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久攻不克
匈奴人围攻高奴已有四十余天,一共进行三次攻城,皆以失败告终,这天清晨,匈奴大营中的号角声此起彼伏,这是大举进攻的前兆。
城头上,四千余汉军士兵密集地站在墙头,默默注视着城外匈奴大军,每个士兵眼中都流露出坚毅之色,尽管遭遇了三次攻城考验,但城内士兵却越战越勇,没有丝毫颓势。
张任目光里带着一丝嘲讽地望着城外匈奴大军,在昨天晚上,他派五十名士兵偷偷下城,在城外三百步暗中做了手脚,不料今天匈奴人便大规模攻城,他很期待令人激动的一幕发生。
城外的十万匈奴大军已经全部渡过了区水,数里外,一队队士兵列队待战,刀枪如林,大旗如云,延绵十余里,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他们将高奴城团团围住。
‘咚!咚!咚!’直径足有一丈的皮鼓敲响了,声音震天动地,这是进攻的命令,两万匈奴大军抬着巨大的攻城梯,向北城墙进攻。
四面城墙中,东西南三面地形都十分险要,只有北城墙地势稍缓,可以用攻城梯进攻。
在匈奴大军在离城墙还有一里半,鼓声突然变得密集,两万匈奴大军呐喊着向城墙汹涌冲去,城墙上守军紧张而又期待地注视着匈奴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事发生。
正面城头上的四十架中型投石机开始吱吱嘎嘎绞动粗索,长长的抛射杆向后弯曲,蓄积的势能达了极致。
城外是一片荒草,齐人膝盖,匈奴大军汹涌冲来,冲在最前面的数千人忽然一片哀嚎,纷纷倒地,他们踩了撒在草丛的铁蒺藜,这种铁蒺藜上有四根一寸长的尖刺,撒在地上,总有一根尖刺朝上,铁蒺藜在剧毒中熬炼过,一旦刺中,轻则伤残,重则致命。
除了铁蒺藜,还有无数陷马洞,洞中倒插着一根三寸长的剧毒铁刺,不少匈奴士兵踩进洞中,长长的尖刺刺穿了脚背,进攻匈奴军措不及防,千余人倒下嚎叫哭喊,哀鸿遍野,更恐怖是腿开始变黑肿胀,疼痛难忍,不少人打滚嚎叫片刻后,便毒性攻心而亡。
“斩断他们的腿!”
攻城主将梅离发现不妙,立刻高声叫喊,一条条血淋淋的大腿被斩断,受伤的匈奴士兵纷纷被拖回,在这时,天空传来一种奇异的声音,仿佛是鸽群在天空盘旋时的响声。
匈奴士兵们纷纷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天空出现一颗颗黑点,向他们头顶上呼啸着飞来,越来越近,匈奴军中陡然爆发出一片惊恐的喊叫,那竟是一块块巨石,他们抱头四散奔逃。
一块百斤重的巨石轰然砸下,翻滚着向人群撞去,惨叫声一片,血浆四溅,被砸中几人顿成肉泥,巨石一连撞翻了十数人,轻则重伤,重者横尸,近两百块巨石在人群中翻滚,匈奴军死伤惨重,紧接着,第二波巨石群又呼啸而至。
呼厨泉站在南岸的石堡上观战,虽然相隔三里,但在晴朗的天气下,他依然得很清楚。
汉军的投石机反击他并不在意,但很多士兵被自己斩断腿,这却让他感疑惑不解,旁边刘去卑有经验,他沉思一下道:“应该是士兵们踩了毒蒺藜之累,中了毒,才会这样。”
呼厨泉恍然,确实是如此,他又问道:“如果是这样,该怎么破解?”
“很容易,用我们冬天压草的草碾在前面开路,毒蒺藜会被粘走。”
呼厨泉点点头,随即令道:“传令收兵!”
钟声响起,两万匈奴军队如潮水般地退下,战场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
中午时分,‘咚!咚!咚!’巨大的战鼓再次敲响,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大地,这一次,刘去卑亲率三万匈奴军出战了,他们俨如潮水般涌来,手执盾牌,扛着数百架数丈高的登城梯,一个个奋勇争先,喊杀声震天。
在最前面是一只只硕大的草碾,其实是汉人的轱辘,长约两丈,外面包裹一层羊皮,一般用来碾压干草,但此时投入战场,却是对付毒蒺藜的有效手段,一只只毒蒺藜被草碾粘起来带走,连掩盖陷马坑的草皮也被拔起,露出一个个土坑。
匈奴军在进攻鼓声中奔跑,后面则有刘去卑的千余心腹侍卫军压阵,三万军队杀气腾腾,向城池掩杀而去,这时,呼厨泉又派两万大军加入进攻队伍中,变成了五万大军进攻高奴城,数百架攻城梯、巢车、投石机混杂在大军中,五万大军密集如蚁群,浩浩荡荡,铺满了高奴城外的旷野。
这一次匈奴军变聪明了,他们用草碾开路,趟出几十条安全的进攻路线,使匈奴大军躲过地上的暗杀,但他们却躲不过头顶的巨石阵,数百块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在匈奴人群中翻滚,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原野,一辆巢车被巨石集中,巢车在空中开花,巨木乱飞,尸体腾空,巢车轰然散架,又一架体格庞大的攻城梯被击中,梯子砸断,攻城梯巨大的身子栽倒,趴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进人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巨大的恐惧使匈奴军士气下降,又有不少匈奴兵调头要跑,刘去卑早有准备,三千侍卫军执刀在后面压阵,近百名逃出大阵的匈奴士兵被砍翻在地。
匈奴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锋,随着匈奴大军向前推进,双方的弓箭战爆发了,四千汉军在城墙垛口两边向下放箭,高奴城城墙上有射箭口,可以用城垛为掩护。
而蜂弩则在后面以仰角射箭,匈奴军则以人数密集而占优势,双方箭如密雨,在天空织成一片黑色的箭网,匈奴伤亡惨重,而汉军也出现了伤亡,不断有人惨叫着中箭。
在密集的箭雨中,匈奴大军开始渡过护城河向城墙靠近,很出乎匈奴人意料,护城河竟然没有水,只是一条深两丈,宽两丈五的大型壕沟,但护城河内有没有水,对匈奴大军已经没有意义,他们搭上长达三丈的木板,使护城河失去了防御作用。
几十架大型攻城梯搭上城头,士兵们密集如蚂蚁般向上攀爬,喊杀声震天。
这时三架巢车轰隆隆开了,匈奴人的巢车是由数百匈奴工匠临时制作,他们师从于汉人工匠,但做得比中原军队的巢车更加粗笨,行动缓慢,每一辆巢车都要用数十头牛拖拽。
第一辆巢车一步步攻向城墙,上满满载着八十名匈奴士兵,人人手执长矛和盾牌,下面还跟着两百余人,一齐向上射箭。
巢车慢慢靠近城墙,离城墙不足五十步了,张任盯着巢车靠近,回头大吼道:“石炮准备!”
汉军的十架石炮开始发挥威力,石炮实际上是一种超大型的床弩,石炮体长一丈,弓臂长一丈五,用牛筋或者麻绳做弓弦,安置在专门修建的炮台之上,由十名士兵操纵,用绞盘上弦。
石炮发射一种打磨光滑的石弹,重约五六十斤,射程可达七十步,有专门的士兵负责测距瞄准,主要是用来对付巢车。
“来了!来了!”
一名屯长指着慢慢靠近的巢车大吼:“给老子上弦瞄准!”
八名士兵推动长长的绞盘杆,巨大的弓弦被吱吱嘎嘎拉开了,扣在弦钩上,一名士兵将一颗石弹喂进了射槽,屯长同时也是瞄准手,他趴在弓弩上,紧盯着望山,大喊:“向东偏半刻!”
石炮后面的地上画有刻度,士兵们抬起石炮向东移动半刻。
“好!”屯长大喊一声。
他从石炮上一跃跳下,又盯着巢车了片刻,大吼一声,“发射!”
两名士兵猛地拔出弦钩,只听‘咔!’一声巨响,一颗石弹从射槽内强劲飞出,向五十步外的巢车呼啸着射去。
‘轰!’地一声巨响,巢车被石弹击中,一根柱梁断裂,巢车剧烈晃动一下,却没有散架,又继续向前行动。
“他娘的,再来!”
屯长大骂一声,十名士兵再次上弦喂弹,方向却不用调整,又是一颗石弹强劲射出,再次击中了巢车,连续两次中弹,一条绑缚在巢车主梁上的皮带终于松开,巢车瞬间倾斜坍塌,八十名士兵惨叫着摔了下去。
下面的士兵欢呼起来,赞扬石炮的威力,那名屯长挠挠后脑勺,笑骂道:“他娘的,老子不信干不垮它!”
尽管匈奴人的巢车被汉军石炮一一击垮,没有发挥威力,但匈奴人的攻城却给汉军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匈奴人用长木板架过两丈宽的护城河,充作桥梁,近五万匈奴大军奔涌而至,没有试探进攻,直接发动了猛烈的强攻。
城头上汉军箭如急雨,密集地射向匈奴士兵,没有盾牌遮挡,大片匈奴军被射倒,不过匈奴军队太密集,他们虽然没有投石机,箭矢的威力也不足,攻城梯却十分犀利。
数百架城梯搭城头,铁钩钩住墙垛,一万余匈奴先锋开始向上攀登进攻,大石和木头如冰雹铺天盖地砸下,一串串的敌军被砸中,惨叫着从空中翻滚落地,但又不断有新的敌军登城冲击。
城下,数万匈奴军开始用箭反击,掩护登城,箭密集如网,向城上守军射去,城上守军开始出现伤亡,上千人被箭射中,汉军被压在女墙后,抬不起头来,只能用盾牌掩护,从射击孔内放箭。
这时,东城出现了险情,第一批匈奴军冲上城头,开始与汉军士兵恶战,越来越多的匈奴军冲上城头,东城情况万分危急。
吴兰大吼一声,挥动狼牙棒疾冲进敌群,他舞动六十斤的狼牙棒左右抽打,武艺高强,力大无比,打得匈奴军士兵血肉横飞,脑浆迸裂,匈奴军被他的勇猛震慑,纷纷后退,吴兰身后的数百汉军一拥而上,奋勇杀敌,最终将冲上城头的几百名匈奴军全部杀死。
攻城战打得异常惨烈,箭矢横飞,尸体堆积,双方都投入重兵,密集的箭矢划过天空,射上城头,匈奴军攻上城头,又被赶下去,几番恶战,高奴城始终屹立,没有被匈奴人攻破。
第860章 李令之策
夜幕渐渐来临,夜色昏黑,激战了一天的匈奴人终于撤军,望着匈奴军队如潮水般撤去,城头上的汉军士兵顿时一片欢腾,张任却脸色严峻,眼中露出忧虑之色,这一次的攻城战的惨烈超过了他的想象,尽管匈奴人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但守军也同样损失近一千五百人,这对只有五千守军的他们,无论如何是一个难以承受的代价。
如果再进行两次这样的攻城,高奴城将被攻破,张任的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这时,吴兰走他身边低声道:“卑职有一种直觉,以后匈奴人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大战了。”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张任注视着他问道。
“很简单,他们承受不起,他们的目标是关中,是长安,是要击溃汉军主力,而不是我们这座城。”
张任点点头,“你得对,他们拼命攻打我们,只是想给汉军施加压力,逼主力出兵救援,他们若想攻下我们,至少还得再付出一万军队的代价,为攻下一个高奴县,竟然付出两万人的代价,任何一个稍有头脑的主帅都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
吴兰低声笑道:“既然匈奴人的目的是为了给汉军施加压力,我们不如多放几只信鹰,让匈奴以为达了目的,至少不会再继续攻城,我想他们会见我们的信鹰腾空而起。”
张任也笑了起来,“这个办法不错,满足一下他们的虚荣心。”
匈奴王帐内,数十名匈奴大将都低下头,默默承受着呼厨泉暴风骤雨般的斥骂,“一帮饭桶,无能的大将,千夫长、万骑长,狗屁!你们不配,连一座的县城都攻不下,还损失了一万军队,这是匈奴大军吗?传出去都会让人笑话,还自诩草原雄鹰,你们哪有雄鹰的模样?我你们都是野鸡!”
呼厨泉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盯着数十名大将,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他负手来回疾走,满腔的愤怒让他胸膛几乎爆炸,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五万大军竟然攻不下一座只有几千人守卫的城池,还损失了近一万军队。
匈奴大将们也被激怒了,纷纷大吼,“让我们明天再攻城,若攻不下了,愿把人头献给单于!”
“明天!还想让我再损失一万人吗?我出十万大兵南,难道下是为了攻下一座的县城?”呼厨泉大吼道。
大将们被吼得哑口无言,又纷纷羞愧地低下头,呼厨泉一挥手,“给我统统出去,滚!”
大将们纷纷退出王帐,王帐只剩下呼厨泉和刘去卑两人,呼厨泉长长吐了口闷气,对刘去卑恨恨道:“我打了一辈子的仗,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窝囊。”
刘去卑叹了口气道:“其实并不是我们的军队不够犀利,也不是士兵们不卖力,关键是我们不善于攻城,我今天得很清楚,很多士兵都有恐高的现象,在梯子上站不稳,和汉军士兵稍为拼杀,自己从梯子上摔下来,所以损失很惨重,这像比方人不习惯乘舟一样,我们应该事先训练,让士兵们习惯于登高,可惜我们没有想这一点,否则结果也不会像今天这么惨重。”
呼厨泉半响才长长叹息道:“或许你得对,不过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不可能为了一座的县城付出损失两万人代价,希望今天的攻城能给汉军足够的压力,让刘璟率主力尽快来援助高奴县,现在已是九月中旬,如果再过一个月还不出来,我只能撤军了。”
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至大帐门口禀报道:“启禀单于,我们的哨兵发现城头连续放了三只信鹰,向南去了。”
呼厨泉顿时大喜过望,这一定是高奴承受不住巨大的攻城压力了,向关中求援,他站起身对刘去卑笑道:“来今天这一战,也并非没有效果!”
刘去卑心中却暗暗苦笑,他没有想呼厨泉竟如此固执,一心指望汉军主力会来援助高奴县,现在已经深秋时节,难道汉军不知道匈奴军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一定要撤军吗?汉军主力已经坚持现在了,为什么还要来援助?
尽管心中鄙夷呼厨泉的固执,但刘去卑还是应和道:“单于得没错,城内汉军确实承受不住压力了,开始向关中求援,另外,我的幕僚李先生倒是有一个策略,可以增加汉军的危机,逼他们出来决战。”
呼厨泉知道李令足智多谋,上次攻破区水防御是他的建议,他立刻令侍卫道:“去把李先生请来!”
不多时,李令匆匆赶来,躬身向呼厨泉施礼,“参见单于!”
“李先生不必客气,刚才右贤王先生有向汉军施压的良策,能否教我?”
李令了一眼刘去卑,刘去卑向他点点头,意思是让他尽管直言,李令这才不慌不忙道:“其实卑职觉得,汉军主力迟迟不肯北上,除了他们是以南方军队为主,不善于骑兵战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高奴县对他们影响不大,尽管张任是重要将领,但他们认为高奴的战略地位不重要,失去它,对汉军没有太大影响。”
“你是高奴县的位置不重要?”呼厨泉愕然,他是因为高奴县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才出重兵包围。
李令摇了摇头,“我不是高奴县的位置不重要,它的战略位置当然很重要,汉军也心知肚明,不过我们没有把它的重要性显示出来,虽然我们还没有占领高奴县,但是否要夺取高奴县已经不是问题,城内只有几千汉军,只要他们敢出城,我们三千骑兵可以全歼他们,所以单于需要改变思路,视同我们已经占领了高奴县,不要在意是否夺取县城。”
呼厨泉终于听懂了李令的意思,他不由点了点头,自己确实太在意是否夺取县城,其实汉军只能龟缩在城内,不敢出战,从夺取县城的角度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依照先生的意思,我们怎么样才能显示出高奴县的重要呢?”
李令走地图前,指向地图上的高奴县道:“高奴之所以重要,在于它扼住了洛川道。”
李令又指向下面的洛水,“如果我们以高奴县为后勤重地,一支军队顺着洛水河谷南下,便可以直接进入左冯翊郡,也是进入了关中,尤其了冬天,河水结冰,进入关中更加便利,请单于想一想,在这种巨大的威胁下,刘璟还可能对高奴县无动于衷吗?”
呼厨泉负手来回踱步,沉思良久,他终于恍然大悟,上前向李令施礼道:“李先生之策,果然是金玉良言,我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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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自古是帝王龙兴之域,关键在于关中沃野千里,四周群山环绕,易守难攻,北方是黄土高原,高原南北边缘被巨大的横山和沙漠环绕,可谓天然巨险,尤其横山对关中的战略地位犹如燕山山脉对于河北。
横山是六盘山和北山的统称,关中得横山则足以制西北游牧骑兵,而游牧势力得横山则足以对中原王朝形成极大的战略攻势,如北宋对西夏百年之战,均以横山争夺为核心,西夏有横山则持进攻优势,北宋经百年之战夺回横山而西夏面临绝境。
塞外-横山-关中之间有三条通道,自西向东为清水河-泾河和马莲河流域及延州道,皆为交通之要道,于是,在宋代分别沿此三线设为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三个行政区,也即每一路负责一交通线的攻防。
但在汉朝,除了这三条道路外,还有一条极为敏感的咽喉要道——秦直道。
李令所高奴县地位之重要,指的是洛川道和秦直道,从这两条要道都可以杀入关中。
高奴之于关内,如长安之于关中,高奴为黄土高原南北之冲要,四周山峦环绕,屏蔽关中并襟带黄河,所谓”密迩雄边,控临秦晋”而为形胜要地。
高奴陷落,则可南侵三辅,如建瓴下矣,大凡国势衰弱,军政败坏之机会,任何隙都可为敌方所利用,所以在高奴举事则有”涓涓细流,将成江河”之势,遂成明末农民起义发源地和近代革命之圣地。
此时高奴县被匈奴大军重重包围,除了据守城池外,军事优势已经被匈奴夺取,李令认为高奴县的汉军已不足为虑,只需派几千骑兵盯住县城,匈奴大军便可以高奴为基地,从洛川道杀入关中。
事实上,刘去卑久居关内,知道关中的弱点,他早有此意,他派斥候去马岭河道和洛川道探察,是为了改变匈奴人的策略计划。
呼厨泉在经历了攻城的惨重损失后,终于接受了李令的建议,实际上也是刘去卑的计划,放弃围攻高奴,直接南下关中,匈奴人的南下策略开始有了巨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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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江夏 第862章 战争到来
此时汉王刘璟正在关中北部宜禄县的长武军城,泾水从西而来,在宜禄县和北面奔流而来的马岭河交汇,水量陡然增加,河面也变宽阔,河面上可以行使千石大船,使宜禄县成为重要的交通枢纽。
而在军事上,宜禄县同时又是西北萧关道和北方马岭河道的交汇点,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而长武城便是修建在两条入关中道路交汇处的制高点上,同时扼断了两条入关中的要道,是一座极富战略意义的军事重镇。
汉军为了防御匈奴大军从马岭河道南下,在一连串的军事要塞中部署一万兵力,其中长武城内就有三千驻兵,此时,刘璟在老将严颜的陪同下视察这座刚刚修筑完成的坚城,长武城是半年前开始修筑,位于子午岭的一条支脉上,山脚下便是北方进入关中的官道,紧靠着泾水。
而两条大河从北方和西方奔流而来,就在山脚不远处相汇,只要守住了长武城,也就守住了进入关中的要道。
严颜将刘璟领到城边的一排投石机前,笑道:“殿下请看这二十架投石机,虽然都不大,但可以将百斤重的火油桶投上官道,再用火箭点燃,也就封锁了南下官道,除非是冬天,敌军直接走河面,我们无可奈何,不过我听说北方游牧民族还没有冬天进攻关中的先例。”
“如果这次他们就是冬天进攻关中呢?”刘璟淡淡问道。
“如果是这样,我们的防御重点就不是长武城,而在南面的漆县,那边也是一处防御要塞,我们可以利用郑国渠的防御工事,拦截从北方杀来的匈奴骑兵,同时在长武城切断匈奴人的后勤补给线。”
“郑国渠有防御工事?”刘璟不解地问道,他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
“回禀殿下,郑国渠西起泾水,东到洛水,在泾水两岸修建了七八座小城堡,我们又在城堡之间修建了石墙,到时只要在冰面上砌起一道冰墙,便可成为防御匈奴骑兵的最后一道防线。”
尽管严颜介绍得很详细,但刘璟还是觉得不太可靠,几段小小的石墙怎么可能挡得住十万匈奴大军的冲击,不过这并不是严颜的问题,而是关中本身的地形弱点导致,可供依凭的有利地形太少,必须要修建大规模的防御堡垒,但修建完整的大型防御体系,至少要五到十年的时间,现在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飞奔跑来禀报道:“启禀汉王殿下,魏将军有紧急情况禀报。”
刘璟一怔,魏延居然有紧急情报,难道匈奴人是从洛川道过来吗?不过细想极有可能,从高奴南下,最方便的还是洛川道,刘璟立刻对严颜道:“老将军继续加强防御,我要立刻赶往洛川道。”
严颜躬身道:“微臣遵令,微臣还有建议,殿下可以沿着郑国渠去洛川道,比去长安绕路要进两天。”
刘璟点了点头,吩咐左右侍卫,“立刻准备南下!”
刘璟在千余骑兵的护卫下,沿着郑国渠旁的支道一路向东疾奔,次日清晨众人抵达了池阳县,在一条宽敞的官道前,刘璟勒住了战马。
他神色严峻地打量这条北去的官道,一圈圈地勒住战马打转,新任侍卫副统领韦晋觉得有些奇怪,上前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刘璟马鞭指着这条官道说:“你既然是关中人,知道这条道的名字吗?”
韦晋略微一怔,他看了看这条官道,顿时醒悟,“殿下,这是秦直道!”
刘璟点点头,“不错,这条道便是著名的秦直道,从南面的甘泉山出发,一直北达河套,近一千五百里,一条笔直的大道,更重要是,它还北经高奴县。”
韦晋眉头一皱道:“殿下的意思说,匈奴人会沿着秦直道南下?”
“你觉得不可能吗?”
韦晋摇了摇头,“毕竟过去了四百年,这条直道虽然在关中保持完好,但在北方会怎么样?而且一路北去关隘甚多,象雕令关、沮源关、午亭子、老爷岭等等都是主要的十字交叉路口,修建了险关要隘,控制着北山周围的交通支线,匈奴人想从秦直道南下,几乎不太可能。”
“你说得不错,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加强秦直道的关隘防御,让秦直道成为控制洛川道和马岭河道的重要咽喉,不管匈奴人是从马岭河道杀来,还是从洛川道南下,秦直道的防御军队都可以左右增援。”
说到这,刘璟向直道两边看了看,却没有看见一个行人,这时,韦晋明白刘璟的意思,指着南面道:“两里外有个驿站,卑职去把驿丞找来。”
刘璟点点头,韦晋立刻带领两名随从向南奔去,一刻钟后,韦晋带着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疾奔而至,男子神情有些紧张,他奔至刘璟面前,翻身下马下跪道:“直道南驿驿丞裘仁拜见汉王殿下!”
“裘驿丞免礼!”
驿丞裘仁站起身,忐忑不安地垂手而立,刘璟问他道:“你在驿站做了多久?”
“回禀殿下,卑职二十岁进入驿站,至今已有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时间不短了,那么你对直道的路况一定很熟悉,是这样吗?”
“卑职对直道了如指掌。”
刘璟笑了笑道:“我现在需要一个很了解直道的向导,你就暂时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吧!”
裘仁心中激动,连忙躬身施礼道:“卑职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刘璟指着北面问道:“如果向北走一段,还有没有路去洛川道?”
“回禀殿下,直道和洛川道在雕阴县以北原本是一条道,从雕阴县开始分道,从这里向北一直到雕阴县都有山路通往洛川道,最宽的一条道是前面的老爷岭,老爷岭关内有一条官道直通洛川道,是军队支援洛川道而专门修建。”
刘璟大喜,对众人笑道:“我们先走一段直道,然后转去洛川道。”
他催马疾行,众人跟着他,沿着宽阔平坦的秦直道一路向北奔驰,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一处关隘,这里便是老爷岭,关隘修在险要处,正好扼断了秦直道,这里叫平胡关,是秦直道进入关中的最后一道关隘,由五百名士兵守卫,隶属于老将严颜管辖,关隘守将是一名军侯,名叫蒋宁。
听说汉王殿下驾到,他连忙赶来见礼,刘璟问他道:“直道前方可有敌情?”
“回禀殿下,前方午亭关、沮源关、雕令关都有烽燧,一旦匈奴大军在直道上出现,沿途关隘立刻举火,微臣也会举火通知长安,到目前为止,前方都很安静,说明直道上没有匈奴骑兵出现。”
刘璟沉吟一下问道:“雕令关离雕阴县有多远?”
“大约三十里!”
“那如果雕阴县有匈奴大军出现,雕令关会知道吗?”
蒋宁有些为难,半晌摇摇头道:“雕阴县已废弃,雕令关基本上和县城没有联系,如果匈奴人聚集雕阴县,卑职认为雕令关守军不会知道。”
刘璟没有再多说什么,随即吩咐他道:“加强警戒,尤其要留意匈奴人从洛川道杀来。”
刘璟率军从老爷岭转道向东北,一路疾奔,次日中午便赶到了粟邑县的汉军大营,大营位于县城北面的高地上,数里外是巍巍群山,这里虽然不是洛川道的起点,却是一个险要位置,汉军在一处山谷口修建了上原军城,作为洛川道防御的重要城堡。
刘璟一行人赶到大营前,魏延早得禀报,在大营外迎接汉王殿下到来,“微臣参见汉王殿下!”魏延深施一礼道。
刘璟翻身下马问道:“军师到了吗?”
“回禀殿下,两位军师都已到达,现在大帐等候。”
刘璟在接到魏延派人报信的同时,又用飞鸽传信通知长安的贾诩和法正赶往洛川道,刘璟却没有想到,两人来得这么快,这时魏延还想再禀报,刘璟却摆了摆手,“去大帐再说!”
魏延连忙领着刘璟进了大营,一直来到主帐,却见贾诩和法正站在地图前商议着什么,刘璟笑着走了进来,“两位军师怎么会比我先到?”
贾诩回头笑呵呵道:“其实我们也正要前来粟邑县,接到殿下鸽信,便一路疾奔,也是半个时辰前才到。”
刘璟又问道法正,“通知长安出兵了吗?”
法正点点头,“刘虎将军已率三万赶来洛川道,现在应该在半路,最迟晚上就能赶到大营。”
刘璟这才一颗心放下,回头问魏延道:“现在情况如何?”
“回禀殿下,最新情报是匈奴五万大军抵达雕阴县,其中一支五千人的先锋延着洛川道南下,目前被宜云堡挡住,他们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刘璟眉头一皱,“我记得上次在雍县,你告诉我,宜云堡只有三百士兵,三百士兵能阻挡住五千人进攻吗?”
魏延连忙道:“启禀殿下,当时是只有三百人守卫,但卑职派出的一支斥候遭遇到匈奴前探,他们抓住了两名战俘,从战俘口中,卑职得到匈奴前锋南下的消息,便立刻向宜云堡增兵两千,正好匈奴前锋杀至,援兵及时赶到,守住了宜云堡。”
刘璟感觉魏延眼中有异,又追问道:“真的守住了吗?”
魏延心中忐忑,只得硬着头皮禀报细节,“启禀殿下,宜云堡两次失守,两次又夺回,守军伤亡近七成,才终于守住了宜云堡。”
刘璟狠狠瞪了他一眼,居然想隐瞒住自己,不过现在刘璟无暇无暇顾及魏延的小心思,他沉思片刻,又回头问贾诩道:“军师怎么看?”
第863章 匈奴奇兵
贾诩缓缓道:“我在想为什么匈奴军主力屯兵雕阴县,迟迟不肯南下?如果五万大军直接南下洛川道,一座小小的宜云堡是阻挡不了匈奴大军的铁蹄,他们在等什么?”
一句话提醒了刘璟,他猛然想起在老爷岭和守将的谈话,便快步走到地图前,凝视地图良久,刘璟指着雕阴县西南方向的雕令关道:“难道匈奴人的五千先锋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目的是要进攻直道,然后从直道大举南下。”
贾诩点了点头,“我也怀疑这一点,虽然直道上关隘众多,但直道和洛川道之间有不少通道,匈奴人完全可以从洛川道绕到直道关隘的后方,这样一来,直道上的关隘也就形同虚设了。”
“那为什么从前没有这种先例?”
法正在一旁疑惑地问道:“史记中有记载,汉文帝三年,匈奴右贤王入据河南地,攻掠上郡,却未能沿洛川道继续南下,据说是因为汉文帝同时派丞相灌婴率军由直道行进,抗击匈奴,匈奴右贤王很快撤出了河南地,确保了关中的安全,但我就不明白,既然有小道相通,匈奴为何没有从洛川道插入直道?”
贾诩笑着解释道:“小道虽有,但子午岭沟壑纵横,岔道极多,若没有出色的向导,很难找到这些小道,而且这些通道大多是光武帝后修建,所以汉文帝时代匈奴没有西入直道也正常,如今匈奴占领关内多年,对子午岭的地形了如指掌,如果说匈奴出一支奇兵,直插雕令关身后,便可轻而易举夺取雕令关。”
“可雕令关至今为何没有动静?”法正又接着问道,他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匈奴人会走直道。
“他们在等!”
贾诩冷笑道:“用五千军队攻打宜云堡,将我们的主力吸引到洛川,匈奴人随即夺取雕令关,大举南下,只要雕令关丢失,后面的几道关隘都很难守住,如果我们赶去援助直道,恐怕另一支匈奴大军又会对洛川道大举进攻,这就叫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匈奴军队中有人才啊!”
这时,旁边魏延道:“我从战俘口中得知,刘去卑有一个汉人幕僚,叫做李令,非常厉害,这次匈奴大军南下据说就是刘去卑为主力,卑职怀疑,就是这个李令在后面出谋划策。”
“原来是他!”贾诩微微有些惊讶。
“军师知道此人?”刘璟问道。
贾诩微微叹口气,“此人是李儒之侄,董卓掌权时,此人常来向我请教兵法,我当时发现他确实有几分本事,便向董卓推荐他,但很快董卓被王允和吕布所杀,李儒逃走,这个李令也不知下落,没想到居然投奔了匈奴人。”
刘璟重重哼了一声,“甘为异族鹰犬,就算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是民族败类。”
说到这,刘璟回头对魏延道:“这个李令必然也随军南下,你可派出几名精明能干的斥候,伺机刺杀此人。”
“卑职遵令!”
刘璟又对法正道:“刘虎的三万援军太少,还是令他支援洛川道,可立刻发鸽信到长安,命吴懿再率两万军赶往三原直道,另外令严颜先派五千军增援平胡关,无论如何不能让匈奴人突破直道防线。”
法正点点头,立刻去传军令去了,这时,贾诩又淡淡笑道:“殿下,如果匈奴大军真的南下,就索性多让匈奴人尝点甜头,另外,可以让子龙率汉军出萧关了,这不就是匈奴人梦寐以求的主力对决吗?”
刘璟沉思片刻,忽然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军师之策,总是出人意料啊!”
........
雕令关位于雕阴县西南约三十里,四周都是陡峭的群山,秦直道从群山中横空出世,工程量之大,令人膛目,尽管如此,这条宽二十丈的笔直大道依旧劈山而过,直通雕阴县。
而雕令关便是利用险峻的山势依山筑成的一座雄关,直道穿过关隘,使雕令关成为直道南下的必经之道,也是防御北方胡骑沿直道南下的第一道防线,关隘城墙宽厚高大,易守难攻,有一千汉军驻防。
这天晚上,关城主将姜翼和往常一样在城头巡视,他已得到情报,五万匈奴大军屯兵在雕阴县,这令姜翼忧心忡忡,五万敌军就在三十里外,如果匈奴大军来袭,让他如何抵挡?尽管雕令关地势险要,关城坚固高大,但毕竟对方是五万大军,而他们只有一千人,兵力上的巨大差异,就算再坚固的关隘也守不住。
时间已到一更时分,夜很黑,朔风强劲,吹得旗杆上的大旗啪啪作响,白天还不觉得寒冷,可到了夜里,却变得寒彻透骨,此时已是九月下旬,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要入冬了,姜翼不由低声骂道:“这帮该死的匈奴人,怎么还不撤军回草原,难道他们想冻死在南方吗?”
“将军!”
一名士兵飞奔而至,手举一管鹰信道:“是严将军发来的鹰信!”
姜翼是一名牙将,隶属于严颜管辖,听说有主将消息,他连忙接过鹰信,一名士兵手执火把凑到他面前,姜翼借着火光看了看鹰信,严颜提醒他,关隘可能会遭到匈奴军队偷袭,但同时也让他不必死守关隘,若匈奴军队大举来袭,可放弃关隘率军撤离。
姜翼大喜,有严颜的命令,他们就可以及时撤离了,姜翼随即下令道:“让所有弟兄们都起来,不要再睡了,可能有匈奴人偷袭!”
他的命令传下去,军官们纷纷将手下叫醒,命他们穿上盔甲,准备随时待命。
就在这时,在雕令关以南约五里外的一条巨大沟壑里,大群匈奴士兵正聚集在一起等待进攻的命令,这支匈奴士兵足有一万人之多,由匈奴右贤王刘去卑亲自率领,按照他们事先商定的作战计划,刘去卑将率三万匈奴骑兵虚攻直道,而单于呼厨泉则率五万大军沿洛川道南下。
刘去卑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他率军从洛川道的一条小道绕过来,直接绕到雕令关的背后,刘去卑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两天,这两天他在等待时机,一旦呼厨泉率大军抵达雕阴县,他就将一鼓作气拿下雕令关。
就在下午,刘去卑得到消息,呼厨泉已率三万大军抵达雕阴县,时机终于成熟了,此时,刘去卑站在一座山丘上注视着数里外的雕令关,关隘一片漆黑,只能隐隐看见一个轮廓,他们现在位于雕令关背后,地势不像前面那般险峻,用攻城梯便可以直接登上关城。
“启禀大王,我们已经准备完毕!”一名万骑长奔上前对刘去卑施礼道。
刘去卑点点头,冷然道:“以雷霆之势夺取关城,关内敌军给我斩杀殆尽!”
一万匈奴军队骤然发动,他们不再骑马,扛着数十架攻城梯,如潮水般向雕令关后城杀去,一万军队越奔越近,最终惊动了城头上的守军,几名哨兵发现了无数黑影向关城奔来,他们惊恐得大喊起来,“有敌情,敌军从后城进攻了!”
‘当!当!当!’急促的警报声在夜晚格外刺耳,整个城头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想到匈奴军队会从后面进攻,姜翼急得大喊大叫,“去后城!去后城防守!”
士兵们纷纷向后城奔去,烽火也点燃了,巨大的火焰腾空而去,在夜空中格外赤亮,很快,南面沮源关的烽火也点燃了,匈奴军进攻直道的消息迅速向南面传去。
一万匈奴军杀到城下,数十架攻城梯竖起,士兵们蜂拥向城头上爬去,城头箭矢如雨射下,匈奴士兵惨叫着纷纷坠城,但后面的士兵却丝毫不受影响,发疯般地向城头冲去。
一名千夫长一跃跳上城头,手中长矛刺进了一名汉军士兵胸膛,将他挑下城去,两边十几名汉军杀上,又有几名匈奴士兵登上城,双方激战在一起。
姜翼率领几百士兵正向南城奔来,这时,一名军侯仰面跑来对他道:“将军,情况恐怕不妙!”
姜翼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军侯将姜翼拉到一边低声道:“敌军从后城杀来,断了我们退路,我们怎么撤退?”
姜翼一下子愣住了,这确实是很严重的问题,他原本计划等雕阴县的匈奴军大举来攻城,他便放弃城池向南撤离,却不料匈奴军队居然是从南面杀来,断了他的撤退之路,他这下该怎么办?
姜翼心中一阵茫然,半晌,他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军侯继续小声道:“既然严老将军准许我们弃关撤退,那就说明上面知道匈奴军队会攻打雕令关,我们也没必要硬守关隘了,应该趁北面的匈奴军队没有杀来之前,立刻出北门向西撤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旦北面的匈奴大军也杀来,我们前后被堵,那大家就死定了,将军,快走吧!”
姜翼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唯一的逃命机会就是匈奴军队南北配合不及时,这个很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就在这时,南面城头传来一片惨叫声,有士兵大喊:“匈奴人攻上城了!”
姜翼大急,高声令道:“撤退!从北门撤退!”
北门开启,汉军士兵纷纷向北门外奔跑而去,这时,南门也被匈奴士兵吱嘎嘎开启,匈奴士兵如潮水般杀进城,刘去卑纵马冲进了城池,有士兵向他禀报,“大王,汉军从北门逃跑了!”
刘去卑大怒,大吼道:“给我杀!”
一万匈奴士兵高喊着向北门杀去,黑夜中,一支军队从北门外杀来,两军混战在一起,但只片刻,刘去卑便发现不对,命人点起火把,却发现和他们混战在一起的军队竟是自己人,是他从北面攻来的部下。
对方也发现了杀错自己人,纷纷停止了战斗,刘去卑气得狠狠一鞭向对方万骑长抽去,“浑蛋,你眼睛瞎了吗?”
领军的万骑长吓得不敢抬头,半晌道:“卑职刚才截杀一支汉军,他们向西逃走了,卑职本想追赶,却见又从城内逃出来无数军队,卑职杀敌心切,却没想到是大王!”
刘去卑重重哼了一声,其实这也难怪,他从南门攻入城中,却又从北门杀出去,又是在黑夜之中,很容易被北方接应杀来的军队误会为逃跑敌军,刘去卑不再纠缠此事,对身边侍卫令道:“赶去雕阴县向单于禀报,我们已夺取雕令关!”
次日一早,刘去卑率领三万骑兵沿着直道疾速向南奔去,中午时分便抵达了直道的第二座关隘——沮源关,沮源关是小关隘,守军只有五百人,他们已得知雕令关失守的消息,又听闻数万匈奴大军南下,关隘守军知道守不住,便放弃了关隘南撤,匈奴大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沮源关,大军又继续向南,扑进第三座关隘——子亭关。
匈奴骑兵的铁蹄距离关中越来越近。
第864章 刺杀敌酋
入夜,刘璟独自一人坐在大帐内审视地图,汉军的关内各郡的沙盘已经完成,但放置在长安,没有能及时送到刘璟身边,他只能从地图上查看洛川和直道之间的小路,这对习惯于运用沙盘部署战役的刘璟,地图着实令他感到不方便。
刘璟放下地图,又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经过一天的商议,他最终和贾诩、法正达成一致意见,现在已是九月下旬,匈奴人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内他们无法突破关中防御,他就必须撤回草原,或者是撤回灵州,北方的第一场大雪往往会在十月下旬左右到来。
如果匈奴大军在第一场大雪来临前不能撤回草原,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非常残酷的考验,对于汉军而言,只要再竭尽全力拖住匈奴大军半个月,他们就将获得最后的胜利,尽管击败匈奴人并非是汉军,而是严寒的天气,但胜利却是属于汉军。
关键是如何拖住匈奴人,这就像钓鱼,舍不得诱饵,休想钓上大鱼,可如果把握不好,恐怕连钓鱼人也一起掉入水中,如何把握住这个度,便是整场战役的核心了。
刘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整理一下这场战役的思路,这时,大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启禀殿下,魏延将军求见。”
刘璟将思路暂时收回,随即令道:“让他进来。”
片刻,魏延快步走进,躬身施礼,“参见殿下!”
刘璟问道:“找到合适的人选吗?”
“回禀殿下,找到了,现在帐外等候。”
刘璟立刻道:“让他进来见我!”
魏延又出帐了,很快领进来一名三十岁左右的低级军官,军官单膝跪下:“参见汉王殿下!”
魏延在一旁介绍道:“此人是斥候营屯长,名叫张新,这次匈奴军队大举南下洛川道的情报就是他先得到。”
刘璟点点头,“请起!”
张新站起身,挺直了身体,刘璟见他身材虽然中等,但精明干练,目光十分坦然,便知道此人是一个冷静而有头脑的人,他不由暗赞魏延会选人。
刘璟又道:“魏将军有没有告诉你,要让你执行什么任务?”
张新点了点头,“卑职知道。”
刘璟微微叹息一声说:“此行九死一生,你们很可能回不来,说说吧!你和手下都有什么要求,要重赏还是厚爵?”
张新沉默片刻道:“如果我们阵亡,官府会有抚恤给家人,我们不要重赏和厚爵,只希望我们的名字能刻进忠烈祠。”
刘璟心中感动,他默默点了点头,对张新道:“不管你们是否成功,只要尽力去做了,你们都能如愿以偿!”
.........
次日清晨,张新率领十名弟兄在通往午亭关的小道上疾奔,朝阳照在士兵的身上和脸上,每个人都仿佛被抹上了一层玫瑰色的红光,但他们表情一样的严肃,谁也没有说话,绷着嘴唇一路疾奔。
张新之所以赶往直道,是因为得到最新的情报,进攻直道的匈奴大军首领正是刘去卑,按照匈奴军制,刘去卑率领的三万大军必然都是他的部落军队,而李令是刘去卑的幕僚,十之**,李令就在刘去卑身边。
“屯长,休息一下吧!”贺老六累得吃不消,终于大喊起来。
张新也感觉战马快支持不住了,便勒住战马,指着一处背风的空地,对众人道:“去那里休息半个时辰。”
众人奔过去,纷纷下马,先给战马饮水喂食,然后自己找一地坐下休息,这时,张新走到杨利身边坐下,关心地问他道:“你的箭伤怎么样?”
“只是皮肉之伤,没有伤到筋骨,已经没事了。”杨利还甩了甩胳膊,表示自己已无恙。
“那我就放心了,否则你就得回去。”
这时,杨利又小声问道:“屯长,我们真能完成任务吗?”
张新见众人都向自己望来,他想了想,便对众人道:“大家都过来吧!”
众人纷纷围到张新身边,张新看了大家一眼,这才缓缓道:“这次行动事关重大,而且我们是九死一生,很有可能活不成,我希望大家能明白这一点,都是多年的兄弟,我不会勉强各位,如果谁不想做,现在就说,我派他回去送信,怎么样,不愿去可以举手。”
他目光扫向众人,却没有一人举手,张新点点头,又徐徐道:“昨晚汉王接见了我,他亲口给我承诺,不管我们是否完成任务,只要尽力去做,我们所有人都能进忠烈祠,让后人景仰。”
众人都激动起来,贺老六笑道:“本来我还想要百两黄金,可想一想,若灵位能放进忠烈祠,这是何等荣耀,黄金又算个屁!”
张新见众人情绪都调动起来,便对众人道:“我昨晚想了一路,终于想出一个方案,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行不行?”
午亭关是继雕令关后又一座大型关隘,同样是修建在地势险要处,关隘坚固高大,易守难攻,关隘本身有一千汉军守卫,但由于前方关隘的士兵陆续逃来,使关隘的守军达到两千人,凭借险要的城墙,匈奴军想夺取这座关隘,绝不是那么容易。
刘去卑深知这座关隘难以攻克,他又想重施故技,派军队从绕到午亭关背后,从洛川道过来或许有这个可能性,但从直道寻找小路似乎不太可行了,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刘去卑还是派出了十几支巡哨,在土亭关附近寻找小路。
一支百余人的匈奴巡哨在一条巨大的山坳中四处寻找道路,这一带沟壑纵横,岔路极多,光这条山坳就有几十条岔路,有的路只走数百步就到头,这种路还好,不浪费时间精力,就怕有的路延绵数十里,走到最后发现还是死路,甚至还迷了路。
百余名匈奴士兵如遇乱麻,面对如此多的岔道,他们不敢轻易进入,只能小心翼翼继续沿着山坳前行,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见前方有人大喊:“站在!不准再跑!”
匈奴百夫长吃一惊,连忙带领手下躲到一块巨大的山岩后,小心向外张望,只见有三名汉军士兵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向前奔跑,后面有七八名汉军士兵骑马追赶,不断向三人放箭。
百夫长心念一动,立刻对士兵道:“放过前面三人,袭击后面的追兵!”
百名匈奴士兵一起张弓搭箭,待三人刚奔过去,百支箭一起射向后面的追兵,后面的追兵措手不及,惨叫着落马,只有两名士兵奔在后面,逃过一劫,他们调转马头拼命向北奔逃。
匈奴百夫长也不管他们,他吹一声唿哨,百名匈奴士兵一起冲出,将三名逃跑的汉军士兵团团围住,这三名士兵正是张新等人乔扮,他和贺老六、杨利三人装成逃兵,后面是他手下在追赶。
此时,张新心中悲痛地看了一眼五名被射死的弟兄,举手大喊道:“我们愿投降!投降!”
匈奴人和他们语言不通,百夫长喝令道:“将他们带回大营!”
很明显,这几名汉军士兵能从山里逃出来,说明山中必然有小道通往关隘后面,百名匈奴士兵押着三人向大营而去
匈奴王帐内,刘去卑正和谋士李令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李令对自己的虚实策略颇为满意,虚实变换,若洛川道有大军防御,那他们便将主力放在直道,若直道上驻扎有汉军重兵,那他们就全力进攻洛川道,甚至
“大王有所不知,兵法中的虚实之道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在变化之中,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千万不能拘泥于常理,只有打破常理,汉军才摸不透我们的进军套路,当刘璟认为直道是实攻时,必然会从长安调大军赶来防御,但时间上来不及,而洛川道又要防御单于之军,不能随意调动军队,刘璟一定会从最近的马岭河道调动军队,马岭河道只有一万军队,若调兵来直道,至少需要五千人,这样一来,马岭河道的防御漏洞就出来了。”
李令说到这,故意卖个关子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刘去卑,刘去卑这才如梦方醒,击节叫好,“妙计啊!这就叫防不胜防。”
李令阴阴一笑,“这就叫狡兔三窟,刘璟以为我们要大举进攻洛川道和直道时,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的真正目标却是马岭河道,届时,我带兵继续佯攻直道,和洛川道进行虚实配合,而大王则率一万骑兵突击马岭河谷,等刘璟得到消息时,大王的骑兵已经突入关中,只要有一万大军突入关中,整个局势就变了,那时整个关陇都将是大王的囊中之物。”
刘去卑又是兴奋,又是期待,他咬牙切齿道:“杀子之恨,我要刘璟百倍还来。”
就在这时,有士兵在帐外禀报:“启禀大王,我们一支巡哨抓住了三名汉军逃兵,他们可能知道小路。”
刘去卑一怔,和李令对望一眼,随即令道:“将他们押上来!”
片刻,匈奴百夫长将张新等三人押了上来,百夫长躬身道:“启禀大王,卑职率部在西面巡哨探路,遇到一队汉军骑兵在追击这三人,卑职率军伏击了汉军骑兵,抓住这三人,他们自称是逃兵,和午亭关守将有仇,午亭关守将借故要杀他们,他们伺机逃出。”
张新三人被反绑着手,跪下泣道:“他们不想为汉军卖命,拼死逃出,望大王饶我们一命。”
刘去卑冷哼一声,指着贺老六和杨利道:“将他们两人带下去分别盘问!”
几名匈奴大汉上前将贺老六和杨利拖了下去,大帐内只剩下张新一人,这时,李令道:“大王,让我来问他。”
刘去卑知道李令狡黠无比,若他来问话,对方必然瞒不过他,便点点头,“先生请吧!”
李令慢慢走上前,冷笑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张新见李令鼻尖有个豌豆般大小的黑痣,便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目标,但现在李令就在他眼前,他也杀不了,他依然装作怯弱的模样,低声道:“小人是北地郡泥阳县人,名叫张新。”
李令一怔,这人居然和自己是同乡,难怪他口音和自己很相似,李令语气稍微柔和一点,又问道:“你为什么要逃走?”
“守将王迁欠我三万钱赌债,他不想还我,又怕我向上告状,便诬陷我通敌,要处斩我,好在有几个弟兄不忍见我枉死,偷偷放了我,在逃跑时却被王迁派人追杀,求先生饶我一命。”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进来,在李令耳边低语几句,李令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不露声色道:“让我饶你一命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肯带路,带我们走小路越过关隘,我就饶你不死,怎么样?”
张新低头沉思片刻,问道:“你说话可当真?”
“绝不虚言!”
“好!”张新下定决心道:“我答应你。”
李令脸色一变,喝道:“你竟敢施苦肉计来骗我,给我拖出去斩首!”
几名匈奴大汉上前,将张新强行拖出去,张新急得大喊:“我句句是实,你们为何不信?”
“拖出去!”
张新被拖了出去,旁边刘去卑愕然,“此人是我们的向导,先生真要杀他吗?”
李令冷笑一声,“大王且看我怎么对付他!”
李令快步走出,只见张新被绑在大帐外的木桩上,一名匈奴士兵高高举起了刀,李令走到张新面前,冷冷道:“休想在我眼前耍花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坦白,我可以饶你一命。”
张新怒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却不信,让我怎么解释?”
“斩!”
李令一声怒喝,行刑手挥刀向张新脖子劈去,张新闭上了眼睛,就在刀即将砍上脖子的一刹那,刀却停住了,李令点了点头,“你果然是个人物,可惜你却有猪一样的同伴。”
李令一挥手,“带上来。”
只见匈奴士兵拖来两人,张新的眼睛猛地瞪圆了,杨利手脚都被剁掉,已经死了,而贺老六被砍掉了左脚,贺老六大哭道:“屯长,我不想背叛,但我实在受不了,你原谅我吧!”
李令冷冷哼了一声,“你们在小道上埋伏了重兵,用苦肉计引我们上钩,你以为凭你的嘴硬就可以瞒过我吗?”
张新长叹一声,眼中万念皆灰,眼一闭,伸长脖子等死,李令凝视他半晌,又柔声道:“你如果肯投降,我不但饶你一命,同时也饶你同伴一命,怎么样?”
张新一言不放,贺老六却大喊起来,“三郎,你忘记你父亲之命是谁救的吗?是我救的,今天你若不救我,你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张新浑身一震,贺老六又哭着大喊:“还有你母亲,你若死了,她老人家怎么办,你不要命,你要为你娘想一想。”
张新泪水滚落出来,李令又拍了拍他肩膀,“你是我同乡,难得你有如何胆色,只要你肯投降,我不但放了你的弟兄,还会成全你的孝道。”
报恩和报孝已经将张新逼得撑不下去了,半晌,他咬牙道:“你们先放了他,我就答应替先生做事。”
“好!”
李令随即指着贺老六道:“给他包扎伤口,放他走!”
第866章 偷袭午亭
羯人在进攻区水成功后,得到了单于呼厨泉的奖励,准许他们在接下来攻打高奴的战役中休战,这其实是呼厨泉更深的想法,他准备在和汉军主力决战时,让羯人在前面闯汉军的弩阵,这才暂时饶过了羯人。
羯人在南下时分兵两路,一路约两千人由大酋长石勒率领,跟随呼厨泉进攻洛川道,另一路三千人由石鞣率领,走直道南下,片刻,石鞣匆匆上前,躬身道:“参加大王!”
刘去卑极为憎恨眼前这个石鞣,当初石鞣兵败后擅自撤回了草原,使他的军队十分被动,但刘去卑克制住厌恶感,用马鞭一指关城道:“我怀疑汉军已经撤走,我给你二十架攻城梯,你率本部给我攻上城头。”
石鞣吓得倒吸口冷气,让他来打第一战,他半天才道:“这是通往关中的最后一道关隘了,卑职认为绝不会是空关,一定会伏兵等着我们。”
刘去卑阴森道:“我就问你,去还是不去?”
石鞣不敢说不去,他只得咬牙道:“卑职可以去打头阵,但卑职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我们攻破关城,杀入关中后,请把未央宫赏给我们。”
石鞣知道未央宫重修过,里面屯有大量物资和财富,据说汉国从成都运来大量黄金,就是储藏在未央宫的地宫内,宫内还生活中从成都迁来的数百名美貌宫女,尽管这些只是传说,但石鞣还是想先抢夺未央宫。
刘去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欣然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石鞣纵马奔回,对自己的三千部属大喊道:“准备出战!”
轰隆隆的战鼓声骤然敲响,三千羯人士兵扛着三十架攻城梯,如潮水般向斜坡上奔去,用今天的话说,斜坡的角度约四十度,长三百余步,随便扔下一段滚木,就能砸倒一片,石鞣在后面督战,他显得很紧张,唯恐上面忽然出现无数守军,将滚木礌石砸下,那他的军队就死伤惨重了。
但庆幸的是,并没有他害怕的一幕出现,城头上依然看不见一个士兵,这时他的数百前锋已经冲到城墙下,这让石鞣心中也有了侥幸了想法,难道这真是一座空城吗?
他心中也按耐不住,率领百名侍卫向斜坡上奔去,他是主帅,他要鼓舞士兵攻上城头。
一架架高大的攻城梯竖了起来,梯子前段有两个巨大的铁钩,用来钩住城墙,开始有羯人士兵奋力向上攀爬,刘去卑远远望去,羯人士兵就仿佛是一串串蝼蚁挂在城墙上,这让刘去卑的心中也疑惑起来,难道汉军竟然连最后一座城关都放弃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单于大军从洛川道先攻入了关中,汉军全线撤退,这才有可能出现平胡关上没有守军的情形。
但现实很快就无情地告诉刘去卑,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见城头忽然出现了无数守军,他们将一只只大陶罐砸向攻城梯,开始有攻城的士兵被陶罐砸中,惨叫着跌下攻城梯,陶罐随即碎裂,里面的火油泼洒出来。
随即,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汉军用火箭点燃了攻城梯,攻城梯开始燃起熊熊大火,很多士兵身上都泼溅到火油,顿时无数士兵成了火人,他们惊恐万分的惨叫,直接从梯子跳下城去,死伤无数,但下面也同样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就像会传染的病菌一样,迅速沿着斜坡向下燃烧,汉军已事先在斜坡上埋下了无数火油,他们又不断向外抛掷陶罐,火势更迅猛,只片刻便将整个斜坡吞没了。
三千羯人士兵陷入了火海,无数人惨叫着在斜坡上奔跑打滚,企图滚下斜坡,但三百步的路程断绝了所有人生还的希望。
石鞣站在一块大石上,拼命挥手大喊:“快跑!跑出去!”
这时,严颜张弓搭箭,弓弦拉开,瞄准了大火中的石鞣,弦一松,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射出,穿透浓烟和烈火,一箭射中了石鞣的后颈,箭尖从咽喉部透出,石鞣晃了晃,一头栽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烈焰腾空,浓烟弥漫,羯人士兵的凄厉惨叫声渐渐消失了,包括主将石鞣在内的三千名羯人士兵全部被一场蓄谋已久的大火吞没。
远处的数万匈奴士兵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切,很多士兵都吓得跪倒在地,头深深埋进土里,不敢再看下去,这一刻,刘去卑的心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
就在刘去卑率匈奴大军南下后不久,一支由万余人组成的汉军便悄然出现在午亭关的北面,这支汉军由大将魏延亲自率领,从洛川道赶来,按照汉王刘璟的命令,魏延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夺取午亭关,截断刘去卑的归途,将刘去卑的三万人马困死在八十里长的直道上。
没有李令在一旁提醒,刘去卑立刻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率三万大军南下夺取平胡关,却只留两千人镇守午亭关,此时,一万汉军藏身在一座巨大的山坳中,便是匈奴人抓住张新等人的那条山坳,山坳中有一条小路可以绕道午亭关的南面。
夜幕渐渐降临,魏延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立刻命人将任平找来,任平是鹰击军的副将,屡立奇功,已累功升为校尉,这次魏延奉命来夺取午亭关,他特地向刘璟借来了任平同行,任平率领三百名鹰击军士兵跟随魏延行动。
这也是鹰击军的特点,他们永远独立成军,不会依附于某支军队,更不会成为某支军队的一部分,虽然他们只有五百人,却被汉军公认为与重甲步兵并列的两大精锐之军。
任平奔跑过来,拱手道:“我们正准备出发,魏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魏延对这个被戏称为‘火猿’的鹰击军副统领也颇为敬重,他笑了笑道:“我刚才接到斥候情报,城墙的匈奴士兵还是和白天一样,没有丝毫减少,按照原计划,你们极有可能会被发现,所以我想改变一下我们两军作战的方式,我会在前方攻击关城,吸引匈奴士兵,给你们创造机会。”
任平没有反对,只默默点了点头,魏延笑着拍拍他的胳膊,“预祝任校尉马到成功!”
任平率领三百鹰击军在一名向导士兵的带领下,正沿着曲折的小路向南而行,这条小路十分隐蔽,一路岔道众多,若没有向导带领,很难最后成功。
三百名士兵越过一道山梁,午亭关豁然出现在眼前,这里是午亭关的内城西面,关城就在两百步外,任平一摆手,士兵们纷纷跟随他伏在山岗上,山岗的地势远远高于城墙。
他们居高临下,在月光的照耀下,城墙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在城墙上,到处是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警惕注视着城墙外,看来,匈奴军队也十分担心汉军会来偷袭,任平凝视良久,他发现南北两边城头上士兵最多,相反倒是东面和西面没有多少巡逻士兵。
任平略一思索,便问向导兵,“从这里可以去西城吗?”
向导兵摇了摇头,指着两边高耸的大山,“我们前方便是悬崖峭壁,两边也是陡峭的大山,我们只能绕过山梁去南面,从未听到谁能靠近西城墙。”
正因为不可能,所以匈奴士兵的防御才会薄弱,而是把主要防御力量都放到了南北两面,对于别的军队而言,或许悬崖峭壁难以下去,但对于鹰击军却丝毫不会成为障碍。
任平前行奔跑数十步,便奔至悬崖前,他探头向下望去,下面是二十余丈高的悬崖峭壁,但并不光滑,长满了各种藤蔓和灌木,任平点点头,转身令道:“不用去南面了,就从西面上城!”
.......
一根根长索从悬崖上抛了下去,三百名鹰击军士兵从悬崖顶上飞跃而下,动作矫健而灵活,这种攀岩对他们而言简直就如履平地,但重要的不是从悬崖上坠下,而是不能被城上士兵发现,这一点,鹰击军士兵的经验也异常丰富,他们利用悬崖上藤蔓和灌木为掩护,十人一组,迅速下坠,不到半个时辰,三百名全副武装的鹰击军士兵便攀下了悬崖。
城头上的士兵没有发现他们,事实上,任平的担心也是多余,城头士兵是在月光的照耀下,又在干净整洁的环境衬托之下,所以才看得清楚,即使如此,也只能隐隐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而悬崖处于暗处,一片漆黑,一个个身着黑衣的士兵迅速下坠,又有藤蔓和灌木丛掩护,除非是岩石崩塌,弄出了巨大的响声,否则城头士兵根本不会发现悬崖上的异常。
三百名鹰击军士兵迅速在一块突兀的山岩后聚集,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弓弩和精钢短矛,任平细心观察了四周的地形,他们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满地是白色的乱石,没有一条稍微平坦的道路,不过这没有关系,关键是不能被城上的士兵发现,这里不像悬崖位于暗处,前方都处于月光的照耀之下,只要城头士兵向外探望,便可立刻看见白石上的一个个黑点。
任平又抬头看了看月亮,今晚月色皎洁,但并晴朗,一片乌云正从西北方向迅速飘来,“再等一等!”任平低声令道。
乌云离月亮越来越近,乌云被北风吹得很快,给他们的时间极为短暂,所有士兵都做好了奔跑冲刺的准备,夜色忽然黑暗下来,乌云终于遮住了月亮。
三百鹰击军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撒腿向城墙狂奔,他们脚下都是乱石堆,却阻挡不了士兵们的奔跑速度,一名士兵忽然闷哼一声,险些摔倒,却又稳住身形,一瘸一拐,迅速奔到墙下。
第867章 兵困直道
就在三百人刚刚奔至城墙下,乌云便离开月亮,大地又重新铺上皎洁的银色,这时,三百名士兵紧紧贴着城墙蹲下,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他怎么了?”任平来到刚才闷哼的士兵身旁,低声问道。
“他的脚崴了。”
任平见这名士兵痛得满头大汗,口中咬着皮带,就知道他伤的不轻,任平拍拍他肩膀,“不用上城了,就呆在这里!”
“遵令!”士兵沮丧地低下头,鹰击军中军令如山,他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
就在这时,城头上忽然出现了一片叫喊声,任平一惊,抬头向城上望去,他并没有看见匈奴士兵探头张望他们的一幕发生,任平立刻意识到,这是魏延在北面发动进攻了。
任平立刻又向悬崖上望去,他在等待悬崖上的信号,过了良久,悬崖上终于出现了一道火光,只是短短一瞬,一闪而过,这是他们约好的信号,说明西城上已经没有、或者只有极少的士兵。
“上城!”
任平的命令十分短促,却不容抗拒,三百名士兵纷纷在城下列队,十根绳索已经抛上城,准确地套住城垛,任平一跃而上,率领向城上攀去,士兵们纷纷纵身向上攀爬,动作异常迅速,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怕被守军发现了,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攀上城头。
“这边有敌情!”
终于有匈奴士兵发现了城头上的绳索,一队匈奴巡哨听了喊声,快步奔跑而来,第一个发现绳索的匈奴士兵挥刀向绳索砍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机,任平一跃跳上城头,手中短矛如闪电般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任平一脚踢翻他,大吼一声,挥舞短矛向匈奴巡哨扑去,这时,其他九名士兵也登上城头,挥矛和匈奴士兵厮杀起来,保护绳索不被斩断。
西城头爆发了激战,但北城外才是惊心动魄,魏延命令汉军组装了十架中型投石机,将一只只燃烧着的巨大火球抛向城内,城头上的匈奴士兵乱作一团,为首千夫长逼迫士兵们向北城头奔去,而不少士兵却涌现了南城头,说是要防御南城,实际是惧怕火球。
这就是任平的丰富经验,他知道在魏延的进攻之下,敌军未必会全部跑到北城,南城同样会有士兵防御,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东西两边城墙才会被忽视,因为士兵不可能从东西两边逃跑,敌军也一般不会从东西两边进攻。
任平恰恰抓住了这个不可能的心态,率军从西城攀上了城墙,二十名巡哨匈奴士兵已被他们斩杀殆尽,三百名鹰击军士兵已全部上城,在任平的率领下,向北城头冲去。
汉军抛上城的火球并没有直接落在北城头上,而是越过城墙,落入了城内,城内已是一片火海,二十几栋木制建筑被点燃了,大火连成一片,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一千多名匈奴士兵聚集在北城上,躲在城墙后,张弓向外放箭,他们已被大火烧得心慌意乱,根本不管外面有没有人在进攻,只管向外射箭,以减轻自己内心的恐惧。
就在这时,北城墙的西头一阵大乱,只见无数汉军杀了过来,尽管人数不是很多,但凶悍之极,杀得匈奴士兵哭爹叫娘,节节败退,城的魏延也发现了城头上的混乱,他便知道鹰击军已得手了,他心中大喜,喝令道:“停止投掷,军队列队,准备杀进城去。”
三百鹰击军士兵个个能以一当十,不到一刻钟时间,北城头的一千多名匈奴士兵已被杀死过半,剩下的士兵见势不妙,不敢再抵挡,纷纷向南城奔去。
“开启城门!”
在任平的命令下,两扇巨大的铁门终于吱吱嘎嘎开启了,魏延举刀大喊一声,“杀进城去,杀啊!”
一万汉军士兵如大潮奔涌,向午亭关内奔去,他们没有遭到任何抵挡,汉军士兵涌进了午亭关,匈奴士兵早知大势已去,不等汉军杀进城内,他们便打开南城门,蜂拥逃出了南城,沿着直道向南逃去。
魏延不伤一兵一卒便夺取了午亭关,他心中畅快之极,但魏延也知道,三万匈奴骑兵很可能会连夜返回,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魏延当即下令灭掉明火,关闭城门,一万士兵开始迅速准备作战。
这时,任平找到了魏延,拱手道:“卑职愿率领本部士兵镇守山顶,防止匈奴军队从小道越过午亭关。”
魏延心中对任平十分感激,便笑道:“山道那边就由我的士兵去把守,任将军立下大功,先好好休整吧!”
任平摇了摇头,“如果匈奴人拼了命,一般人还未必能守住山道,还是由我们鹰击军去把守,方可万无一失。”
魏延见他坚持,只得同意了他的方案,想了想道:“守午亭关也用不了一万人,八千人足够,我再给你两千人,由你全权指挥,务必替我守住山道,我会向汉王殿下表你们首功。”
“多谢魏将军成全!”
任平率领三百名鹰击军和两千汉军离开了午亭关,向西面的山道奔去,山道虽然隐蔽,但并不难走,牵马可以上山,所以任平第一件事便是毁掉山道,让原本有路可走的山道变得艰险难行。
办法很简单,他们用火油泼上在岩石上焚烧,待岩石烧的通红时,再用冷水泼上去,巨大的岩石便裂开了,汉军士兵撬开岩石,扔下山崖,他们如法炮制,两千多士兵一起动手,不断摧毁一条条岩石山道。
到五更时分时,山道便已面目全非,泥土被挖走,树木和灌木被砍伐,大块大块的岩石被烧裂摧毁,斜道变成了笔直的悬崖,原本可以牵马上山的小道已不复存在,变成了一段段陡峭的山崖,最高的一处山崖足有三丈高,就算匈奴士兵用绳子攀上去,战马也无法上山了。
任平得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其实根本不需要士兵把守,山道已经不复存在了,匈奴士兵无论如何也难以逾越午亭山岭,现在他们只要坚守住午亭关,三万匈奴骑兵最终会被困死在直道内。
.........
魏延担心不无道理,就在他们夺取午亭关约三个时辰后,刘去卑便率领两万五千匈奴大兵赶回了午亭关。
南面平胡关的一场大火,烧死了三千名进攻关隘的羯人士兵,也将匈奴大军烧得失魂落魄,士气丧尽,同时也烧掉了刘去卑杀入关中的野心。
刘去卑开始率军向北撤退,就在距离午亭关还六十里时,他们突然发现了午亭关上空的烈火和浓烟,这让刘去卑大吃一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战略错误。
前几天李令再三劝他不要急于南下,可以出奇兵走马岭河道,只需一万军队杀入关中,汉军的防御就瓦解了。
但李令意外被杀,使他放弃了走马岭河道的计划,刘去卑却没有能明白,李令为什么让他只派一万军杀入关中的真正原因。
当时他一心想杀入关中,将李令的劝告抛之脑后,现在他才终于明白李令为什么再三劝他只能派出一万军队了,因为他们必须用重兵守住退路,一旦进攻关中失利,他们还可以从直道退回北方。
而现在,他忘记了保护自己的后路,一旦汉军夺取午亭关,截断他的后路,他的军队粮草断绝,将会被困死在直道上,想通这一点,刘去卑的内心开始恐慌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午亭关赶来。
再离午亭关还有三十里时,刘去卑的心便绝望了,他们遇到了南撤的午亭关守军,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噩耗偏偏发生了,汉军已经夺取了午亭关,刘去卑暴跳如雷,亲手杀死了失守关隘的千夫长,又一连砍死数十名逃出关隘的士兵。
不管刘去卑再怎么杀人,都难以挽回他的颓势,他们就像被堵在一只细长的竹筒内,南面是平胡关,北面是午亭关,封死了两头的通道,这是刘去卑三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绝境,他才知道自己的野心和冲动,将让他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可无论如何,刘去卑心中还怀有一线希望,他还有两万五千士兵,就算战死两万四千人,只要有一千人逃出午亭关,他刘去卑也必然在其中,他已经下定决心,他要用两万五千将士的尸体给他垫出一条生路。
刘去卑催马来到关隘西面,西面是高耸陡峭午亭岭,和关隘南面不同,通往南面的山道很容易找到,没有众多的岔道和沟渠,其实就是一条上山的小道,直通两座大山之间的鞍部,刘去卑前天夺取午亭关后,还特地来视察过这条山道。
但刘去卑看到的山道和前天已完全不同了,前天是一条蜿蜒曲折上山的小道,而眼前却是一面陡峭的山崖,山道已经不见了,刘去卑忽然抬头向山顶上望去,只见山顶上隐约有战旗飘动。
刘去卑的拳头慢慢捏紧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猛然下令道:“立刻进攻午亭关,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关隘。”
刘去卑却没有听到轰然答应声,他一回头,只见身后数十名大将的眼中都有畏惧之色,他们是被平胡关的大火吓坏了,刘去卑勃然大怒,直着脖子大吼:“不夺下关隘,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死这里,你们的女人和财富都会归别人,懂不懂!”
第868章 困兽之斗
‘咚!咚!咚!’
匈奴军队的战鼓声敲响了,一万大军在一名万骑长的率领下,开始对午亭关发动进攻。
由于直道很大一部分是在半山腰凿成,山道的一边是陡峭的高山,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尽管关隘所在处地势稍宽,但也摆不开战场,最多只能容许数千人轮番进攻,这便给汉军防守带来有利的一面。
然而汉军的防守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午亭关的防御主要针对北方,在地势上讲究居高临下,从北面进攻午亭关,需要仰视,面临十分被动的地形劣势,而南面是后方,需要运输便利,所以南面的关城就和直道平行,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地利。
四千汉军部署在不到两里长的城墙上,没有护城河,也没有马面墙,如果匈奴兵力强大,他们甚至可以用攻城槌直接撞开城门,总而言之,汉军的防御将面临严峻的考验,这是一场意志与实力的较量。
四千汉军严阵以待,城墙并不宽阔,摆不下投石机、石炮等大型防御武器,汉军在城内南北两面各修建了二十几个石墩,用于安装投石机等大型武器,汉军在石墩上安装了二十架中型投石机,这是汉军在夺取关隘后连夜安装。
四千名汉军士兵手执军弩在城头冷冷地等待着匈奴军队靠近,战鼓声越来越密集,夹杂着呜咽的号角声,如潮水般的匈奴大军渐渐冲进了投石机的射程,二十架投石机吱嘎嘎拉开了,两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在铁兜内放进了南瓜一般大小的火球,另一名士兵点燃了火球。
“射!”
随着一声高喊,指挥军官红旗挥下,二十架投石机同时射出,将二十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投向密集的敌群,汉军的火球有两种,一种是对付营帐的弹跳式火球,用火布密密裹成的大圆球,主要用于在营帐内点火,杀伤力并不大。
而另一种火球则是一个圆形的密闭薄皮陶罐,里面盛满了火油,外面包裹一层易燃火布,投掷时不会引燃陶罐内的火油,可一旦落地,陶罐碎裂,火油倾泻而出,就会立刻被燃烧的火布点燃,会形成方圆一丈左右的火海,无论对骑兵还是步兵都会带来很大的威胁。
一只只燃烧的火球呼啸着砸向密集的敌群,匈奴士兵们惊恐躲闪,火球落地,陶罐砰然碎裂,大量的火油倾泻而出,立刻被燃烧的火布点燃,迅速形成一片火海,很多士兵躲闪不及,瞬间变成了火人,凄厉的惨叫着奔跑,很快便倒在地上,渐渐被烧得蜷成一团。
汉军射来的火球引发了匈奴士兵最可怕的记忆,就发生在昨天,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恐惧,斗志消退,士气迅速崩溃了,开始是数十人,很快引发从众效应,变成了数百人,继而数千士兵调头逃跑。
离城墙还有一百余步,匈奴士兵便开始败退了,这时,第二轮火球呼啸而至,砸入人群中,将更多士兵点燃,燃烧的士兵哭喊着奔跑,引发了匈奴人极大恐慌,很多人在逃跑中摔倒,士兵们互相践踏,争先逃命,哭喊声、哀嚎声响彻了直道,尽管刘去卑率刀斧手在后面督战,连杀数十人,也阻挡不住匈奴士兵的恐慌,不少刀斧手甚至被混乱的人群撞倒,被乱军践踏而死。
这一幕让城头上所有士兵都感到愕然,汉军使用火油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严重的后果,仅仅两轮投掷,近万匈奴士兵便崩溃了,连主将魏延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昨天,老将严颜在平胡关给全体匈奴士兵留下了恐怖的记忆。
不过魏延也振奋起来,他找到了对付匈奴士兵最有效的手段,那就是火油,他们还有近千袋火油,足以对付匈奴人的冲击
相对于刘去卑急于杀进关中,匈奴单于呼厨泉却稍微谨慎,按照计划,刘去卑进攻直道,呼厨泉率五万大军走洛川道,洛川道是河谷,地势开阔,森林密布,此时已是十月初,北方进入了初冬时节,洛川河谷内也是满目萧瑟,寒风凛冽,树木凋零,洛水变成涓涓细流,裸露出大片河床。
此时,五万匈奴大军正沿着河床疾速向南行军,呼厨泉骑在战马上,大量着两边荒凉的初冬景色,他的心中沉甸甸的,尽管他承认南下关中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现在时机已经有点晚了,他们在高奴县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这让呼厨泉心中有点犹豫,他又不太情愿此时进攻关中,如果成功也还罢了,可一旦失败,他们就要遭遇寒冬,如在北归途中遭遇大雪,他们将要蒙受惨重的损失,尤其这几年,冬天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这让呼厨泉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但现在他和刘去卑的军队失去了联系,就不敢轻易撤军,他是单于,如果不管部属独自撤走,他就会失去其他部落支持,那也就意味着他的单于之位坐到头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呼厨泉比谁都清楚,所以他尽管心中焦虑,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走。
按照他和刘去卑的计划,刘去卑在夺取午亭关后,会派李令来协助自己夺取洛川道,但现在李令却迟迟没到,让呼厨泉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难道刘去卑到现在还没有夺取午亭关,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应该派人来向自己报告情况。
呼厨泉所在的洛川道和刘去卑所在的直道相隔两百里,交通不便,消息也传不过来,若呼厨泉知道刘去卑的军队已被困在直道,他早就撤军了,绝不会再向前走一步。
呼厨泉是个极为现实之人,他和刘璟之间本身没有仇恨,他之所以决定出兵,是因为刘璟对胡人的态度十分强硬,似乎要收回关内之地,所以作为草原之主,呼厨泉决定好好教训刘璟一番,让他收敛一点,不过,如果被教训的反而是他自己,呼厨泉就绝不会再逞匹夫之勇。
仅仅是为了一点尊严,而没有实际利益冲突,呼厨泉是不会把自己陷得太深,这就是他迟迟不肯南下的原因,他要让刘去卑去打头阵,等刘去卑先攻入关中,然后他再进关中浑水摸鱼,捞些子女钱粮回草原,也能弥补他此次出兵所耗费的人力物力。
“单于!”
远处有人大喊,只见一队骑兵疾奔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先锋梅离,呼厨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梅离率五千军攻打宜云堡,损失过半,却没有能攻下小小的堡垒,令呼厨泉极为不爽。
若不是看在梅离是呼衍著之子,又是他的妹夫,他就下令将梅离斩首了。
呼厨泉催马迎了上去,片刻,梅离奔至眼前,勒住战马躬身道:“参见单于!”他的士兵纷纷施礼。
呼厨泉忍住心中的不快,摆手道:“不必多礼了,说说前方情况。”
梅离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回禀单于,前方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之事?”
“就在今天上午,我的一队巡哨去探查宜云堡,却意外发现汉军全部南撤了,宜云堡竟是一座空堡,一名守军都没有。”
呼厨泉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沉思半晌,又问道:“那里面的粮食物资还在吗?”
“在!粮食完好无损,很多大旗、锣鼓以及十几万支箭矢都在,他们似乎走得非常匆忙。”
粮食、旗帜、锣鼓和箭矢都是消耗品,数量多,分量重,很难运走,这说明汉军撤军并非事先蓄谋,而是临时发生变故,不得不匆匆弃堡,呼厨泉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刘去卑已经攻进关中?
呼厨泉心中迅速推断,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不管是他还是刘去卑,谁先攻入关中,一定要赶去接应另一方,也就是刘去卑若先攻进关中,他不会先杀向长安,而是绕道洛川,从背后进攻汉军,打通洛川道。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汉军为何如此匆忙撤退,粮食、军资都来不及烧毁。
想到这,呼厨泉的心也激动了起来,不过,他远比刘去卑谨慎,不会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呼厨泉略一思索,这时,他身边的兄弟达曼躬身道:“我愿领兵南下,为兄长打头阵。”
达曼刚从邺都出使回来,他掌握着云丹部一万军队的军权,跟随在呼厨泉身边。
呼厨泉不太情愿让达曼领兵,他知道达曼做事不太可靠,上次让他出使灵州,却眼睁睁地看着羌王阿缓被杀,灵州发生内讧,最后白白便宜了刘去卑,使呼厨泉失去了收羌人为属臣的机会。
这件事使呼厨泉一直对达曼不满,不过他现在主动请缨,呼厨泉也碍不过情面,毕竟达曼也率一万部落军队跟随自己出征,呼厨泉只得勉强道:“你可率本部一万军队,我另外再给你一万军队,一共两万人,你先和梅离率军南下,如果能和右贤王汇合,或者你能直接杀入关中,你立刻派人来通知我,我会即刻率大军南下接应。”
达曼躬身道:“遵令!”
五万匈奴军立刻兵分两路,右日逐王达曼率两万军队一路南下,直扑关中,而呼厨泉则率三万军队在宜云堡等候消息。
宜云堡的位置和西面的沮源关平行,从宜云堡向南三十里,有一条向西去的驿道,约走两百里,便可抵达位于午亭关以北的午亭驿,是一条连接直道和洛川道的重要驿路。
呼厨泉在宜云堡驻扎下来后,立刻派千夫长左林率一支骑兵火速赶往直道,去打探刘去卑的消息,他总有一点担心,在这个紧要关头,两支重要的军队失去联系,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
第870章 进退维谷
此时山谷外也发生剧变,匈奴士兵也听见山谷发出的巨响,立刻有士兵报告了主将须卜野。
须卜野听说山顶落下巨石,心中大惊,若逐日王被困死在山谷内,他怎么向单于交代?
他立刻命两名千夫长率领三千士兵入谷救援,但就在这时,两边树林却骤然响起急促的战鼓声,在激烈的鼓声中,两支军队从两边树林内杀出,左边是大将王平,右面是大将吴班,两人各率五千军队杀了出来。
匈奴军队措不及防,顿时一阵大乱,须卜野急红眼,大声叫喊:“不准乱跑,立刻应战!”
但惨叫声和狂呼喊叫声掩盖了他的喊声,须卜野见士兵混乱成一团,无力抵抗,这样下去,必将会迅速崩溃,必须给他们一个喘息之机,才能及时恢复士气,他看见东面一名汉军大将,似乎所有士兵都听从他的指挥,须卜野便大喝一声,“跟我来!”
他带领一千士兵向东面奔去,他奔袭的目标正是大将王平,王平率五千蛮兵从左路进攻,将匈奴军队截为三段,眼看敌军崩溃在即,这时,一名铁甲大将挥舞狼牙棒向他狂奔而来,一言不发,抡棒便砸向他头顶,来势凶猛。
王平见此人似乎是一名万骑长,争雄之心顿起,他也大喝一声,“来得好!”
刀尖一挑狼牙棒,用卸力之技,将狼牙棒顺势拨了出去,两马交错而过,这时王平也感到对方力量极猛,若和他硬拼,自己不是对手,必须用计取。
须卜野和刘去卑之子刘猛,呼厨泉的近卫军都侯左吉霸并称为匈奴三勇士,力大无穷,使一根八十斤重的狼牙棒,胯下战马叫做乌金兽,也是一匹匈奴有名的宝马。
他和王平交战了一个回合,立刻感觉到王平的力量逊于自己,他心中大喜,调转马头冲来,狼牙棒横扫,猛烈地扫向王平,王平用刀格挡,一声巨响,震得他两臂发麻,大刀险些脱手而出,他大吼一声,拼足力量和须卜野激战在一起。
但王平明显被动,只战了五个回合便险象环生,战到第八个回合时,看得出王平已支持不住,令周围士兵都为主将担忧之极。
这时,须卜野又是一棒横扫而来,王平低头躲过这一棒,调转马头便逃,须卜野怎肯放过他,大吼一声,“尔往哪里逃!”
他催马便追,只奔出十几步,须卜野便追上了王平,狠狠一棒向他后脑砸去,这一棒若砸中,王平必将会脑浆迸裂,但意外却在这时发生,王平忽然向后一仰,身子紧紧贴在战马身上,躲过了致命的一棒。
他的雁翎长刀在这一瞬间劈出,这是一记极为漂亮的回马刀,刀如闪电,只听‘喀嚓’一声,须卜野斗大的人头被劈飞,脖腔内的鲜血喷出一丈多高,战马只奔出数十步,尸体便从马上栽下。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早有士兵上前抢过须卜野的战马,王平用刀尖挑起血淋淋的人头,高高举起大喊:“匈奴主将已死!歼灭匈奴,立功就在此时!”
汉军士兵士气如虹,攻势更加猛烈,而匈奴军因主将被杀,士气更加低迷,再加上军队混乱不堪,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匈奴军队的士气终于崩溃了。
他们争先恐后沿着河床向北逃跑,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奔逃,汉军在后面追赶杀戮,奔出不到两里,北方再次鼓声大作,又是一支汉军从北面拦住了逃亡中匈奴溃军。
这是刘虎和雷铜率领五千重甲步兵,他们在谷道内列成三排,重甲如山,刀光似海,五千把斩马刀霍地挥出,冷森森地对准了迎面逃来的无数匈奴败兵。
..........
呼厨泉驻兵在宜云堡,心中也颇不安宁,直道的刘去卑没有消息,而南下达曼又不能让他放心,种种迹象表明,他这次率军南下极可能是一次重大失策。
四百年前,他的老祖宗做过和他今天同样的事,匈奴右贤王出兵河南地,攻掠上郡,准备沿洛川道南下关中,但因惧于直道威胁后军粮草,而踌躇不敢前进,与此同时,汉将灌婴率军沿直道北上,右贤王不敢迎战,率军退回了草原。
但时代不同,汉朝时关内人口密集,财富众多,就算攻不进关中,也能在上郡、北地郡抢掠人口财物,满载而归,而现在关中以北几乎没有人烟,要想抢掠人口物资,只能杀入关中,况且他这次出兵的意图并不是抢掠物资人口那么简单。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率军南下,他所面对的危险依然和先祖一样,今天他分兵两路南下,难道祖先侥幸逃过的失败最终要降临到他的身上吗?
呼厨泉心中焦虑万分,使他一夜未眠,直到五更时分,他才昏昏睡去,但他刚睡着便被侍卫推醒了。
“单于,有大事发生?”
“什么事?”呼厨泉一下子坐了起来。
“左林将军回来了。”
呼厨泉心中一惊,左林是他派去联系刘去卑的近卫军千夫长,才走了两日,怎么就回来了?
他立刻令道:“让他来见我!”
片刻,千夫长左林快步走进大帐,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左林跪下道:“单于,大事不妙!”
呼厨泉认出了跟在左林身后之人,是刘去卑帐下粟置支侯,好像叫做延胜,负责右贤王军队的后勤粮草支援。
这个延胜应该在直道运牛羊才对,怎么跑到自己这里来了?呼厨泉忽然明白过来,一定是左林半路上遇到了刘去卑的粮队,所以才走两天便赶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呼厨泉一阵心惊胆战,急声问道。
延胜跪下泣道,“我们给右贤王送粮,却被午亭关阻挡,汉军占领了午亭关,我们无法过去。”
呼厨泉心中一沉,仿佛掉进了冰窟,浑身冰凉,他明白了,一定是刘去卑被困在直道上,平胡关攻不过去,后路午亭关又被汉军断了。
‘这....这可怎么办?’
呼厨泉心中乱成一团,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按理,他应该赶去救援刘去卑,但理智去告诉他,如果他去救援刘去卑,很有可能他也会被困在半路。
更重要是,达曼率军南下,他不可能丢下达曼,这时,呼厨泉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刘去卑是被困在直道,那么汉军放弃宜云堡就不是撤军,而是诱引自己军队南下。
想到这,呼厨泉顿时心急如焚,对左右连声令道:“速派人火速南下,命令达曼立刻回军!”
他唯恐达曼不听令,又取出自己单于金箭递给侍卫,“拿我金箭去传令,达曼要立刻撤军。”
………
一队心腹侍卫拿着单于金箭向南追去,呼厨泉心急似火,在大帐内团团打转,他心中又悔又恨,早知道他就不该听刘去卑的怂恿,率军来进攻关中。
更不该听从李令的建议,仓促率军南下,四百年前,他的老祖宗就是惧于南下道路的艰险,而不敢进攻关中,他却自信过头,冒失南下了,最终吃了地形的大亏。
现在已是十月上旬,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要下雪了,他们若在下雪前赶不回草原,就会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不过,就算回不了草原,匈奴大军可以向东去并州,或者向西去灵州,两边都不算远,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想到最后的退路还算有点保障,呼厨泉焦急的心也稍稍平息下来,只管等待达曼的消息。
尽管呼厨泉已经抱了最坏的打算,但当达曼军队在鹿鸣关遇伏的消息传来时,呼厨泉才意识到,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匈奴军惨败的消息是梅离带回来,梅离虽然被达曼逼走,但他并没有远离,他如果就此回去,也无法向单于交代,他就等候在鹿鸣谷以北三十里外,和三千后勤补给军队在一起,耐心地等待结果。
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旷日持久的对峙,在天黑前就会有结果,要么是达曼率军攻破鹿鸣关,要么就是达曼落入汉军的陷阱,将面临全军惨败。
果然不出梅离的预料,天黑后没有多久,他便陆陆续续开始接收从鹿鸣谷逃回的败兵,
大帐内,梅离跪在地上,向呼厨泉叙述鹿鸣谷遭遇的伏击战,说到伤心,他也忍不住低声饮泣了起来。
“卑职两次提醒他不要莽进,但他不但不肯听从,反而毒打卑职,甚至威胁,再敢多言就要以扰乱军心罪将卑职处斩,迫不得已,卑职只得退到粮草后队。”
梅离一定要撇清自己的责任,否则他也难逃罪责,毕竟最先提出汉军撤出宜云堡的是他,最后他却能全身而退。
无论如何,他无法向单于解释,极可能会以擅离职守,或者临阵脱逃之罪惩处,好在达曼狠狠抽了他一鞭,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这就是他脱罪的证据。
呼厨泉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遭遇如此惨重的失败,他心中乱成一团,根本就无暇去考虑梅离的罪责,现在是他该怎么办?他是该退兵,还是率军南下去救援达曼。
良久,他才问道:“有多少败兵回来?”
“回禀单于,卑职收拢了三千五百余败兵,连同运粮后队,一共近七千人。”
“天啊!一万六千人被歼灭。”
呼厨泉哀鸣一声,他抱住了头,又问道:“你确定达曼现在还被困在鹿鸣谷?”
这个时候,梅离不敢乱说话,只得低声道:“卑职收拢的乱军中,有两人是从鹿鸣谷逃出,他们说逐日王被困在鹿鸣谷内。”
呼厨泉顿时心烦意乱,他宁可达曼被汉军所杀,现在达曼被困,他该怎么办?去救还是不救。
达曼对呼厨泉来说,毫无半点作用,死了最好,关键是达曼的父亲,老谷蠡王栾提云丹,不仅是呼厨泉的亲叔父,而且还是匈奴第二大部落的首领,势力极大,在匈奴各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而且云丹对他呼厨泉也有大恩,当年他被匈奴贵族驱逐,流亡中原近十年,正是云丹最后说服了其他贵族,把他迎回来,登基为单于,他曾经在云丹面前发誓,以父事云丹,以弟事达曼。
而达曼是云丹的独子,若达曼身死,他就无法向云丹交代,况且达曼现在还没有死,只是被困在鹿鸣谷,他若置之不理,后果比达曼中伏身死更严重。
刘璟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对达曼围而不打,逼他南下救援,呼厨泉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刘璟的厉害。
大帐内内,呼厨泉负手在来回踱步,他委实拿不定主意,是立刻撤军,还是率军去救援达曼?他真的有点进退两难了。
而就在这时,呼厨泉又得到了消息,两万汉军正向宜云关方向挺进。
..........
第871章 两路出击
就在匈奴大军被陷在洛川道进退维谷之时,呼厨泉曾经一直渴盼的汉军主力终于从萧关出兵了,镇北将军赵云率领五万大军离开了萧关,向高奴县进发。
这支军队由三万步兵和两万骑兵组成,可就算是步兵,也同样有战马代步,另外,还有一万多匹骡马,满着各种军资武器,浩浩荡荡杀向高奴。
这是一次极为漂亮的战略反击,也是汉军众多幕僚高官在雍县定下的战略计划,无论匈奴大军怎么进攻高奴县,汉军都按兵不动,要么匈奴被迫撤回草原,要么匈奴军大举南下。
而只要匈奴军南下,汉军就会千方百计将它拖住,而这时,汉军主力出兵,直击匈奴军身后,截断他的粮草后勤,就会使匈奴军队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军师,你认为匈奴人会从洛川道北撤吗?”赵云骑在战马之上,笑着问法正道。
法正作为军师与赵云同行,另外还有左右副将庞德和张翼,还有包括马岱、冷苞、邓贤、邓艾等一班大将随出征。
法正捋须笑了笑道:“我相信呼厨泉一定会撤军,除非他被困在洛川道,不过我们首先要对付的敌人并不是呼厨泉,而是刘豹的并州匈奴。”
赵云沉思片刻说:“这样说起来,这场战役胜利与否的关键就在汉王殿下是否能拖住匈奴单于。”
“将军说得一点没错,我相信汉王殿下会拖住匈奴军队,而且还有曹军,一旦刘豹渡河西进,曹操岂会袖手旁观?”
赵云点点头,法正说的这些他都知道,有曹操在后面威胁并州匈奴,他并不担心刘豹的军队,关键是呼厨泉,汉王的军队能否将它拖住?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疾奔而至,远远便高喊道:“汉王殿下军令!”
赵云精神顿时一振,催马迎了上去,为首军侯抱拳施一礼,取出一卷信轴呈给赵云。
赵云连忙打开看了一遍,眼中顿时露出兴奋之色,这时,法正催马跟上来,关切地问道:“殿下说什么?”
赵云安耐住心中的激动,把信轴递给法正道:“殿下说,刘去卑已被困在直道,他会尽力拖住洛川道的单于主力,命我们火速进兵,抢在刘豹之前,摧毁匈奴军队的后勤补给大营。”
法正看完信轴,心中也燃起了熊熊战火,立刻对赵云道:“既然汉王殿下如此期待我们,我们又岂能让他失望?”
“军师说得对!”
赵云当即令道:“传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
五万大军加快了行军速度,向高奴县疾速杀去。(书哈哈更新最快最稳定)
灵州自从被刘去卑的匈奴军攻破后,便成为刘去卑在关内一带的后勤重地,以取代被汉军摧毁的奢延海,灵州也就朔方郡,今天宁夏吴忠县一带,这里河渠,光照充足,沃野千里,是灌溉农业的最理想之地,秦汉以来,朝廷曾大规模移民于此,进行开垦耕种,使它成为汉朝重要的粮食来源地。
但从东汉后期起,关陇地区便渐渐沦丧,灵州也不例外,它成为羌人的地盘,羌王阿缓甚至打算在此建国,为此,阿缓频频与呼厨泉接触,想先得到匈奴人的支持,他不惜沦为匈奴人的附庸。
只可惜阿缓犯下一个极大的错误,他没有寻求右贤王刘去卑的庇护,反而去依靠匈奴单于,这无疑就是将呼厨泉的势力引入关内,触动了刘去卑的核心利益,这是刘去卑的大忌。
刘去卑趁阿缓意外暴毙,几个儿子争位内讧的机会,出动大军一举攻下灵州,除了部分羌人及时逃出外,其余羌人要么被屠杀殆尽,要么就沦为了匈奴人的奴隶。
目前,灵州被刘去卑长子刘猛所控制的三个部落占领,整个灵州有十三万人口,其中匈奴人有十万左右,其余都是羌人奴隶,匈奴人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按照五人出一兵的规矩,刘猛可以动员出两万军队。
不过,匈奴人刚刚占领灵州,很多地方都需要动用民力,刘猛便只招募一万三千骑兵,用于保护灵州,并在紧急情况下,前往支援父亲刘去卑。
刘猛一直在留意南方的战争,当他得到消息,汉军主力已从萧关出兵后,他便有了趁萧关兵力空虚,率军夺取萧关的念头,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猛做梦也想不到,他早已成为刘璟的盘中之餐。
灵州的黄河对岸便是著名的贺兰山脉,南北长约五百里,在山脉和黄河之间,是数十里宽的高山灌丛和草甸,是一片极为优良的牧场,这里原本是羌人的放牧之地,但自从匈奴扫灭灵州后,这个贺兰山下放牧的羌人部落也只得放弃牧场,南下河西。
而匈奴人对这片肥美牧场的归属尚有分歧,到现在为止,它是归哪个部落所有还没有定下来,在这片丰美的草原上还看不到成群的牛羊和奔驰的骏马。
不过这天上午,一队汉军骑兵斥候却在草原上飞驰而过,一直向南奔去。
半个时辰后,他们冲上一座高岗,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占地极大营地,数千顶帐篷分布在广袤的原野上,在一定巨大的营帐前,插着两面大旗,一面是汉军的黄底黑龙军旗,一面是这支军队的帅旗,上面绣了一个巨大的‘马’字。
这里便是马超率领的河西军队,汉军在河西有一万五千人,马超为镇西都督,廖化为副都督,邓芝为参军,控制着武威、张掖、居延、酒泉和敦煌等五郡,前不久,马超在雍县参加了刘璟举行的军政议事,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受了刘璟交给他的一个重要任务,夺取灵州,歼灭灵州的匈奴军队。
马超当然明白自己的实力,仅凭他在河西的一万五千汉军,恐怕无法夺取灵州。
为此,他邀请河西各部羌胡势力在张掖会盟,要求他们出兵协助汉军攻打灵州,这个要求得到了羌胡各部的全力支持,复仇心切的羌人各部落出精骑兵两万人,并拿出牛羊百万头作为军粮,和汉军一起,组成了北征联军,这便使马超的军队数量达到三万五千人,马超随即留五千汉军镇守河西,他亲率三万军向灵州方向进发。
大帐内,马超正和廖化、邓芝以及羌人大将北宫训商议军情,按照最初的计划,他们准备在灵州以北渡过黄河,先截断匈奴北退河套的归途,再南下攻打灵州,不过,就在今天一早,马超得到一个重要情报,一支万余人的匈奴军队南下萧关了,这明显是刘猛企图利用汉军主力北高奴的机会,企图偷袭萧关。
这个意外的情报打断了他们北上计划,他们决定立刻渡河,进攻灵州,但究竟是先进攻灵州,还是南下击败刘猛的军队,在这一点上,大家还有一点分歧。
这时,邓芝起身对其他几人笑道:“其实我们不必太拘泥于先对付谁,我们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可以两路出兵,刘猛若得知灵州有失,必然会立刻北撤,我们也半路伏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马超也有此意,他便对廖化笑道:“邓参军的建议正合我意,元俭可率五千军队进攻灵州,我率其余大军阻击北归的匈奴军。”
旁边羌人大将北宫训迟疑了一下,起身对马超行礼道:“匈奴杀我同胞,掳我妇孺,羌人上下无不义愤填膺,进攻灵州,羌人也愿意出兵参与。”
马超再和羌人各部落首领在张掖会盟时便说得很清楚,灵州自秦汉便是朝廷管辖的疆域,这次攻下灵州,将并入汉国疆域,不再归属羌人,不过马超也答应,除了被掳为奴隶的羌人交还羌部落外,匈奴人的牛羊将全部送给羌人,作为他们出兵的奖励,而匈奴人的部落人口则由汉军处置。
虽然这个分配战利的条约对羌人很不公平,但他们也没有办法,这并不是马超决定,而是汉王刘璟的命令,马超只不过代为传达,作为汉国臣民,羌人也只能无条件接受汉王的安排。
不过北宫训还是希望参与对灵州的进攻,这样作为军功,他们也能分到一些其他财物,马超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候他还需要笼络羌人,马超便笑道:“这样!羌人也出五千军,由廖副都督统一率领,一共一万军队进攻灵州,希望这个方案能让北宫将军满意。”
北宫训连忙躬身道:“愿听都督安排!”
北宫训赶去军营点兵,大帐内只剩下马超、廖化和邓芝三人,马超这才对廖化道:“这次攻打灵州,汉王殿下特地关照了几条原则,一个是灵州土地绝不能再归羌人,这次战役结束后,元俭率五千军驻守灵州,实施军屯。
其次是人口,中原人口也不足,不可能再大规模移民到关内,所以就有必要将匈奴牧民变成汉国的臣民,实行半农半牧管理,关键是让他们定居下来。”
廖化眉头一皱道:“匈奴人世代为牧,习惯于游牧生活,让他们定居下来,恐怕会遭到很大的抵触。”
马超冷笑一声,“真正抵触的不是普通牧民,而是匈奴贵族,所以殿下交代,这次攻打灵州,所有匈奴贵族一概处死,不留后患,普通牧民则给他们土地,帮他们建造房子,教他们种地,必须要将他们逐渐转为农耕人口。”
旁边邓芝笑道:“马都督说得不错,其实关键是利益引导,据我所知,匈奴人的税赋也很重,普通牧民每年要将一半以上的新生牛羊上缴,除此之外,男人还要出兵打仗,女人还要去部落首领家中服役,遭受的盘剥也颇为沉重,一但我们实施轻徭薄赋,匈奴人为汉民可以获得更多的收获,生活更好,相信他们不会再想回草原,然后开办学堂,推广农耕技术,再逐渐从中原移民,鼓励通婚,最多五十年后,这些匈奴人就完全汉化了。”
廖化点了点头,“卑职明白了。”
这时,大帐有士兵禀报:“启禀都督,探路的斥候回来了。”
马超立刻令道:“让他进来!”
片刻,一名斥候军侯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都督,我们找到了黄河渡口,就在我们东北方向三十里外。”
马超大喜,当即下令道:“全军起拔,准备渡河!”9
第872章 西复灵州
三万汉羌联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廖化率领,率一万军队北上攻取灵州,另一路由马超亲自统帅,南下迎战刘猛的匈奴军队。
廖化率一万军从南渡口渡过了黄河,军队快速向北而去。
夺取灵州的关键在于灵州县城,这里是刘猛的老巢,城中生活着数千匈奴贵族,而各个部落的普通牧民则以灵州县为中心,分布在方圆百里内草原内,事实上,匈奴人目前所占的土地还不到灵州的三成,包括贺兰山脚下在内其他广袤草原都还没有匈奴人出现,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已是初冬时节,匈奴人需要聚居过冬,另一方面也是匈奴人刚占领灵州不久,还没有完成最后的牧场分配。
天不亮,廖化率领一万军队抵达了灵州城外十里处,这一带原是羌人的农田,没有牧民在这里驻营,大片大片的农田内荒无人烟,远处是稀稀疏疏的几株树木,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十分荒凉萧瑟。
廖化看了看天色,五更已过,东天空还没有泛起鱼肚白,夜空晴朗,挂着几颗半明半亮的星星,虽然已经过了最黑暗的一刻,但夜色依然很深,正是攻城的机会。
这时,两名斥候飞奔而回,向廖化施礼道:“启禀副都督,卑职已探明城上情况。”
“城头现在有多少军队?”
“城头现在只有四支巡哨,每边城墙一队,一队士兵约二十人,另外在南北两座城头上有几名士兵,其余便不再有敌军。”
敌军并不多,但廖化还是有些犹豫,关键是他现在不知道灵州县内的驻兵情况,按理,刘猛不可能把全部军队带走,总会留下一部分军队驻守要害之地,他是不是应该先摸清城内驻军的底细,再出兵攻城呢?
但沉思良久,廖化最终还是决定立刻攻城,他有一万军队,又是突袭县城,就算城中有驻军,也未必能抵挡住他的进攻,廖化当即将手下得力干将张印找来。
张印跟随廖化多年,从一名什长累功升为牙将,是廖化得力的左膀右臂,他上前抱拳道:“请将军下令!”
“我给你一千精锐,还有二十架攻城梯,趁现在敌军防备不足,你用雷霆之速,给我夺下西城门,放火为号,我率大军进城!”
“遵令!”
张印率本部一千士兵向西城奔去,廖化望着他们奔远,当即令道:“大军准备出击!”
一千军队在张印的率领下,迅速接近了城池,城池并不高大,只有两丈四尺左右,爬上一株大树便可清晰地看见城头上的情形,一名士兵在大树上观察城头巡哨军,这时他低声喊道:“将军,巡哨向南去了!”
张印一摆手令道:“走西北角!”
黑暗中,士兵们迅速奔跑,此时城上的巡哨正好背对他们向边走去,一千士兵动作迅速,一直奔至护城河边,他们搭上长木板,冲过了护城河,就在这时,城头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钟声,他们躲过了西城上巡哨士兵,不料却被北城头的哨兵发现了。书哈哈
‘当!当!当!’
刺耳的钟声在城头上敲响,有士兵在大喊:“快去禀报,有敌军偷袭!”
城头上有箭矢射下,两名士兵躲闪不及,被箭矢射中,先后惨叫两声,**下了护城河,张印当即立断道:“攀城!”
二十架攻城梯搭上了城墙,五百士兵迅速向城头攀去,另外五百人则举弩向城头放箭,密集的弩箭射向城头,将城头上的二十名守军死死压住,汉军忽然停止了射击,只见张印一跃而上,率先杀上城头,手中长枪向匈奴守军刺去,一连刺翻三名匈奴士兵。
这时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兵杀上城头,其余十几名匈奴士兵见势不妙,调头便向城下跑去,大喊大叫:“是汉军,汉军上城了!”
“不要管他们!”
张印止住了要追赶的士兵,立刻喝令道:“先攻占西门!”
数百士兵大喊一声,一齐向西城门杀去。
廖化此时已率军在距离城池约两里外的一片旷野里等候,他心中多少有点紧张,天空已翻起鱼肚白,天色已麻麻亮,再不夺取城池,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这时,另一名羌人大将杨速靠近廖化身边低声问道:“将军找我吗?”
廖化对他道:“城破后,由羌军入城,我要率军去收降羌人牧民。”
杨速大喜,城中大部分都是匈奴贵族,财富极多,他们可要发一笔横财了,但他随即又想到匈奴人对羌人的屠杀,咬牙切齿问道:“城破后,是否可以屠城?”
廖化沉吟片刻,便点点头道:“如果要屠城,就杀干净一点,城中男子,无论长幼,一个不留,另外,官方仓禀和刘猛的府邸必须由汉军掌控,你们不准动,还要一条要记住,不准放火烧城!”
杨速抱拳行礼,“卑职记住了!”
他转身离去,廖化又对一名亲兵道:“等会儿告诉张印,让他们占领官方仓禀和刘猛的府邸,尤其控制城门,不准任何逃脱!”
士兵答应一声,立刻向城门处奔去,就在这时,西城楼上点燃了一团火焰,格外的醒目,杨速激动得大喊一声,“弟兄们,复仇的时候到了,杀进城去!”
五千羌兵齐声怒吼,他们催动战马,挥舞战刀,向灵州城内杀去,而廖化则率领四千汉军骑兵,向城池北方奔去,他们的目标是普通牧民,不准他们逃回河套。
城内哭声、惨叫声大作,杀红了眼的羌人士兵不再顾及男女老幼,在县城内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刘猛率领一万匈奴骑兵离开灵州只有两天,匈奴骑兵沿着清水河一路南下,终于抵达了高平县,高平县已是一座空城,就在三个时辰前,从三水县传来的烽火警告了这座军城,也警告了萧关守军。
此时萧关守军确实不算多,只有四千人,由赵云部将梁颂率领,他看到了烽火警报,立刻做出决定,将高平县的一千守军撤回萧关,集中力量防御萧关,同时也将县城内两百余户居民和商贾也一并撤回。
与此同时,梁颂又派人回安定县求援,希望驻扎安定县的三千军队也前来援助自己。
刘猛杀到萧关时,天已经黑了,他手中的攻城武器只有十几架攻城梯,难以对萧关产生威胁,刘猛命令军队进驻高平县,又命令一名千夫长去附近砍伐树木,制造简易攻城梯。
入夜,刘猛站在高平县城墙上,眺望远方的群山巍巍,以及黑黝黝的萧关城墙,但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烦恼,这种烦恼的根源是他这次出兵南下,他是擅自出兵,他的父亲刘去卑是希望他能抓紧时间经营灵州,然后他们会以灵州为后勤重地,向河西发动攻势,占领河西走廊,一旦他们占领整个关陇地区,他们就势力将会空前壮大,可以匈奴本部分庭抗礼,不必再看呼厨泉的脸色,这是刘去卑父子的最大心愿,建立属于自己的帝国。
但匈奴单于呼厨泉却是明确要求他出兵,也就是这次行动,一旦汉军主力离开萧关,杀向高奴县,刘猛便可率军偷袭萧关,或者截断汉军的补给线,虽然刘猛知道自己应该听从父亲之言,以大局和前途为重,但他骨子里却愿意执行单于的命令,这是他盼望已久的一刻,攻克萧关,杀入关中,为匈奴帝国立下不世之功。
刘猛经不起呼厨泉的一再催促,而他父亲却没有消息,踌躇良久后,刘猛终于决定执行单于的命令,突袭萧关,或者截断汉军的后勤补给。
而此时,萧关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不是只有一座空关,而是有不少军队驻守,想攻下萧关似乎并不容易,这让刘猛心中有些失落,或许他明天可以改变目标,杀向马岭河谷,截断汉军的补给线,这也是呼厨泉给他另一个任务,一旦汉军从萧关出兵,汉军的补给线最有可能走马岭河道,如果切断汉军补给线,令汉军主力不战自溃,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功劳。
想到这,刘猛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早,他再仔细观察一番,如果萧关真的难以攻下,他也就不必为此损兵折将,转道去截断汉军补给线,任务轻松简单,而且收获颇丰。
刘猛刚刚作出决定,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隐隐有人在城下大喊:“小王爷在哪里?”声音颇为焦急。
刘猛一怔,他快步走到西城墙上,探头向下看了看,似乎是两名匈奴士兵,刘猛立刻令道:“带他们上来见我!”
片刻,两名士兵被带了上来,两人神情惶恐,见到刘猛便急道:“小王爷,我们是黄河南渡口的哨兵,就在昨天上午,一支军队从西面而来,渡过了黄河,向灵州去了。”
刘猛大吃一惊,一把揪住士兵的衣襟,大吼道:“是哪里来的军队?”
士兵吓得战战兢兢道:“好像是河西过来的军队,有汉兵,也有羌兵,大约有一万人左右。”
刘猛瞪大了眼,他忽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士兵,冲到女墙对城内大吼大叫,“立刻集合整队,快一点,我们老巢就要被端了!”9
第874章 东援高奴
此时灵州的战役已经结束,十几万匈奴妇孺老幼成了汉军的俘虏。而羌人攻进灵州城,除了刘猛的府邸和官仓被汉军控制住外,其余满城男女妇孺都被羌人屠杀。住在灵州城内的匈奴人约六千余人,基本上都是匈奴贵族,各个大小部落的酋长和他们的兄弟子侄、妻妾子孙,以及服侍他们的奴仆,羌人杀红了眼,无论男女老幼,主人仆从,一概屠杀殆尽,整个灵州城内变成了修罗地狱。
按照双方的约定,匈奴人的数百万头牛羊作为战利,归羌人所有,其余疆土及财产人口皆归汉军,但羌人在对匈奴骑兵的战争损失惨重,战死四千余人,作为对战死者的抚恤,马超又下令将官仓中的二十万张羊皮作为战争抚恤送给了羌人。
灵州城内,一千余汉军士兵正在忙碌地处理尸体,羌人已经撤出县城,驻扎在县城以西,杀牛宰羊,喝酒庆祝,按照羌人的风俗,战争获胜要举行三天三夜的酒宴,以示庆贺。
而汉军大营则在县城东面,除了八千余汉军外,还有十几万被汉军俘获的匈奴普通牧民,汉军戒备森严,不仅要防止匈奴人逃跑,同时更要防止羌人喝醉酒过来抢夺女人。
马超在廖化的陪同下,视察这座两个月内被屠杀了两次的县城,县城内已看不见匈奴人,到处是忙碌的汉军士兵,将一具具尸体火化后深埋。
廖化摇了摇头,叹息道:“羌兵着实很残暴,毫无军纪可言,不仅将城中的妇孺老人屠杀殆尽,连我事先下令不准烧房,他们也不遵从,照烧不误,这个县城基本上算毁了。”
马超没有说话,杀尽匈奴贵族本来就是他的意思,借羌兵之手杀尽也未为不可,倒是这座县城被毁坏殆尽,着实有些可惜,马超看到不少被烧毁的建筑还保持着一点大致的棱廓,可以想象从前的精美绝伦,羌王阿缓用了二十年时间苦心经营的都城,就这么毁了。
想到羌王二十年的苦心经营,马超顿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从前羌王的珠宝财富,还在吗?”
廖化点点头,“我下令汉军控制住刘猛的府宅,我就估计那些财宝都在刘猛府中,果然被我猜中,请都督随我来!”
廖化带着马超来到刘猛府内,这里是原来羌王阿缓的王宫,也是城中唯一保存完好的建筑,是仿造中原的宫殿修建,装潢得富丽堂皇,精美绝伦,随处可见昂贵的瓷器和来自波斯的地毯。
他们走到后宅,来到一座戒备森严的大房前,整座房屋是由青石砌成,竟没有一扇窗户,大门也是由生铁铸造,门口站着八名士兵。
“打开门!”廖化令道。
两名士兵各自打开一把铜锁,推开了铁门,马超走了进去,顿时一阵惊叹,这里就是一座仓库,摆满了一排排铁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金银器皿,以及各种玉碗晶瓶,最多的却是玉盒,每一只玉盒里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
在最里面则整齐地码放着近百口大木箱子,“那些是什么?”马超指着箱子问道。
廖化笑了笑道:“我们进来也被吓了一跳,这些东西应该是在羌人的官仓内,上面有编号,和官仓内的账簿记录对得上,但现在却变成了刘猛的私人财富。”
廖化走上前,打开了几只大木箱子,顿时金光闪烁,光彩耀眼,里面竟是一块块的金锭,全部都是黄金,马超也有些呆住了,他慢慢走上前,轻轻抚摸这些黄金。
他听逃跑到河西的羌人高官说过,羌王为了建国,二十年来开采并收集了大量黄金,足有五万斤之多,那是灵州羌人最大一笔财富,藏在官仓的地宫内,却没有想到,这些黄金竟然在刘猛的家中。
马超立刻回头对廖化令道:“立刻封锁消息,绝不能让羌人知道这些黄金。”
马超停了一下,又毅然道:“夜长会梦多,这些黄金和财宝不能留在灵州,就辛苦元俭一趟,今晚就出发,你亲自率两千骑兵将它们送入萧关。”
廖化立刻躬身施礼,“遵令!”
就在马超率军攻占灵州的第二天,赵云率领的五万大军也抵达了高奴县,此时天色已晚,大军在距离高奴县约二十里外的旷野里扎下大营休息。
军队是行军途中扎营,用不着构筑板墙,只是扎下大帐,又用辎重大车在大营四周包围一圈,在最外面插下二十万支长矛,组成外围防御矛阵。
但赵云为人谨慎,又派出五百名巡哨在方圆十里内布控,这样,就算匈奴军队连夜偷袭,也很难得逞。
大帐内摆放着一架长宽各两丈的沙盘,这是刚刚才制做成功的关内地形沙盘,一共两部,另一部在刘璟手中。
赵云正和法正站在沙盘前商议作战方案,法正心中颇为得意,尽管他从前的方案遭到大将们的坚决反对,但最终汉王殿下还是令他和赵云出征高奴,这就是对他的信任,让法正心中感恩不尽,也使他更加兢兢业业。
法正拾起木杆,指向高奴城道:“根据最新的斥候情报,目前匈奴军在高奴县约还有一万人,不再攻城,而是以防御为主,大营在城南,旁边还有一座泥土修筑而成的羊马城,这就应该是匈奴大军后勤军粮重地,但我敢肯定,现在匈奴大营内的兵力最多只有五千人。”
“为何?”赵云不解地问道。
法正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既然是后勤粮草重地,匈奴人就要不断派兵向南送粮,匈奴南下的八万大军消耗巨大,只送一趟是远远不够,必须连续不断送粮,这样,在南下道路上的粮队至少需要六队,三队去,三队返,他们没有民夫,每队至少千人,那路上就有了六千人,再算一支返回的粮队,所以大营内的匈奴军最多只有五千人。”
赵云点点头赞道:“军师果然了得,洞察秋毫,运筹于帷幄之中,既然敌军兵力不济,我们是否可以明天上午一战全歼敌人?”
法正半晌方道:“虽然这是破敌正途,但依我之见,最好还是压而不打。”
法正说得很含蓄,其实就是不同意赵云明早破敌的思路,赵云听懂他的意思,连忙拱手,“请军师教我。”
在汉军大将中,法正最喜欢赵云,不光是他喜欢,包括庞统、贾诩、司马懿这些军师都喜欢和赵云共事,这是因为赵云虽然身居军方高位,却始终谦虚自律,爱兵如子,敬重职军官,深得军方各方的爱戴。
这次赵云和法正出兵,可以对法正的建议是言听计从,令法正深为感动,他也决定尽心辅佐,为赵云谋取不世之功。
法正不慌不忙道:“赵将军可知这次汉军与匈奴作战的目的是什么?”
赵云沉吟一下道:“我听汉王殿下说过,我们要迁都长安,就必须要消除北方的威胁,驱逐匈奴,收复关内各郡。”
“定都只是一方面,更重要是收复关陇失地,重建大汉帝国之威,这样,当汉王继承汉朝社稷大统之时,才会让天下人觉得,汉王是名至实归,这是在收拢天下人心。”
赵云默默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殿下又要答应曹操为主,还用天子之名,这岂不是和汉王的初衷相违背?”
法正笑了起来,“这不过是一种政治姿态罢了,但公道自在人心,汉军打了多少,曹操打了多少,这中间的是非曲直,相信人人心中都有一本帐,不须要刻意说明。”
“我明白了!”赵云点了点头。
法正又接着说:“所以我们必须从大局出发,要利用这次战役彻底打残匈奴人,要让他们数十年内不敢再南下一步。”
“请军师直言,我听军师的安排。”
法正捋须道:“我之所以说,压而不打,南面的匈奴单于迫于粮食后勤的压力,他必然会派人去向刘豹求援,等刘豹大军渡河西征,曹操就会出兵并州北部,直捣刘豹老巢,等刘豹仓促东撤时,便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必须要一战击溃刘豹的军队,彻底铲除并州的匈奴人。”
“如果是这样,匈奴单于趁机北撤,逃脱于我们的围剿,这岂不是一大遗憾?”
法正眯眼笑道:“匈奴单于能不能逃走,却是要看天意。”
赵云恍然大悟,躬身施礼,“得军师的谋划,是赵云之幸也!”9
第875章 困兽犹斗
呼厨泉率三万骑兵且退且走,已退到了雕阴县,而刘璟亲率五万汉军步步紧逼,一直不离呼厨泉十里,而洛川道内森林密布,只有河**两边狭窄的空地,不利于骑兵作战。
呼厨泉又担心后背有伏兵,使他遭遇南北夹击,他不敢大意,一面派兵探查,一面缓缓撤退。
此时,呼厨泉已经不管达曼的死活,他已意识到,他们大举南下,最终落入了汉军的陷阱,这个时候,他们若能够平安返回草原,已经是大幸了。
三万匈奴军撤到了雕阴县,这里也是匈奴一处后勤中转站,有三千驻军,进了雕阴县,得到了粮草补给,这才让呼厨泉稍稍松一口气。
雕阴县正好位于洛川道的最开阔处,这里其实是一座盆地,直道和洛川道在这里交汇,地势豁然开朗,盆地内有大片平坦的原野,很适合骑兵作战,匈奴骑兵倒是可以和汉军一战了。
不过呼厨泉之所以在雕阴县按兵不动,并不是他准备与汉军决战,而是他刚刚得到送粮队伍的消息,五万汉军主力已抵达北面的高柔县,实际上对他已形成南北夹击之。
这让呼厨泉大为惶恐,如果他继续向北撤退,就会再次进入森林密布的洛川道,南北两支汉军就必然会将他堵在洛川道内,骑兵无法施展,粮食断绝,他和困死在直道上的刘去卑又有什么区别?
他立刻派一队心腹亲兵赶往并州,用金箭令命令左贤王刘豹出兵高柔,这是他们事先约好,刘豹向他承诺,至少出五万精锐之军来高柔县参加会战,现在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城头之上,呼厨泉心急如焚地向南眺望,他远远可以看见十里外的汉军大营,驻扎在一座高地上,一面镶有金边的黄底黑龙大旗在大营上空迎风飘扬。
呼厨泉轻轻叹了口气,那是汉军的王旗,说明汉王刘璟就在大营内,这时,呼厨泉又向西南方向望去,三十里外便是雕令关,他想起了被汉军困死在直道内的刘去卑大军,他们粮食早已断绝,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生死如何了?
还有逐日王达曼,他现在应该已被汉军歼灭,真不知道自己回去怎么向他父亲交代?
“单于!”
羯人大酋长石勒出现在呼厨泉身后,他躬身道:“微臣有件事想和单于商量。”
“什么事?”
石勒犹豫一下道:“微臣想率领本部前往直道,去救援右贤王。”
呼厨泉知道他不是想去救援刘去卑,而是想去救援与刘去卑在一起的儿子石鞣,呼厨泉心中略有些歉疚,便柔声道:“你部属军队已经不多,恐怕攻不下午亭关。”
石勒咬牙道:“微臣还有五千羯人士兵,拼死也要攻下午亭关,微臣相信他们有战马为食,现在应该还活着。”
一句话倒提醒了呼厨泉,对啊!刘去卑粮食虽然断绝多日,但他们可以杀马为食,至少可以支撑半个月,自己现在轻言放弃,是有点不太仁慈。
呼厨泉毕竟是匈奴之主,刘去卑是匈奴重要贵族,他不顾刘去卑生死,回去也难以向其他贵族交代,而且若能营救出他们,也能给自己增加一支有生力量。
不过要呼厨泉派出重兵全力去营救,也不太可能,刘璟亲率大军虎视眈眈在旁,兵力若分散,正好被他各个击破。
呼厨泉又打量一下石勒,心中暗忖,‘此人一心救子,必然会拼命攻打午亭关,不如就让他去,赌上这一回。’
想到这,呼厨泉便笑道:“大酋长率五千人恐怕不够,我再给你五千军队和二十部攻城梯,一共一万军队,希望你能攻破午亭关,救出儿子。”
石勒心中感动,连忙躬身施礼,“单于救子之恩,石勒铭记于心。”
石勒心如火焚,立刻率领一万军队离开了雕阴县,浩浩荡荡向西南方向的雕令关奔去,呼厨泉望着他们奔远,又看了看正南方的汉军大营,心中着实有点担心,一万军队太张扬了,恐怕逃不过汉军斥候的眼睛,刘璟会让他们顺利前往直道救人吗?
就在呼厨泉远眺汉军大营之时,刘璟也正好站在一处高地,眺望北面的雕阴县,现在刘璟所有的战略,就是一个字‘拖’,将匈奴人拖在关内,无法返回草原,现在已是十月下旬,只要进入十一月,第一场大雪就会到来。
此时刘璟得到赵云送来的快信,五万主力已抵达高柔县,堵住了匈奴单于北上之路,完全实现了贾诩定下的南北夹击的计划。
同时,按照当初在雍县定下的计划,马超也应该已经出兵攻打灵州,灵州兵力薄弱,只要马超不大意,应该能顺利攻下灵州。
一环环的计策都已一一部署,现在就等刘豹渡黄河西援,便可给太原的曹操军队创造条件了,这也是司马懿出使太原时,和曹操商议的既定策略。
就在这时,一名骑兵斥候疾奔而至,在稍远处大喊道:“启禀殿下,我们发现一支万余人的匈奴军队出了雕阴县,向西南道而去。”
刘璟不由一怔,居然走西南道,这可是去雕令关啊!难道呼厨泉还想去救刘去卑不成?
想到这,刘璟立刻回头,向身后的刘虎望去……
石勒率军一路小心翼翼缓行,尽管他心急如焚,但他也不敢下令纵马疾奔,那会激起漫天尘土,马蹄声也会引来敌军的注意。
“大酋长,我们这不是夹着尾巴走路吗?”
一名匈奴千夫长对他们的小心缓行极为不满,他催马上前冷冷对石勒道:“我们是骑兵,而对方是步兵,在这片旷野里,应该是汉军惧怕我们,他们若敢追来,正好狠狠教训他们。”
石勒心中恼火,对方只是一名千夫长,就敢如此对他无礼,可见匈奴人根本就没有把羯人放在眼中,但现在他还不敢得罪匈奴人,他还需要这些匈奴人去助他攻克午亭关,石勒只得忍住气道:“这是单于的命令,不准我们暴露,将军若有不满,回来可以向单于投诉,但现在我们必须谨慎行军,不能让对方发现我们。”
千夫长见他把单于搬出来,不由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但走了几步又停下道:“只怕汉军斥候早就发现了我们。”
石勒心中顿时有些担忧起来,他知道千夫长说得有道理,刘璟在城外布满斥候,他们出城时动静很大,对方岂能不知?
石勒心中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匈奴骑兵走的是西南道,有一片长条型的树林和盆地相隔,汉军大营虽然驻扎在高处,最近处只相隔三里,但也不容易发现他们。
匈奴骑兵一路小心翼翼,并没有惊动到汉军大营,当他们过了汉军大营,石勒心中大喜,立刻喝令加快速度,一万骑兵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般向数十里外的雕令关奔去。
当他冲过西南道后不久,前方直道便出现在眼前,但石勒却忽然勒住了战马,不安地望着前方,只见直道入口在两座山谷之间,而山谷前,一支军队拦住了他们去路。
这是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每个士兵身披重甲,从头到脚厚厚层层,只露出一双眼睛,每人手执一把一丈五尺长的长刀,柄短刃长,在阳光照射下寒光闪闪。
对方是重甲步兵,约三千人,列队成排,将六十丈宽的直道入口封锁得严严实实,石勒回头对刚才的千夫长冷冷道:“你不是想和汉军一战吗?现在机会来了,你是否愿打头阵?”
千夫长心中也有一点不安,但刚才他的话说得太满,使他此时没有台阶可下,他只得硬着头皮高声道:“我当然愿意一战!”
“好!我给你三千军队,祝你旗开得胜。”
石勒厉声喝道:“擂鼓助威!”
‘咚!咚!咚!’急促的战鼓敲响起来,这是作战的命令,千夫长挥舞长矛大吼道:“跟我冲垮他们!”
匈奴骑兵骤然发动,三千骑兵在旷野里疾奔,速度越来越快,如狂风暴雨,他们挥舞战刀,大声吼叫,匈奴骑兵就像一把无比锋利的锐矛,又像一把无比沉重的铁锤,要将敌军撞成碎片,踩踏成泥,冲毁一切,披靡一切。
“杀啊!”匈奴骑兵的马蹄声惊天动地,以力拔山兮之力撞向重甲步兵。
刘虎早已看惯了这一切,在敌军骑兵还有两百步时,他冷冷令道:“四排出刀!”
鼓声响起,前四排一千百把雪亮的斩马刀形成了一片密集的刀林。
匈奴骑兵终于如滚滚乌云冲至,为首是三百名骑兵,迅如奔雷,气势惨烈,激起漫天黄尘,以千钧之力向重甲步兵撞击而来。
在一片惨叫声中,骑兵群轰然撞上了刀林,顿时血雾弥漫,肢体横飞,但与此同时,一股无以伦比的力量迅速由刀尖传到刀柄,最后消失在大地之上,这是重甲步兵对付骑兵最艰难的一步,那就是骑兵的第一次撞击,力量极为强大,但如果能顶得住,那后面的骑兵会形成连环相撞,反而造成他们之间的死伤惨重。
重甲步兵身经百战,早已有丰富的经验,任凭强烈的疾风扑面,他们依然如泰山般纹丝不动,不过还是有十几名重甲步兵被强大的力量撞飞出去。
大部分士兵都顶住了匈奴骑兵的冲击,三百名匈奴骑兵连人带马几乎都死伤殆尽,他们有的被锋利的刀尖刺穿,有的撞上刀刃,人头滚落,四肢横飞,死人死马堆积在重甲步兵阵前。
巨大的冲击力没有能撞开缺口,给匈奴骑兵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后面的骑兵停不住战马,接二连三地撞击在一起,惨叫声响成一片。
刘虎见第一轮冲击已经消失,又高声喝令道:“成排列战!”
八排三千重甲步兵迅速列成重甲步兵军阵,开始挥刀向前一步步劈杀,和三千骑兵激战在一起,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两支军队在直道前的旷野里展开了血腥厮杀。9
第876章 东来之军
“大酋长,弟兄们杀不过去!”一名浑身是血的羯人千夫长奔至石勒面前大声喊道。 石勒的心在颤抖,浑身冰凉,尽管他也曾经历了很多事情,但眼前这极为血腥的一幕,让他如坠冰窟。 在短短两百步长的战场上,堆满了匈奴骑兵和羯人骑兵的尸体,数千具尸体层层叠叠,几乎没有一具完整,面目狰狞的人头、露出白骨的四肢、被斩断的躯干,人和战马的血混在一起,汇聚成一条小溪,流进路边的草丛里。 这残酷血腥的一幕使很多年轻的匈奴士兵都吓得浑身抖,三次冲击失败,葬送了三千多人的性命,汉军重甲骑兵依旧巍然屹立,他们仅仅只死伤数十人。 如此残酷的士兵损伤对比让石勒心寒了,他完全相信,就算他们全军阵亡,也休想冲过汉军那如山一样的刀阵。 “收兵!”石勒痛苦地下达了命令。 匈奴军队钟声敲响,两千余名骑兵如潮水般退下,汉军重甲步兵也不追赶,他们缓缓后退,使血腥的战场完全空了出来,那简直不是战场,而是屠宰场,很多匈奴士兵都不忍地扭过头去,但他们却无法回避那无处不在的血腥气息。 石勒呆呆地望着远处数百步外的重甲步兵,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军队,简直就是骑兵的克星,在屠杀数千骑兵后,他们自己只损伤几十人。 望着那如密林一般闪闪光的寒刀,望着密密麻麻排列成山一般的人墙,石勒不由长叹一声,回头令道:“撤回雕阴县!” 匈奴士兵早已被杀得胆寒战栗,当石勒命令下达,所有人都调转马头向北奔驰,他们急切地想要远离这群从地狱来的恶魔屠夫,离他们越远越好。 战马疾奔,马蹄声如雷,六千余名匈奴和羯人骑兵很快便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 数千匈奴骑兵沿着山体边缘的西南道一路向雕阴县城方向疾奔,这时他们已经顾不上是否会惊动数里外的汉军大营,也不管前方是否会有伏兵,每个人都失魂落魄,只管逃命。 就在他们刚刚奔出数里,他们忽然停住了,前方道路上横着数十根粗壮的大树,拦住了去路,石勒万分惊讶,他们来时一路平坦,哪里有些大树拦路。 “不好!”他忽然反应过来,汉军一定有伏击。 但已经晚了,只听头顶上传来一阵梆子响,左侧的山坡上出现了万余名汉军弓弩手,一起张弓举弩,向山下的匈奴骑兵放箭,万支箭矢如疾风暴雨,密集地射向山脚下的匈奴和羯人骑兵。 骑兵们措不及防,纷纷落马,惨叫声响彻原野,骑兵们乱成一团,而头戴银盔,身披金色大氅的石勒是汉军射击的重点,瞬间,他连人带马被射成刺猬一般,轰然倒下,只两轮弩箭伏击后,骑兵便死伤过半。 西南道左面是延绵的丘陵低山,右边是一条宽约五六丈的人工河渠,从北面的雕水引水而来,又从这条河渠分出无数支渠,流向盆地内的农田,形成一片完整的灌溉体系。 在人工河渠的东面则是一片密林,密林呈长条型,宽只有百余丈,长却有十余里,这片密林曾是盆地森林的一部分,当盆地变成良田,这片密林也就成为最后的幸存,成为挖掘河渠人们的遮阴避雨之所。 而现在,这片长条型的密林却成了匈奴士兵们的逃命避难之所,数千幸存的士兵纵马跳入河渠内,所幸是冬季,河渠内的水很浅,除了少部分被射死在河渠内,其余士兵都纵马上了对岸。 但噩运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数千士兵刚刚冲上对岸,对面的森林内同样传来一声梆子响,数千支箭从四面八方射向这群走头无路的匈奴骑兵,匈奴骑兵惨叫落马,战马中箭,只奔跑几步便一头栽进河水中。 密林中的箭只射了一轮,数千汉军长矛兵从密林中冲出,锐利的长矛刺向岸边的匈奴骑兵,他们毫不留情,就连很多下跪投降的匈奴士兵,也被无情地刺死,人马尸体都被挑入河中,除了不到两百骑兵在一名千夫长率领下沿着河渠向北突围成功外,其余六千余匈奴士兵被两万汉军伏兵全歼。 两万汉军迅撤回了大营,西南官道上、小河中、密林旁的岸边到处是被杀戮的匈奴人和羯人骑兵的尸体,一群群乌鸦在天空盘旋,兴奋地扑下来。 事后,这些尸体全部被抛入河渠中,这段十余里长河渠也随之废弃了,成了匈奴人的坟墓,当地人又在密林的另一边重新挖掘了一条新的灌溉河渠 石勒军队被汉军全歼的消息传到了雕阴县,呼厨泉被惊得目瞪口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刘璟怎么可能让他们顺利去午亭关救人,而且他们兵力由此被分散,刘璟便抓住这个机会,将他们聚而歼之。 呼厨泉心中万分懊悔,他真不该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石勒是要去救儿子,所以他不计后果,而自己非但不阻止他,还居然再给了他五千军队,天真地以为他们能攻下午亭关,放出刘去卑的军队,他真的太愚蠢了。 整整一夜,呼厨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反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软肋所在,他身边没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辅佐,才使他昏招迭出。 从一开始决定南下,他们便犯下了战略性的错误,导致他们后来越来越被动,最终吞下了今天的苦果,但凡他身边有一个才智出众的谋士,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天快亮时,呼厨泉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双眼通红,嘶哑着声音对等候在外面的侍卫们道:“去传我的命令,死守城池,不准再轻举妄动!” 呼厨泉终于想通了一点,虽然刘璟的目的是要把他拖在洛川道上,但如果他仓促北撤,却会死得更惨,北面有五万汉军主力堵截,南面有刘璟亲率五万大军追击,有十万大军前后夹击,而他只剩下两万余人,最后就会像石勒一样,被乱箭射成刺猬。 与其全军覆没,还不如等待刘豹的救援军队,或许那时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并州西河郡,这里位于吕梁山以西,是并州与关内最近的一郡,只有一条黄河相隔,西河郡以湫水为界,湫水以北属于匈奴人的地盘,而湫水以南则是由汉人控制。 几十年,双方一直保持着这个默契,湫水以南汉人大量聚集,以离石县为中心,分布着大片农田,而 湫水以北却是人口稀少,原野荒凉,虽然也有少量从事农业的匈奴人,但更多却是游牧民族的牧场。 这天上午,在湫水入黄河的河口处,出现了无数的匈奴军队,声势浩大,一眼望不见边际,河边堆满了大大小小数千只羊皮筏子,匈奴军队准备从这里渡过黄河。 湫水河口是渡黄河的理想之地,汉朝时这里有一个渡口,但现在已荒废,这一段水流平缓,河道也不宽,河面下没有暗流漩涡,极为适合皮筏渡黄河,匈奴人每次渡黄河,都是选择这里。 黄河边上,数十名匈奴将领簇拥着一名四十余岁的匈奴军领,此人头戴金盔,身披金甲,皮肤微黑,目光如鹰一般注视着河面上的数十只羊皮筏子。 他便是匈奴左贤王刘豹,刘豹是刘去卑胞弟,兄弟二人一东一西,控制着中原的北方之地,这次刘豹之所以答应出兵,其实并不呼厨泉的请求,而他兄长刘去卑的要求,当然,也是刘豹自己对局势的判断。 刘璟势力进入关陇,不仅是威胁刘去卑的利益,一旦汉军东进并州,必然也会威胁到他刘豹的切身利益,就在去年,汉军趁并州空虚之际,轻易夺取了太原,尽管事后刘璟退出了并州,但他的举动却让刘豹看到了未来的危险。 也正是基于这个考虑,刘豹才毅然决定趁汉军力量还未壮大之机,配合刘去卑彻底击败汉军,将刘璟势力彻底赶出关陇。 只是刘豹还是有点担忧曹军,曹军在太原集结了十万兵力,尽管曹操给他的解释是,保持中立,维护并州稳定,但在鼠雀谷伏击汉军使者一战中,曹操却出兵保护了汉军使者,这便给刘豹的心中蒙上一层阴影,不过这件事是他理亏,匈奴军擅自越境,没有事先通告曹操,所以双方都对此事保持沉默。 虽说如此,但刘豹还是认定曹操是一个极为阴险之人,就算他出兵协助刘璟,也只是做做样子,对曹操而言,刘璟才是他最大的协议,而不是匈奴,能借匈奴之手铲除刘璟这个劲敌,曹操何乐而不为? 刘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他也是谨慎之人,他并没有将全部八万军队都带去高奴,而是留下了三万军队,让长子刘罗统帅,他自己亲率五万大军,准备渡河去高奴,配合呼厨泉的大军,迎战汉军主力。 这里面就有了一个问题,刘豹并没有了解到真实的情报,他不知道刘去卑已被困死在直道,也不知道呼厨泉在洛川道遭遇重挫,他接到道呼厨泉送来的快信,只是说,汉军主力终于被引到高奴城,让他按照原计划出兵,配合匈奴主力迎战汉军,这就是匈奴内部的尔虞我诈之处,呼厨泉很清楚,如果对刘豹说了实话,刘豹就不会再出兵了。 刘豹做梦也想不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匈奴大军便已经沦落到即将灭亡的程度。 这时,一名将领骑马飞驰而来,躬身对刘豹禀报:“启禀贤王,试验完毕,河水可以渡河!” 刘豹点点头,厉声令道:“传令全军渡河!”
第878章 并州匈奴
呼厨泉的后勤大营一直汉军的监视之下,大营内只有四千匈奴士兵,没有单于的命令,他们不敢弃营而走,但也不敢赶着牛羊离开大营南下,那样他们必死无疑,他们就像被逼在墙角的羔羊,无助等待着被屠夫宰杀,或者主人来救他们。
就在这时,他们得到了并州匈奴渡过黄河消息,军营内沸腾了,士兵们纷纷收拾行装,准备向东撤退,和左贤王的军队汇合。
但就在这时,军营哨塔上的警报钟声敲响了,‘当!当!当!’有士兵奔跑大喊:“汉军从西面杀来了!”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感受到大地在颤抖,远处尘土飞扬,黑压压的汉军骑兵正向大营疾奔而来,匈奴大营内一阵大乱,士兵心慌意乱,纷纷上马奔出军营,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数十万头牛羊,只管自己的性命。
但匈奴骑兵刚刚奔出不到三里,铺天盖地的箭矢便从侧面树林内疾射而来,匈奴骑兵纷纷惨叫中箭,紧接着鼓声如雷,无数汉军士兵从树林内冲出来。
这时高奴县城中的汉军,他们得到赵云的消息,在张任的率领下,三千军队就埋伏在旁边的树林内,张任一马当先,大喊道:“兄弟们,雪耻之日就在今天,杀啊!”
高奴守军被匈奴大军包围了数月之久,每个人的心中都憋足了怒火,这一刻,他们终于得到发泄,每个人都大喊着向匈奴骑兵冲来,尽管都是步兵,但他们作用是拦截敌军逃跑。
长矛疾刺,战刀劈砍,匈奴骑兵心急如焚,拼死要杀出一条血路,而汉军士兵愤恨万分,死活不让他们突围,双方激战在一起。
而就在这时,马岱率领一万汉军骑兵终于杀来了,马速疾快,瞬间便杀进了匈奴人的队伍中,将匈奴骑兵冲得七零八落,他们迅速包围,两支汉军汇合,截断了匈奴骑兵的退路
剿灭匈奴后勤大营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迎战刘豹的军队才是汉军主力的重要任务,赵云率领五万大军一路向东而行,次日下午,他们终于在枣林镇外的旷野里遇到了刘豹的大军,赵云立刻喝令大军在旷野摆开阵型。
五万汉军由三万骑兵和两万步兵组成,骑兵除了五千汉人骑兵外,其余两万五千人都是由汉军招募的乌桓人和羌人组成。
这和马超带领的汉羌联军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些骑兵虽然是乌桓人和羌人,但他们却是真正的汉军编制,在细柳营接受了长达近三个月的严格训练。
无论军纪、阵法、装备都完全和汉军一样,他们已脱胎换骨,加上他们自身的精湛骑术,他们便是一支最精锐的汉军骑兵,完全可以和匈奴骑兵抗衡。
另外赵云还携带了一支秘密武器,那就是对付骑兵的杀器——蜂弩,一共有三千部,由九千名士兵操纵,但这九千人同时也是长矛步兵,他们可以随时投入战斗。
“呜——”汉军吹响了号角,天空乌云密布,北方呼啸,号角声在低垂的乌云下格外苍凉。
五万汉军在茫茫的旷野里布下了三翼大阵,庞德率一万骑兵为左翼,马岱率一万骑兵为右翼,冷苞率另外一万骑兵为后援,前锋是赵云亲率的一万长矛军方阵,在方阵背后却隐藏着三千部蜂弩,由张翼统帅。
此时,刘豹大军在四里外也缓缓停了下来,同样地迅速列阵,刘豹已经从几名败兵口中大致了解到了目前的战局,他敏感地意识到,呼厨泉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他隐藏了至关重要的几个信息。
首先是他兄长刘去卑的军队被困在直道内已有十余天,一直无法脱身,其次便是呼厨泉落入了汉军的陷阱,被汉军拖在洛川道内,也同样难以脱身。
就在这种情况下,呼厨泉却发金箭令,命令并州匈奴渡河西进,共同围剿抵达高奴县的汉军主力。
汉军主力是抵达了高奴县,但呼厨泉的大军又在哪里?分明是哄骗自己来援救他,或者是他利用自己来引开汉军主力,刘豹心中恨极。
但此时他却没有选择余地,他已经在面对汉军主力大军,可以说,他完全落入了呼厨泉的圈套。
刘豹心中愤懑,大声喝令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列阵,准备出击!”
这时,一名万夫长悄悄靠近刘豹,低声道:“汉军这种阵型似乎有点奇怪。”
刘豹眼睛眯了起来,他也发现了,一般汉军都是弓弩手在前,步兵在后,两侧护卫骑兵,而在这里,两侧骑兵没有问题,但弓弩手呢?却没有了踪影。
“卑职怀疑,军队中可能隐藏着什么?”
刘豹凝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管他们隐藏着什么,我们都必须要面对。”
万夫长立刻躬身道:“卑职愿率军为先锋,冲击敌军主阵!”
“好!”
刘豹当即令道:“你可率一万骑兵为先锋,冲击敌军中心步兵,我会安排军队敌住敌军两翼,希望你能给我砍下敌军帅旗。”
“遵令!”
万夫长回头大声喝令,这时匈奴军鼓声大作,‘咚!咚!咚!’鼓声震天动地,一支一万人的匈奴骑兵从队伍里冲出,他们不断催动战马,挥舞着战刀,气势奔腾如雷,大地颤抖,尘土弥漫,杀气冲天,向数里外的汉军步兵席卷而去,
刘豹随即又对另外两名万夫长令道:”你们各率本部,给我顶住汉军的左右两翼,掩护萨达冲击敌军的中心。”
两名万夫长接令而去,片刻,两支各一万人的匈奴骑兵从左右两边杀出,三支万人骑兵队呈品字型向汉军疾攻,刘豹紧张地注视着三万军队的冲击,这是他第一次派出这么数量的骑兵,希望他们不要让自己失望。
赵云冷冷地注视着敌军奔来,当三支骑兵阵型已成,赵云立刻令道:“蜂弩变阵!”
指挥台上令旗挥舞,红旗举起,绿旗挥出,前方的一万长矛步兵迅速后撤,露出了他们身后的三千部蜂弩车,五百部弩车为一排,一共列出了六排,阵线长达一里,正好覆盖住了前方的第一支万人骑兵队。
这三千蜂弩车都是木牛之身,体积极大,做工坚实,他一方面是汉军的弩车,但它同时还有着另一个作用,那就是步兵障碍战车,这是汉人和游牧民族长期的作战中摸索出的战法,用战车为障碍,步兵在战车和游牧骑兵作战,使游牧骑兵无法发挥机动高速的优势,一直到隋朝杨素对阵突厥骑兵,才最终甩掉了战车障碍。
而此时,这三千部木牛弩车推出,具有极大的迷惑作用,刘豹和匈奴将领们都被迷惑住了,他们这才恍然,原来隐藏在汉军队伍中的神秘武器,竟然就是几千辆战车。
刘豹冷冷哼了一声,区区几千辆战车,也能挡住五万骑兵的冲击吗?刘豹觉得他不需要将五万骑兵全部投入战场,只投入三万骑兵足矣。
但也有一些头脑清醒的大将发现战车摆放的阵型不太对,不是传统的圆圈型,而是列队成阵,这或许是汉军的一种秘密武器。
一万匈奴骑兵先锋越来越近,冲进了五百步内,三千部蜂弩车都已经准备就绪,三十支铁弩矢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一万骑兵冲进了三百步内,骑兵铺天盖地,就像一幅巨大的黑色地毯,在旷野里疾速移动,所有的骑兵都大喊起来,“杀啊!”
一名哨兵奔至赵云面前高声道:“将军,敌军骑兵已进入射程内!”
赵云凝视着铺天盖地杀来的匈奴骑兵,冷酷地下达了命令,“发射!”
三千部蜂弩早已严阵以待,随着主将赵云的一声令下,发射蜂弩的令旗挥下,鼓声大作,一千部蜂弩骤然发射,三万支铁弩矢腾空而起,黑压压的一片,就仿佛饥饿的蝗虫,呼啸着向迎面驰来的匈奴骑兵群扑去。
为首的万夫长发现了密集射来的弩矢,高声大喊:“是箭矢!”
匈奴骑兵一向不喜欢用盾牌,因为盾牌会影响他们在马上的作战发挥,他用双层皮甲防御,坚固异常,在八十步外,普通的箭矢无法射穿他们身上的皮甲。
但刘豹的军队长期生活在中原,受中原军队影响较大,再加上中原长年战争,大量的兵器早已失控,匈奴也得到了中原军队的轻盾,成为他们的固定装备。
眼看密集的箭矢射来,不用首领下令,匈奴骑兵纷纷举起盾牌,盾牌加上皮甲,他们完全可以防御一般的弩矢,但匈奴骑兵做梦也想不到,今天他们面对的竟然不是普通弩矢,而是铁弩矢。
铁弩矢头重脚轻,自身重量加上速度,使它在空中具有强大的冲击力和穿透力,只听见噼噼啪啪一阵密集声响,铁弩矢射穿了盾牌,也射穿了匈奴人两层皮甲,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