相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五百士兵虚张声势,无数大旗插满小镇内外,又准备了数百面大鼓,待不长眼的匈奴骑兵偷袭而来,就会众鼓齐鸣,那声势就仿佛有五千人一般,就算吓不退偷袭的敌军,也会把支援的汉军引来,军师在这里呢,出了事怎么行?

    所以众文官也悠悠哉哉,或者下棋,或者看书,完全不像发生大战的模样,不过法正却没有闲着,作为军师,他需要筹策妙计,谋算全局,十里在进行生死大战,他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站在沙盘前仔细推敲,沉思对策。

    入夜,法正穿过一片正倒地沉睡的士兵,快步来到赵云的大帐前,大帐内,赵云正在听取张翼的汇报,了解今天的损失情况。

    这时,赵云见法正走了进来,连忙起身笑道:“军师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请。”

    “赵将军今天辛苦了。”

    法正笑了笑,和赵云一起坐下,关切地问道:“听说今天并没有分出胜负,双方各自撤军,不知我们损失如何?”

    赵云叹道:“昔日汉王殿下有言,今日之战若胜,不靠人马战力,全仗蜂弩之功,一战完毕,才知道汉王却有先见之明,今天若没有蜂弩扬威,汉军此战必败,尽管如此,这一战,汉军死伤四千余人,而匈奴伤亡约两万出头,其中大半是被蜂弩射毙,其余马战伤亡和汉军相当。”

    法正见赵云神情颇为凝重,知道他是因为汉军伤亡惨重,便劝道:“将军不必介怀,匈奴优势是战马,汉军优势是弓弩,自古便是如此,我们有蜂弩,不过是人力之延长,胜之有道,将军应该以敌军两万伤亡来对比我军四千伤亡才是正理。”

    赵云点点头,又问道:“我们明天是继续和匈奴军队作战,一鼓作气击败匈奴,还是用谋略胜之?”

    法正想了想道:“我相信现在曹操应该已出兵,不过我们胜利不能完全寄托在曹操身上,我们可以分急缓两策来对应。”

    “何谓急缓两策,请军师明示。”

    “所谓急策就是明天匈奴若迎战,我们可以全军押上,一战击溃敌军,若明天匈奴不肯应战,那我们便采用缓策,与敌军对峙,待曹操在并州激战,刘豹仓促撤退之时,我们再集中兵力,一鼓作气取得最后胜利。”

    赵云沉思片刻道:“缓策虽不错,但就怕匈奴单于的军队从洛川道出来,从后面袭击我们,和刘豹一起,两军前后夹击,对我们极为不利。”

    “这一点不用太担心,汉王的五万军队紧紧咬住单于之军,恐怕到时候是我们和汉王之军前后夹击呼厨泉。”

    赵云慢慢走到刚刚送来的沙盘前,望着沙盘沉思不语,现在他们位置距离高奴县约六十里,而洛川道的出口在高奴西南约二十里外,也就是他们相距洛川道八十里,如果匈奴军队真的从洛川道出来,他们也无法拦截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喧哗声越来越大,赵云眉头略皱,走出大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下雪了!”

    赵云一惊,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夜空里飘飘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今天是十一月初一,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比去年提前十天到来了。

    ..........

第880章 曹操出兵

    次日一早,茫茫大雪已覆盖了旷野,天地间一片灰蒙,雪量虽然比夜间稍小,但依然没有停止,在北风呼啸中,打着卷,扯絮般地团团飞舞。

    大雪的到来给汉军带来一片欢腾,却使匈奴军队如临绝境,大帐内,刘豹负手来回踱步,心中烦乱之极,他刚刚接到长子刘罗从并州送来的快信,曹操已亲率十万大军从太原出兵了,兵分两路,次子曹彰率三万军进攻西河郡,而曹操则亲率七万大军进攻雁门郡。

    目前刘豹还留下三万军队在并州,主要集中在雁门郡,也有少量在西河郡和定襄郡,以三万对十万,凶多吉少。

    刘豹就希望曹操只是摆摆样子,并非真的进攻,但理智又告诉他,匈奴军队在关内不利,曹操很可能会落井下石,要趁机歼灭并州匈奴。

    想到这封快信是五天前发出,这五天内又不知发生了多少事,刘豹顿时心急如焚,就恨不得立刻撤军回并州,但汉军却在一片虎视眈眈,让他不敢动弹,再想到汉军威力强大的铁弩矢,他心中就一阵阵胆寒,若他渡河时,汉军发射两轮弩矢,所有的羊皮筏子都得沉没。

    撤军不行,担心不已,刘豹心中渐渐恨起了呼厨泉,若不是他写信欺骗自己,让自己来高奴参与围剿汉军主力,他怎么可能轻易渡河西进,若他事先知道真相,打死他也不会渡河来钻这个陷阱。

    刘豹越想越恨,被欺骗的耻辱和对并州的担忧使他心中愤懑难当,拔剑狠狠向桌子劈去,‘咔嚓!’将桌子劈为两段。

    望着被劈断的桌子,刘豹心中怒气稍稍得到发泄,头脑中又恢复了几分理智,现在他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等黄河结冰,再过几天黄河便开始结冰,一旦结冰冻结实了,他们便可以迅速从冰面撤退回并州,只希望儿子能争气,死守关隘不出,给自己争取时间。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帐外禀报道:“启禀大王,汉军约千余骑兵在营外挑战,要求和我们决战。”

    刘豹又气又恼,对方只派千余骑兵来挑战,分明是来羞辱自己,后面一定藏有大军,想到汉军犀利的铁弩矢,他心中便没有了战意,刘豹只得忍住这口气,挥挥手道:“不战,若他们靠近,给我乱箭射之!”

    匈奴大营外,马岱率领一千骑兵在破口大骂,“没有卵子的匈奴人,有种出来应战,老子们只有一千人,也要杀你们屁滚尿流!”

    “你不是草原雄鹰,是草原地鼠,只敢躲在地洞里舔屁眼,老子一泡尿就能淹死你们。”

    有百余士兵索性从马上跳下,对着匈奴大营放尿,肆意大笑,对匈奴人极尽羞辱之事,若是呼厨泉的士兵,或许听不懂他们在骂什么,偏偏并州匈奴人长期在中原生活,大多懂汉话。

    数千匈奴士兵气得发疯大叫,偏偏又不敢抗令杀出去,只管拼命放箭,就恨不得乱箭射死这些羞辱他们的汉军士兵,但彼此相隔两百余步,哪里能射得到?

    汉军骑兵叫骂了一个多时辰,匈奴军却始终不肯出来应战,马岱便知道了他们不愿和汉军再战,一心只想撤军回去,他见弟兄们也骂累了,便笑道:“这帮匈奴人没卵子,不敢应战,咱们回去!”

    一千汉军骑兵敲着得胜鼓,得意洋洋地返回三里外的大营,这时,雪却越下越大,天地间变得一片苍茫

    曹操终于等到了出兵的机会,当刘豹军队渡过黄河后,早已急不可耐的曹操立刻下令全军北伐,并向天下公布了‘讨匈奴檄’。

    这一个多月来,曹操确实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刘璟和匈奴的战争已从八月打到十一月,而他却迟迟按兵不动,这在朝议引起了很大的非议,毕竟天子下诏,是他曹操为主帅,刘璟为副帅,可到头来,主帅不作为,倒是副帅在和匈奴作战。

    这便使得很多人都在暗骂曹操沽名钓誉,抢夺汉王的功劳,尤其那些深恨曹操的士族,更是不遗余力地四处宣扬,指责曹操只图虚名私利,罔顾民族大义。

    巨大的政治压力使曹操如坐针毡,但让他立刻出兵和刘豹决战,又不可能,刘豹有八万精锐骑兵,而他只准备了十万大军,兵力上相仿,实力上却不如匈奴骑兵,若头脑发热,出兵一战,他必败无疑。

    但曹操终于等到了刘豹出兵的一刻,当斥候传来刘豹渡河的消息后,曹操立刻下令大军北上。

    并州匈奴最早是支持袁绍,当袁绍败亡后,刘豹很快便和曹操达成了妥协,划定双方默认的分界线,在吕梁山以西的西河郡是以湫水为界,湫水以南属于曹操,以北为匈奴控制,而在吕梁山以东,则是以太原为界,太原以北是匈奴的属地,包括太原城在内的以南地区则是曹军的地盘。

    曹操由此兵分两路,一路由次子曹彰率领,越过吕梁山,进兵西河郡,并从西河郡北上雁门郡,而曹操则率七万主力从太原城向北出兵,收复太原全郡,随即进攻匈奴人盘踞的雁门郡,并在在那里和儿子曹彰的军队汇合。

    曹军一路向北行军,接连收复盂县、静乐县和阳曲县,三天后,大军进入雁门郡,直抵楼烦县,楼烦县是刘豹的王帐所在地,实际上就是刘豹的两个老巢之一。

    楼烦县地势西高东低,西北面是巍巍群山,东面则是连绵不断的丘陵地带,分布着大片的高山牧场。

    由于曹军大举北上,匈奴人也随之向北转移,但由于楼烦县是雁门郡的门户,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一旦攻下楼烦县,雁门郡就随之门户,曹军可以长驱直入。

    为此,匈奴人在楼烦县留下八千军队驻防,分别驻守楼烦县城和云顶关,据险而守,两座县城相距不到二十里,匈奴军可以互相呼应。

    曹操大军在距离县城还有十里处扎下了大营,曹操为收复并州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他秘密派斥候绘制并州北部的地形图,并根据地形图制作了一座简易沙盘,虽然并不是非常精准,但**不离十,也勉强能用。

    曹操站在沙盘前和众谋士、大将商议进兵策略,他用木杆指着楼烦城对众人道:“相对于云顶关,楼烦要好攻得多,从沙盘上看得出,楼烦的城墙并不高,最多只有三丈,而且斥候说,城上并没有投石机,约有四千人镇守,我们只要出兵一万便可夺下楼烦县城,关键是怎么夺取云顶关,路险关高,就算夺下它,也会损失惨重。”

    这时,军师程昱捋须笑道:“云顶关适合用计取,或许我有一计,云顶关可唾手可得。”

    曹操大喜,“仲德计将安出?”

    奉命夺取楼烦县的大将是徐晃,曹操给了他三万军队,命他在一个时辰内夺取楼烦县城,徐晃毅然立下军令状,若晚一刻钟夺下县城,他就提人头来见。

    “咚!咚!咚!”

    战鼓声密集敲响,三万大军喊杀声震天,将楼烦县团团包围,二十部重型投石机轰隆隆开到县城两百步外,这是曹军最强大的投石机,高三丈,抛竿长五丈,须百人挽发,可将百斤巨石抛出三百步外。

    曹军学到了汉军的先进火油武器,用麻布在火油中浸泡后晒干,制成火布,又将火布团团包裹,造成一只只直径达五尺的大布球,涂满火油后发射。

    在徐晃的一声令下,二十部重型投石机同时发射,只见二十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冒着黑烟和火焰,呼啸着砸向城内,很快便引发了城内的大火,城内聚集着数千匈奴牧民,他们都是从各地逃来匈奴平民,来不及北撤,便躲在城内避难,而此时在火球的袭击下,妇孺老人吓得哭喊连天,四散奔逃。

    火球主要是用来引火,尤其在对付帐篷密集的营地,火球可以收到奇效,但在攻城战中,它实战效果并不明显,对守军的杀伤力极弱。

    曹操之所以决定采用火球,主要是考虑到它对匈奴人的心理威慑极大,想象着一只只巨大的火球从头顶掠过,对于从未见过火油的匈奴人,将产生重大的心理冲击,引发强烈恐惧,从而彻底打垮匈奴士兵的军心士气。

    曹军只发射了两轮火球,便引发了匈奴军队的恐慌,开始有士兵丢盔卸甲逃下城去保护家人。

    这时,徐晃冷冷下达了攻城的命令:“传令攻城!”

    三万曹军呐喊着,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地冲上楼烦县,他们扛着巨大的攻城梯,奔跑时高举盾牌,抵御头上射来的密集箭矢,尽管不断有人被射倒,却无法阻挡曹军的全力进攻。

    楼烦县没有护城河,但有一条深沟,沟内插满了锐利的长矛,但曹军用木板架过深沟,数千曹军率先抵达南城,架上数十架攻城梯,一队队曹军士兵冒着头上如冰雹般砸下的滚木礌石,一步步向城头进攻。

    不到半个时辰,南面的曹军士兵率先攻上了城头,双方在城头上进行最后的激战,徐晃骑在战马上,远远望着曹军攻城,他微微松了口气,军令状是要求他在一个时辰内攻下城池,现在看来,不用半个时辰便可以夺城了。

    这时,一名士兵着城门大喊:“将军,南城门开启了!”

    只见南城门开启,吊桥缓缓放下,徐晃喜出望外,回头对五千后备士兵大喊道:“弟兄们,随我攻进城去。”

    他挥动大斧,率领五千士兵向大开的城门冲去,在一片呐喊声中,五千曹军攻进了县城

第882章 半渡而击

    云顶关的陷落意味着曹军打开了北进雁门郡的大门,七万曹军杀进了雁门郡,三天后,曹军抵达在桑水,并在河畔扎下了大营,而此时,曹彰率领的三万大军一路北上,抢先一步抵达武州县的长城北隘,断绝了匈奴人从西北撤回草原之路。

    而与此同时,前军师钟繇和大将于禁率两万军从北路越过太行山,占领了雁门三关,东北之路也随之断绝,至此,匈奴军再无北归之路,曹军三路包围,将二十几万匈奴人堵在雁门郡内。

    这天傍晚,一队曹军斥候将一名匈奴使者领进了曹操大帐,使者跪下行礼,“赵龄拜见魏公!”

    曹操正坐在桌前用晚餐,他喝了一杯酒,用巾布擦了擦手,给侍卫们使个眼色,几名侍卫立刻将桌子抬了下去,曹操这才打量一下这名使者,年约四十余岁,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又长着中原人的模样,白白胖胖,富态十足,一双小眼睛十分精明,看起来倒像个商人。

    “你不是匈奴人吧!”曹操淡淡问道。

    “小人是雁门汉人,世代经商,小人一直往来于雁门和中原各地,三年前被左贤王聘为仓曹主簿,替匈奴掌管仓禀物资。”

    曹操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倒要问问你,刘豹积累了那么多年的财富,现在都在哪里?”

    “回禀魏公,匈奴人的财富和我们汉人不太一样,他们的财富是牛羊、皮毛、布匹等等物资,金银之类的东西很少,粮食也不多。”

    “那就说匈奴人的财富吧!它们在哪里?”

    “牛羊跟随着主人,皮毛、布匹等物资都储存在马邑县,距离这里不远。”

    曹操沉吟一下,思路又转回来,笑道:“刘罗让你来做什么?”

    “大王子让小人来见魏公,是希望能和魏公达成妥协。”

    “哦?什么妥协?”曹操感兴趣地问道。

    赵龄见曹操似乎很有兴趣,精神顿时一振,连忙道:“刘罗愿发毒誓,匈奴人撤出并州,再不会踏入中原一步,只求魏公看在过去相处和睦的份上,放匈奴人一条生路,让他们返回草原。”

    曹操沉思良久,便缓缓道:“我想知道他的诚意在哪里?我放他走可以,但我必须要看到诚意。”

    “回禀魏公,为了表示匈奴人的诚意,刘罗愿意将所有的物资和一半牛羊都交给魏公,匈奴人只带一半牛羊北撤。”

    曹操又考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看在过去匈奴人还算诚信的份上,我这就放他们一条生路,我给他们三天时间,他们可以从雁门关撤出塞外,超过三天,我就绝不容情。”

    赵龄大喜,连连磕头谢恩,匆匆赶回去了,这时,程昱闻讯而来,焦急道:“魏公答应放匈奴离去,势必会影响到汉军和刘豹的战局,而且天下会议论魏公暗通匈奴人,对魏公名声影响极大,望魏公三思。”

    曹操淡淡一笑,“仲德以为我真会放匈奴人走吗?”

    程昱一怔,“那魏公之意?”

    曹操负手走了几步,这才不紧不慢道:“彰儿和元常守住了东北和西北,这不过是断了他们返回塞外之路,但匈奴人现在还可以走绕道南下,或者走太行山陉进入河北,他们并非无路可走,所以我让他们去西北雁门关,到了雁门关,他们再想南走或者东进,就不可能了,只能是我的瓮中之鳖。”

    程昱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道:“魏公兵不厌诈,微臣明白了。”

    曹操随即下令道:“传令徐晃和张郃各率三万军,待匈奴人退到雁门关,给我全力剿杀!”

    十一月初二,在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二十余万匈奴人终于撤到了雁门关下,但事情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钟繇并没有让出关隘。

    就在这时,曹彰率两万大军从西面进攻,徐晃率三万大军从南面进攻,张郃率三万从东面夹击,三路曹军同时对匈奴人发动了大举进攻。

    而匈奴人只有两万军队护卫家眷妇孺,不到一个时辰,匈奴军队便全线崩溃,匈奴大王子刘罗向西突围失败,惨死在曹彰的枪下,二十余万匈奴人全部成了曹军的俘虏。

    至此,刘豹除了在定襄郡和云中郡的一些零星部落外,他的核心部落全部落入了曹操手中。

    曹操随即又令曹彰和张郃率三万军北上,扫平定襄和云中各地匈奴,彻底拔掉了刘豹在并州的根基

    随着曹操军队在并州大举北上,刘豹在关内也再也无法等下去,趁着雪夜的掩护,刘豹率三万军队放弃了大营和牛羊,带着皮筏连夜向东撤离。

    刘豹的大营离黄河并不远,相距只有五十余里,只是漫天大雪,地上厚厚积雪覆路,使他们行军格外艰难,一直到次日中午,才抵达黄河。

    黄河之上也同样下着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灰暗,往日能清晰地看见黄河对岸,现在百步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刘豹站在一座山岗上,他仰望天空的大雪,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今年苍天无眼,大雪格外暴烈,这是要天灭匈奴人吗?

    这时,一名骑兵飞奔而至,“大王!”

    刘豹收回感慨,连忙问道:“黄河怎么样?”

    “黄河边缘已结了一指厚的冰,冰面有十几丈宽。”

    刘豹心中顿时一寒,他久居黄河边,对黄河习性已了如指掌,才一指厚的冰,十几丈宽,这离黄河完全冻结实,至少还要五天时间,现在河面下大雪,皮筏迷途难辨,而且风急浪高,正是渡黄河最危险之时,这时候渡黄河回去,恐怕九死一生。

    身后一名万骑长建议道:“不如我们北上河套渡河,那边要先结冰。”

    刘豹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这么大的雪,我们又没粮食,必会被困死在半路。”

    万骑长不敢再吭声了,刘豹又凝视黄河,叹息一声,对众人说:“曹操为人奸诈,必然会趁我们内部空虚,大举进攻,我们若再不赶回去,族人皆遭灭绝矣,虽然渡河艰难,我们也要杀回去。”

    众人皆心急如焚,一起躬身道:“愿意立刻渡河!”

    刘豹当即下令道:“传令三军渡河!”

    刘豹三万军队开始浩浩荡荡渡河,刘豹却不断地回头张望,他最担心汉军突然杀至,半渡而击,他连组织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担心什么事,就越会发生什么事,就在第一批三千匈奴士兵刚刚上了皮筏,他们身后以及东西两侧忽然响起了激烈的战鼓声,汉军从四面八方杀来,匈奴军队顿时一片大乱。

    赵云早就到了,他藏兵在数里外,等待着出击的机会,当斥候禀报,第一批匈奴士兵开始渡河,赵云便知道机会到了,当即下令全线进攻。

    四万五千汉军向三万匈奴军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这时匈奴士兵都一心想着渡河回家,抵抗意志大大减弱,尽管刘豹再三喝令‘列队抵抗!’

    但只有少部分匈奴士兵响应他的命令,大部分士兵都争先恐后,抱着皮囊向黄河中奔去,黄河边上的局势十分混乱,赵云和张翼率两万步兵从正面与刘豹的一万多匈奴士兵作战,而庞德从南面,马岱和冷苞从北面,他们共率两万四千汉军骑兵南北夹击企图渡河逃跑的匈奴军队。

    黄河岸边乱成一团,到处是哭声、喊声、惨叫声,匈奴士兵拼命奔逃,而他们身后是一队队杀气腾腾的汉军骑兵,无情地杀戮着这些完全崩溃的匈奴士兵。

    黄河边,几十艘大型皮筏上挤满了逃命的士兵,无数匈奴士兵抓住皮筏不肯放开,哭喊着哀求上筏,却被皮筏上的匈奴士兵斩断手指,推入河中,哀嚎声、哭喊声响彻了河面,无数的士兵淹死在黄河之中。

    战鼓声中,马岱率领八千骑兵从后面向刘豹的军队发动了进攻,刘豹的一万多军队士气低迷,军心动摇,已经难以抵抗正面两万汉军步兵士气如虹的进攻,现在背后又遭到汉军骑兵的猛烈夹击,刘豹军队终于抵挡不住,右翼率先逃跑,引发全军溃败。

    刘豹见势不妙,拨马向北奔逃,此时他只想逃去河套,至于大雪封路,他会不会被困死在半路,他也顾不上了,他甩掉金盔,在数十名亲兵的护卫下,狼狈地向北逃命。

    就在这时,一支五百人的汉军骑兵从斜刺里杀来,正好挡住了刘豹的逃命之路,这支骑兵都是由乌桓人组成,一名乌桓士兵认出了刘豹,指着他大喊道:“刘豹在那里!”

    刘豹大恨,挥刀乱砍,企图杀出一条血路,这时年轻的骑兵军侯催马疾奔,距离刘豹约三十步外飞掠而来,但在奔过的瞬间,三支连珠箭射出,力量强劲,箭箭射向要害。

    刘豹措不及防,心中大惊,挥刀急劈,一连劈飞两支箭,但这名年轻军侯极为机敏,第三支故意慢射一步,就在刘豹以为已无箭,将刀收回的霎时间,第三支箭蓦地出现在他眼前,刘豹再要躲闪已来不及,只觉脖子一凉,‘噗!’地一声,狼牙箭射穿了刘豹的脖子。

    刘豹闷哼一声,从马上摔下,年轻军侯大喜,催马疾奔,挥刀连杀十几名刘豹的护卫,长刀一挥,将刘豹人头剁下,刀尖一勾,人头被挑了起来,年轻军侯高高举起人头,仰天长啸,汉军骑兵顿时欢声如雷。

第883章 陷入绝境

    战场上的激战渐渐结束立了,一队队匈奴士兵垂头丧气地被汉军骑兵押解着向西而去,两万九千余匈奴军队,除了两千余人渡河逃脱,以及一千余人向被逃窜外,其余两万五千并州匈奴主力被汉军全歼,俘虏了近两万人。

    这时,一队汉军骑兵在马岱的率领下从远处奔来,奔至主将赵云面前,马岱躬身禀报道:“启禀主帅,刘豹已被卑职手下射杀!”

    赵云还以为刘豹从北面逃走,心中正闷闷不乐,不料马岱却告诉他,刘豹已被射杀,赵云顿时大喜过望,连忙道:“是何人射杀?”

    马岱回头使个眼色,年轻军侯上前单膝跪下,将刘豹人头高高举起,“启禀主帅,卑职侥幸射杀刘豹。”

    一名士兵接过人头,赵云细看,果然是刘豹,他一颗心终于落下,刘豹既死,他便可以向汉王交令了,他又看了一眼军侯,见他似乎是一名汉人,便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官任何职?”

    “卑职名叫杨英,现任骑兵第二营军侯。”

    旁边马岱又笑着补充道:“此人就是汉王特地提拔,还赐给他一支箭。”

    ‘原来是他!’

    赵云点点头,他也有所耳闻,汉王特地提拔了一名汉人奴隶,据说此人箭法超群,骑射了得,汉王不仅破格提拔他为军侯,还赐给他一支箭。

    赵云便赞许地笑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你射箭,不过你没有辜负汉王的期待,射杀了敌酋,这就是最有用的箭法。”

    能得赵云之赞,殊为不易,杨英感激道:“多谢主帅嘉奖,卑职会尽心竭力为汉王殿下效力。”

    这时,一名士兵牵着刘豹的战马过来,这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名叫‘飞云渡’,浑身赤红,无一根杂毛,赵云轻轻抚摸这匹战马,回头对杨英笑道:“你既然射杀了刘豹,这匹战马就赏你了。”

    周围人都投来羡慕之色,杨英满脸通红,低声婉拒道:“卑职官微职卑,不敢受此良驹。”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要再升你的官吗?”赵云微微笑道。

    “不!不!卑职绝无此意。”

    “既然如此,为何不肯受马?赏你战马是让你更好地为汉王效力,立下更多功绩,不是让你享受。”

    杨英不敢再拒绝,只得接受了战马,赵云又道:“你另外还会有受赏升职,不过这就不是我能决定,法军师会统一上报平章台,然后一并封赏。”

    “卑职明白!”

    赵云拍拍他肩膀,“去吧!希望下次再见你,你已累功升为牙将。”

    杨英行一礼,兴奋地飞身上了新战马,俯身对战马低语几句,便催动战马,战马疾速向远方奔去,马岱望着他奔远,走到赵云身边笑骂道:“这个臭小子,居然不向我辞行就跑了。”

    赵云望着杨英奔远的背影,却肃然对马岱说:“汉王有识人之明,既赏他王箭,说明此人必有过人之处,我再赏他战马,既是为表彰他的功绩,同时也是对他的笼络,不过将不可纵其骄,希望马将军能严厉管束于他,细心栽培于他,假以时日,他必能成为我汉军的栋梁之将。”

    马岱醒悟,立刻躬身道:“卑职明白了。”

    这时,庞德骑马近前,勒住战马道:“禀报主帅,战役已结束,我们是否应即刻返回高奴?卑职很担心匈奴单于趁我们东战之机,从洛川道突围而出。”

    赵云点了点头,“庞将军的担心并没有错,不过汉王给我们的军令一直就是全歼刘豹之军,并没有让我们围堵呼厨泉的军队,我想汉王如果不改变军令,那他自有安排,我们不必太担心。”

    众人正说着,一队骑兵疾奔而至,老远便高喊:“汉王军令到!”

    众人没想到军令来得这么及时,连忙一起迎了上去,送信兵躬身对赵云施礼道:“启禀赵将军,汉王有紧急军令。”

    他从后背取下军令卷轴,呈给了赵云,赵云打开军令,匆匆看了一遍,对众人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汉王殿下让我们不要担心匈奴单于之军,命我们集中精力对付并州匈奴,务必要将匈奴歼灭在黄河西岸。”

    说到这,赵云又问送信兵道:”汉王殿下现在何处?“

    “回禀将军,汉王殿下命王平将军和吴班将军率三万军北上跟随匈奴单于,他则率两万军去了直道,好像是去午亭关。”

    赵云心中有些奇怪,他感觉刘璟似乎对呼厨泉之军并不太放在心上,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时,赵云抬头看了看漫天大雪,他忽然醒悟,拖到大雪来临,确实不必再管呼厨泉之军了

    呼厨泉得到了刘豹军队渡河西进的消息后,便立刻做好了撤退准备,坦率地说,呼厨泉这个时候哄骗刘豹军队西进,确实是为了自保,只有刘豹的军队西进,才能将高奴县的汉军主力引走,也才能给他创造撤退的机会。

    呼厨泉当然不希望刘豹军队全军覆没,不过要让他重新整顿军队,从后面夹击赵云之路,他也做不到,刘璟的大军就在他身后虎视眈眈,他的军力疲惫,士气低迷,粮草不继,这个时候他只能自保,尽快撤离关内,返回草原。

    所以当高奴县的汉军主力前去追击刘豹军队之时,呼厨泉便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之机,率领三万匈奴军队从洛川道冲了出来,在漫天大雪中,马不停蹄向西北方向疾奔而去。

    此时呼厨泉心急如焚,今年的第一次大雪提前到来,塞北必然已是大雪封路,这种情况下,他率军返回草原已不可能,现在只有赶去灵州,那里还有刘去卑的一个部落,在灵州度过漫长的冬天,才有机会再北上草原。

    呼厨泉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漫天大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积雪齐到人的膝盖处,步行已不太可能,只有骑马才有一线生机,他们牛羊肉干只够维持三天,三天之内,他们必须赶到灵州。

    这支三万人的匈奴骑兵在单于呼厨泉的带领下,艰难地向灵州方向而去。

    ........

    这场提前到来的大雪,给所有的匈奴人都带来了极大困难,尤其是被困在直道上的刘去卑军队。

    他们为了冲破封锁,两次向午亭关发动猛攻,都被汉军用残酷的火油战术击败,被烧死数千人,所有的攻城梯也全部被摧毁。

    匈奴人没有了攻城武器,更重要是,他们彻底丧失了攻城的信心,只能在午亭关以南的直道上苦苦等待,等待单于派援军来解救他们,这一等就是近一个月。

    粮食早已断绝,士兵们只能杀战马充饥,一个月后,战马已被宰杀过半,直道上到处是战马的骨头和尸骸。

    而且他们也没有携带帐篷,数万军队只有百余顶小帐,都被千夫长以上高级军官占据,其余绝大部分士兵和中低级军官只能蜷缩在路边,他们没有冬衣,大多衣裳单薄,在凛冽的寒风中,只能一天一天的苦捱。

    漫长的一个月过去,士兵们身心受到严重摧残,很多士兵都不幸病倒,甚至还有不少人因病死去,而就在这时,更严峻的考验悄然而至。

    刘去卑住在一顶最大的帐篷内,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帐篷里寒冷刺骨,他的侍卫便去山坡上挖了一些树根和灌木,给他烧火取暖,刘去卑也不想出帐,整天将自己关在帐篷内喝酒解闷。

    他当然不用吃马肉,粮食也不可能全部断绝,只剩下几百只羊和二十几头牛,还不够数万大军吃一顿,只能供应刘去卑等少数高官。

    半夜里,刘去卑忽然被侍卫从沉睡中推醒,他迷迷糊糊问道:“什么事?”

    “大王,不不好了。”侍卫结结巴巴,满脸紧张,却又说不出话来,手指着外面。

    刘去卑蓦地起身,随手拔出战刀,大步向帐外走去,他以为有敌军来袭,不料他一掀帐帘,一下子惊呆了,只见夜空中飘飘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

    “现在什么时辰了?”刘去卑紧张地问道。

    “还不到一更。”

    刘去卑只感觉两股一阵阵战栗,他最害怕的一刻终于来临了,天降大雪,他们却被困死在直道上,难道苍天要绝他刘去卑于此地吗?

    刘去卑已经无数次地咒骂呼厨泉,尽管此时他又想大骂呼厨泉枉为单于,却不肯拼死来救他们,但他已经骂不动,呆立了半晌,他了叹口气,转身回帐去了。

    这是天意,苍天提前降雪,就是要惩罚他们,他的士兵能否活下去,就看苍天能否饶恕他们了,他刘去卑也无能为力

第884章 士卒哗变

    次日一早,刘去卑接到了他极不愿听到的消息,一夜之间,竟然冻死了六千余士兵,这让刘去卑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以为最多数百人冻毙,却没想到了冻死了六千余人,这让他心中很难受,但他又无言以对。

    向他禀报的万夫长道:“启禀大王,这些被冻死的士兵大多已生病,身体嬴弱,所以经不起雪夜寒气的侵袭,卑职相信今晚就会好得多,不会再死那么多人。”

    刘去卑叹了口气说:“冻死的人都抛下山谷吧!就当是天葬,留下直道上,我怕会发生病变。”

    “这么寒冷的天倒也无妨,不过留在直道上让别的士兵看见,会严重影响军心,还是大王说得对,抛下山谷为好。”

    刘去卑当即下令将冻死的士兵尸体全部抛入深谷,又命士兵去南面寻找木柴灌丛,用来烧火取暖,直道夯得极为结实,几百年来寸草不生,直道劈山而筑,一面靠山,另一面是百丈深谷,唯有从山上能搞到一些木柴,怎奈前段时间天气寒冷,使得数十里内的树木被砍伐殆尽,要想寻找木柴,只得再向南去寻找。

    然而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匈奴骑兵面前,那就是没有了马力,过半战马被屠杀为食,而剩下万余匹战马因极度缺少马料也奄奄一息,很多战马甚至无法站立,根本就无法负重士兵去南方寻找木柴,仅靠两条腿步行数十里去寻找木柴,这比上战场还要令人害怕。

    但刘去卑却不管这么多,他下令挑出三千名精壮士兵,给他们饱餐一顿,命他们去五十里外寻找木柴,三千名士兵万般无奈,在一名千夫长的率领下,向南去寻找木柴了。

    雪越下越大,下了整整两天两夜,大雪在山坡上厚厚堆积,失去平衡的雪块不断滑下,悉数堆积在直道上,其中前方一段数里长的直道上,堆积的积雪已齐人腰部,根本寸步艰难。

    去寻找木柴的三千士兵一天后便狼狈返回,这种天气要想步行去五十里外寻找到木柴,肯定是有去无回,何况大雪封了直道,根本就无法南下。

    入夜,不到两万名匈奴士兵紧紧靠在一起,蜷缩在山脚下抵御着寒风和饥饿的侵袭,仅仅两个晚上,便有八千人被冻死,这是第三晚,不知有多少人会魂归故乡。

    士兵们又冷又饿,低声咒骂着,这个时候,所有士兵都放开了,肆无忌惮地咒骂刘去卑和那些高级将领,他们有帐篷,有兽皮,据说还有烤得喷香的牛羊肉,还有醉人的奶酒,令饥寒交迫的士兵仇恨之极。

    “大哥,你说大王为什么不肯投降?”一名年轻的士兵小声问一名百夫长,也是他的兄长。

    百夫长冷笑一声说:“我们投降可以活命,而他投降,只有死路一条,他宁可等单于来救,也绝不肯投降,反正我们会冻死饿死,他有吃有喝死不了。”

    “这个狗日的!”

    士兵低低骂了一声,又问道:“那单于会来救我们吗?”

    百夫长摇摇头,“下了这么大的雪,单于自身都难保,还来救我们?别指望了。”

    “可是我们这样会死的。”

    年轻士兵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哥,我想回家,我要回家看阿爹阿娘!”

    百夫长爱怜地搂住兄弟的肩膀,柔声安慰他道:“再忍两天,情况肯定会有变化了。”

    虽然这样说,他心中却叹了口气,不由暗暗懊悔,兄弟才十七岁,自己真不该带他上战场,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向父母交代。

    这是,远处有人喊道:“前面发肉干了,快去领!”

    年轻士兵顿时急了,他知道肉干的量很少,到他们这么恐怕就没了,“大哥,我去领肉干!”他立刻起身向前方奔去。

    百夫长一把没揪住他,眼睁睁见兄弟向黑暗中奔去了,不多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叫骂声,紧接有人惨叫,不知谁喊了一声,“前方杀人了!”

    百夫长心中一惊,提刀向前方跑去,跑出数百步,来到了人群聚集处,百夫长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人,正是他的兄弟,他扑上去大喊:“细牙!细牙!”

    他兄弟被人斩断咽喉,已经气绝身亡,百夫长蓦地抬头,血红的眼睛盯着发肉干的军官,就是此人杀了自己兄弟。

    这名军官冷冷道:“每人只准拿一块,他却要拿两块,死有余辜!”

    “我杀了你!”

    百夫长狂吼一声,挥刀扑向军官,军官挥刀相迎,大骂道:“你疯了吗?我是大王任命的军粮官,你想找死吗?”

    百夫长一言不发,手中刀发疯似的劈向军粮官,军粮官见来来势凶狠,向后退了数步,不料脚下一滑,打了个踉跄,这一瞬间,百夫长的长刀劈中了他的右腿,军粮官大叫一声,摔倒在地,百夫长扑上去,一刀将他人头砍下。

    周围士兵一片惊呼,纷纷后退,百夫长将人头放在兄弟面前,放声大哭,这时,有人喊道:“大牙,你快逃,这军粮官是大王的侍卫,你闯下大祸了,快走吧!”

    百夫长忽然心一横,横竖是死,他也豁出去了,他起身对众人大喊道:“粮食已断绝,马肉也快吃尽,天降大雪,单于不会来救我们,我们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与其死在这里,我们不如投降吧!至少还能保住性命回家见妻儿。”

    百夫长的话激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大家纷纷举手大喊,“我们愿意投降,不想冻死在这里。”

    “投降!投降!”

    喊声越来越大,百夫长一挥手,众人又安静下来,他高喊道:“大家跟我去午亭关投降,若大王不准,我们就跟他拼了!”

    仇恨之火在匈奴士兵们心中燃起,数千名士兵跟着百夫长大步向午亭关方向走去,队伍浩浩荡荡,声势壮大。

    去午亭关必须要经过营帐区,这时,刘去卑听说有士兵要造反投降,不由大怒,操刀出帐,带领数百士兵拦住了士兵的去路。

    “谁是领头人,给我站出来!”刘去卑咆哮着大声吼叫道。

    百夫长在众人的目视下站了出来,他此时心中只有仇恨,毫不畏惧道:“我就是领头人!”

    若刘去卑此时好言道歉,拿出牛羊安抚士兵们,或许能平息这次即将生成的士兵哗变,但刘去卑也没有退路,如果他示弱,明天会有更多的士兵闹事,他只有强硬对待这些士兵,只要杀了领头人,其余士兵自然会被吓退。

    刘去卑也不解释,冷冷对侍卫令道:“杀了他!”

    几名侍卫挥刀冲杀上去,百夫长举刀大喊道:“兄弟们,我们拼了!”

    这一刻,积蓄在士兵们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数千士兵怒声吼叫,举刀向刘去卑和他的数百名侍卫杀去,生死关头,匈奴军士兵爆发了哗变

第886章 单于之死

    两天后,刘璟率领汉军押解着两次战役俘获的两万余匈奴战俘抵达了高奴县,赵云也率军返回高奴县,十万汉军在此汇合。

    尽管呼厨泉的军队侥幸逃脱,但汉军还是取得了这场汉匈大战的最后胜利,侵占中原数十年的两支匈奴已悉数被歼灭,汉军终于收复了沦落数十年的失地。

    三军会师,十万将士一片欢腾,刘璟下令杀羊宰牛,犒赏三军,入夜,辽阔的原野上点燃了数百堆篝火,十万将士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笑语喧天,载歌载舞,欢庆这场历时三个月战争的胜利。

    在一座占地三亩的巨型大帐内摆放着一圈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烤得金黄的牛羊肉,和一壶壶最好的醇香奶酒,百余名将领和谋士们聚集一帐,和汉王刘璟一起庆祝他们的胜利,大帐中间,两名身材高胖的力士在一阵阵鼓声中相扑为戏,引来众人一阵阵笑声。

    这时,贾诩侧身对刘璟小声道:“殿下,说两句吧!”

    刘璟点点头,给旁边的侍卫使个眼色,侍卫立刻让两名力士退下,这时,刘璟站起身,大帐顿时安静下来,一百多双眼睛注视着汉王殿下。

    刘璟举起耳杯高声道:“这场战役虽然我们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我们也付出了一万多将士阵亡的代价,在我们欢庆胜利之际,不应该忘记长眠在这片土地下的将士们,所以我建议,我们的第一杯酒,应该献给他们。”

    说完,刘璟缓缓将酒倒在土地上,众人也起身,跟着刘璟将酒敬给长眠在地下的将士们。

    刘璟又斟满一杯酒,对众人高声道:“这第二杯酒,就由我敬给诸位和大帐外欢庆的士兵,没有你们的舍身忘死,就不会有今天的胜利,来!我们饮了这杯。”

    刘璟一饮而尽,众人也轰然饮下手中之酒,这时,刘璟又满了第三杯酒,继续道:“这第三杯酒,就敬给我们汉国所有的乡亲父老和朝中百官,是他们捐粮捐钱,出人出力,才保证了我们的后勤稳定,诸位,为今天的胜利,我们痛饮此杯。”

    众人再次一饮而尽,刘璟这才对众人笑道:“今晚尽兴吧!一醉方休。”

    鼓声又一次响起,力士又继续相扑,众人坐下,各自谈笑,喝酒吃肉,度过这欢腾的一夜

    刘璟被众人一一敬酒,连喝数十杯,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睡了多久,才终于酒醒,他慢慢坐起身,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寝帐内没有一丝光线,四周一片漆黑。

    ”来人!”

    他低低喊了一声,一名亲侍卫快步奔进来,躬身行礼,“请殿下吩咐!”

    “什么时候了?”

    “现在五更刚过,天还没有亮。”

    刘璟点点头,“给我倒杯茶。”

    侍卫很快给刘璟端来一杯热茶,刘璟喝了茶,披上衣服信步走出了大帐,雪已经停了,夜空格外晴朗,漫天繁星,光芒璀璨,但空气中也格外寒冷,刘璟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寒冷的风使他顿时清醒过来。

    这时,刘璟看见前方一顶大帐旁,站着一个灰色人影,在雪光的映照下,他认出是贾诩,刘璟笑了笑,踏着‘嘎吱!嘎吱!’的雪向贾诩走去。

    “军师睡不着吗?”刘璟走上前笑问道。

    贾诩摇摇头笑道:“年纪大了,睡眠也就少很多,每天都是这样,五更就起来,也习惯了,倒是殿下今天为何这么早?”

    刘璟走到他身旁感慨道:“从前练武时四更就要起来,这几年不行了,都要到辰时才能醒来,今天特殊,因为昨晚喝多了。”

    “殿下现在好点了吗?”贾诩关切地问道。

    “现在好多了,多谢军师关心。”

    这时,刘璟想起一事,又问道:“军师觉得最近还会下雪吗?”

    贾诩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殿下是指匈奴单于之事吧!”

    刘璟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不知道我的决策是否正确,就担心考虑得太简单,最后成了纵敌之恨。”

    “殿下考虑得并不简单,放达曼回去是一招妙棋,极可能会引发匈奴人的争位之斗,呼厨泉目前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等他回去了,草原上就会出现两个单于,一山不能容二虎,匈奴内讧必然会爆发。”

    “如果呼厨泉回不去呢?”刘璟笑问道。

    “他若回不去,会有很多人眼红单于之位,我觉得内斗会更激烈。”

    说到这,贾诩会意地笑了起来,“看来,殿下是不希望他回去。”

    “我当然是不希望他回去,否则我就不会一直千方百计拖住他了,我希望这场大雪能让他重蹈刘去卑的覆辙。”

    “如果是这样,我想殿下一定能如愿以偿。”

    贾诩负手望着北方夜空笑道:“草原有句谚语,十月大雪连三场,秋草不足愁断肠,就是说只要提前降雪,一定会连下三场,这只是第一场雪,相信第二场大雪即将到来。”

    贾诩所说的谚语并没有错,第一场大雪只停了两天,第二场大雪便如期而至,先是风越来越大,将地上的积雪卷上天空,很快,北方天尽头出现一条长长的白色浓云,慢慢升了起来,扩大起来,渐渐遮蔽了天空,白云也变得乌黑如墨,黑压压地笼罩着天穹,俨如末日来临。

    风小了,天空也下起小雪,细小的雪花很快变成了大块雪片,风再次呜呜地吼了起来,暴风雪来了,一霎时,暗黑的天空和雪海连为一体,一切都看不见了。

    呼厨泉的军队并没有前去灵州,他在半路上便得到消息,灵州已被河西汉羌联军攻破,物资被洗劫一空,所有的牧民都被迁进了萧关,灵州已变成一片废墟,没有了粮食和人口。

    呼厨泉又恨又气,却又万般无奈,只得命令军队改道向北,前往河套,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刘去卑位于河套的老巢,他可以在河套度过一个冬天,春天再返回草原。

    但厚厚的积雪令他们行军极为困难,行走了数天,他们位于奢延海以北的草原上,就在这时,第二场暴风雪却突然降临,一时间,将数万匈奴军队淹没在茫茫雪海之中。

    寒风怒号,俨如鬼哭狼嚎,裹夹着雪粒的狂风铺天盖地,无情地扑向匈奴军队,他们顶着强劲的风雪,牵着战马,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积雪已超过他们膝盖,每走一步,都会陷入厚厚的积雪中,半天难以动弹,此时天地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很多士兵绝望地匍匐下来,等待死神将他们带走。

    “单于!”

    一名万骑长在呼厨泉的耳边大喊道:“梅离的军队还没有回来,这样会失去联系,要不要等他?”

    梅离率五千骑兵去西面寻找部落和牛羊,去了快两天还没有回来,这个时候,呼厨泉谁也顾不上了,只求能保住自己一命。

    “不管他了,继续走!”呼厨泉竭尽全力大喊。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一片惨叫声,呼厨泉大吃一惊,不等他反应过来,脚底一空,他整个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向前翻滚,俨如坠入万丈深渊,他也情不自禁惨叫起来。

    匈奴军迷失了道路,他们竟走到一条深壑上方,厚厚的积雪和呼啸扑来的暴风雪使他们看不见眼前的悬崖,而他们脚下是突出悬崖的一段土层,经不住士兵和战马的重量,坍塌了,土层的坍塌带动了积雪崩塌,包括单于呼厨泉在内的数千士兵被裹夹着滚入二十余丈深的沟壑,随即被倾泻下来的大量积雪淹没了。

    对于所有的游牧民族而言,遭遇暴雪而来不及撤回营地,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这支匈奴骑兵更是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暴雪袭击,他们被困在茫茫高原上,单于呼厨泉和数千士兵一起坠入了深壑,虽被侍卫拼死救出,但重伤难愈,三天后便断气了。

    单于之死只是一个开始,这支军队面临着极寒天气、粮草断绝和狼群袭击的三重威胁,士兵在饥饿和疾病的折磨下不断地死去,一次数千头饿狼的袭击更是让他们死伤惨重。

    到了第二年冰雪融化时,这支数万人的军队只剩下两千余人,皆奄奄一息,最终被巡哨的汉军骑兵发现。

    呼厨泉之死,使单于之位空了出来,引发了草原各大势力的争夺,内讧和杀戮在匈奴内部不断出现,最终云丹部大酋长之子达曼在汉王刘璟的支持下,在第二年秋天登上了匈奴单于的大位。

    而这时的南匈奴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南下,同时也被漠北的鲜卑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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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 家人到来

    连续到来的暴风雪,使汉军也被困在高奴县,一时难以撤回关中,不过汉军粮草充足,又缴获了数万顶营帐,使十万汉军将士能军心稳定,耐心等到暴风雪结束。    这天中午,刘璟和往常一样在大帐内批阅牒文,这是一名信使从洛川道北上,给他送来的一批比较紧急的公文。    虽然高奴县一带暴风雪肆虐,但洛川道由于是谷地,暴风雪被两边高山阻挡,使雪势小了很多,虽然行路艰难,但也勉强能走,所以通信线路一直比较畅通。    这时,一名侍卫在大帐门口禀报道:“启禀殿下,大营外有一名王府侍卫求见。”    刘璟一怔,从王府过来,难道是家里来信了吗?他立刻令道:“带他来见我!”    不多时,侍卫被带进大帐,竟然是一名女侍卫,她行一礼急道:“启禀殿下,夫人被困在青石峪,恳请殿下前去迎接。”    刘璟没有听明白,又问道:“你在说什么,谁被困在青石峪?”    “是小乔夫人,我们一行从关中北上,一路还算顺利,但到了青石峪,暴风雪突然来临,马车就无法再走,我们也担心夫人的身体顶不住风寒,所以我先来向殿下报信,请求殿下援助。”    刘璟蓦地站起身,急声喝道:“快准备驼队,立刻去青石峪!”    刘璟心中也暗暗埋怨,他家人怎么这个时候让小乔北上,就算战争结束,可这么大的暴风雪,她们女人怎么承受得起,又想到小乔那娇柔的身子,他更是心急如焚。    汉军在匈奴军后勤大营内缴获了千余头运载物资的骆驼,这些骆驼高大健壮,既可以运货,也可以用作骑驼,他的千余名侍卫天天练习,已经很熟练了。    刘璟和千余名侍卫们纷纷骑上骆驼,在女侍卫的带领下,顶着暴风雪向南面青石峪而去,青石峪就是洛川道的出口,是一条长约两里的峡谷,这条峡谷仿佛就是一条暴雪分水岭,峡谷南面虽然有厚厚的积雪,但风不大,只是飘飘扬扬下着大雪。    而出了谷口,立刻寒风呼啸,暴风雪肆虐,莫说马车无法行走,就算是骑马也极为难行,小乔一行人就躲在山谷中,山谷内虽然有积雪,但相对谷外要好得多。    小乔和两名侍女坐在马车里,她们用厚厚的毛毯裹着身体,冻得浑身抖,护送她们的两百士兵则点燃两堆火,众人挤在火前烤火取暖,喝酒吃着干粮。    这时,天已经黑了,她们被困了整整一天,又饥又渴,侍女拿出干粮,递给小乔,“夫人,吃一点东西吧!”    小乔摇摇头,“你们吃吧!我暂时不想吃。”    此时小乔心中也略略有些后悔,她只听说战争结束了,便对陶湛说,她想去高奴县看看将军,陶湛对北方没有经验,而且她也不放心丈夫,便答应了。    没想到关中的大雪和高奴县这边的大雪完全不同,竟然是暴风雪,积雪过膝盖,马车根本无法行走,小乔心中叹了口气,又焦急透过车窗向北探望,将军怎么还不来接自己?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士兵们纷纷起身,一名女侍卫跑到马车前激动地对小乔道:“夫人,殿下他们来了。”    小乔喜出望外,只见大群驼队奔来,为一头高大健壮的驼队上骑着一人,正是她的丈夫刘璟,这时小乔心中又有点忐忑不安,刘璟会不会责怪自己冒雪前来?    刘璟跳下骆驼,吩咐侍卫道:“天色已晚,就在山谷内过夜,明天一早出!”    士兵们都有准备,从骆驼身上取下帐篷,开始在山谷内扎下帐篷,这时,刘璟快步走到马车前,车窗打开了,露出小乔那娇美绝伦的脸庞,不等刘璟开口,小乔便抢先道:“你若埋怨我,我马上就回去!”    刘璟笑了起来,伸手捧住她的俏脸,用温暖的大手捂住她冰凉的脸庞,柔声道:“暖和一点了吗?”    小乔感受到丈夫温暖的手,听到他温柔的问候,她鼻子不由一酸,泪水险些滚落出来,刘璟心中怜爱,打开车门,将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这时,小乔见左右无人,才小声地向刘璟撒娇道:“我饿了。”    刘璟大笑,牵着她的手道:“跟我来!”    士兵们已经燃起了十几堆篝火,士兵们聚在一起,正忙碌地烤肉谈笑,刘璟牵着小乔的手来到一堆稍小的篝火前,两名侍女连忙给他们在火边铺上毯子,刘璟拥着小乔坐下,见两名侍女也冻得浑身抖,便笑道:“你们也坐下烤火!”    这时,几名侍卫架了一只洗剥好的整羊过来,刘璟对他们道:“这里我来,你们去吧!”几名侍卫退下,刘璟架起羊肉在火中慢慢烧烤,笑着对小乔道:“今晚我们吃烤羊,喝奶酒,住毡帐,做一回游牧人。”    小乔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她心中兴趣极浓,连忙道:“让我来试试!”    刘璟将烤羊铁架递给她,手把手教她,“就这样慢慢翻转,烤一圈后撤回来刷一层酱,然后再继续烤。”    两名侍女也斟酒两杯,递给他们,“夫人,你休息,让我们来烤吧!”    小乔摇摇头,“我要烤着玩呢,你们自己喝酒,今晚可随意一点,不必拘礼。”    刘璟早见她俩目光不停向旁边一群女侍卫那里瞟,那边欢声笑语,更加自在,便知道她们心思,接过酒杯笑道:“估计你们在这里也不自在,你们去吧!”    两名侍女吓得面如土色,一齐跪下,小乔和她们一路北上,相处得极为融洽,见她俩害怕,连忙柔声道:“将军是好意,你们去吧!不用你们服侍。”    两名侍女这才慢慢退下,去了女侍卫那边,很快便听见她俩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刘璟摇摇头道:“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无趣可怕吗?”    小乔嫣然一笑,把烤架递给他,“你是什么身份,她们敢在你面前放肆吗?莫说她们,连我这个小女子也胆胆怯怯,生怕惹恼了你,被你打入冷宫。”    刘璟左手烤肉,右手却搂住她的腰,将她搂入自己怀中,低头亲吻她的脸庞笑道:“下这么大的雪还跑来找我,是不是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小乔美眸一亮,低声问道:“就只有这两句吗?”    刘璟想了想,徐徐道:“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小乔心中惊叹,她的夫郎竟有绝美的诗句,刘璟却不让她想下去,用嘴努一下酒杯,笑道:“我让两个侍女离开,可是想让你来替为夫斟酒。”    小乔抿嘴一笑,挣脱他的手,端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双手端到刘璟眼前,“夫君请!”    刘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对她道:“你也喝!”    小乔极少饮酒,但今晚她心中极为欢喜,便也给自己倒一杯,她端起酒杯,笑吟吟道:“我敬夫君一杯!”    刘璟与她碰杯,又将酒一饮而尽,小乔也慢慢地喝了一杯奶酒,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这时,羊肉已考得焦黄喷香,刘璟用刀切下两大块,放在盘子里,递给她笑道:“用刀切着吃,今晚放开一点,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方是巾帼本色。”    小乔接过盘子,轻轻摇摇头说:“巾帼本色可不是大口吃肉,应该是和男儿一起上阵杀敌才对。”    山谷内笑声一片,众人尽情地喝酒吃肉,小乔吃了一小盘肉,又喝了两杯酒,便显得有点不胜酒力,她眼波如水,盈盈地望着刘璟,望着夫君魁梧高大的身材,她不由有些春心荡漾,依偎在他怀中,吃吃小声笑道:“夫君故意灌醉我,莫非今晚想做什么坏事?”    刘璟心中一荡,也笑道:“你说呢?”    “那可不行!人家一路颠簸辛苦,你要怜惜我。”    “那好吧!今晚我睡别帐,让你好好休息。”    小乔悄悄掐了他一下,咬住嘴唇小声道:“你这个傻瓜!”    刘璟再也忍不住,拉着她起身,向营帐走去,他的大帐已经安扎好,是一定双层圆帐,帐内铺了厚厚的地毯,火盆已将帐内烘得温暖如春。    刘璟拉着小乔进帐,立刻将她拥入怀中,低下了头,小乔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樱唇婉转相迎,两人紧紧吻在一起。    刘璟心中欲火升腾,手伸进了她的裙裾中,肆意地抚摸她光滑丰美的娇躯,抓住了她胸前柔软的双丘,小乔闭上双眸,任由丈夫略带粗鲁的抚摸揉捏。    当刘璟的手要解开她裙带时,却被小乔按住了,“别!现在大家都没有睡,等他们都睡了,妾身再伺候夫君。”她娇声细语道。    刘璟却摇了摇头,笑道:“这可是王帐,你以为谁会闯进来吗?”    “可是”    刘璟不再给她机会,手再次深入她的裙中,在一番抚弄之下,小乔的心终于被融化了,她闭上双眸,任凭夫君施为    大帐外虽然寒风凛冽,大雪厚积,但大帐内却是春意盎然,郎情妾意,水乳交融,小乔低声娇喘,荡人心魂,这一夜,刘璟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送入了极乐的巅峰

第888章 乔莲心思

    次日清晨,刘璟从沉睡中醒来,帐内一片暗黑,却不知现在是几时了,这时帐帘一掀,一道阳光射了进来,翩翩走进了身着厚厚裙裾的小乔,她手托茶壶漆盘,阳光透过她的布裙,隐隐映出了她美妙窈窕的身材。    “将军,你终于醒了!”    听到声音,刘璟仿佛在梦中一般,他还以为自己昨晚是做了一场春梦,但确实是小乔的声音,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撑起头笑道:“阿莲,我怎么觉得昨晚像在做梦一样。”    “你昨晚是在做梦呢,我今天上午才赶到。”    小乔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在他面前跪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刘璟,“喝完茶就起来吧!天已经大亮,大家都已收拾好,就等你下令出了。”    刘璟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天色大亮,还是头一遭啊!”    小乔嫣然一笑,起身拉起帐帘,让清新的寒风吹进大帐,扫涤帐内的酒气,刘璟这才注意到她的打扮,只见她内穿白色的细麻长裙,外套一件红色的狸皮小袄,脚穿鹿皮小靴,头梳堕马髻,斜插一根银钗,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她的天姿国色,肌肤如玉一般晶莹白嫩,双眸如秋水,巧笑顾盼。    刘璟心中一热,上前又将她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唇,笑问道:“昨晚忘记问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乔抿嘴一笑,“我来有三件事,第一是给你报喜,包娘为你生下一子,母子平安。”    刘璟顿时大喜,同时又有点惭愧,他居然把这件事忘记了,算起来,包娘应该在上个月就生了,早知道自己昨晚可以当众宣布这件喜事,偏偏他又忘了。    小乔看出刘璟眼中有惭愧之色,不由浅浅笑了起来,两颊笑涡如霞光荡漾。    “大姐就说你一定会忘记此事,让我见面先批你一顿,我还不信,果然如此,你说说,让我怎么批你?”    刘璟在她耳边低语两句,她羞颜微红,不由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昨晚已经那个了,你怎么还想着这件事?”    “你知道我这几个月”    不等他说下去,小乔便伸玉手掩住他的嘴,慌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了,我再说第二件事。”    “你说!”刘璟笑嘻嘻地望着眼前佳人。    “第二件事,估计你会马上忘记我,我阿姊来了。”    刘璟一怔,心中轰然狂喜,大乔终于来了,大乔留给他一份刻骨铭心的记忆,这几个月一直萦绕在他心中,当他听说大乔到来的消息,怎能让他不喜出望外。    “她几时来的?”刘璟又追问道。    小乔见他难掩的喜色,不由幽幽道:“我就说,大姐在你心中比我重要,你当初一直不肯娶我,就是因为她,对不对?”    刘璟搂紧她,歉然道:“我一直没有娶你,是因为怕怠慢你,不想简单纳你为妾,直到你父亲带来,我才决定娶你,而且当时蒋尚书说要娶你,我当时心中极为恼火,你真以为我不在意你吗?”    小乔知道不可能独占男人的心,他能这样说,也解开了她心中忧结,她又道:“阿姊就在你出兵没多久就来了,和父亲一起来蓝田县,现在和我们住在一起,她不让我写信告诉你,说只是来看看我,不要太麻烦你。”    虽然这是大乔的掩饰之语,但刘璟心中还是有点不太舒服,他可不愿意面对一个冷淡的大乔,不过现在他没有时间深究此事,便点点头,不再提此事,“那第三件事是什么?”    这时,小妾见帐外一名侍卫走来,便笑道:“先出吧!路上我再告诉你。    刘璟心情大好,他见外面雪已经停了,阳光出来,照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天地间银装素裹,一片白色晶莹的世界。    刘璟也知道不能再拖时间,否则会让赵云他们担心,便对走来的侍卫吩咐道:“收拾营帐,准备出!”    不多时,众人将最后十几顶营帐收了,打包放上骆驼,一名侍卫将刘璟的骑驼牵来,刘璟指着它对小乔笑道:”我与你同乘一骑,可一路欣赏雪景。”    “这就是骆驼吗?我从来没有骑过。”小乔心中向往,但又有一点胆怯。    刘璟上前拍拍自己骑驼,骆驼慢慢跪下,刘璟翻身骑上骆驼,他伸手将小乔抱了上来,让小乔坐在自己前面,他拉住缰绳,骆驼缓缓起身,小乔顿时觉得自己到了高处,她心中有些害怕,好在有刘璟的双臂从两边护住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适应骑骆驼的好处,确实比骑马要舒服得多,她很快又找到了另一种乐趣,那就是可以极目远眺。    “启程了!”随着侍卫一声高喝,队伍缓缓出,沿着山谷向北方白色的世界走去。    雪已经停了,厚厚的积雪过了人的膝盖,没入大腿处,虽然白雪厚积,但对长腿骆驼,却毫无阻碍。    驼队仿佛闲庭漫步一般,一路信步而行,小乔依偎在刘璟怀中,眼前是美不胜收的雪景,不远处的高奴县城披上了洁白素装,树枝变成臃肿银条,远处山峦就像一条白脊背的巨蛇,伸向更远的灰蒙蒙的雾色烟霭里。    这一刻,仿佛整个天地都连为一体,无比壮观,这对于长期生活在江南的小乔是极为震撼的一幕,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美景,不知不觉,她的整颗心都融进了天地间的洁白之中。    刘璟低下头,亲了亲她娇小的耳廓,感觉到了她脸颊的冰冷,爱怜地将她紧紧裹在自己的大氅里,“回去好好休息吧!”    小乔依偎在他怀中,心中感到巨大的幸福,有一种对他无尽的依赖,但又怕他有一天会抛弃自己,她心中有一直莫名的烦恼。    这时,刘璟笑问道:“你还没有说第三件事呢,是什么?”    “我险些忘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代表你的妻子们来看看你,看你在塞外有没有娶了匈奴公主、羌人公主之类。”    “如果我娶了匈奴公主呢?”刘璟笑道。    “如果你真娶了什么公主之类,那就不需要我来服侍你了,我晚上就回去。”说完,她笑吟吟地望着刘璟,等待着他的回答。    刘璟当然知道这只是玩笑,这其实是妻子陶湛的刻意安排,他娶小乔为妾没几天就出征了,妻子便让她来照顾自己,也为了增进感情,想到这,他不由暗暗感激妻子的细心。    刘璟捏了捏她的俏脸笑道:“战争期间,军营可不允许留宿女人,所以就算有几十个匈奴公主,也未必能靠近我身,你可以回去交差,就说璟将军守身如玉,没有被女色所诱。”    小妾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你的意思说,我也不能留宿你的大营吗?”    “你可以住在高奴县城内,有现在的美宅......”    “我知道了!”    小乔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你是把几十个匈奴公主都藏在高奴县内,当然不用留宿军营了,是不是?”    “那就请夫人去检查吧!”    小乔掩口轻笑,“我一定会好好检查,连地窖也不放过。”    小乔一路兼程北上,昨晚又迎奉刘璟,着实有些疲惫了,刘璟知道她身体柔弱,便催动骆驼快北上,中午时分抵达了大营,刘璟让侍卫先回营告诉赵云,他则直接去了县城,侍卫们已经在县城内安排了一栋宅子。    这栋宅子曾经是乌桓王鲁昔的官宅,尽管鲁昔很少住在官宅内,绝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帐篷里,但并不妨碍他拥有一种精美的汉人宅院。    宅子占地约十亩,各种建筑精致华美,庭院中种满了各种树木花卉,在春夏之时,百花盛开,宅子里变成花的海洋。    尽管此时已是寒冬,但大雪中的宅子却别有一番情趣,宅子保护得很好,不要收拾,只要添置一些生活用品便可入住。    小乔和护卫她的女兵们住进了房宅,她着实也有些疲惫了,稍稍收拾一下便小睡片刻,刘璟没有打扰她的休息,随即返回了军营。    房间里温暖如春,小乔半依在软榻上,望着燃烧正旺的火盆,却在想着心事,脑海里不断出现包娘生下的白白胖胖的婴儿,她是多么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    这一次她不辞劳苦,一路北上来找夫郎,很大一个心愿,就是她渴望这一次也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第890章 又见大乔

    入城仪式后,汉军从西城退出长安,返回军营,长安城内人群虽散,但激情未消,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全部爆满,人们饮酒聚会,抒他们胸中未尽的余兴。    刘璟也在入城式后返回自己的府中,小乔因为有些感恙,在昨天晚上便先一步回府休息,刘璟目前的府邸还是从前的临时住处,府邸不大,条件和成都相比也略显简陋。    在汉国正式迁都长安后,汉王府将搬到北城的大驾宫,那里原本是光武帝刘秀修建的西都离宫,历代帝王都会拨钱粮修缮维护,虽然最后惨遭李催军队的破坏,但还有一部分保存完好,前几年刘璟北征陇西,曹操亲驻长安,司隶校尉钟繇又将大驾宫重新修缮,成为曹操在长安的临时住处。    府宅后堂,陶湛正和继母苏氏聊天,陶湛生母在柴桑去世后,他父亲陶胜在两年后又娶了武昌望族苏飞的寡妹为后妻,陶湛虽然没有反对父亲续弦,但她心中并不高兴,他父亲身边有不少姬妾,为什么一定要再娶妻室?    陶湛的心中的反感,表现出来就是对继母的冷淡,在父亲陶胜成亲一年后,陶湛依然不肯去见继母,直到苏氏为陶胜生下一子,取名陶林,陶湛看在幼弟的面上,才勉强与继母苏氏和解,但依然很少见面。    随着陶湛年纪渐长,也慢慢成熟起来,她和继母的关系才逐渐融洽,也能时常见面,尤其苏氏作为陶府新主母,对陶氏家人管束极严。    一年前,几名陶家家丁在成都酒楼喝酒,出言不逊,打伤掌柜,放火烧了酒楼,苏氏毫不袒护,将犯事家丁交给官府问罪,并赔偿了酒楼损失,这件事赢得了陶湛对苏氏的好感,她才算正式接受了这个继母,    今天陶湛将苏氏请来,是有一件事情和她商量,起因是乔玄的宅子,乔玄宅子是租赁的民宅,但最近宅子主人将这座民宅卖给了太原张氏家族,张氏家族要重修宅子,乔玄就得搬走。    其实这件事并非偶然,汉军大胜匈奴,意味着汉国迁都长安已成定局,长安地价随即暴涨,从前年每亩地一两黄金,涨到了现在的亩地二十两黄金,依旧一地难求。    大量荆州、巴蜀甚至中原的豪族世家纷纷来长安买地置宅,一些中小户人家为了财,便将长安的房宅高价卖掉,转而去附近县城低价置地购宅,赚取巨大的差价,乔玄所住的宅子就在这种背景下,高价卖给了太原张氏家族。    这其中最大的获益者便是陶家,陶胜有敏锐的商业头脑,在汉军准备北征陇西时,他便意识到将来长安会成为刘璟的最终都城。    而那时的长安人心惶惶,很多人家贱价抛售房产,陶胜趁机大量低价吃进,虽然后来陶胜将买来的一半土地无偿捐给了京兆官府,作为官宅用地,但陶家在长安城内还是拥有数千亩土地,大其财。    陶湛找苏氏来商量,就是想从陶家手中买下两栋好宅,一处给包娘的舅舅,那是包娘唯一的亲人,作为包娘生下儿子的奖赏,另一处便是给乔玄,作为乔家的府宅。    苏氏笑道:“王妃想要两栋府宅还不容易吗?我请老爷安排一下就是了,不过都是自家人,为何要用买字,反而生疏了亲情。”    陶湛摇了摇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何况我现在是以刘家主妇的名义向陶家买宅,本来我也不想麻烦陶家,只是我看中的两处府宅都属于陶家,所以才请夫人前来商议,再说,以刘家的资产,买两处府宅还不算费力,夫人不必和我客气了。”    苏氏知道陶湛的脾气,只得苦笑一声说:“不知王妃看中了那两处府宅?”    “一处便是城南正阳街上有名的古槐府,大约占地十亩,另一处位于城西龙王弄,大约占地八亩,两处府宅都临河,目前都空关着,按照市价,临河府宅每亩三十两黄金,我如数照付,只希望尽快过户。”    苏氏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心中却有了计较,她还可以好好置办家具,装饰府宅,总之,这笔房宅钱陶家绝不能入帐,就算不管陶湛,也要给汉王面子。    “好吧!等老爷从成都回来,立刻就过户,最迟十天后办妥。”事实上,地契就在苏氏手中,她随时可以过户,但她需要十天时间对房宅进行修饰。    陶湛点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急急奔至堂下,高声道:“夫人,王爷回府了!”    陶湛顿时大喜,立刻起身道:“汉王殿下回府了,我得去迎接,先失陪了。”    “我就不打扰你们全家团聚,我先告辞。”    苏氏从侧门离去了,陶湛则快步向外宅走去,正好遇到了刘璟入府,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丈夫,陶湛心中一热,迎了上去,“夫君回来了!”    刘璟回到家中,几个月一直紧绷的心神忽然放松,浑身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但他看见妻子,心中涌起一种久别重逢的亲情,他上前紧紧将陶湛拥抱在怀中,后面的大群侍女们都愣住了,还从未见过王爷这样和王妃亲昵,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陶湛的脸微微一红,她感受到了丈夫对自己的深厚感情,她心中也十分感动,但当着这么多侍女仆妇的面,她却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夫君,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    刘璟笑了起来,放开妻子,又看见了孙尚香,她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刘璟向她伸出手臂,孙尚香慢慢走上前,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任由刘璟将她也紧紧拥抱在怀中。    “好了,好了,你应该去抱你的儿子,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就不用这么献殷勤了。”    刘璟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人又立刻热闹起来,“爹爹!”长女刘珠飞奔而来,她已经六岁了,长得还是那么圆润可爱。    刘璟最喜欢她,一把将她抱起,重重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疼爱地笑道:“我的小猪儿长成大猪儿了。”    “爹爹,你去看看小弟弟吧!他和珠儿长得好像。”刘珠在刘璟耳边小声道。    “爹爹当然要去看他。”    这时,长子刘致上前向父亲跪下行礼,“孩儿拜见父亲!”    刘璟连忙拉起他,笑道:“这里不用行跪礼,快起来!”    刘致是刘璟的嫡长子,又是刘璟早已立下的世子,未来将继承父亲的事业,也将肩负实现大汉王朝重新走向强盛的重任。    所以刘璟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甚至陶湛给刘致换师傅没有事先和他商量,都差点引夫妻反目。    但也正是这种比较苛刻的要求,使刘璟和长子之间的父子亲情稍显单薄,至少没有像刘珠和父亲那样的亲密无间。    这时,两岁的刘陇和刘婵也被乳娘抱来迎接父亲,刘璟和他们一一亲热,这才被家人如众星捧月般迎去了后堂。    后堂上,家人聚集一堂,小乔也强撑病体来到后堂欢迎刘璟回家,这时,刘璟终于看到了大乔,她坐在最后,衣裙朴素,不施粉黛,身上和头上没有一件饰。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沧桑的痕迹,却添了一种成熟从容的丰韵,就连她和刘璟的目光相触,她的目光里依旧波澜不惊,静如深潭。    刘璟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和大乔的激情只是机缘巧合,恐怕以后很难再重温旧梦。    刘璟和大乔的目光相碰,只是短短一瞬,刘璟的目光便移开了,旁边人很难看出一点端倪,其实整个府宅中,除了小乔略微有点怀疑他们关系外,其他人都茫然不知。    陶湛笑道:“大乔是九月时到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大家相处得很愉快,只是她一心要搬回乔府居住,我和尚香怎么劝她也没用,夫君也帮我们劝劝她。”    刘璟向大乔微微点头,笑问道:“夫人在我府中住得不xi惯吗?”    大乔淡淡一笑,“不是!王妃对我很好,亲如家人,我心中感激不尽。”    “那为什么要搬走?其实和大家住在一起,也可以互相照顾,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孩子,不会感到寂寞,夫人,留下来吧!”刘璟的目光带着一丝期待,注视着大乔。    大乔长长的睫毛垂下,良久,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的好意,只是家父年迈,需要人照顾,我还是搬去父亲身边较好,有时间我就会过来。”    刘璟也无法勉强她,心中只得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夫人了。”    这时,包娘抱着已经满月的儿子出来,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这个白胖可爱的小家伙转移了,后堂里顿时热闹起来,大乔却悄悄起身,离开了后堂,她的东西已收拾好,只是为了看一眼刘璟,现在心愿已达成,她便可以离去了。    只有刘璟注意到她的起身,他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她的背影,见她毫不回头,绝然离去,他的内心猛地被刺痛了。    “老爷,这是你的孩儿。”    包娘将儿子递给刘璟,她心中很激动,他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她期盼着丈夫能像疼爱女儿一样,疼爱这个儿子。    刘璟压住了心痛,将思路拉回来,接过自己的儿子,望着襁褓里白胖可爱的圆圆小脸,他因大乔离去引的伤感也暂时被遗忘了,刘璟笑道:“这又是个小包子,我喜欢!”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小包娘红着脸小声道:“大姐给他起乳名破虏,因为他出生,正好遇到汉军大破匈奴,现在还没有官名。”    刘璟向妻子陶湛点点头道:“这个乳名王妃起得很好,陇儿是在我收复陇西所生,而破虏是在恢复雍州时所生,那官名就叫做刘雍。”

第891章 宅院风波

    入夜,刘璟住在妻子陶湛的房间,数月未见,夫妻之间柔情如水,异常恩爱,虽然一路跋涉,刘璟身体很疲惫了,但精神却很亢奋,怎么也难以入睡。

    陶湛依偎在丈夫怀中,脸颊微红,双眸轻闭,细细体会一番缠绵的**滋味,尽管她也有些累了,不过见丈夫睡不着,她也强打精神,陪丈夫说说话,她笑问道:“我感觉白天你似乎有些疲惫,怎么现在精神倒好了?”

    “我不知,感觉很累,似乎闭眼就睡着,可就是睡不着。”

    “那我替你捏捏肩膀,放松一下吧!”

    陶湛坐起身,穿上了内裳,轻轻替丈夫揉捏着肩膀,一边低声笑道:“今天和陶家做了笔买卖,买下了陶家的两栋宅子。”

    “我们家还需要宅子么,莫非你想让致儿搬出住?”刘璟开玩笑道。

    “看你说什么话,致儿才九岁,他能搬出去住吗?我是给包娘舅舅买栋宅子,他们一家人从襄阳来投奔,没地方住,包娘给你生了儿子,应该奖励她。”

    “包娘的舅舅好像我认识。”

    “你当然认识,他就是你伯父府中的马夫,他的义父就是当年照顾过你的蒙叔,蒙叔去世,还是他送的丧。”

    刘璟想起了当年的蒙叔,不由叹了口气,已经十几年过去了,陶湛又道:“包娘的舅舅租住在龙王弄,他们家有五个孩子,还有包娘的外祖母,挤在一间小院里,住得很局促,长安的房宅也买不起,

    我让人打听一下,正好龙王弄内有一栋空宅,占地八亩地,是陶家的产业,我就买下了。”

    刘璟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我听说长安地价暴涨,陶家发了大财,是真的吗?”

    “或许是吧!哎,陶家总是改不掉这种谋利之心。”陶湛对父亲这种投机赚钱很是无奈。

    刘璟拍拍她的手,笑道:“你不必太在意,可惜当时我没有想到,否则我也会买下一大片土地,转手就是十倍的暴利,这种赚钱很爽。”

    “你若买了土地,我就全部白送给无家可归的穷人,让你亏蚀老本。”陶湛狠狠捏了两下他的肩膀,没好气道。

    刘璟哈哈大笑,“幸亏我没有想到,否则真亏掉老本了。”

    陶湛叹了口气,又道:“陶家不想要钱,我不肯,总之,我不想欠陶家人情。”

    “陶家其实做得也很不错,买下大片土地,捐了一半给官府,解决了令人头疼的官宅难题,百官们都在夸赞他呢!”

    “那是因为我大哥是长安太守,他才这么大方,否则他哪里肯这么出血。”

    刘璟笑了笑,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他知道妻子对陶家要求非常严格,陶家只肯捐一半的土地,未必让她满意,刘璟又问道:“你刚才说买了两栋府宅,一栋是给包娘舅舅,那另一栋呢?”

    “另一栋是给乔老爷子,他现在住的宅子被主人买给太原张家,得搬走了,我索性给他买下一栋府宅,让乔老爷子和大乔也有个安身之处。”

    刘璟半晌没有说话,陶湛见丈夫不吭声,心中有些奇怪,便问道:“夫君,你不愿意吗?”

    “不是!”

    刘璟沉吟一下道:“这两栋宅子买在哪里?我明天想亲自去看一看。”

    刘璟回长安后打算先好好休息两天,陪陪妻儿,然后再着手处理公务等杂事,次日一早,他便换了便装,乘坐马车来到了正阳街,他实际上只关心大乔的住所,既然大乔不肯住在他的府中,那他就希望大乔能住得尽量好一点。

    马车在正阳街古槐府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座颇为有名的府宅,因为宅子后园有三棵千年古槐而出名,曹植在长安时,便是住在这栋府邸内。

    这座宅子唯一的不足就是稍稍偏小,占地只有十亩,不适合大家族居住,适合带着妻妾的官员居住,不久前,巴蜀一名富豪看中了这处府宅,出价八百两黄金,但陶胜没有答应,这座府宅很有品位,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入住。

    而现在,陶湛买下了它,将作为乔府给乔玄和大乔居住。

    府宅大门没有关,刘璟也没有通报,带着几名侍卫直接走了进去,只见府宅内有不少工匠正在忙碌,修饰房屋,安装假山凉亭,修建长廊,栽种树木花草。

    刘璟点了点头,看来陶家不糊涂,不是直接交钥匙了事,这时,身后有人喊道:“前面让一让,小心别撞着了。”

    刘璟一回头,只见几十名家仆模样的人正在搬运家具屏风之类进来,刘璟连忙闪身让到一边,他仔细打量一只橱柜,发现竟然上好的黄梨木,这可是珍贵宫廷用材,这让刘璟不由有些惊讶,就算陶家有意讨好陶湛,也不至于如此,毕竟这不是他们家的住所。

    这时,后面走来一人,刘璟一眼认出了他,正是陶湛的二叔陶利,陶利也看见了身着微服的刘璟,着实也吓了一跳,慌忙上前行礼,“殿下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看这座宅子。”

    刘璟指着宅子中的工匠问笑道:“这些都是二叔安排的吗?”

    陶利点点头,“兄长去了成都未归,大嫂就找到我,说湛儿买了两处宅子,让我安排人手好好收拾一下,我特地一早就过来了。”

    这时,后面又走来几名抬家具的伙计,道路有点狭窄,陶利便道:“殿下,换个地方说话吧!”

    刘璟点点头,和陶利来到中堂,中堂两边摆放着几只坐榻,正中间是一架屏风,刘璟走到屏风前细看,还是用黄梨木雕成,做工精美,上面人物栩栩如生。

    刘璟指着屏风笑道:“光这座屏风就价值两亩地吧,少见啊!陶家居然做亏本生意?”

    陶利苦笑道:“这是大嫂的意思,殿下应该明白陶家的苦心。”

    “我明白陶家的苦心,不过万一这座宅子是给什么管家居住,陶家岂不是亏大了,二叔也知道,王妃心软起来,很让人头疼的。”刘璟开了玩笑地说道。

    “殿下也未免太小看我了,陶家再有钱,也不至于如此挥霍,一套黄梨木家具比这栋宅子还贵得多,我怎么可能随便拿出来,龙王弄那栋宅子就是很普通的家具,只有这栋宅子我才敢下血本。”

    “为什么?”刘璟注视着他问道。

    陶利很为难,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因为我知道这是乔老爷子的住所。”

    “胡说!”

    刘璟脸一沉,“二叔,莫非你也想骗我?”

    陶利无奈,只得长身施一礼,“我若说了,殿下千万别怪我。”

    “二叔,我们是老交情了,我怎么会怪你。”

    陶利被刘璟软硬兼施,逼得没办法,只得说了实话,“因为我知道,这所宅子将是大乔的住处。”

    “是大乔的住处又怎么样?”刘璟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殿下,有些事情你我心里明白就行了,为何一定要我说出来?”

    刘璟没有说话,他负手望着屋顶良久,才淡淡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殿下,江东谢氏一直和陶家做生意,大约一个月多前,谢氏二家主谢印来襄阳买药材,正好我在襄阳,在一次酒后,他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说是谢夫人从吴王宫内传出来,大乔逃去长安后吴侯大发雷霆,骂殿下得了小乔还不够,还要和他争大乔”

    “别说了!”

    刘璟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这种事情纯属无稽之谈,切不可随意传出去。”

    陶利吓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殿下放心,我知道分寸,此事我连大哥也不会说。”

    刘璟想起这是陶利,也不是外人,他脸色立刻柔和下来,笑道:“那这栋宅子就烦劳二叔了。”

    说完,刘璟拱拱手,转身便扬长而去,陶利望着他走远,不由叹了口气,若刘璟对大乔无意,他又何必亲自来视察这座宅子?

    陶利心中有些担忧,虽然汉王殿下不准他向任何人泄露这个秘密,但要不要告诉陶湛呢?陶利和侄女陶湛的感情一直很深厚,当年他被张允所抓,危在旦夕,是陶湛求刘璟帮忙,把自己救出来。

    一旦大乔成了汉王刘璟的别宅妇,对陶湛会有影响,不过这个念头在陶利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既然刘璟已经警告过他,他若说出去,后果会很严重,以后再说吧!

    这时,一名管家指挥着四名家仆抬着一架屏风走来,陶利立刻问道:“这屏风要放在哪里?”

    管家躬身道:“老爷,这是要放在后宅的屏风。”

    陶利连连摆手,“这座屏风换掉,换成内库中的那座白玉屏风。”

    管家吓了一大跳,“老爷那可是”

    陶利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老爷那边我会解释,你们去给我抬来。”

    陶利将内库玉牌递还他,“快去!”

    管家吓得慌慌张张跑了,一边跑,一边暗暗咋舌,这座府第到底是谁住?二老爷竟然把陶家压库宝贝之一的白玉屏风送出来

第892章 心有灵犀

    刘璟从古槐府出来,又去了龙王弄,随便看了看那栋宅子,便转道去了不远处的长安东市,汉长安不是唐长安,没有规模浩大的东市和西市,很长一段时期长安商业凋敝,贸易惨淡。

    一直到汉军占领关中后,刻意发展贸易,长安的商业便渐渐开始恢复了,率先而来的是粟特胡商,这些胡商不远万里从丝绸之路过来,途径长安只是休息,又继续东行去洛阳交易。

    但他们同样具有敏锐的商业嗅觉,当汉国为扶植长安商业,特地将长安商税从二十税一减为三十税一时,这些胡商再也不去洛阳,改为在长安交易,几名财力雄厚的胡商甚至还在东市买下了占地颇大的店铺,开办了珠宝店和胡人邸。

    长安商业便在胡商的带动下,渐渐繁荣起来,东市也由二十几家店铺,渐渐发展到数百家店铺,经营着从粮食到牲畜,从珠宝到铁器的各种商品。

    在东市的大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满载货物的牛车,坐着富商大贾的马车,还有来自南方的大象在漕河前搬运货物,以及来自西域的规模庞大的骆驼队。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东市内人流如潮,有头戴脱浑帽、身着宽大皮袄的羌人;皮肤微黑、高鼻宽脸的贵霜人;梳着小辫,腰束花腰带的乌孙人;头戴宽檐尖帽,满脸精明的粟特人,当然最多的还是来自大江南北,操着各种口音的汉人。

    刘璟到来时,正好遇到一支规矩很大的粟特商队,光骆驼就有一千多匹,这是由几十名商人组成的庞大队伍,商人们也骑在骆驼上,在他们身后,各自跟随着几十头满载货物的骆驼。

    这支商队的到来,使东市内更加热闹,不少坐贾从店里跑出来,伸手和骆驼上的粟特商人讨价还价,价格只要谈好,粟特商人第二天自然会把货物送来,现在他们的目标是胡人邸,也就是胡人旅舍,先好好休息,大吃一顿,明天再做生意。

    刘璟一路看得颇为好奇,他信步走进一家胡人珠宝店,粟特店主迎了上来,拱手行一礼,用一口流利汉语道:“愿光明保佑您!”

    刘璟想了想笑道:“我想买一支金簪。”

    “客人请里面坐。”

    粟特人做生意讲究私密,客人到来都会被领到单间,旁边不会有其他人,既保护了客人的**,也给了客人尊严,就算不买东西,在招待完奶茶后,也会被客客气气送出去,绝无半点歧视。

    刘璟是单身男子,接待他的便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胡娘,虽然不算很美貌,但一双大眼睛却很有神采,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一般。

    胡娘也会说汉语,虽然不算流利,但勉强能交流,她请刘璟坐下,又奉上香甜的奶茶,这才取出一只描金象牙匣子,在刘璟面前打开,“公子想买金簪,这里有三十种,公子可任选一支。”

    刘璟被匣子里的各种明晃晃的金簪照得眼花缭乱,他一时看花了眼,胡娘善解人意,抿嘴笑道:“不知公子要给妻子买,还是给情人买?”

    刘璟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是给妹妹买,给母亲买,给女儿买,一定是妻子或情人呢?”

    胡娘脸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刘璟,刘璟又笑问道:“给妻子买和情人买又有什么不同?”

    胡娘这才如释重负,又笑道:“妻子重实际,要买黄金厚重的簪子,情人重式样,要买珠宝别致的簪子,这样才会得到她们的欢心。”

    “说得不错,我想买一支镶有蓝宝石的簪子。”

    胡娘连找出五支镶有蓝宝石的簪子刘璟都没有看中,不是嫌弃宝石太小,就是嫌式样太花哨,这时,胡娘想了想,笑道:“公子请稍候!”

    她收走匣子进了里屋,不多时店主和她一起出来,店主手中有一只长条型的象牙匣,店主坐下,笑着把象牙匣推给刘璟,“公子请看这支,相信公子会满意。”

    旁边胡娘补充道:“这是一支一卖,是店里最好的蓝宝石簪子。”

    刘璟慢慢打开,眼睛顿时一亮,这是一支玉簪,深绿色的玉髓细腻若脂,长约三寸,造型古朴流畅,在玉簪尾上,镶着一颗葡萄大的蓝宝石,呈椭圆形,完美无瑕地镶嵌在玉簪上。

    刘璟对这支簪子爱不释手,店主看出刘璟的喜爱,笑道:“公子很有眼力。”

    刘璟点了点头,“就是它,这支玉簪我要了。”

    从东市出来,马车调头返回了汉王府,汉王府位于城南长阳街,当马车行到街道路口时,刘璟叫停了马车,他注视着街道旁的一栋府宅,片刻,他推开车门向台阶上走去。

    一名侍卫意识到汉王要拜访这户人家,侍卫连忙奔上台阶,用力拍了拍门环,片刻,一名老者开了门,头戴平巾,身着宽厚麻衣,手中执一把竹扫帚,此人正是乔玄,他看见了刘璟,不由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扫帚迎了出来,“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刘璟笑了笑,“我路过此地,特来看一看乔公。”

    “殿下快请进来!”

    刘璟信步走进了大门,感觉还不错,这座府宅内树木极多,而且粗壮高大,在春夏时应该绿树成荫,现在虽是冬天,但依然能感受到旺盛的生机。

    不过房宅却有些旧了,家仆也不多,最多只有十几人,显得府宅内空空荡荡,看得出乔玄刚才正在庭院中扫地,所以亲自来开门。

    “乔公还要自己扫地吗?”刘璟望着一堆落叶笑问道。

    “哎!这只是一种锻炼身体,人老了,久坐不动容易生病。”

    乔玄是在四十岁时才连得两个女儿,他现在已年过七十,身体不太好,看起来非常苍老,比当年他为孙尚香做媒时老了很多。

    刘璟点点头,跟他来到中堂内坐下,他打量一下堂内,堂内空空荡荡,只有两张桌子,桌子油漆也掉了,显得很老旧,不过还算结实,但和乔玄的身份相比,还是显得十分寒酸。

    乔玄仿佛明白刘璟的心思,笑着解释道:“我已经习惯了简单的生活,而且这些家具和江东相比,又好了很多,衣食无忧,我很满足了。”

    “乔公过几日就要搬家了,房宅已经准备好,还不错,正在收拾修缮,过几天就搬过去。”

    “我已知道了,多谢殿下和王妃费心,其实也不必太麻烦,昨天张家派人来告诉我,说他们这两年都不会来长安居住,让我安心住下去,如果他们早说一天,就不用麻烦王妃了。”

    刘璟笑了笑,“毕竟是别人的宅子,还是搬过去吧!”

    这时,后堂传来脚步声,脚步声稍稍迟疑一下,但还是走出来了,正是大乔,她已在昨天搬到乔府,只见她身穿一件褚红色的细麻筒裙,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斜插一根银簪,素颜无妆,皮肤光洁细腻,雪白如脂,更显得她天生丽质,气质高贵淡雅。

    她向刘璟行一礼,淡淡笑道:“殿下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在家里闲得无聊,出来走走。”

    大乔在刘璟对面坐下,脸上浅浅的笑容依然很宁静,语气也十分柔和,就仿佛娓娓道来,和她谈话,让人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安详,但又有一种无形的距离。

    “相别几个月,家人都是多么盼望你归来,有多少话要和你说,孩子们又多么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还要几个月堆积的公务,或许很多饥民还在苦苦的引相盼,就等着殿下签字赈济,殿下又怎么能闲得无聊?”

    她的语气虽然柔和,但她却是责怪刘璟不管家庭、不顾公务,刘璟脸上有些发热,但心中也有点不太舒服,半晌没有说话,端着热茶慢慢喝茶。

    旁边乔玄却有点慌了,女儿从不批评任何人,今天怎么能这样对汉王说话,实在太无礼,他急忙斥道:“阿荷,殿下大战归来,身心极度疲惫,正是好好休息两天,你怎么能责怪殿下,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大乔却仿佛没有听见父亲的斥责,她又注视着刘璟淡淡笑道:“殿下,我说错话了吗?”

    刘璟蓦然醒悟,这其实就是大乔在关心自己,才会这样责怪,否则她何苦得罪一国之君,想到这,刘璟心中释然,刚才的一丝不快也抛得无影无踪,他连忙欠身道:“乔公莫怪阿姊,她说得对,我肩负万千人的福祉,怎能游手好闲,我这就回去处理紧急公务。”

    大乔注视着刘璟,眼中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这才是她深爱之人,谦虚纳谏、宽厚仁德,她当然知道刘璟其实是来探望自己,这令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不过大乔心静如水,就算心中感动,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她又浅浅笑道:“殿下既然来做客,哪有刚坐下就逐客的道理,不妨稍坐片刻,我正好煮了一壶热茶,请殿下评判一下,稍坐!”

    她起身便向后宅而去,乔玄心中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刘璟竟然如此谦虚接受长女的批评,更让她惊讶的是,长女煮茶从不会给任何人品尝,就连他这个父亲也是在她当年出嫁前喝过一次,更不用说外人,她居然煮茶给刘璟品尝。

    不多时,大乔拎着一只青瓷圆壶走进来,手中还托着两只白玉茶碗,乔玄更加惊讶,长女平时煮茶都是用小壶,洽洽倒一小杯,她自己品茗,十几年来从来如此,但今天她居然用了大壶,就仿佛知道刘璟要来一般。

    乔玄心中有些混乱了,他忽然有一丝明悟,难道是

    想到刘璟一早就过来,又想到大乔从不随意批评人,今天却批评刘璟游手好闲,又特地用大壶煮茶,乔玄终于有点明白了,刘璟和长女之间,恐怕也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想到这,乔玄坐不住了,他拍拍额头,连忙起身笑道:“若不是阿荷提醒,我险些忘了,我的屋里还在煎药呢!我得去看看,殿下请稍坐,我马上就回来。”

第894章 迁都议事

    虽然汉国的都城尚未从成都迁到长安,但由于刘璟已居长安,为了政务运转便利,包括平章台在内的不少核心部门已经从成都迁到长安,成都只留下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门,汉国的权力中心,事实上已经转到了长安。

    击败匈奴后,军队的任务便结束了,而安置匈奴平民、奖励军功、抚恤家属、处理战俘、清点战利品等等大量事务,都转交给了汉国朝廷,尤其平章台,大量琐碎的事情将五相国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更不用说还有迁都、年审这样的大事要做。

    虽然汉王出征回来,是应该休息几天,但很多事情必须要汉王同意后才能做,要不事情就进展不下去,没有办法,众人只好推举执笔尚书徐庶来见刘璟。

    刘璟走进外书房,只见徐庶心事重重坐在桌前想着什么,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进来,刘璟不由笑道:“元直怎么会如此心不在焉?”

    徐庶这才发现刘璟进屋了,连忙起身行礼,“微臣参见汉王殿下!”

    “元直不必多礼,请坐!”

    两人坐下,侍女进来给他们上了热茶,徐庶这才苦笑道:“事情实在太多,千头万绪,简直无从着手。”

    “这可不是元直的风格啊!这么多年来,元直几时因事情多而叫苦?”刘璟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

    徐庶叹了口气说:“其实事情多也就是这一段时间,主要是战后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太杂,好像都很重要,大家都难以分清轻重缓急,所以大家让我来和殿下谈一谈。”

    “是不是想把事情都推给我来做?”刘璟开玩笑道。

    “绝无此意!”

    徐庶当然明白刘璟话中有话,正是因为他放了相权,才使他们如此忙碌,一旦收权,那绝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结果,徐庶连忙道:“只是有几件大事想请殿下明示,我们就可顺利做下去。”

    “说吧!有哪些大事?”

    徐庶稍稍整理一下思路,缓缓道:“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迁都之事能再缓一缓,一是我们就有时间处理战后杂务,其次冰天雪地,迁都也不太现实。”

    刘璟点点头,“可以,迁都之事就再延迟一年,你们先处理好战后事务。”

    徐庶大喜,这是他们最头疼之事,只要再迁都半年,他们就有时间准备了,不过刘璟建议延迟一年,似乎时间太长了一点,没有必要。

    刘璟仿佛明白他的心思,不慌不忙道:“我是希望迁都连同改革官制一起来做,现在我们设立多相制,这就和三公九卿制度很不协调,要么恢复三公制,废除多相制,要么废除三公九卿制,重新考虑新的权力制衡制度。”

    徐庶点点头道:“这个问题我们其实不止一次讨论过,我们都主张保持多相制,由侍中加以制衡相权,御史台监察百官,而且司马、司徒、司空下面都设了六曹,导致政出多门,地方难以执行,而且官吏冗积,财政负担极大,最好能合并六曹,统一归平章台管辖。”

    刘璟想到的其实是三省六部制,不过一种制度实施需要几十年的磨合,不断调整完善,绝不是推出一种制度就立刻能实施,这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还要和经济发展相适应。

    所以他不急着提出方案,而是让百官自己讨论,慢慢寻找最适合的制度,朝刘璟期待的那个方向发展,比如徐庶提出,三公下面都设六曹,导致政出多门,地方难以执行,所以就需要合并六曹,由平章台统一管辖,这就向相国领导下的六部制度迈进了。

    虽然现在汉国还没有三公,可迁都到长安后就要考虑设立了,也可以把三公当做一种荣誉职务保留,而没有实权。

    刘璟又笑道:“还有什么大事让我决断?”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战利品的分配,有五百多万头牛羊,还有从灵州运来的五万两黄金和无数珠宝,黄金珠宝和其他物资我们暂存入官库,但五百多万头牛羊,我们该怎么分配?”

    刘璟想了想问道:“汉国有多少户人家?”

    “大约有一百二十万户。”

    刘璟当即建议道:“眼看要过年了,每户人家分一只羊,军户则再增加一头牛,阵亡家属在军户的基础上再给三只羊,元直算一算,大概还能剩下多少?”

    徐庶心中迅速盘算一番,笑道:“大概还剩下一半,两百万只羊和三十万头牛。”

    刘璟便道:“剩下的分为两半,一半赏给军官和朝中地方百官,另一半则由军方犒赏三军。”

    徐庶迟疑一下,建议道:“给官员们太多了,不如给每户人家再分一只羊。”

    刘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要替我想一想啊!跟着我这个汉王若不能升官发财,谁还愿意替我卖命。”

    徐庶苦笑一声,没有再反对,刘璟负手走了几步又道:“在新年之前,我们在居延海应该还会有一次大收获,这一次收获的所有财物,就用来奖励军功,这次剿灭匈奴,利在千秋,我要给将士们厚赏。”

    徐庶已准备纸笔,迅速记下了刘璟的意见,刘璟见他考虑得周到,便笑道:“还有些事情,本想过两天再和平章台商议,不过你先记来也好。”

    “殿下请说!”

    刘璟想了想道:“还有三万匈奴战俘的处理,还是按照老规矩来,让他们去矿山服役三年,三年后转为平民,给他们土地,家人可以团聚。”

    徐庶停住笔笑道:“殿下,关于处置战俘,微臣倒有一个想法。”

    “你说!”

    “微臣考虑,矿山其实并不缺人,倒是关中很缺劳力,不如就把他们留在关中服役,编为奴户,负责修复长安残缺的城墙,疏通关中大大小小的灌溉渠道,修筑关中官道,只要他们肯卖力干活,我估计最多两年他们便可以获得自由,不知殿下觉得如何?”

    刘璟沉思片刻,便欣然同意,又补充道:“如果是编为奴户,那就可以准他们与家人住在一起,可以防止他们造反,要告诉他们,只要心悦诚服归降,两年后就可以转为平民,另外,我会调拨五千军队专门看管这些匈奴战俘。”

    徐庶挥笔记下了刘璟的指示,有了明确的方案,他顿时觉得压力小了很多,回去也可以向众人交差了。

    徐庶起身施礼笑道:“每次殿下休息的时候我都会打扰,今天又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微臣先告辞了。”

    刘璟这才想起确实如此,大笑道:“你不说,我还险些忘了,过两天我请大家喝儿子的满月酒,倒时再罚你三杯!”

    徐庶告辞走了,刘璟回到内书房,这才发现桌上的文牒,他忘记和徐庶说一说暂停发行金钱之事,他现在想来,其实也不必停止铸造,他可以用金钱来奖励军功,如果真要收藏,也可以让士兵们收藏得利。

    这次他从灵州缴获了五万两黄金,估计还会从居延海那里缴获一些黄金,这些黄金正好可以用来奖励军功。

    刘璟正想沉思着,忽然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长子刘致站在门口,显得十分犹豫,刘璟只是在昨晚吃饭时和儿子聊了两句,还没有与他详谈,儿子来得正好。

    刘璟便笑着向他招招手,“进来吧!”

    刘致进屋跪下磕头,“孩儿拜见父亲!”

    “起来吧!”

    刘致站起身,垂手站在父亲身旁,他身材中等偏瘦,不像他父亲那样高大魁梧,长得也很秀气,眉眼极像他母亲陶湛,只是鼻子很象刘璟,又高又挺。

    刘璟忙于征战,这几年很少和儿子交流,在他印象中,儿子还是一个捏雪人的顽童,可一转眼,却发现他已经长大了,再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向自己哭着告状,母亲把他藏在房中的雪人偷走。

    刘璟望着儿子单薄的身体,舐犊之心油然而生,柔声道:“你看书太多了,应该多多加强锻炼,从明天开始,我让李青教你练剑。”

    “是!孩儿会努力练剑。”

    “还要多吃肉,牛肉羊肉烤着吃,不要吃得太精细,我希望你长得壮一点,长大后才有精力处理繁重的事务,要知道,爹爹这个位子也不好坐啊!”

    “父亲的教诲,孩儿记住了。”

    刘璟笑了笑,让儿子吃什么恐怕得对他母亲去说,和他说没有用,刘璟话题一转,便问道:“你找为父有什么事吗?”

    刘致跪了下来,“孩儿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就是了,何必跪下,站起来说!”

    刘致起身,却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刘璟脸一沉,“大丈夫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这样胆胆怯怯,像个女人一样,要么就回去,想好了再来!”

    刘致只得小声道:“父亲,我们是不是要搬去未央宫?”

    刘璟一怔,儿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有些奇怪道:“是又怎么样?”

    “父亲只是国王,虽然蒙圣恩享受太子之礼,但如果我们搬进未央宫,就是非常严重的僭越之举,会引来天下人非议,影响到父亲的名望,望父亲慎重考虑。”

    “这是谁告诉你的,你师傅吗?”刘璟着实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提出这种问题,他才九岁啊!

第895章 刘璟教子

    刘璟目光锐利的注视着儿子,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是不是他的师傅孟光借孩子之口而劝告自己?刘璟心中顿时有些不悦。(更新最快最稳定)

    刘致前后已有两个师傅,前一个师傅来敏,虽然学识渊博,但为人放荡不羁,曾多次醉酒眠于娼家,陶湛深为憎恶,坚决辞退了他,后来得到尹默推荐孟光,便由孟光为刘致的第二任师傅。

    孟光自然是学术渊博,人端正,但他也有弱点,就是极为固执,常常为一点学问,和来敏争得天昏地暗,而且很多事情他比较拘泥于书本,缺少人情练达,刘璟对他也不是太满意。

    不过孟光对刘致的德行管束严格,甚至超过了教授学问,常常告诫他要淡泊权势,体恤黎民,不要与民争利,这一点刘璟很认同,他是在马上夺取天下,以王道甚至霸道治国,到了他儿子这一代,经济在发展,人民需要安定,这时就需要效仿景之治,休养生息,实施无为而治。

    所以刘璟虽然对孟光的书生之气有些不满意,不过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刘璟还是勉强接受他为儿子的师傅,不过如果孟光是想通过儿子来影响自己,刘璟就决不能容忍了。

    刘致慌忙解释道:“这和师傅无关,因为上个月,师傅教我僭越之意,提到了宫室之逾,为僭越上罪,会令天下人不齿,我就想到我们似乎要搬进未央宫,那可是帝王之所,不是我们能居住,所以孩儿想劝父亲不要入住未央宫。”

    刘璟点点头,看来不是他的师傅所教,虽然儿子的想法还有些幼稚,不过想到他才九岁,就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让刘璟感到欣慰。

    刘璟便笑道:“我们暂时不会住未央宫,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原因,而是我还不想过于奢侈,我们会住大驾宫,这可是光武帝的行宫,用你的话说,也是有点僭越了。”

    “可是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行僭越之举,让别人抓到把柄,落下口实呢?”刘致有些着急道。

    刘璟没有回答他,而是指了指窗外雪景笑道:“我们一起去城外走走!”

    “孩儿愿跟父亲出去!”

    刘璟随即命令侍卫准备两头骆驼,虽然刘致会骑马,但他却从没有骑过骆驼,当刘璟将他抱上高高的驼峰坐好,他竟吓得浑身发抖

    这时,陶湛也闻讯赶到大门外,她见儿子骑在这么高的骆驼上,心中担忧不已,问道:“夫君,你是和致儿骑一头骆驼!”

    “不!”

    刘璟笑着摇了摇头说:“他自己骑一头,我骑另一头。”

    陶湛吓得脸都变色了,“这太危险了,夫君,你还是和他一起!他毕竟还小。”

    刘璟回头对儿子道:“致儿,你自己决定!”

    刘致咬了一下嘴唇,对母亲高声道:“母亲,我能骑它,没有问题!”

    “可是.....”

    刘璟走上前对妻子笑道:“他是你的儿子,但也是我的儿子,你就放心!”

    陶湛想想也有道理,丈夫一样疼爱长子,他怎么会让儿子冒险,必然是有把握,陶湛便点点头,“好!你们要当心,早点回来。”

    刘璟吆喝一声,骆驼跪下,他也翻身上了骆驼,远远对陶湛笑道:“王妃,如果你也想骑,我不妨再安排一头。”

    “快去!照顾好致儿。”陶湛挥挥手,揪心地望着儿子。

    两头骆驼在数百名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出发,向北城外而去,陶湛眼巴巴地望着儿子的骆驼走远,见他骑得还算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刘致虽然很紧张,但他很快就发现,骑骆驼比骑马容易,非常平稳,只要他保持平衡,基本上就不会掉下来,况且,前面还有一名驼夫替他牵着缰绳。

    队伍走出北门,刘致便渐渐适应了骑骆驼。他回头向父亲望去,刘璟笑道:“是不是不需要驼夫了?”

    刘致点点头,刘璟随即命令驼夫把缰绳给刘致,让他独自骑行,刘璟心里有数,只要骆驼慢慢走,儿子就不会有事,骆驼难骑,是在奔跑之时。

    适应了骑骆驼,刘致这才将目光转到雪景上来,只见整个关中平原都被皑皑的大雪所覆盖,玉树琼枝,俨如一个白雪世界,再加上他骑得高,更是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赞道:“壮哉!”

    刘璟马鞭一指天空,“看看天空!”

    刘致抬头,只见天空无一丝白云,湛蓝得像一块无边无际的宝石,一只苍鹰在他头顶盘旋,刘致的目光注视着这只雄鹰,羡慕地望着它张开翅膀在天空翱翔。

    刘璟微微一笑,吹响了鹰笛,苍鹰盘旋几圈,越来越低,忽然收拢翅膀,如箭一般坠下,最后轻巧地落在刘璟肩头,刘璟摸出块鲜肉喂了它,又轻轻抚摸它的羽毛。

    刘致大为惊讶,连忙问道:“父亲,它是信鹰吗?”

    “不!它是猎鹰,是我的雄鹰。”

    雄鹰傲然扬起头,咕咕叫了两声,仿佛在抗议刘致将它视为信鹰,刘致心中大为喜欢,他伸手想摸一摸这只鹰,却又缩回手,不敢碰它。

    刘璟取出块鲜肉递给他,“用肉喂它!”

    刘致小心翼翼接过肉,又慢慢伸过手去,猎鹰早已不耐烦,一口便从他手上将肉叼走,刘致笑了起来,胆子稍大,又喂了两块肉,刘璟笑道:“你可以摸摸它了!”

    刘致终于伸手轻轻地抚摸鹰背,雄鹰昂头,锐利的目光藐视刘致,不过却没有啄他。

    “父亲,能让它站在我肩头吗?”刘致小声央求道。

    刘璟笑了笑,抚摸着猎鹰,低声对它说着什么,又慢慢地将猎鹰放在了刘致稚嫩的肩头,刘致心中大喜,终于有一只鹰立在自己肩头了。

    不过只片刻,雄鹰忽然展开翅膀飞翔起来,直冲天际,这一刻,雄鹰的翅膀刘致眼前展开,他感觉自己就仿佛和雄鹰一起飞翔,只觉心中血脉贲张,忍不住高声大喊起来,“飞!飞上九天去!”

    刘璟和士兵们都笑了起来,刘璟一把抱过儿子,让他和自己同乘一骑,腿用力一夹,高喝一声,骆驼迈开长腿,在雪地上疾奔起来。后面数百骑兵紧紧跟随。

    刘致只觉耳旁风呼呼作响,他就像雄鹰一样,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上飞翔,这种刺激让他激动万分,高声大喊。

    刘璟一直奔到雄伟的未央宫前,用马鞭一指宫殿,“我儿敢住这座宫殿否?”

    刘致此时心胸大开,雄心万丈,他早把什么僭越说法抛之脑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不敢?”

    刘璟大笑,“现在你不介意什么僭越了吗?”

    刘致这才恍然大悟,父亲是用另一种方法开导自己,这时,他再想起自己刚才小心翼翼,唯恐僭越了宫殿被天下人议论,可现在,他却觉得这点小事真的不值一提,他也高声道:“父亲,孩儿明白了,大丈夫当心怀天下,就算住进未央宫又能怎么样?”

    “说得好!这才是我刘璟的儿子。”

    刘璟欣慰之极,对儿子道:“明天开始,你每天上午去平章台,和尚书们一起参与国家大事,让他们也成为你的师傅。”

    ..........

    次日一早,刘璟带着儿子来到了未央宫,未央宫并非只是一栋住宅,实际上它是包括朝殿在内的一组完整建筑群,尽管留存并修缮的未央宫只剩下西汉时全盛时的三分之一,但整个座宫殿依旧气势恢宏,修筑在长安最高处,站在甘露台上可以一览长安城。

    未央宫一分为二,南面部分是朝房大殿,是处理政务的朝殿区,而北面一半才是帝王的后宫,虽然刘璟暂时不打算住入未央宫,但前面的朝殿区已经启用。

    平章台便位于宣室殿左侧,是一组占地近百亩的小建筑群,正中间是占地足有三亩的群英阁,高达六丈四尺,是一座四层阁楼,这里便临时成为汉国的政务中心。

    马车在朱雀门前停下,刘璟和儿子又改坐步辇,一路向平章台而去,刘璟见儿子神情颇为紧张,便笑道:“我相信你会很受尚书们的欢迎。”

    刘致不由低低叹口气,他其实是担心师傅不高兴,刘璟明白孩子的心思,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师傅那边,尹侍中已经去说好了,他不会怪你。”

    步辇在群英阁前停下,这时,阁内走出一人,笑眯眯望着刘致,刘致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他前任师傅,他慌忙跪下,“弟子拜见师傅!”

    刘致的前任师傅叫做来敏,新野人,父亲来艳曾是大汉司空,很早就来到巴蜀,属于东州士,学问极佳,只是为人有些放荡不羁,不拘小节。

    虽然他醉酒眠娼被陶湛憎恶,但这只是小节,并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他现任典学校尉,主管图书典籍,修订各种经,他今天听说世子要来,特地赶来一见。

    来敏连忙扶起刘致,笑道:“现在我已不是你师傅了。”

    刘致对来敏感情极深,他含泪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怎能忘记。”

    “世子说得好!”

    群英阁内走出一群人,正是徐庶、蒋琬、董和、费观、司马懿五尚书,以及侍中尹默,他们听说汉王归来,特地出大门迎接。

    众人一起躬身施礼,“参见汉王殿下!”

    。。。。。。

    群英阁三楼的侍中房内,侍中尹默笑着给刘致倒了一碗热茶,他兼任少傅,是刘致名义上的师傅,刘璟要求儿子来平章台学习处理政务,自然是由尹默第一个来教授他。

    对于刘璟的这个安排,平章台上下都十分赞同,大家都很清楚,刘致将是王朝第二任君主,他将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将决定王朝未来百年的走向,悉心培养他,是尚书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如果从私心来说,他们也希望刘致能维持他们的治国思想,就像前汉萧规曹随那样,使他们的治国思想能被后世的相国们继承下去。

    也正是这种公私兼顾的想法,使平章台积极地迎接刘致的到来,按照众人达成的共识,刘致将每十天跟随一人,为期一年。

    刘致打开一卷竹简,又好奇地问道:“侍中在平章台的作用是什么呢?”

    尹默微微一笑,“侍中其实就是对相国决策的监督,防止相国滥用权力,一份牒呈上来,首先是到侍中这里,当然不是我亲自处理,是由我下面的侍郎处理,侍郎无法做主时,才会由我来处理。” “处理什么呢?”

    “就是将牒分类,按照重要程度分为甲乙丙三类,甲类是必须由你父亲批准后方能执行,乙类是稍微重要的公务,由五相共商决定,可以先通过执行,然后报呈你父亲批阅,丙类是一般公务,由执笔尚书批准后便可以执行,不必五相共商,不过......”

    尹默稍稍停了一下,他见刘致听得全神贯注,不由爱怜地摸摸他后脑勺,又继续笑道:“不过就算相国们通过了决策,也不能马上执行,还是要再汇集到我这里来,由侍中再审核,若侍中觉得决策不妥,就会封回去,由相书们再讨论。”

    “如果最后相国和侍中意见相左呢?”刘致又问道。

    “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父亲来做最后决策,他签了字,就必须要执行,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相国或者侍中还是不能接受,那要么就是辞官,要么就是沉默。”

    尹默长长叹息一声,有些感慨道:“这是一种最好的君相权衡制度,可以防止一相独大,也可以避免君王独裁,自汉武帝以大司马压制丞相以来,相权一直被削弱,光武帝更是取消了丞相,一直到曹操恢复丞相,不过他的目的也只是为自己了篡权,而你父亲提出多相制,这就避免了一相独大,也为君相权力平衡创造了条件,从这一点来说,这是你父亲的最大贡献,利在千秋,可以说,仅次于他统一天下。”

    “我懂了!”刘致轻轻点头。

    这时,一名从事在门口禀报道:“侍中,议事马上开始了。”

    尹默起身对刘致笑道:“走!今天是你父亲回来后的第一次平章台议事,我们一起去参加。”

    尹默牵着刘致的手离开房间,一路下了楼,来到二楼的议事大堂。

    这是一座圆形的议事堂,圆形的一半由五名尚侍郎、侍中侍郎、咨议校尉、典书校尉、御史中丞、五名议郎以及给事中等等二十几名辅助官员则坐在圆形的另一半,侍中尹默的位子则在五名尚书的侧面,他可以旁听平章台议事,也有权发表自己看法。

    而刘璟的位子则位于上方,那是一个永久性的座位,不管刘璟是否参加议事,位子便一直摆放在那里,只是大多数时候,刘璟并不参加平章台议事,但今天他已经就坐了。

    按照刘璟自己制定的规程,平章台议事分为常制和特制两种,常制议事基本上每天都举行,君王可以参加旁听,但不能发言干涉。

    而特制议事就是由君王发起,君王可以主导议事,也可以由他指定的尚书主导议事,今天就是特制议事,刘璟主动提出举行。

    刘致坐在尹默身旁,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离他约三十步远,位子高高在上,光线阴暗,看不见他的脸庞,刘致心中顿时有一种压抑之感,父亲这样在阴暗的高处俯视百官,相信所有人心中都和他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刘璟看见了儿子,笑了笑,摇动了身旁的银铃,‘铛啷啷!’铃声清脆响起,这时蒋琬起身笑道:“既然都到齐了,大家就开始!”

    刘致看了看书中的册,心中有些奇怪,便低声问尹默道:“请问侍中,现在执笔尚书不是徐伯父吗?”

    尹默笑了笑,“今天是特制议事,由你父亲指定的尚书主导,看来你父亲是指定了蒋尚书,那么今天议事就应该是和财政有关。”

    刘致点点头,目光又向堂上望去,蒋琬主管财政税赋,他前几天上书刘璟,要求取消铸造金钱,昨天刘璟正式答复了他,同时要求今天就此事举行特制议事。

    蒋琬缓缓道:“今天的议事就是关于取消铸造金钱一时,前段时间我和诸位尚书也讨论过此事,众所周知,金钱铸造发行后,并没有流入市场,没有起到大钱的作用,反而被收藏,使大量铜钱流通出来,迫使物价升高,所以我提出暂停铸造发行金钱的建议,但汉王殿下则持折中意见,可以暂停发行,但要求继续铸造,铸造的金钱用于奖励军功.......”

    这时,一名从事快步走到刘致身旁,对他低声道:“公子,你父亲让你过去一下。”

    刘致看了看尹默,尹默笑道:“去!”

    刘致跟着尹默快步向父亲座位走去,走到刘璟身边,刘致垂手道:“父亲!”

    “坐下!”刘璟笑着拉儿子坐下,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事,他就是想让儿子感受一下汉王的座位。

    刘致在父亲身边坐下,高高俯视着下面的众多官员,不知为什么,他心中隐隐有点不太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第896章 地价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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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璟在未央宫的官房位于宣室殿右侧,和御史台紧靠在一起,也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建筑群,包括主楼、藏书阁和观星台三大主要建筑,三座建筑呈三角形排列,有空中走廊相连,中间是一片浓荫茂盛的树林。

    官房的主楼又叫做勤政楼,这是尚书们起的名字,他们希望刘璟能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复兴大汉江山。

    刘璟办公用的勤政楼很大,包括正楼和副楼两座楼阁,副楼又叫军师楼,是贾诩、法正、庞统三名军师的办公之处,正楼是一座五层阁楼,刘璟的官房位于三楼。

    虽然刘璟也是第一次来自己的官房,但此时他却没有时间参观自己的勤政之所,他正和蒋琬、徐庶商议铸造金钱之事。

    平章台已经通过了决议,所铸造的金钱由公开投向市场,转为军队的赏赐,但一些具体细节还须商榷。

    “殿下,金钱转为军队赏赐,实际上也是变相投放市场,这比用五铢钱兑换还要冲击物价,毕竟是凭空增加的一笔财富,所以卑职建议,能不能不要一次性分发,最好是分批赏赐。”

    蒋琬从最初就反对推出金钱,他认为这容易扰乱货殖,引起物价的剧烈波动,而且也容易被魏国和江东利用,从金钱推出的几个月来看,他的担心并非多余,物价普遍上涨,最明显是粮价,斗米涨到八十钱,好不容易才劝说刘璟同意暂停发行金钱,不料刘璟又将它转为军功赏赐,着实让蒋琬头疼。

    但平章台已经通过决议,蒋琬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委婉劝说刘璟分批发行,将金钱对货殖的冲击降到最低。

    刘璟慢慢把弄着手中的两枚金钱,他很喜欢这种金钱,做工非常精湛,正面是未央宫大门,背面是刘璟亲笔书写的‘汉百株钱’四个字,这种金钱要比五铢钱大不少,中间没有方孔,肉厚饱满,颇有质感。

    刘璟明白蒋琬的担心,微微笑道:“铸造金钱当然需要时间,我倒是希望一次性赏赐百万金钱,但蒋尚书办得到吗?”

    蒋琬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徐庶,徐庶只得躬身道:“启禀殿下,前几个月我们铸造了一百万枚百株金钱,到目前为止,发行了三十万枚,结果引起物资普遍上涨,我们便暂停了发行,实际上,库藏内还有七十万枚金钱。”

    刘璟点了点头,难怪蒋琬满脸担忧,原来是这个缘故,他沉思片刻道:“你们能确定是由于发行金钱引发物价上涨,而不是因为汉匈战争?”

    蒋琬摇摇头道:“说起来这件事我有责任,这次发行金钱主要是用于备战支付,比如民夫的工钱,从粮商手中购买粮食等等,结果金钱流传出去后,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官家一枚金钱兑一百五株钱,但黑市上已涨到一兑一百三十钱,很多积压在家中的铜钱骤然流通出来,物价普遍上涨,虽然和战争也有点关系,但战争并不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金钱。”

    “我不明白,蒋尚书有什么责任?”刘璟不解地问道。

    蒋琬叹了口气,“因为按照最初的想法,是采用公开兑换的方式,兑换者交出五铢钱,得到金钱,五株钱入库,金钱流通,问题就不大了,但因为担心产生黑市暴利,而且也担心金钱收藏,会引起市场上五株钱不足,所以微臣决定采用支付的方式,结果.......”

    蒋琬说不下去了,刘璟笑了笑道:“公琰担心并没有错,毕竟是第一次发行,很多后果我们也意料不到,谈不上什么责任,其实我主张发行金钱,也是有我更深的想法。

    从前我一直考虑利用我们掌握钱币优势,通过贸易夺取江东和魏国的物资,现在我们的五株钱已经流通天下,所以发行金钱目的就不再是为了掠夺财富,而是为了促进贸易,我是希望金钱能够促进各地的人员货物交流,使汉国能够和中原、江东渐渐融为一体,为将来统一天下打下基础。”

    刘璟一番话说得蒋琬和徐庶都暗自惭愧,他们都只考虑到汉国的利益,却没有从整个天下大局来考虑。

    这时,刘璟又笑道:“其实我觉得物价上涨,更多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因为大家害怕汉军被匈奴击败,所以对黄金等贵重物格外需求大,而市场上的黄金并不多,我们恰好在这个时候发行金钱,所以就引发了大家对金钱的热追,现在战争结束,我相信大家对黄金的需求也不会再像前段时间那么狂热。”

    蒋琬正要接口,刘璟却摆摆手笑道:“我还没有说完,请公琰稍等片刻。”

    蒋琬连忙歉然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刘璟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个缘故就是时间差问题,因为我们五铢钱天下通用,所以市场上多出的五铢钱迟早会流到魏国和江东,这就需要一定时间,一是交通不便,其次是因为战争,使中原和我们的贸易暂时受阻,但我相信,随着战争结束,商队就会接踵而至,我们的五株钱就会大量流向中原和江东,物价就会渐渐平稳下来。”

    蒋琬和徐庶默默点头,虽然他们日理万机,处理政务的能力都很强,但论视野开阔和目光长远,他们谁都比不上汉王。

    刘璟对蒋琬笑问道:“刚才公琰想说什么?”

    蒋琬连忙说:“我刚才是想问殿下,准备支付多少金钱赏赐?”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这才缓缓道:“这次参战有十万将士,按照每人最低十枚金钱计算,这就是一百万金钱,还有立功将士的特别赏赐,七十万枚还真不够。”

    徐庶和蒋琬心中都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样子分批赏赐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能接受物价即将上涨的现实,不过平章台也有预案,他们将陆续投放二十万石平仓粮,以平抑粮价上涨。

    这时,徐庶补充道:“殿下如果觉得金钱赏赐不够,还可以用关内和灵州的土地进行赏赐,这次我们击败匈奴,获得大量土地,很多都是从前上等良田,殿下完全可以用作军功赏赐。”

    刘璟点点头,“这个方案可行,不过需要时间丈量之类,一时也急不来,可以先赏赐给将士们土地份额,等丈量完土地后再具体交割,说到土地,我倒想起另一件要紧事,就是恢复上郡、安定郡、北地郡、朔方郡和五原郡的官府管辖,土地不能空得太久,这件事平章台要抓紧了。”

    “请殿下放心,平章台已经在积极筹备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太守和郡丞的人选,也需要请殿下尽快明确。”

    刘璟想了想道:“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明天一早我会交给平章台。”

    ........

    整整一天,刘璟都是在各种忙碌中度过,黄昏时分,刘璟也离开了未央宫返回府宅,忙碌了一整天,虽然感觉有些疲惫,但刘璟精神却很好,心中十分充实。

    这时数百侍卫护卫着马车进入了长安城,一股喧嚣热闹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这里是西门,两边商铺和酒楼林立,大街上人来人往,马车、牛车穿流不息,远处数千名匈奴战俘正在汉军士兵的监督下搬运石块,修复破损的城墙。

    刘璟透过车窗望着两边街景,不远处,几块宽阔的空地上已建起了围墙,里面正在修筑府宅,刘璟记得这几块土地已荒废多年,一片残垣断壁,早已成了野狐、鼠蛇聚居之地,没想到也卖出去了,开始重建府第。

    这倒让刘璟想起一事,据说长安地价暴涨,很多贫民为了赚取差价,卖掉了房宅土地,去别的县里买屋居住,这使得长安人口这两个月略有下降,这种情形绝不是刘璟愿意看到,若长安不能包容穷人,必然会引发很多严重问题,物价也会涨上天去,更重要是,它会严重阻碍关中经济和人口的恢复。

    本来今天打算和平章台讨论这个问题,结果事情太多,这件事便忘记了。

    这时,刘璟看到了一座占地颇大的店铺,店铺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写‘陶氏总商行’五个大字,这使刘璟微微一怔,陶家总商行什么时候从成都迁来了?昨天陶利还说暂时没有迁来。

    “停车!”

    刘璟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刘璟推开车门便向陶氏商行走去,几名贴身侍卫连忙跟随左右。

    商行大门口,十几名伙计正在收拾桌子杂物,忽然见大群士兵走来,有人认出为首之人正是汉王刘璟,吓得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刘璟笑道:“商行里现在谁主事?”

    话音刚落,却见陶胜从大门内走出,他似乎也是准备回府,迎面看见了刘璟,陶胜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来见礼,“殿下怎么来了?”

    刘璟也很惊讶,“岳丈大人不是在成都吗?几时回来的?”

    “今天一早赶回来,殿下快请进里面坐!”

    虽然陶胜是刘璟的岳父,但他在刘璟面前却不敢摆岳父的架子,这也是陶湛的要求,可以说,陶家除了去世的陶烈外,在刘璟面前,谁也不敢以长辈自居。

    刘璟跟随陶胜走进贵客堂坐下,两人寒暄片刻,刘璟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听王妃说,陶家前年在长安购置了大量土地,现在土地价格暴涨,发了大财,可喜可贺啊!”

    陶胜心中‘怦!’地一跳,他听出了汉王话中有话。

    .........

第898章 曹使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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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政先退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陶胜和兄弟陶利两人,这时陶胜才问道:“刚才我想问你古槐府之事,你为何冲我使眼色。”

    陶利也知道这件事迟早瞒不过兄长,他只得叹口气道:“本来我向汉王保证过,此事我谁也不说,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你必须得先知道这件事的后果。”

    “究竟是什么事?”陶胜的表情越加惊愕,“你不能瞒着我。”

    陶利的表情异常严肃,他见兄长不明白自己的警告,不由冷冷道:“兄长,这件事若泄露出去,陶家从此就不会再受汉王信任,甚至会影响到政儿的仕途。”

    陶胜这才有些回味过来,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又低头沉思良久,最后他沉声道:“我向你保证,此事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一人,包括你大嫂,我也绝不泄露。”

    “好!”陶利点点头道:“因为古槐府是未来的乔府,是给大乔居住的地方,大哥,你明白了吗?”

    “大乔!”

    陶胜惊讶万分,“你是说汉王和她。。。。。。。”

    “大哥,我什么都没有说。”

    陶胜半响才从惊讶中恢复,对于长期和江东打交道的陶胜,他当然知道大乔小乔是天下绝世尤物,连曹操也对她们思之甚久,只是他没有想到,刘璟也看中了这对姐妹。

    不仅娶了小乔为妾,似乎还和大乔有什么关系,但陶利说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大乔可能会成为刘璟的别宅妇。

    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会影响到刘璟的名声,陶湛必然会愤怒,以陶湛的脾气,一旦和刘璟翻脸,恐怕她王妃之位难保,何况还有孙尚香和曹宪这两个极具威胁的女人,陶胜终于明白兄弟为什么要再三警告自己了。

    良久,陶胜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此事只能我们兄弟二人知晓,决不能再告诉第三人,包括政儿和你大嫂。”

    。。。。。。。。。。

    次日一早,刘璟将关内官府方案递交给了平章台,他并没有恢复汉朝郡名,而是设立上郡、北地、安定和灵州四个经略区,并从各郡选派资历深厚的太守为经略使,成都府尹马良为上郡经略使,长沙郡太守苏飞为北地经略使,武陵郡太守伊籍为安定经略使,京兆太守陶政为灵州经略使。

    各经略使均高太守一级,并加封亭侯,任期为五年,五年后各视政绩调回朝廷委以重用,为了吸引各地汉民去关内开垦土地,汉国平章台给出了每丁授田两百亩,并免税赋十年的优惠。

    这个消息随着檄传遍了天下,很多在流亡到中原和江东的关内人听到消息,激动万分,纷纷举家返回自己的家乡,老人们更是不顾年迈,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祖地。

    也就在这时,曹操特使陈群也抵达了长安城,这是在汉匈战役后,双方关系正处于破裂或许延续的微妙时刻,陈群的到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当然,名义上陈群是为刘曹联姻之事而来,刘璟之前送去了娉礼,那么六礼中的最后两步,请期以及亲迎就必须提到日程上来了。

    陈群由义阳侯刘度陪同前来,刘度是南郡太守刘贤之父,也是刘表的族弟,在刘璟统一荆州后,刘度便主动请缨,作为荆州一系的皇族代表长居邺都。

    这次刘璟和曹操联姻,曹操就特地请刘度为男方证婚人,也正好到了岁末,刘度想来长安看一看,他便和陈群一起同来长安,顺便商议迎娶曹宪的具体细节。

    陈群也知道刘度不参与汉国政务,一路之上,陈群便没有与他商讨军国政务,只是探讨学问,聊一聊刘曹联姻之事,一路倒也相处融洽。

    这天一早,使者队伍抵达了长安城,离城门还有数里,正好遇见数千匈奴战俘在夯筑官道,官道上尘土漫天,十分热闹,陈群奇怪地打量这些匈奴战俘,他发现周围监督的汉军士兵并不多,很多匈奴士兵完全有机会逃跑,但他们似乎干得很卖力,没有半点逃跑的意图,这令陈群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飞驰而至,为首之人正是鸿胪卿刘敏,刘敏在马上拱手笑道:“长先生别来无恙!”

    陈群连忙笑着回礼道:“这次是特地联姻而来,两家要结亲了,可喜可贺啊!”

    刘敏又和刘度见了礼,对他们二人道:“两位一路辛苦,请随我去驿馆休息。”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刘度的脾气有点古怪,他早年和刘敏之父刘先的关系极好,在刘敏小时候他们便很熟悉,他感觉刘敏对自己有点怠慢,脸一沉,不高兴道:“我现在想去见汉王殿下,是否方便?”

    刘敏看出他满脸不高兴,便笑道:“世叔一定要现在去见汉王殿下,也可以,不过需要我先去禀报,如果两位不觉得一路劳累,就随我去未央宫。”

    陈群也笑呵呵道:“既然如此,就先去见汉王殿下。”

    “请两位跟我来!”

    刘敏吩咐手下带使者随从先去驿馆休息,他则调转马头,带着陈群和刘度二人沿着城墙向西而去。

    陈群又发现不少匈奴人在修筑护城河,也没有多少看守士兵,他再也忍不住,便催马上前笑问道:“刘使君,我一路上发现不少匈奴战俘在充当劳力,这当然很正常,不过似乎看守他们的士兵很少,汉军就不怕他们逃亡吗?”

    刘敏微微笑道:“陈先生有所不知,匈奴人为劳力分为两类,一类是需要严密监视,他们大多在长安城内修筑城墙,另一类是放松类,也是大部分匈奴战俘,他们则在城外劳动,疏通水利河道,或者修筑官道之类,不用担心他们逃跑。”

    “为什么不用担心逃跑?”

    “因为他们家人在这里,而且他们发过誓言,愿意在三年后成为平民,只有少部分匈奴战俘家眷不在这里,又不肯发誓,所以就要严格看管。”

    “原来如此!”

    陈群点点头,这才明白过来,他心中有些担心起来,这一次他出使长安,还有一个附加任务,就是换回刘豹的一万余名并州匈奴,就不知刘璟肯不肯答应这个交换。

    众人不多时便来到未央宫,刘敏领他们二人进宫休息,他笑道:“两位请稍坐,我这就去禀报汉王殿下。”

    他行一礼,匆匆去了,刘度望着他走远,这才叹口气对陈群道:“好歹我也是汉王族叔,也算是汉国老资格皇族,怎么最后和先生一样,竟成了外国使者?”

    陈群笑着安慰他道:“应该是汉国还没有相应的礼制,刘使君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排阁老,请稍等片刻,相信他请示了汉王后,一定不会再怠慢阁老。”

    刘度叹息一声道:“但愿是这样!”

    不多时,刘敏匆匆回来,他向陈群行一礼道:“汉王殿下说,先生是曹公使者,需要择吉日接见,明日是吉日,先生先回驿馆休息,明天一早汉王会正式接见。”

    “那我呢?”刘度高声问道,脸上极为不满。

    刘敏微微一笑,“阁老是自己人,不用那么讲究礼仪,请阁老现在就随我去见汉王!”

    .........

    刘度这几年过得十分失落,倒不是因为他在邺都受到歧视、冷遇,恰恰相反,他在邺都极受皇族尊重,可以说是皇族的第一热门人物,因为他是汉国皇族的代表,人人都对他阿谀奉承,都希望他能在刘璟面前替自己说好话,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刘度的烦恼就在于此,他是个受尊重的皇族,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权力和地位,在汉国,除了他儿子刘贤出任南郡太守外,他便再无一点地位,更无任何权力,时间久了,邺都的皇族恐怕就会渐渐看穿他的有名无实,他就会从天上落到地上,他无法承受这种失落。.

    这次西来长安,他就是希望能获得一些利益,至少刘璟能给他一种地位。

    刘度心中刚开始很愤懑,当到了刘璟的官房外,他这种愤懑便随之消失,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忐忑和不安。

    事实上,刘度并不糊涂,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多少事情,他从未给向汉王写过什么报告,甚至很多皇族想来长安觐见汉王,都被他极力阻拦,他唯恐这些皇族去了长安,他的中间作用便失去了。

    这时,一名从事出来,向他躬身施礼道:“汉王殿下请阁老进去!”

    刘度深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了官房,官房布置很简洁,宽大的房间里只有一橱一桌,汉王刘璟正坐在桌案挥笔疾书,批阅牒。

    刘度慌忙上前跪下行礼,“微臣刘度拜见汉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叔免礼,请坐!”

    刘璟放下笔,笑容满脸请刘度坐下,刘度心中忐忑,在一旁软席上坐下,这时,一名从事进来上了茶了,刘璟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问道:“三叔去邺都,快四年了!”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四年了,想想时间过得确实快,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三叔在邺都感觉如何?我听贤兄说,三叔似乎过得很不错,颇受邺都皇族尊重。”

    刘度的脸胀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些都是他该写的报告,他却从未动过笔,刘璟看出了他的窘态,笑了笑道:“厚积薄发!三叔积累人脉,总是需要时间,不过我很想知道,刘琮和蔡夫人现在如何?”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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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临天下介绍:
一个穿越千年的灵魂,一名卑微的少年,一辆神秘的牛车,命运交织,演绎出一段金戈铁马的传奇。
波澜壮阔的三国新争霸史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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