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殿前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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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两名族人刘方和刘意曾经从邺都过来,带来一点刘琮和蔡夫人的消息,不过那是三年前之事,时隔三年,又不知他们近况如何?
刘度摇摇头道:“当初蔡夫人改嫁给夏侯仪,也就是夏侯渊之弟,不料年初时,夏侯仪又不幸病逝了,蔡夫人再次成了**,不过这一次恐怕她就不太好再嫁了。”
“为何?”刘璟不解地问道。
“邺都人都说蔡夫人有克夫之相,先是镇南将军被她克死,再嫁夏侯仪,那夏侯仪长得粗壮如牛,娶了她才几年就病痨而亡,试问,邺都谁还敢再娶她?”
刘璟呵呵笑了起来,他又问道:“刘琮如何?”
“他现在倒混得不错,他和曹丕关系很好,常得到曹丕照应,今年两次受天子接见,被封为襄阳公,不过殿下见到他,恐怕认不出来了。”
刘璟心中冷笑一声,居然被封为襄阳公,这是曹操在恶心自己呢!
刘璟却不露声色笑道:“据说他长得很肥胖,连路都无法走,是这样!”
“确实如此,我几年前第一次见他还好,只是略略发胖,可上个月再见他时,顿时吓了一跳,简直惨不忍睹,这么说!我找不到他脸上的眼睛。”
“三叔上个月见了刘琮?”刘璟淡淡笑问道。
刘度自知失言,又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半晌才苦笑道:“一个月前,天子将我招入宫内,就在皇宫内,我见到了刘琮,他也是受天子之招而进宫。”
刘璟没有说话,等待着刘度继续说下去,刘度只得又道:“目前在邺都的南方皇族一共又两支,一支就是以刘琮为首的荆襄皇族,当年他投降曹操,有十几名皇族跟随他,而我是另外一支,圣上召见我们,是商量旦日祭祀之事,圣上建议南方皇族今年统一在洛阳宗庙进行族祭。”
刘度实在有点说不下去了,这明摆着就是天子在针对刘璟,明知刘璟去不了洛阳,就故意将刘璟排斥在外,刘度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刘协提到刘璟时的那种刻骨仇恨,甚至比对曹操还要恨。
刘度又道:“所以微臣赶回长安,希望殿下能在长安举行宗庙大祭,和洛阳族祭抗衡。”
刘璟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淡淡道:“汉军和匈奴的大战开支过大,财政吃紧,所以我要求汉国各地官府厉行节约,削除一切没有不要的开支,祭祀也在其中,所以长安不会举行什么宗庙大祭,如果大家都想去洛阳,那我也不会反对。”
刘度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感觉这次接见已到了尾声,可是他还有最关键的事情没有说,他在汉国究竟算什么?
犹豫了好一会儿,刘度才低声道:“微臣在邺都很受欢迎,是因为皇族们都认为我是殿下的代表,或许这是个误会,我要不要向他们澄清这一点呢?”
刘度以退为进,暗示刘璟自己的重要性,也暗示刘璟,他该给自己一个职位了,刘璟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道:“我有心封三叔为司徒,但我只是汉国只是藩国,无权封三司,不过天子既然承认我位同太子,那汉国就可以设少师、少傅和少保,如果三叔不嫌弃,就屈居少保之位!”
刘度大喜,虽然少保只是一个荣誉之职,但地位却很高,有这个身份,他在邺都就更加如鱼得水了,“微臣感谢殿下封赐,不打扰殿下,微臣告辞!”
刘度慢慢退下去了,刘璟望着他走远,这才冷笑了一声,若不是看在需要拉拢皇族的份上,他才不会把太保之位给这个只想私利,却从不肯替自己卖力之人。
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上前,低声对刘璟禀报道:“汉王殿下,宫外来一人,说是从会稽郡而来,奉贺齐之令求见殿下。”
刘璟微微一怔,贺齐居然派使者来,他略一沉吟,便道:“带他进来,不多时,侍卫将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带了进来,男子上前跪下,行拜礼道:“虞望奉贺齐将军之令前来拜见殿下!”
刘璟笑着请他起身,又问道:“先生和会稽虞仲翔有关系吗?”
“回禀殿下,虞翻正是家兄。”
刘璟点点头,“你是代表贺齐将军而来?”
“正是!”虞望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递上,“这是贺齐将军给殿下的信,贺齐将军很愿意为殿下统一天下尽绵薄之力。”
...........
下午,陈群在鸿胪刘敏的带领下,乘坐单马拉拽的轻便马车进入了未央宫,马车在白雪覆盖的马道上杂沓而行,陈群却仰望着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和其余建筑,他甚至看到了一座更加气势宏大的建筑,那就是象征着皇权礼制的明堂辟雍,令陈群心中感概万分。
他并不是认为刘璟僭越,敢启用未央宫,汉国发展到今天,已占据了半壁江山,在很多人心中,它就是大汉王朝的延续,而真正的朝廷却日趋消亡,人们谈论更多是的魏国,事实上,当曹操住进铜雀宫后,僭越已不再成为人们攻诘之辞。
陈群的感概,是他感觉到一种盛世将至的气象,一种大汉王朝的威严又重新在他心中涌现,再回想他沿途看到的一幕幕兴旺景象,他竟隐隐感到长安才应是自己的归宿。
马车在一座稍小的宫殿前停下,刘敏先下了马车,上前施礼道:“先生请随我来。”
陈群举目细看,眼前是一座造型古朴精美的宫殿,高高的台阶两边站满了威武雄壮的执戈甲士,殿门上方的牌匾写着两个篆字:‘承明’。
陈群暗暗点头,原来这就是承明殿,不过承明殿已毁于战火,这应该是新建的才对,但所用的这些材料却不像是新修,这让陈群感觉有些奇怪,
旁边刘敏笑着解释道:“未央宫在王莽时期被绿林及赤眉军毁坏后,基本上只剩下残宫破殿,两百年来一直未能修缮,我们现在看到的大部分宫殿都是由贾军师重建,贾军师为了节省开支,便将长安各处尚存的宫殿全部拆除,得到的材料用来复建未央宫,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恢复了原来未央宫的三成。”
陈群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先生请!”
陈群整了整衣冠,跟随刘敏快步走上了高高的台阶,“汉王殿下令魏国使者进见!”侍卫一声高喊,陈群在十几名甲士的簇拥下,众人走进了侧殿。
侧殿两边坐着十几名汉国高官,五名尚书和侍中尹默都在坐,还有军师贾诩、法正以及其他重要高官,汉王刘璟则坐在正上方,他头戴平顶冠,身着绣有麒麟的金黄色王袍,气度威严。
刘敏上前施礼道:“启禀殿下,魏国使者陈公已带到!”
陈群连忙上前行一拜礼,“魏国御史中丞陈群拜见汉王殿下!”
刘璟微微摆手,“陈御史免礼,请坐!”
有侍从取来软垫,陈群坐了下来,刘璟笑道:“长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微臣数次出使汉国,每次汉国都让微臣感到惊讶,这次微臣竟然又看到了未央宫。”
“是不是觉得汉国过于奢华,有僭越之嫌?”刘璟笑问道。
陈群摇了摇头,“王者气象,傲视天下,让微臣看到了大汉复兴的希望。”
“尚未统一天下,何言大汉复兴?陈御史过誉了。”
刘璟笑了笑,话题一转问道:“听说先生正在主持编撰《魏律》,是否完成了?”
“还有一些时日,如果殿下不嫌微臣学术微鄙,微臣倒带来了魏律草案,可给殿下一览。”
“我很愿意欣赏先生著作。”
这时,旁边司马懿笑道:“陈御史此行,是否为了刘曹联姻一事?”
“正是为了此事,上次仲达出使太原,送来了娉礼,那下一步就是请期和亲迎,微臣这次前来,主要是商议请期之礼。”
如果仅仅是商议联姻,就用不着在大殿内如此隆重接待,只要双方在驿馆商量一下便可,事实上双方都知道,陈群绝不仅仅是为联姻而来,联姻只是一个借口,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不过现在陈群不提,刘璟也不多问,他向贾诩使了个眼色,贾诩会意,便笑眯眯道:“请期是双方商议,我们男方的意见是放在明年开春,在万物复苏、生命起始之时,最宜结下姻缘,不知女方的意见如何?”
陈群也笑道:“魏公也是这个意思,春天最宜,不过不是开春,最好是放在四月仲春,一是汉国的迁都告一段落,其次一年朝务最忙碌的时间也过去了,四月最为闲适,不知殿下能否同意?”
陈群说完,大殿上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贾诩和法正脸色都微微一变,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过来,四月一般是开战的日子,这是曹操为了拖延可能爆发的合肥战役,特地要求将婚期放在四月。
这时,刘璟高声道:“既然魏公觉得四月合适,那么就这么定了,我们可在四月择吉日迎亲。”
陈群大喜,这实际上是曹操的一个试探,如果汉军要在四月或者五月发动合肥战役,那么刘璟就绝不会答应这个时候迎亲。
定下了大致的亲迎日期,然后是曹宪的身份问题,当然,曹操也知道不可能让女儿成为汉王妃,刘璟已立世子,陶氏的王妃之位就无人能撼动,曹操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女儿为汉王侧妃。
刘璟礼制同太子,侧妃就是良娣,一般有两个位子,其中孙尚香已占了一个,还有一个空缺,那自然就是非曹宪莫属。
虽然理当如此,但陈群还是要确认,“其次就是关于曹氏之女的地位,魏公尊重汉王原配,但也希望女儿能仅次其下,不知殿下能否明示?”
不用刘璟回答,司马懿便笑道:“这个问题我们商量过,已有决议,汉王左侧妃为孙氏,右侧妃尚缺,以魏公之尊贵,他的女儿当然位居右侧妃。”
汉朝以左为尊,左上右下,左妃为孙尚香,曹宪虽是曹操之女,也只能居右,而不是像陈群所言,仅次于王妃,还要比左妃低半筹。
陈群无奈,对方已有决议,那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他只得点点头,“贵方的决定,我会如实转告魏公。”
这时,刘璟又笑问道:“先生千里迢迢出使汉国,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群连忙欠身说:“微臣这次出使汉国,除了商量联姻之事外,还有两件小事想和汉国商议。”
“先生请说!”
陈群想了想笑道:“对匈奴战役结束,双方都取得了大胜,天下民众无不欢腾雀跃,但后面的事情却很繁琐,想必汉国也深有体会。”
徐庶呵呵笑道:“先生说得太对了,平章台确实深有体会。”
“相对汉国而言,我们要轻松得多,不过在处置匈奴战俘时,却有了难题,希望贵国能给予我们帮助。”
刘璟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但他依然不露声色道:“先生请继续说下去。”
“就是关于匈奴战俘,我们俘获了二十余万老弱妇孺,和一万多匈奴士兵,不过并州匈奴的主力却在并州,听闻汉军俘获了约两万并州匈奴,能否将这些战俘交给我们?”
第二卷江夏 第890章 又见大乔
入城仪式后,汉军从西城退出长安,返回军营,长安城内人群虽散,但激情未消,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全部爆满,人们饮酒聚会,抒发他们胸中未尽的余兴。
刘璟也在入城式后返回自己的府中,小乔因为有些感恙,在昨天晚上便先一步回府休息,刘璟目前的府邸还是从前的临时住处,府邸不大,条件和成都相比也略显简陋。
在汉国正式迁都长安后,汉王府将搬到北城的大驾宫,那里原本是光武帝刘秀修建的西都离宫,历代帝王都会拨钱粮修缮维护,虽然最后惨遭李催军队的破坏,但还有一部分保存完好,前几年刘璟北征陇西,曹操亲驻长安,司隶校尉钟繇又将大驾宫重新修缮,成为曹操在长安的临时住处。
府宅后堂,陶湛正和继母苏氏聊天,陶湛生母在柴桑去世后,他父亲陶胜在两年后又娶了武昌望族苏飞的寡妹为后妻,陶湛虽然没有反对父亲续弦,但她心中并不高兴,他父亲身边有不少姬妾,为什么一定要再娶妻室?
陶湛的心中的反感,表现出来就是对继母的冷淡,在父亲陶胜成亲一年后,陶湛依然不肯去见继母,直到苏氏为陶胜生下一子,取名陶林,陶湛看在幼弟的面上,才勉强与继母苏氏和解,但依然很少见面。
随着陶湛年纪渐长,也慢慢成熟起来,她和继母的关系才逐渐融洽,也能时常见面,尤其苏氏作为陶府新主母,对陶氏家人管束极严。
一年前,几名陶家家丁在成都酒楼喝酒,出言不逊,打伤掌柜,放火烧了酒楼,苏氏毫不袒护,将犯事家丁交给官府问罪,并赔偿了酒楼损失,这件事赢得了陶湛对苏氏的好感,她才算正式接受了这个继母,
今天陶湛将苏氏请来,是有一件事情和她商量,起因是乔玄的宅子,乔玄宅子是租赁的民宅,但最近宅子主人将这座民宅卖给了太原张氏家族,张氏家族要重修宅子,乔玄就得搬走。
其实这件事并非偶然,汉军大胜匈奴,意味着汉国迁都长安已成定局,长安地价随即暴涨,从前年每亩地一两黄金,涨到了现在的亩地二十两黄金,依旧一地难求。
大量荆州、巴蜀甚至中原的豪族世家纷纷来长安买地置宅,一些中小户人家为了发财,便将长安的房宅高价卖掉,转而去附近县城低价置地购宅,赚取巨大的差价,乔玄所住的宅子就在这种背景下,高价卖给了太原张氏家族。
这其中最大的获益者便是陶家,陶胜有敏锐的商业头脑,在汉军准备北征陇西时,他便意识到将来长安会成为刘璟的最终都城。
而那时的长安人心惶惶,很多人家贱价抛售房产,陶胜趁机大量低价吃进,虽然后来陶胜将买来的一半土地无偿捐给了京兆官府,作为官宅用地,但陶家在长安城内还是拥有数千亩土地,大发其财。
陶湛找苏氏来商量,就是想从陶家手中买下两栋好宅,一处给包娘的舅舅,那是包娘唯一的亲人,作为包娘生下儿子的奖赏,另一处便是给乔玄,作为乔家的府宅。
苏氏笑道:“王妃想要两栋府宅还不容易吗?我请老爷安排一下就是了,不过都是自家人,为何要用买字,反而生疏了亲情。”
陶湛摇了摇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何况我现在是以刘家主妇的名义向陶家买宅,本来我也不想麻烦陶家,只是我看中的两处府宅都属于陶家,所以才请夫人前来商议,再说,以刘家的资产,买两处府宅还不算费力,夫人不必和我客气了。”
苏氏知道陶湛的脾气,只得苦笑一声说:“不知王妃看中了那两处府宅?”
“一处便是城南正阳街上有名的古槐府,大约占地十亩,另一处位于城西龙王弄,大约占地八亩,两处府宅都临河,目前都空关着,按照市价,临河府宅每亩三十两黄金,我如数照付,只希望尽快过户。”
苏氏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心中却有了计较,她还可以好好置办家具,装饰府宅,总之,这笔房宅钱陶家绝不能入帐,就算不管陶湛,也要给汉王面子。
“好吧!等老爷从成都回来,立刻就过户,最迟十天后办妥。”事实上,地契就在苏氏手中,她随时可以过户,但她需要十天时间对房宅进行修饰。
陶湛点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急急奔至堂下,高声道:“夫人,王爷回府了!”
陶湛顿时大喜,立刻起身道:“汉王殿下回府了,我得去迎接,先失陪了。”
“我就不打扰你们全家团聚,我先告辞。”
苏氏从侧门离去了,陶湛则快步向外宅走去,正好遇到了刘璟入府,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丈夫,陶湛心中一热,迎了上去,“夫君回来了!”
刘璟回到家中,几个月一直紧绷的心神忽然放松,浑身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但他看见妻子,心中涌起一种久别重逢的亲情,他上前紧紧将陶湛拥抱在怀中,后面的大群侍女们都愣住了,还从未见过王爷这样和王妃亲昵,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陶湛的脸微微一红,她感受到了丈夫对自己的深厚感情,她心中也十分感动,但当着这么多侍女仆妇的面,她却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夫君,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
刘璟笑了起来,放开妻子,又看见了孙尚香,她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刘璟向她伸出手臂,孙尚香慢慢走上前,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任由刘璟将她也紧紧拥抱在怀中。
“好了,好了,你应该去抱你的儿子,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就不用这么献殷勤了。”
刘璟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人又立刻热闹起来,“爹爹!”长女刘珠飞奔而来,她已经六岁了,长得还是那么圆润可爱。
刘璟最喜欢她,一把将她抱起,重重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疼爱地笑道:“我的小猪儿长成大猪儿了。”
“爹爹,你去看看小弟弟吧!他和珠儿长得好像。”刘珠在刘璟耳边小声道。
“爹爹当然要去看他。”
这时,长子刘致上前向父亲跪下行礼,“孩儿拜见父亲!”
刘璟连忙拉起他,笑道:“这里不用行跪礼,快起来!”
刘致是刘璟的嫡长子,又是刘璟早已立下的世子,未来将继承父亲的事业,也将肩负实现大汉王朝重新走向强盛的重任。
所以刘璟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甚至陶湛给刘致换师傅没有事先和他商量,都差点引发夫妻反目。
但也正是这种比较苛刻的要求,使刘璟和长子之间的父子亲情稍显单薄,至少没有像刘珠和父亲那样的亲密无间。
这时,两岁的刘陇和刘婵也被乳娘抱来迎接父亲,刘璟和他们一一亲热,这才被家人如众星捧月般迎去了后堂。
后堂上,家人聚集一堂,小乔也强撑病体来到后堂欢迎刘璟回家,这时,刘璟终于看到了大乔,她坐在最后,衣裙朴素,不施粉黛,身上和头上没有一件首饰。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沧桑的痕迹,却添了一种成熟从容的丰韵,就连她和刘璟的目光相触,她的目光里依旧波澜不惊,静如深潭。
刘璟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和大乔的激情只是机缘巧合,恐怕以后很难再重温旧梦。
刘璟和大乔的目光相碰,只是短短一瞬,刘璟的目光便移开了,旁边人很难看出一点端倪,其实整个府宅中,除了小乔略微有点怀疑他们关系外,其他人都茫然不知。
陶湛笑道:“大乔是九月时到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大家相处得很愉快,只是她一心要搬回乔府居住,我和尚香怎么劝她也没用,夫君也帮我们劝劝她。”
刘璟向大乔微微点头,笑问道:“夫人在我府中住得不xi惯吗?”
大乔淡淡一笑,“不是!王妃对我很好,亲如家人,我心中感激不尽。”
“那为什么要搬走?其实和大家住在一起,也可以互相照顾,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孩子,不会感到寂寞,夫人,留下来吧!”刘璟的目光带着一丝期待,注视着大乔。
大乔长长的睫毛垂下,良久,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的好意,只是家父年迈,需要人照顾,我还是搬去父亲身边较好,有时间我就会过来。”
刘璟也无法勉强她,心中只得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夫人了。”
这时,包娘抱着已经满月的儿子出来,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这个白胖可爱的小家伙转移了,后堂里顿时热闹起来,大乔却悄悄起身,离开了后堂,她的东西已收拾好,只是为了看一眼刘璟,现在心愿已达成,她便可以离去了。
只有刘璟注意到她的起身,他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她的背影,见她毫不回头,绝然离去,他的内心猛地被刺痛了。
“老爷,这是你的孩儿。”
包娘将儿子递给刘璟,她心中很激动,他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她期盼着丈夫能像疼爱女儿一样,疼爱这个儿子。
刘璟压住了心痛,将思路拉回来,接过自己的儿子,望着襁褓里白胖可爱的圆圆小脸,他因大乔离去引发的伤感也暂时被遗忘了,刘璟笑道:“这又是个小包子,我喜欢!”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小包娘红着脸小声道:“大姐给他起乳名破虏,因为他出生,正好遇到汉军大破匈奴,现在还没有官名。”
刘璟向妻子陶湛点点头道:“这个乳名王妃起得很好,陇儿是在我收复陇西所生,而破虏是在恢复雍州时所生,那官名就叫做刘雍。”
第二卷江夏 第892章 心有灵犀
刘璟从古槐府出来,又去了龙王弄,随便看了看那栋宅子,便转道去了不远处的长安东市,汉长安不是唐长安,没有规模浩大的东市和西市,很长一段时期长安商业凋敝,贸易惨淡。
一直到汉军占领关中后,刻意发展贸易,长安的商业便渐渐开始恢复了,率先而来的是粟特胡商,这些胡商不远万里从丝绸之路过来,途径长安只是休息,又继续东行去洛阳交易。
但他们同样具有敏锐的商业嗅觉,当汉国为扶植长安商业,特地将长安商税从二十税一减为三十税一时,这些胡商再也不去洛阳,改为在长安交易,几名财力雄厚的胡商甚至还在东市买下了占地颇大的店铺,开办了珠宝店和胡人邸。
长安商业便在胡商的带动下,渐渐繁荣起来,东市也由二十几家店铺,渐渐发展到数百家店铺,经营着从粮食到牲畜,从珠宝到铁器的各种商品。
在东市的大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满载货物的牛车,坐着富商大贾的马车,还有来自南方的大象在漕河前搬运货物,以及来自西域的规模庞大的骆驼队。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东市内人流如潮,有头戴脱浑帽、身着宽大皮袄的羌人;皮肤微黑、高鼻宽脸的贵霜人;梳着小辫,腰束花腰带的乌孙人;头戴宽檐尖帽,满脸精明的粟特人,当然最多的还是来自大江南北,操着各种口音的汉人。
刘璟到来时,正好遇到一支规矩很大的粟特商队,光骆驼就有一千多匹,这是由几十名商人组成的庞大队伍,商人们也骑在骆驼上,在他们身后,各自跟随着几十头满载货物的骆驼。
这支商队的到来,使东市内更加热闹,不少坐贾从店里跑出来,伸手和骆驼上的粟特商人讨价还价,价格只要谈好,粟特商人第二天自然会把货物送来,现在他们的目标是胡人邸,也就是胡人旅舍,先好好休息,大吃一顿,明天再做生意。
刘璟一路看得颇为好奇,他信步走进一家胡人珠宝店,粟特店主迎了上来,拱手行一礼,用一口流利汉语道:“愿光明保佑您!”
刘璟想了想笑道:“我想买一支金簪。”
“客人请里面坐。”
粟特人做生意讲究私密,客人到来都会被领到单间,旁边不会有其他人,既保护了客人的**,也给了客人尊严,就算不买东西,在招待完奶茶后,也会被客客气气送出去,绝无半点歧视。
刘璟是单身男子,接待他的便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胡娘,虽然不算很美貌,但一双大眼睛却很有神采,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一般。
胡娘也会说汉语,虽然不算流利,但勉强能交流,她请刘璟坐下,又奉上香甜的奶茶,这才取出一只描金象牙匣子,在刘璟面前打开,“公子想买金簪,这里有三十种,公子可任选一支。”
刘璟被匣子里的各种明晃晃的金簪照得眼花缭乱,他一时看花了眼,胡娘善解人意,抿嘴笑道:“不知公子要给妻子买,还是给情人买?”
刘璟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是给妹妹买,给母亲买,给女儿买,一定是妻子或情人呢?”
胡娘脸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刘璟,刘璟又笑问道:“给妻子买和情人买又有什么不同?”
胡娘这才如释重负,又笑道:“妻子重实际,要买黄金厚重的簪子,情人重式样,要买珠宝别致的簪子,这样才会得到她们的欢心。”
“说得不错,我想买一支镶有蓝宝石的簪子。”
胡娘连找出五支镶有蓝宝石的簪子刘璟都没有看中,不是嫌弃宝石太小,就是嫌式样太花哨,这时,胡娘想了想,笑道:“公子请稍候!”
她收走匣子进了里屋,不多时店主和她一起出来,店主手中有一只长条型的象牙匣,店主坐下,笑着把象牙匣推给刘璟,“公子请看这支,相信公子会满意。”
旁边胡娘补充道:“这是一支一卖,是店里最好的蓝宝石簪子。”
刘璟慢慢打开,眼睛顿时一亮,这是一支玉簪,深绿色的玉髓细腻若脂,长约三寸,造型古朴流畅,在玉簪尾上,镶着一颗葡萄大的蓝宝石,呈椭圆形,完美无瑕地镶嵌在玉簪上。
刘璟对这支簪子爱不释手,店主看出刘璟的喜爱,笑道:“公子很有眼力。”
刘璟点了点头,“就是它,这支玉簪我要了。”
从东市出来,马车调头返回了汉王府,汉王府位于城南长阳街,当马车行到街道路口时,刘璟叫停了马车,他注视着街道旁的一栋府宅,片刻,他推开车门向台阶上走去。
一名侍卫意识到汉王要拜访这户人家,侍卫连忙奔上台阶,用力拍了拍门环,片刻,一名老者开了门,头戴平巾,身着宽厚麻衣,手中执一把竹扫帚,此人正是乔玄,他看见了刘璟,不由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扫帚迎了出来,“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刘璟笑了笑,“我路过此地,特来看一看乔公。”
“殿下快请进来!”
刘璟信步走进了大门,感觉还不错,这座府宅内树木极多,而且粗壮高大,在春夏时应该绿树成荫,现在虽是冬天,但依然能感受到旺盛的生机。
不过房宅却有些旧了,家仆也不多,最多只有十几人,显得府宅内空空荡荡,看得出乔玄刚才正在庭院中扫地,所以亲自来开门。
“乔公还要自己扫地吗?”刘璟望着一堆落叶笑问道。
“哎!这只是一种锻炼身体,人老了,久坐不动容易生病。”
乔玄是在四十岁时才连得两个女儿,他现在已年过七十,身体不太好,看起来非常苍老,比当年他为孙尚香做媒时老了很多。
刘璟点点头,跟他来到中堂内坐下,他打量一下堂内,堂内空空荡荡,只有两张桌子,桌子油漆也掉了,显得很老旧,不过还算结实,但和乔玄的身份相比,还是显得十分寒酸。
乔玄仿佛明白刘璟的心思,笑着解释道:“我已经习惯了简单的生活,而且这些家具和江东相比,又好了很多,衣食无忧,我很满足了。”
“乔公过几日就要搬家了,房宅已经准备好,还不错,正在收拾修缮,过几天就搬过去。”
“我已知道了,多谢殿下和王妃费心,其实也不必太麻烦,昨天张家派人来告诉我,说他们这两年都不会来长安居住,让我安心住下去,如果他们早说一天,就不用麻烦王妃了。”
刘璟笑了笑,“毕竟是别人的宅子,还是搬过去吧!”
这时,后堂传来脚步声,脚步声稍稍迟疑一下,但还是走出来了,正是大乔,她已在昨天搬到乔府,只见她身穿一件褚红色的细麻筒裙,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斜插一根银簪,素颜无妆,皮肤光洁细腻,雪白如脂,更显得她天生丽质,气质高贵淡雅。
她向刘璟行一礼,淡淡笑道:“殿下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在家里闲得无聊,出来走走。”
大乔在刘璟对面坐下,脸上浅浅的笑容依然很宁静,语气也十分柔和,就仿佛娓娓道来,和她谈话,让人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安详,但又有一种无形的距离。
“相别几个月,家人都是多么盼望你归来,有多少话要和你说,孩子们又多么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还要几个月堆积的公务,或许很多饥民还在苦苦的引相盼,就等着殿下签字赈济,殿下又怎么能闲得无聊?”
她的语气虽然柔和,但她却是责怪刘璟不管家庭、不顾公务,刘璟脸上有些发热,但心中也有点不太舒服,半晌没有说话,端着热茶慢慢喝茶。
旁边乔玄却有点慌了,女儿从不批评任何人,今天怎么能这样对汉王说话,实在太无礼,他急忙斥道:“阿荷,殿下大战归来,身心极度疲惫,正是好好休息两天,你怎么能责怪殿下,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大乔却仿佛没有听见父亲的斥责,她又注视着刘璟淡淡笑道:“殿下,我说错话了吗?”
刘璟蓦然醒悟,这其实就是大乔在关心自己,才会这样责怪,否则她何苦得罪一国之君,想到这,刘璟心中释然,刚才的一丝不快也抛得无影无踪,他连忙欠身道:“乔公莫怪阿姊,她说得对,我肩负万千人的福祉,怎能游手好闲,我这就回去处理紧急公务。”
大乔注视着刘璟,眼中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这才是她深爱之人,谦虚纳谏、宽厚仁德,她当然知道刘璟其实是来探望自己,这令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不过大乔心静如水,就算心中感动,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她又浅浅笑道:“殿下既然来做客,哪有刚坐下就逐客的道理,不妨稍坐片刻,我正好煮了一壶热茶,请殿下评判一下,稍坐!”
她起身便向后宅而去,乔玄心中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刘璟竟然如此谦虚接受长女的批评,更让她惊讶的是,长女煮茶从不会给任何人品尝,就连他这个父亲也是在她当年出嫁前喝过一次,更不用说外人,她居然煮茶给刘璟品尝。
不多时,大乔拎着一只青瓷圆壶走进来,手中还托着两只白玉茶碗,乔玄更加惊讶,长女平时煮茶都是用小壶,洽洽倒一小杯,她自己品茗,十几年来从来如此,但今天她居然用了大壶,就仿佛知道刘璟要来一般。
乔玄心中有些混乱了,他忽然有一丝明悟,难道是
想到刘璟一早就过来,又想到大乔从不随意批评人,今天却批评刘璟游手好闲,又特地用大壶煮茶,乔玄终于有点明白了,刘璟和长女之间,恐怕也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想到这,乔玄坐不住了,他拍拍额头,连忙起身笑道:“若不是阿荷提醒,我险些忘了,我的屋里还在煎药呢!我得去看看,殿下请稍坐,我马上就回来。”
第二卷江夏 第893章 心事难平
刘璟心中暗赞乔玄知趣,不愧是乔国老,懂得在关键时刻退出,他也起身笑道:“乔公人让下人去就是了。”
“不!不!我的书房不准下人进入,殿下稍坐,我马上就回来,失礼了。”
他转身匆匆去了,大乔也没有阻拦父亲,就仿佛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她倒了两杯茶,端着一杯放在刘璟面前的小桌上,笑道:“殿下请!”
就在她要起身之时,刘璟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你忘了当初的诺言!”
大乔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轻咬一下嘴唇,低声道:“你先放开我的手,下面人会看到。”
刘璟也想起堂下站着一名侍女,他极为不甘地放开了大乔的手,大乔却没有走开,就在他面对坐下,脸色恢复了淡雅的神情,笑道:“你先喝我煮的茶。”
刘璟恨恨道:“我来你就走,却不顾我的心情,令我心如刀割,哪有心思喝茶?”
大乔却没有接他的话头,又淡淡道:“我守寡以来,我从未给别人煮过茶,你是第一个。”
刘璟不再抱怨,他默默点头,端起茶杯,细细品味。大乔笑道:“怎么样?”
“淡雅闻怡,回味悠长,茶如其人。”
“你很会说话,难怪我妹妹要嫁给你。”大乔嫣然一笑,起身回到自己座位,刘璟脸色一变,他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就是因为他娶了小乔。
但他却无法解释,他总不能说,‘我要为天下之君,娶天下之女’,那只会让大乔更加鄙视自己,他娶小乔是贪图小乔美色,而大乔却给了他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拨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情感,让他难以忘怀。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片刻,大乔柔声说:“王妃宽容仁爱,尚香热烈奔放,小乔清丽无双,包娘也温婉可人,你的孩子更是个个活泼可爱,得妻儿如此,夫复何求,殿下,回去吧!”
“若得不到你,将是我一生的遗憾。”刘璟低声道。
“可是你已经得到过我了。”大乔垂下长长的睫毛,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我不仅要得到你的人,更要得到你的心,我要和你日夜厮守在一起。”
大乔叹了口气,“别说傻话了,你快回去吧!”
刘璟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说,大乔默默看了他半晌,站起身道:“我先回房了。”
“等一等!”
刘璟叫住她,从怀中取出一只象牙盒子,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十一月初一是你的诞日,可惜我无法赶回来。”
大乔浑身一震,她自己都忘记了,刘璟却居然记得,她鼻子一酸,眼睛有点湿润了,但大乔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变化,勉强笑道:“多谢了!”
刘璟知道,他和大乔之间还隔着很多东西,至少今天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将大乔为他煮的茶一饮而尽,起身施礼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请代我向令尊说声抱歉。”
刘璟转身便大步离去,大乔一直望着他走远,这才幽幽叹了口气,又慢慢走到桌边,拾起象牙匣子,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深绿色的玉簪,温莹若脂,簪尾镶着一颗碧蓝如水的蓝宝石。
虽是一件昂贵的首饰,但给大乔带来冲击的不是玉簪本身,而是刘璟对她的情意,她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各自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从乔府回来,刘璟情绪有些低沉,他将自己关在内书房中,不想见任何人,如果说大乔对他已无情,那她却又不远万里来到长安避难,而没有去最近吴郡,这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能保护她。
而且那一壶茶足以证明她心中的情意,但她对自己的态度却又是若即若离,其实刘璟也知道大乔的身份和小乔不一样,小乔虽守寡,但只要守孝期满,她随时可以再嫁人,没有任何障碍,而且小乔的追求真实的生活,绝不会将自己禁锢,
大乔就不一样,她曾是江东主妇,尽管她的身份也是妾,但江东军民却普遍爱戴她,将她视为江东主母,具有崇高的威望,当年曹操想娶大乔小乔,便触怒了江东军方。
正是这种身份将大乔拴住,使她不敢轻易逾越一步,只有在第一次从江东逃亡之时,机缘巧合,她才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和刘璟发生了一段情愫,而今天,家庭、亲情和身份,使她很难再迈出当初的那一步。
刘璟即使权势滔天,也很难再如愿以偿,刘璟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只能往好的一方面想,只要阻拦住大乔因此出家,他就有机会,慢慢来吧!
这时,刘璟听见有人敲门,这是他的内书房,除了妻子和尚香外,任何人都不能入内,他连忙收敛心神,道:“请进!”
门开了,孙尚香端了一杯热参茶快步走进来,她走进屋,只觉房间里冰冷刺骨,才发现没有点火盆,她惊讶道:“夫君,怎么没有点火盆,这么冷的房间,你怎么受得了?”
刘璟连忙掩饰住自己有心事,他笑道:“冷么,比起高奴县的冰天雪地,房间里已很暖和了。”
“哎!看来是你还没有调整回来,阿莲也是,没有及时调整回来,结果生病了。”
孙尚香放下参茶,走到炭盆边蹲下,很快便打燃了火镰,将一支火折子点燃,隔着一块包炭软布,小心地放上引火细炭,刘璟端起茶碗走上前,见她动作很熟练,不由笑道:“你这个千金公主居然还会点火盆?”
孙尚香没有接话,她全神贯注,见细炭已经点燃,又慢慢地放上几块中炭,这才放下软布,拍拍手笑道:“你以为我真是公主么?当初我怎么任性调皮,你忘了吗?”
刘璟坐下,搂住她的腰笑道:“我才没有忘记,当初你带了一帮娘子军,用箭射我的座船,想谋杀亲夫!”
孙尚香索性坐在他怀中,搂住他的脖子嘻嘻笑道:“我一直后悔当初没把你射死,要不我就不会嫁给你这个牛魔头了。”
“我怎么会是牛魔头?”
“你姓刘,对我们江东而言就是魔头,所以叫你牛魔头。”
“好吧!我就当一回魔头。”
说着,刘璟的手便不老实地伸进了她的裙子,迅速向深处摸索,孙尚香想起身,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搂住腰,动弹不得,只得咬住嘴唇任他轻薄,这时刘璟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两人的舌头胶缠在一起,手却加快了进攻,很快,孙尚香的脸红了起来,伏在刘璟胸前低低喘息。
刘璟伸手去解她的裙带,却被她紧紧按住,“别现在别!”
“怕什么,这是我内书房,谁敢进来?”
孙尚香掐了他的手背一下,低声恨恨道:“你在冰天雪地都可以光身子,却不管人家的死活。”
刘璟笑了起来,放开了她的裙带,孙尚香连忙起身,整了整衣裙,只觉浑身发软,她想到今晚丈夫要到她的房中,她心中顿时期盼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天黑。
刘璟从桌上端起参茶,一口喝掉,目光瞥了一眼炭盆,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孙尚香回头,这才发现火盆早就熄了,连细炭都没有燃起来,她脸一红,连忙伸手捂住刘璟的嘴,“不准笑!”
刘璟连忙收起笑容,孙尚香跺脚道:“肚子里也不准笑!”
刘璟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他心中的烦恼顿时一扫而空,心情又好了起来,起身拉住孙尚香的手笑道:“去瞧瞧陇儿去,我要给他说说他娘亲的趣事。”
孙尚香心中大喜,拉着刘璟的手快步向门外跑去,她虽然已为人母,但在丈夫面前,她总是会时不时流露出调皮的一面,就像当年那个令人头疼的尚香公主
吃罢午饭,刘璟回到内书房开始批阅一些紧急文牒,尚香的一段小插曲完全将他从低沉的情绪中拔出来,使他又恢复了常态,这时,一份蒋琬所写,关于停止发行金钱的建议吸引了他,刘璟仔细看了两遍,眉头不由慢慢皱了起来。
报告中说,他们铸造了一万两黄金的金钱,但全部被私人囤积起来,根本没有在市场上流通,市场上流通的还是赤金和五株铜钱。
由于金钱没有来得及流通到魏国和江东便被收藏,反而使汉国市面上的五株钱增多,物价上涨,斗米涨到八十钱,所以蒋琬建议暂时停止发行金钱。
刘璟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大概就是劣币驱逐良币的道理,毕竟现在还是战争期间,盛世古董乱世金,人们对黄金的需求很大,所以曹丕当初才会利用这种心态,用假黄金来扰乱汉国市场。
当用纯金铸造的五铢钱发行后,当然会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收藏品,而绝不会拿出来流通,相反,人们会用家里储藏的五铢钱来兑换金钱,自然就使市场上流通的钱增多,推高了物价。
想通这一点,刘璟才意识到自己当初考虑问题还是简单了一点,没有把人性考虑进去,想到这,他提笔在文牒上画了一个圈,表示同意这个计划,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时,有侍女在门外禀报,“启禀王爷,前面管家传来消息,徐尚书求见!”
第二卷江夏 第894章 迁都议事
虽然汉国的都城尚未从成都迁到长安,但由于刘璟已居长安,为了政务运转便利,包括平章台在内的不少核心部门已经从成都迁到长安,成都只留下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门,汉国的权力中心,事实上已经转到了长安。
击败匈奴后,军队的任务便结束了,而安置匈奴平民、奖励军功、抚恤家属、处理战俘、清点战利品等等大量事务,都转交给了汉国朝廷,尤其平章台,大量琐碎的事情将五相国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更不用说还有迁都、年审这样的大事要做。
虽然汉王出征回来,是应该休息几天,但很多事情必须要汉王同意后才能做,要不事情就进展不下去,没有办法,众人只好推举执笔尚书徐庶来见刘璟。
刘璟走进外书房,只见徐庶心事重重坐在桌前想着什么,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进来,刘璟不由笑道:“元直怎么会如此心不在焉?”
徐庶这才发现刘璟进屋了,连忙起身行礼,“微臣参见汉王殿下!”
“元直不必多礼,请坐!”
两人坐下,侍女进来给他们上了热茶,徐庶这才苦笑道:“事情实在太多,千头万绪,简直无从着手。”
“这可不是元直的风格啊!这么多年来,元直几时因事情多而叫苦?”刘璟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
徐庶叹了口气说:“其实事情多也就是这一段时间,主要是战后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太杂,好像都很重要,大家都难以分清轻重缓急,所以大家让我来和殿下谈一谈。”
“是不是想把事情都推给我来做?”刘璟开玩笑道。
“绝无此意!”
徐庶当然明白刘璟话中有话,正是因为他放了相权,才使他们如此忙碌,一旦收权,那绝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结果,徐庶连忙道:“只是有几件大事想请殿下明示,我们就可顺利做下去。”
“说吧!有哪些大事?”
徐庶稍稍整理一下思路,缓缓道:“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迁都之事能再缓一缓,一是我们就有时间处理战后杂务,其次冰天雪地,迁都也不太现实。”
刘璟点点头,“可以,迁都之事就再延迟一年,你们先处理好战后事务。”
徐庶大喜,这是他们最头疼之事,只要再迁都半年,他们就有时间准备了,不过刘璟建议延迟一年,似乎时间太长了一点,没有必要。
刘璟仿佛明白他的心思,不慌不忙道:“我是希望迁都连同改革官制一起来做,现在我们设立多相制,这就和三公九卿制度很不协调,要么恢复三公制,废除多相制,要么废除三公九卿制,重新考虑新的权力制衡制度。”
徐庶点点头道:“这个问题我们其实不止一次讨论过,我们都主张保持多相制,由侍中加以制衡相权,御史台监察百官,而且司马、司徒、司空下面都设了六曹,导致政出多门,地方难以执行,而且官吏冗积,财政负担极大,最好能合并六曹,统一归平章台管辖。”
刘璟想到的其实是三省六部制,不过一种制度实施需要几十年的磨合,不断调整完善,绝不是推出一种制度就立刻能实施,这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还要和经济发展相适应。
所以他不急着提出方案,而是让百官自己讨论,慢慢寻找最适合的制度,朝刘璟期待的那个方向发展,比如徐庶提出,三公下面都设六曹,导致政出多门,地方难以执行,所以就需要合并六曹,由平章台统一管辖,这就向相国领导下的六部制度迈进了。
虽然现在汉国还没有三公,可迁都到长安后就要考虑设立了,也可以把三公当做一种荣誉职务保留,而没有实权。
刘璟又笑道:“还有什么大事让我决断?”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战利品的分配,有五百多万头牛羊,还有从灵州运来的五万两黄金和无数珠宝,黄金珠宝和其他物资我们暂存入官库,但五百多万头牛羊,我们该怎么分配?”
刘璟想了想问道:“汉国有多少户人家?”
“大约有一百二十万户。”
刘璟当即建议道:“眼看要过年了,每户人家分一只羊,军户则再增加一头牛,阵亡家属在军户的基础上再给三只羊,元直算一算,大概还能剩下多少?”
徐庶心中迅速盘算一番,笑道:“大概还剩下一半,两百万只羊和三十万头牛。”
刘璟便道:“剩下的分为两半,一半赏给军官和朝中地方百官,另一半则由军方犒赏三军。”
徐庶迟疑一下,建议道:“给官员们太多了,不如给每户人家再分一只羊。”
刘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要替我想一想啊!跟着我这个汉王若不能升官发财,谁还愿意替我卖命。”
徐庶苦笑一声,没有再反对,刘璟负手走了几步又道:“在新年之前,我们在居延海应该还会有一次大收获,这一次收获的所有财物,就用来奖励军功,这次剿灭匈奴,利在千秋,我要给将士们厚赏。”
徐庶已准备纸笔,迅速记下了刘璟的意见,刘璟见他考虑得周到,便笑道:“还有些事情,本想过两天再和平章台商议,不过你先记来也好。”
“殿下请说!”
刘璟想了想道:“还有三万匈奴战俘的处理,还是按照老规矩来,让他们去矿山服役三年,三年后转为平民,给他们土地,家人可以团聚。”
徐庶停住笔笑道:“殿下,关于处置战俘,微臣倒有一个想法。”
“你说!”
“微臣考虑,矿山其实并不缺人,倒是关中很缺劳力,不如就把他们留在关中服役,编为奴户,负责修复长安残缺的城墙,疏通关中大大小小的灌溉渠道,修筑关中官道,只要他们肯卖力干活,我估计最多两年他们便可以获得自由,不知殿下觉得如何?”
刘璟沉思片刻,便欣然同意,又补充道:“如果是编为奴户,那就可以准他们与家人住在一起,可以防止他们造反,要告诉他们,只要心悦诚服归降,两年后就可以转为平民,另外,我会调拨五千军队专门看管这些匈奴战俘。”
徐庶挥笔记下了刘璟的指示,有了明确的方案,他顿时觉得压力小了很多,回去也可以向众人交差了。
徐庶起身施礼笑道:“每次殿下休息的时候我都会打扰,今天又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微臣先告辞了。”
刘璟这才想起确实如此,大笑道:“你不说,我还险些忘了,过两天我请大家喝儿子的满月酒,倒时再罚你三杯!”
徐庶告辞走了,刘璟回到内书房,这才发现桌上的文牒,他忘记和徐庶说一说暂停发行金钱之事,他现在想来,其实也不必停止铸造,他可以用金钱来奖励军功,如果真要收藏,也可以让士兵们收藏得利。
这次他从灵州缴获了五万两黄金,估计还会从居延海那里缴获一些黄金,这些黄金正好可以用来奖励军功。
刘璟正想沉思着,忽然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长子刘致站在门口,显得十分犹豫,刘璟只是在昨晚吃饭时和儿子聊了两句,还没有与他详谈,儿子来得正好。
刘璟便笑着向他招招手,“进来吧!”
刘致进屋跪下磕头,“孩儿拜见父亲!”
“起来吧!”
刘致站起身,垂手站在父亲身旁,他身材中等偏瘦,不像他父亲那样高大魁梧,长得也很秀气,眉眼极像他母亲陶湛,只是鼻子很象刘璟,又高又挺。
刘璟忙于征战,这几年很少和儿子交流,在他印象中,儿子还是一个捏雪人的顽童,可一转眼,却发现他已经长大了,再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向自己哭着告状,母亲把他藏在房中的雪人偷走。
刘璟望着儿子单薄的身体,舐犊之心油然而生,柔声道:“你看书太多了,应该多多加强锻炼,从明天开始,我让李青教你练剑。”
“是!孩儿会努力练剑。”
“还要多吃肉,牛肉羊肉烤着吃,不要吃得太精细,我希望你长得壮一点,长大后才有精力处理繁重的事务,要知道,爹爹这个位子也不好坐啊!”
“父亲的教诲,孩儿记住了。”
刘璟笑了笑,让儿子吃什么恐怕得对他母亲去说,和他说没有用,刘璟话题一转,便问道:“你找为父有什么事吗?”
刘致跪了下来,“孩儿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就是了,何必跪下,站起来说!”
刘致起身,却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刘璟脸一沉,“大丈夫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这样胆胆怯怯,像个女人一样,要么就回去,想好了再来!”
刘致只得小声道:“父亲,我们是不是要搬去未央宫?”
刘璟一怔,儿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有些奇怪道:“是又怎么样?”
“父亲只是国王,虽然蒙圣恩享受太子之礼,但如果我们搬进未央宫,就是非常严重的僭越之举,会引来天下人非议,影响到父亲的名望,望父亲慎重考虑。”
“这是谁告诉你的,你师傅吗?”刘璟着实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提出这种问题,他才九岁啊!
第二卷江夏 第896章 地价的烦恼
刘璟在未央宫的官房位于宣室殿右侧,和御史台紧靠在一起,也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建筑群,包括主楼、藏书阁和观星台三大主要建筑,三座建筑呈三角形排列,有空中走廊相连,中间是一片浓荫茂盛的树林。
官房的主楼又叫做勤政楼,这是尚书们起的名字,他们希望刘璟能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复兴大汉江山。
刘璟办公用的勤政楼很大,包括正楼和副楼两座楼阁,副楼又叫军师楼,是贾诩、法正、庞统三名军师的办公之处,正楼是一座五层阁楼,刘璟的官房位于三楼。
虽然刘璟也是第一次来自己的官房,但此时他却没有时间参观自己的勤政之所,他正和蒋琬、徐庶商议铸造金钱之事。
平章台已经通过了决议,所铸造的金钱由公开投向市场,转为军队的赏赐,但一些具体细节还须商榷。
“殿下,金钱转为军队赏赐,实际上也是变相投放市场,这比用五铢钱兑换还要冲击物价,毕竟是凭空增加的一笔财富,所以卑职建议,能不能不要一次性分发,最好是分批赏赐。”
蒋琬从最初就反对推出金钱,他认为这容易扰乱货殖,引起物价的剧烈波动,而且也容易被魏国和江东利用,从金钱推出的几个月来看,他的担心并非多余,物价普遍上涨,最明显是粮价,斗米涨到八十钱,好不容易才劝说刘璟同意暂停发行金钱,不料刘璟又将它转为军功赏赐,着实让蒋琬头疼。
但平章台已经通过决议,蒋琬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委婉劝说刘璟分批发行,将金钱对货殖的冲击降到最低。
刘璟慢慢把弄着手中的两枚金钱,他很喜欢这种金钱,做工非常精湛,正面是未央宫大门,背面是刘璟亲笔书写的‘汉百株钱’四个字,这种金钱要比五铢钱大不少,中间没有方孔,肉厚饱满,颇有质感。
刘璟明白蒋琬的担心,微微笑道:“铸造金钱当然需要时间,我倒是希望一次性赏赐百万金钱,但蒋尚书办得到吗?”
蒋琬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徐庶,徐庶只得躬身道:“启禀殿下,前几个月我们铸造了一百万枚百株金钱,到目前为止,发行了三十万枚,结果引起物资普遍上涨,我们便暂停了发行,实际上,库藏内还有七十万枚金钱。”
刘璟点了点头,难怪蒋琬满脸担忧,原来是这个缘故,他沉思片刻道:“你们能确定是由于发行金钱引发物价上涨,而不是因为汉匈战争?”
蒋琬摇摇头道:“说起来这件事我有责任,这次发行金钱主要是用于备战支付,比如民夫的工钱,从粮商手中购买粮食等等,结果金钱流传出去后,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官家一枚金钱兑一百五株钱,但黑市上已涨到一兑一百三十钱,很多积压在家中的铜钱骤然流通出来,物价普遍上涨,虽然和战争也有点关系,但战争并不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金钱。”
“我不明白,蒋尚书有什么责任?”刘璟不解地问道。
蒋琬叹了口气,“因为按照最初的想法,是采用公开兑换的方式,兑换者交出五铢钱,得到金钱,五株钱入库,金钱流通,问题就不大了,但因为担心产生黑市暴利,而且也担心金钱收藏,会引起市场上五株钱不足,所以微臣决定采用支付的方式,结果”
蒋琬说不下去了,刘璟笑了笑道:“公琰担心并没有错,毕竟是第一次发行,很多后果我们也意料不到,谈不上什么责任,其实我主张发行金钱,也是有我更深的想法。
从前我一直考虑利用我们掌握钱币优势,通过贸易夺取江东和魏国的物资,现在我们的五株钱已经流通天下,所以发行金钱目的就不再是为了掠夺财富,而是为了促进贸易,我是希望金钱能够促进各地的人员货物交流,使汉国能够和中原、江东渐渐融为一体,为将来统一天下打下基础。”
刘璟一番话说得蒋琬和徐庶都暗自惭愧,他们都只考虑到汉国的利益,却没有从整个天下大局来考虑。
这时,刘璟又笑道:“其实我觉得物价上涨,更多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因为大家害怕汉军被匈奴击败,所以对黄金等贵重物品格外需求大,而市场上的黄金并不多,我们恰好在这个时候发行金钱,所以就引发了大家对金钱的热追,现在战争结束,我相信大家对黄金的需求也不会再像前段时间那么狂热。”
蒋琬正要接口,刘璟却摆摆手笑道:“我还没有说完,请公琰稍等片刻。”
蒋琬连忙歉然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刘璟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个缘故就是时间差问题,因为我们五铢钱天下通用,所以市场上多出的五铢钱迟早会流到魏国和江东,这就需要一定时间,一是交通不便,其次是因为战争,使中原和我们的贸易暂时受阻,但我相信,随着战争结束,商队就会接踵而至,我们的五株钱就会大量流向中原和江东,物价就会渐渐平稳下来。”
蒋琬和徐庶默默点头,虽然他们日理万机,处理政务的能力都很强,但论视野开阔和目光长远,他们谁都比不上汉王。
刘璟对蒋琬笑问道:“刚才公琰想说什么?”
蒋琬连忙说:“我刚才是想问殿下,准备支付多少金钱赏赐?”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这才缓缓道:“这次参战有十万将士,按照每人最低十枚金钱计算,这就是一百万金钱,还有立功将士的特别赏赐,七十万枚还真不够。”
徐庶和蒋琬心中都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样子分批赏赐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能接受物价即将上涨的现实,不过平章台也有预案,他们将陆续投放二十万石平仓粮,以平抑粮价上涨。
这时,徐庶补充道:“殿下如果觉得金钱赏赐不够,还可以用关内和灵州的土地进行赏赐,这次我们击败匈奴,获得大量土地,很多都是从前上等良田,殿下完全可以用作军功赏赐。”
刘璟点点头,“这个方案可行,不过需要时间丈量之类,一时也急不来,可以先赏赐给将士们土地份额,等丈量完土地后再具体交割,说到土地,我倒想起另一件要紧事,就是恢复上郡、安定郡、北地郡、朔方郡和五原郡的官府管辖,土地不能空得太久,这件事平章台要抓紧了。”
“请殿下放心,平章台已经在积极筹备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太守和郡丞的人选,也需要请殿下尽快明确。”
刘璟想了想道:“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明天一早我会交给平章台。”
整整一天,刘璟都是在各种忙碌中度过,黄昏时分,刘璟也离开了未央宫返回府宅,忙碌了一整天,虽然感觉有些疲惫,但刘璟精神却很好,心中十分充实。
这时数百侍卫护卫着马车进入了长安城,一股喧嚣热闹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这里是西门,两边商铺和酒楼林立,大街上人来人往,马车、牛车穿流不息,远处数千名匈奴战俘正在汉军士兵的监督下搬运石块,修复破损的城墙。
刘璟透过车窗望着两边街景,不远处,几块宽阔的空地上已建起了围墙,里面正在修筑府宅,刘璟记得这几块土地已荒废多年,一片残垣断壁,早已成了野狐、鼠蛇聚居之地,没想到也卖出去了,开始重建府第。
这倒让刘璟想起一事,据说长安地价暴涨,很多贫民为了赚取差价,卖掉了房宅土地,去别的县里买屋居住,这使得长安人口这两个月略有下降,这种情形绝不是刘璟愿意看到,若长安不能包容穷人,必然会引发很多严重问题,物价也会涨上天去,更重要是,它会严重阻碍关中经济和人口的恢复。
本来今天打算和平章台讨论这个问题,结果事情太多,这件事便忘记了。
这时,刘璟看到了一座占地颇大的店铺,店铺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写‘陶氏总商行’五个大字,这使刘璟微微一怔,陶家总商行什么时候从成都迁来了?昨天陶利还说暂时没有迁来。
“停车!”
刘璟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刘璟推开车门便向陶氏商行走去,几名贴身侍卫连忙跟随左右。
商行大门口,十几名伙计正在收拾桌子杂物,忽然见大群士兵走来,有人认出为首之人正是汉王刘璟,吓得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刘璟笑道:“商行里现在谁主事?”
话音刚落,却见陶胜从大门内走出,他似乎也是准备回府,迎面看见了刘璟,陶胜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来见礼,“殿下怎么来了?”
刘璟也很惊讶,“岳丈大人不是在成都吗?几时回来的?”
“今天一早赶回来,殿下快请进里面坐!”
虽然陶胜是刘璟的岳父,但他在刘璟面前却不敢摆岳父的架子,这也是陶湛的要求,可以说,陶家除了去世的陶烈外,在刘璟面前,谁也不敢以长辈自居。
刘璟跟随陶胜走进贵客堂坐下,两人寒暄片刻,刘璟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听王妃说,陶家前年在长安购置了大量土地,现在土地价格暴涨,发了大财,可喜可贺啊!”
陶胜心中‘怦!’地一跳,他听出了汉王话中有话
第二卷江夏 第897章 陶家抉择
陶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已深深领会到父亲去世前的教诲,陶家要想从商家转为世家,就必须要做出巨大的牺牲,彻底放弃利润滚滚的贸易,转而向土地发展。
为此,陶家将荆州上千艘大小船只和长江沿岸的数百座仓库低价拍卖,陶家船行由此消失,数十家小船行却由此兴起,但陶氏毕竟在江南经商几十年,根深蒂固,势力极大,船行虽然消失,各地却还有二十几家商行和上百座仓库,更重要还有上千名忠心耿耿的伙计,以及他们的家人,涉及到近万人生存吃饭,所以一时也急不来,陶家还需要时间来慢慢转行。
不过,陶家的身份转换却不容再拖延,陶胜便在年初将家庙从襄阳迁到了长安,这就意味着陶家已不再是荆州大族,而是长安的士族之一。
为了在长安立足,陶胜做出了两个重大决策,一个是陶家出重金兴办陶氏书院,高价遍请关中名儒教授,又从关中的贫寒人家中选拔数百名聪颖优秀的少年学子进书院读书,不仅分文不收,免费食宿,每月还要补贴给学生家中钱粮,并且陶家所有子弟也要入书院读书。
第二个重大决策是在扶风郡买下了占地数百顷的西凤山庄,作为陶家的祖产庄园,世代相传,使陶家在关中有了根基。
此外陶胜还做出不少有利于陶家在关中立足的决策,比如和长安名门杜氏联姻,由陶利长子陶勇娶杜氏之女为妻,还有就是在长安购买地产。
这也是陶胜的眼光犀利之处,他看好刘璟夺取关中的前景,也推断刘璟会迁都长安,所以在长安人心惶恐,纷纷低价抛售土地时,他大量吃进,足足买了一万多亩,如今长安地价涨到每亩地二十两黄金,还一地难求,陶胜一转手赚了十倍不止。
不过陶胜心里也明白,长安不同其他城市,将是大汉的都城,他这样大量屯地,恐怕不是好事,就算刘璟不计较,对陶家名声也不利,他便和长子陶政商量,将一半土地捐给了官府,作为官宅用地。
就算这样,他手中还有六七千亩宅地,让他心中着实忐忑不安,要知道,刘璟一直在打击屯地豪强,在成都时,就逼迫数百家的大户卖掉一半的良田,陶家在扶风郡买下数百顷庄园,又在长安囤积宅地,这让刘璟怎么看待陶家?
陶胜一直为此事不安,不料今天刘璟到来,开门见山便点出了陶家在长安囤地之事,这便使陶胜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陶胜心中紧张,小心翼翼道:“启禀殿下,陶家买地其实并不是为了赚钱,陶家已有足够的财富。”
刘璟感受到了陶胜心中的紧张,便淡淡笑道:“陶家对汉军发展有着卓越的贡献,包括现在,陶家在各地的商铺酒楼依然在为汉军出力,这些我都不会忘记,所以我也希望陶家自身能得到发展,实现老爷子生前的夙愿,跻身为天下名望士族,我会全力支持,不过陶家身份特殊,是王妃的娘家,所以我又希望陶家能严格自律。”
陶胜点了点头,“王妃也是这样要求,我们对子弟管束十分严格,在书院也是和其他贫家子弟一样,粗茶淡饭,布衣寒房,绝无半点特殊……”
“这些我都知道,做得很不错,不过这些只是小节,关键是一些大的方面,岳父明白我的意思吗?”
陶胜苦笑一声,他怎么能不明白,大的方面就是指土地,只是西凤庄园已经成为陶家的祖产,让他怎么能再交出来。
刘璟又笑道:“以陶家的财力和地位,以及对汉军做出贡献,我想,拥有一座山庄问题不大,大家都能理解,但长安土地价格暴涨,令贫民难以立足,让我寝食难安啊!”
果然就是长安土地之事,既然刘璟答应了西凤山庄,那么在长安土地上,他就不得不让步了,陶胜沉吟一下道:“刚才我对殿下也说了,陶家买长安之地其实并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我决定留五百亩土地修建书院,其余土地全部无偿捐给官府作为官宅用地。”
刘璟摇了摇头,“这些土地都是陶家耗费大量钱粮购买,一万多亩土地,至少价值二十余万两黄金,陶家损失太大,这样吧!我以十倍补偿,用灵州的一千顷良田补偿给陶家。”
说完,刘璟笑眯眯地望着陶胜,陶胜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千顷土地就是十万亩,听起来倒是很诱人,可是他就得出高价大量招募农民去灵州种地,至少在十年之内,这都是一笔赔本买卖。
陶胜无奈,只得点点头道:“感谢殿下厚爱!”
刘璟便不再提此事,又将话题转回来,对陶胜笑道:“我还想请教岳父,长安地价暴涨,惹得民怨沸腾,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地价打压下来,同时又不损害长安人利益。”
陶胜这才明白,原来刘璟是要打压长安地价,所以他先让自己的土地脱手,自己才能全心出谋划策,陶胜想了想笑道:“既要打压地价,又要不损害长安人的利益,听起来似乎很难,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头都兼顾到。”
刘璟大喜,“岳父大人请说!”
“长安地价暴涨,是因为汉国要定都长安,而且长安还会成为天下之都,所以引来天下无数世家豪门纷纷来长安购地买宅,谁都希望自己家族能在都城有一席之地,但长安又土地不多,所以引发地价大涨,现在甚至一地难求,要想破这个局,只有一个办法,扩大长安城,使长安有足够的土地供应,地价自然下来。”
“可这样一来,又损害到了长安人的利益,原本值六十两黄金的土地,转眼变成了二十两,人人都会指着我刘璟的脊梁骨骂娘。”
陶胜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这就是生意之道,同样货物必须要有贵贱之别,地价也是一样,我说的扩大长安土地不是指简单的扩城,殿下可以在东、西、南三面各修一座中等城池,相隔不要太远,一刻钟内的路程,连接长安的道路要修建得宽敞平坦,土地由官府掌控,可以廉价卖给长安贫民,我相信那些世家望族宁愿多花钱买长安城的土地,也不愿和贫民住在一起,这样土地贵贱就分出来了,贫民在长安也有了立足之地。”
刘璟点点头,由衷地赞道,“不愧是陶家之主,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刘璟见时辰已不早,便起身笑道:“陶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生意人,有着非凡的生意头脑,如此放弃了,未免可惜,我劝陶家把目光放得更远一点,和西域以及更遥远的西方做生意,我希望丝绸之路上不仅仅是西域胡人,还有中原的大商家,正好汉军在战场上俘获了一千头骆驼,我会全部赏赐给陶家。”
陶胜心事重重回到自己府中,今天和刘璟见了面,但他心中并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土地的问题,以陶家的雄厚财力,那一点土地他还不放在眼中,关键是刘璟给了他十万亩灵州良田,还有最后刘璟提出,让陶家做西方生意,这两件事让陶胜为难。
回到书房,陶胜立刻命人去将兄弟陶利和长子陶政找来,不多时,两人先后来到陶胜书房,陶胜先问陶利道:“那两座宅子修饰得如何了?”
“正在赶工,龙王巷那栋宅子后天就能完工,古槐府要特别多修饰一点,至少还要五天时间。”
陶胜顿时想起一事,他的兄弟对古槐府下了很大血本,而龙王巷那栋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随意修整一下,这让陶胜心中有点奇怪,两座府第的差异为何如此之大?
他正要开口询问,陶利却向他使个眼色,陶胜一怔,又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的长子,便不再问,他叹了口气,又将今天刘璟和他见面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很无奈道:“这两件事让我着实苦恼,十万亩灵州土地我要来有何用?还有,要我们西域做买卖,说实话,我就是不想再让陶家经商。”
这时,陶政很奇怪地看着父亲,“难道父亲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陶胜愕然,“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父亲,孩儿恐怕要出任灵州经略使了。”
“等等!”
陶胜心中乱成一团,急道:“你不是京兆太守吗?你做了什么不妥之事,怎么会被贬去灵州,还有,什么叫灵州经略使?”
“父亲,孩儿并没有做什么不妥之事,而且不是被贬,是被提升了,灵州经略使要比刺史高一级,连成都府尹马良也被任命为上郡经略使,去恢复关内的生产和人口。”
陶胜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刘璟要给陶家十万亩灵州的土地,原来儿子将被任命为灵州经略使,他想了想又道:“虽说是提升,但要想把灵州经济恢复,最起码要二十年时间,难道这二十年都要让你呆在灵州吗?”
“不!不!不需要二十年,只要呆一个任期,也就是五年,汉王给了我承诺,五年后,我将入平章台任要职。”
“汉王答应让你入相吗?”
陶胜顿时激动万分,声音都颤抖了,进平章台任要职,那不就是出任相国吗?天啊!陶家要出相国了。
陶政苦笑一声道:“可能是先出任尚书侍郎之职,按照惯例,要入相,至少要在朝廷担任三年要职,而我不符合这一条,所以我觉得汉王是指尚书侍郎之职。”
“那也不错,至少八年后,你就能入相了,那时你才四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陶家有望了。”
陶胜激动得心情难平,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回头道:“我明白汉王的意思了,汉王是希望我们陶家参与开发灵州,我决定除了十万亩土地外,我还要再租赁一百万亩良田,由我们陶家出钱招募农民,这件事就算亏本也要做。”
这时,陶利笑道:“恐怕汉王也知道我们开发灵州会开支巨大,担心我们财力不足,所以让我们做西方生意,利用丝绸之路谋取暴利,用西方获得的利润去补贴灵州,所以汉王才会给我们陶家一千头骆驼。”
陶胜呆了一下,重重一拍自己额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陶胜沉思良久,对陶利道:“发出双鱼令,命令各地商行执事务必在二十天内赶到长安。”
..........
第二卷江夏 第898章 曹使到来
陶政先退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陶胜和兄弟陶利两人,这时陶胜才问道:“刚才我想问你古槐府之事,你为何冲我使眼色。!ybdu!”
陶利也知道这件事迟早瞒不过兄长,他只得叹口气道:“本来我向汉王保证过,此事我谁也不说,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你必须得先知道这件事的后果。”
“究竟是什么事?”陶胜的表情越加惊愕,“你不能瞒着我。”
陶利的表情异常严肃,他见兄长不明白自己的警告,不由冷冷道:“兄长,这件事若泄露出去,陶家从此就不会再受汉王信任,甚至会影响到政儿的仕途。”
陶胜这才有些回味过来,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又低头沉思良久,最后他沉声道:“我向你保证,此事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一人,包括你大嫂,我也绝不泄露。”
“好吧!”陶利点点头道:“因为古槐府是未来的乔府,是给大乔居住的地方,大哥,你明白了吗?”
“大乔!”
陶胜惊讶万分,“你是说汉王和她.......”
“大哥,我什么都没有说。”
陶胜半响才从惊讶中恢复,对于长期和江东打交道的陶胜,他当然知道大乔小乔是天下绝世尤物,连曹操也对她们思之甚久,只是他没有想到,刘璟也看中了这对姐妹。
不仅娶了小乔为妾,似乎还和大乔有什么关系,但陶利说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大乔可能会成为刘璟的别宅妇。
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会影响到刘璟的名声,陶湛必然会愤怒,以陶湛的脾气,一旦和刘璟翻脸,恐怕她王妃之位难保,何况还有孙尚香和曹宪这两个极具威胁的女人,陶胜终于明白兄弟为什么要再三警告自己了。
良久,陶胜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此事只能我们兄弟二人知晓,决不能再告诉第三人,包括政儿和你大嫂。”
..........
次日一早,刘璟将关内官府方案递交给了平章台,他并没有恢复汉朝郡名,而是设立上郡、北地、安定和灵州四个经略区,并从各郡选派资历深厚的太守为经略使,成都府尹马良为上郡经略使,长沙郡太守苏飞为北地经略使,武陵郡太守伊籍为安定经略使,京兆太守陶政为灵州经略使。
各经略使均高太守一级,并加封亭侯,任期为五年,五年后各视政绩调回朝廷委以重用,为了吸引各地汉民去关内开垦土地,汉国平章台给出了每丁授田两百亩,并免税赋十年的优惠。
这个消息随着檄文传遍了天下,很多在流亡到中原和江东的关内人听到消息,激动万分,纷纷举家返回自己的家乡,老人们更是不顾年迈,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祖地。
也就在这时,曹操特使陈群也抵达了长安城,这是在汉匈战役后,双方关系正处于破裂或许延续的微妙时刻,陈群的到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当然,名义上陈群是为刘曹联姻之事而来,刘璟之前送去了娉礼,那么六礼中的最后两步,请期以及亲迎就必须提到日程上来了。
陈群由义阳侯刘度陪同前来,刘度是南郡太守刘贤之父,也是刘表的族弟,在刘璟统一荆州后,刘度便主动请缨,作为荆州一系的皇族代表长居邺都。
这次刘璟和曹操联姻,曹操就特地请刘度为男方证婚人,也正好到了岁末,刘度想来长安看一看,他便和陈群一起同来长安,顺便商议迎娶曹宪的具体细节。
陈群也知道刘度不参与汉国政务,一路之上,陈群便没有与他商讨军国政务,只是探讨学问,聊一聊刘曹联姻之事,一路倒也相处融洽。
这天一早,使者队伍抵达了长安城,离城门还有数里,正好遇见数千匈奴战俘在夯筑官道,官道上尘土漫天,十分热闹,陈群奇怪地打量这些匈奴战俘,他发现周围监督的汉军士兵并不多,很多匈奴士兵完全有机会逃跑,但他们似乎干得很卖力,没有半点逃跑的意图,这令陈群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飞驰而至,为首之人正是鸿胪卿刘敏,刘敏在马上拱手笑道:“长文先生别来无恙!”
陈群连忙笑着回礼道:“这次是特地联姻而来,两家要结亲了,可喜可贺啊!”
刘敏又和刘度见了礼,对他们二人道:“两位一路辛苦,请随我去驿馆休息。”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刘度的脾气有点古怪,他早年和刘敏之父刘先的关系极好,在刘敏小时候他们便很熟悉,他感觉刘敏对自己有点怠慢,脸一沉,不高兴道:“我现在想去见汉王殿下,是否方便?”
刘敏看出他满脸不高兴,便笑道:“世叔一定要现在去见汉王殿下,也可以,不过需要我先去禀报,如果两位不觉得一路劳累,就随我去未央宫。”
陈群也笑呵呵道:“既然如此,就先去见汉王殿下。”
“请两位跟我来!”
刘敏吩咐手下带使者随从先去驿馆休息,他则调转马头,带着陈群和刘度二人沿着城墙向西而去。
陈群又发现不少匈奴人在修筑护城河,也没有多少看守士兵,他再也忍不住,便催马上前笑问道:“刘使君,我一路上发现不少匈奴战俘在充当劳力,这当然很正常,不过似乎看守他们的士兵很少,汉军就不怕他们逃亡吗?”
刘敏微微笑道:“陈先生有所不知,匈奴人为劳力分为两类,一类是需要严密监视,他们大多在长安城内修筑城墙,另一类是放松类,也是大部分匈奴战俘,他们则在城外劳动,疏通水利河道,或者修筑官道之类,不用担心他们逃跑。”
“为什么不用担心逃跑?”
“因为他们家人在这里,而且他们发过誓言,愿意在三年后成为平民,只有少部分匈奴战俘家眷不在这里,又不肯发誓,所以就要严格看管。”
“原来如此!”
陈群点点头,这才明白过来,他心中有些担心起来,这一次他出使长安,还有一个附加任务,就是换回刘豹的一万余名并州匈奴,就不知刘璟肯不肯答应这个交换。
众人不多时便来到未央宫,刘敏领他们二人进宫休息,他笑道:“两位请稍坐,我这就去禀报汉王殿下。”
他行一礼,匆匆去了,刘度望着他走远,这才叹口气对陈群道:“好歹我也是汉王族叔,也算是汉国老资格皇族,怎么最后和先生一样,竟成了外国使者?”
陈群笑着安慰他道:“应该是汉国还没有相应的礼制,刘使君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排阁老,请稍等片刻,相信他请示了汉王后,一定不会再怠慢阁老。”
刘度叹息一声道:“但愿是这样吧!”
不多时,刘敏匆匆回来,他向陈群行一礼道:“汉王殿下说,先生是曹公使者,需要择吉日接见,明日是吉日,先生先回驿馆休息,明天一早汉王会正式接见。”
“那我呢?”刘度高声问道,脸上极为不满。
刘敏微微一笑,“阁老是自己人,不用那么讲究礼仪,请阁老现在就随我去见汉王!”
刘度这几年过得十分失落,倒不是因为他在邺都受到歧视、冷遇,恰恰相反,他在邺都极受皇族尊重,可以说是皇族的第一热门人物,因为他是汉国皇族的代表,人人都对他阿谀奉承,都希望他能在刘璟面前替自己说好话,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刘度的烦恼就在于此,他是个受尊重的皇族,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权力和地位,在汉国,除了他儿子刘贤出任南郡太守外,他便再无一点地位,更无任何权力,时间久了,邺都的皇族恐怕就会渐渐看穿他的有名无实,他就会从天上落到地上,他无法承受这种失落.
这次西来长安,他就是希望能获得一些利益,至少刘璟能给他一种地位。
刘度心中刚开始很愤懑,当到了刘璟的官房外,他这种愤懑便随之消失,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忐忑和不安。
事实上,刘度并不糊涂,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多少事情,他从未给向汉王写过什么报告,甚至很多皇族想来长安觐见汉王,都被他极力阻拦,他唯恐这些皇族去了长安,他的中间作用便失去了。
这时,一名从事出来,向他躬身施礼道:“汉王殿下请阁老进去!”
刘度深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了官房,官房布置很简洁,宽大的房间里只有一橱一桌,汉王刘璟正坐在桌案挥笔疾书,批阅文牒。
刘度慌忙上前跪下行礼,“微臣刘度拜见汉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叔免礼,请坐!”
刘璟放下笔,笑容满脸请刘度坐下,刘度心中忐忑,在一旁软席上坐下,这时,一名从事进来上了茶了,刘璟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问道:“三叔去邺都,快四年了吧!”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四年了,想想时间过得确实快,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三叔在邺都感觉如何?我听贤兄说,三叔似乎过得很不错,颇受邺都皇族尊重。”
刘度的脸胀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些都是他该写的报告,他却从未动过笔,刘璟看出了他的窘态,笑了笑道:“厚积薄发吧!三叔积累人脉,总是需要时间,不过我很想知道,刘琮和蔡夫人现在如何?”
第二卷江夏 第900章 劝降陈群
陈群十分沮丧地回到了他所住的贵宾馆驿,他最后提出了两个要求都被刘璟婉拒了,一是希望汉国把并州匈奴战俘交给魏国,刘璟没有答应,反而要求他们把匈奴妇孺老弱都交给汉国,双方都想争夺这二十几万人口。,ybdu,
其次是想签署和解协议,也就是上次曹丕出使汉国,双方达成的和解,刘曹联姻,共同对付匈奴,其次是汉国停止合肥战役,汉军从巢湖撤兵,一共达成了三条共识。
但当时只是一个口头协议,而这次陈群出使汉国就是希望能签署正式书面协议,从而避免合肥战役爆发,这才是陈群出使汉国的真正目的,尽可能地避免或者拖延汉军对合肥的攻打,刘璟以匈奴战役已结束为由,拒绝了陈群的要求,这就意味着合肥战役爆发的可能性增大了。
房间里,陈群负手来回踱步,仔细回味今天朝见的种种细节,从而推断出刘璟的真实意图,他想起当时提出四月迎亲时引发了朝堂轻微骚动,尤其是贾诩和法正两人都很惊愕,显然他们对这个时间点十分敏感,难道汉军真打算在四月时攻打合肥吗?
正思量着,一名心腹随从匆匆而来,低声道:“启禀中丞,宋进派人来了。”
宋进就是魏国在汉国的情报头子,由曹丕任命,接替原来的杨添,这次陈群出使汉国,也是打算从他们这里得到一点情报。
陈群点点头,“带他来见我!”
片刻,随从带领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走进房间,男子跪下行礼道:“卑职张阳拜见中丞!”
张阳就是从前的张驴儿,他们已从成都迁到了长安,张驴儿也在杨添临走时提升为副统领,陈群坐下道:“免礼!”
张阳站起身又道:“午后我来了一趟,说中丞去了未央宫。”
“嗯!”陈群哼了一声,他见这个张阳外貌猥琐,长得驴头驴脑,心中不喜,便问道:“最近你们办事很不利,让长公子不满,你们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吗?”
张阳当然知道,杨添在任时,搞到了平章台议事记录,后来再也没有了,曹丕不满也很正常,他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主要是刘璟的仓曹主事林升被升为朔方郡丞,调离了长安,我们就失去了重要情报来源,不过我们也在积极寻找新的情报来源。”
“这个与我无关,我只是来转达长公子的命令,命你们务必在年底之前搞到汉军对合肥的作战计划,若完不成,以军法论处!”
张阳吓得脸色都变了,半晌道:“我们一定会尽力。”
就在这时,刚才的随从又快步奔进院子,禀报道:“启禀中丞,司马懿在外求见!”
陈群一怔,司马懿怎么来了,他连忙吩咐道:“请他到贵客房稍坐,就说我马上就来。”
随从去了,陈群又问张阳,“你还有什么要说?”
“还有就是我们经费不足,请中丞转告长公子,经费不足,恐怕很多情报买不到。”
“我知道了!”
陈群心中着实厌恶此人,事情没做什么,就喊钱不够,长公子用这种人收集汉国情报,恐怕是一大失策,他也不管张阳,重重哼一声,起身便向外走去。
贵客堂中,司马懿正不慌不忙地喝茶等候,他也刚从未央宫过来,有些话,朝堂中不好对陈群明说,需要私下见面后细谈。
这时,陈群快步走进大堂,拱手道:“让司马尚书久等了。”
“哪里!哪里!司马懿打扰中丞休息了。”
两人见礼后坐下,司马懿笑道:“朝堂上只是大致定下迎亲时期,还有很多具体细节没有和中丞详谈,我受汉王之托,想和中丞仔细商谈一下迎亲的细节。”
虽然刘度自诩为刘曹联姻的男方主婚人,但陈群也只是一笑了之,没有把刘度真正当回事,刘曹联姻其实是一项重大的政治决策,是刘璟和曹操之间的政治妥协,谈判了近三年才最终达成。
刘曹之间的关系就由一种你死我活的血腥争霸变成了留有余地的政治斗争,关系将来整个天下的走向,也是为了最大限度保存中原的人口和经济。
所以这次联姻必须是由双方的最高权力机构来主导决策,刘度没有这个资格,司马懿才是真正的主婚人,不过现在陈群的心很乱,一时没有心思顾及联姻之事,他更关心合肥战役。
他又焦虑地问道:“仲达能否告诉我,合肥之战真的不可避免吗?”
“我知道长文此行的真正任务是想避免合肥之战,但确实无法回答你,我从前也是军师,我知道一场战役的爆发会有必然和偶然,如果魏国一定要避免合肥之战,那就需要魏公想办法解除爆发合肥之战的必然条件。”
“比如什么呢?”陈群试探着问道。
司马懿手一摊,笑道:“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想魏公心中应该清楚。”
陈群默默点了点头,这时,司马懿又柔声道:“我奉汉王殿下之令来见长文,是希望长文能够留下来效忠汉国,当初汉王殿下和长文谈及肉刑废存时,就非常欣赏长文的才华,汉王在统一天下后,将制定《新汉律》,希望由长文来主持编纂。”
陈群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他起身向司马懿长长施一礼,“请仲达转告汉王殿下,陈群很愿意为大汉复兴尽绵薄之力,但不是现在,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来投效汉王。”
司马懿起身笑道:“我会转告殿下,另外,请问长文几时回去复命?”
“我打算明天就动身!”
“好!明天我和长文一起出发去邺都,我作为汉王特使,要去和魏公谈一谈匈奴人的安置。”
进入十一月以后,北方连下三场暴风雪,使关中以北一直到阴山的广大草原地区的积雪深达三尺,也由此将呼厨泉的数万军队困在数百里渺无人烟的高原之上。
但陇西地区由于有六盘山等高山阻挡,积雪程度要好于关中以北地区,只要准备充足,依然能踏雪缓行,所以在前往河西的官道上仍不时能看到绵延数里的骆驼商队。
这天上午,张掖郡境内出现了一支由两万骑兵组成的军队,这支军队由赵云为主帅,庞德为副将,军队从长安出发,带了大量的粮草,艰难行军近一个月,才抵达了张掖郡。
这次赵云西进的任务是要全歼刘去卑的核心部落,也是匈奴的第三大部落,有近三十万人,他们原本居住在河套平原,但在九月时,整个部落迁去了居延海,刘去卑打算在击败汉军后,占领灵州及河西走廊,建立西匈奴帝国。
但刘去卑的梦想最终破灭了,他们被汉军击败,包括他本人也死在直道之上,而留在居延海的近三十万老弱妇孺和他们手中的巨大财富,就成为了一只没有军队保护的大肥羊。
刘璟知道很多势力都在打这只大肥羊的主意,包括河西的羌人势力,阴山的南匈奴本部势力,以及漠北的鲜卑人势力和西域一带的贵霜人势力,一旦开春后,这些势力就会像狼群一样向这只大肥羊扑去,或者这支大部落自己会离开居延海西迁。
所以刘璟必须要在开春前围歼这支部落,将他们转化为汉民,充实关内各郡人口。
赵云军队距离张掖城还有二十里,缓缓停了下来,这时有士兵指着前方喊道:“将军,前面有队伍过来了。”
阳光映照在白雪上,十分刺眼,赵云搭手帘向远方望去,只见皑皑的雪原上出现一队小黑点,这要么是胡商的骆驼队,要么是河西军队。
片刻,队伍靠近了赵云大军,果然是一支骑兵队,约千余人,为首之人正是马超,刘璟最初打算让马超率军北上居延海,但后来考虑到马超出兵会引来河西羌人的利益诉求,稍微不慎就会出现大屠杀,最后刘璟还是决定让赵云率军去围歼刘去卑的部族。
对此,马超虽然略有异议,但他还是服从了刘璟的安排,由他来辅助赵云完成这次匈奴人大迁徙。
马超催马上前对赵云施礼笑道:“原以为子龙会过不来,没想到军队还是进入了河西,一路辛苦了。”
从军方官职上说,赵云和马超是一样,马超任镇西将军兼河西都督,而赵云任镇北将军兼河朔都督,但在爵位上却有差异,赵云因匈奴大胜加封冀县侯,而马超则升为西乡侯,在爵位上低了赵云一级。
不过赵云为人谦虚低调,他也回礼笑道:“积雪虽厚,不过比起高奴县却好得多,一路艰难行军,不过还是按照计划抵达了张掖。”
马超微微一笑,“到了张掖,再去居延海就容易多了。”
“此话怎讲?”赵云急忙问道。
马超一摆手令道:“搭帐篷!”
立刻有数百名士兵清理出一片土地,搭建了一座大帐,又铺上毛毯,马超对赵云笑道:“请吧!”
赵云点点头,回头对庞德道:“传令三军,就地驻营休息!”
赵云跟随马超进了大帐,几十名亲兵已拼出了一架长三丈宽两丈河西沙盘地图,这是马超用了一年时间才完成的一架沙盘,他拾起木杆指向张掖城以东道:“现在我们在这里!”
第901章 突袭居延
“马都督说我们从去居延海要容易得多,是指张掖以北的降雪量比较少,我们可以踏雪而去吗?”赵云不解地问道。
“不!张掖北方的降雪量要比这里大得多,和灵州一样。”
马微微一笑,又用木杆指向张掖河,“关键是张掖河,夜晚时,河面上风非常大,将积雪吹向两岸,使河面上只有很浅的积雪,我们从沿河面北上,行军八百里后,直达居延海。”
赵云也是在北方长大,他知道北方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层,可以从河面上走,但短途可以,长途则不行,主要是河面上的寒气太重,时间久了,士兵和战马都会承受不住,要走五百里,这让赵云沉思不语。
马明白他的担心,笑道:“子龙不用担心,我们用匈奴人办法,用老羊皮紧紧裹住身体,河面上的寒气就无法伤害到人马,昼行夜歇,最多十天时间,便可抵达居延海,我这里有大量老羊皮,已经给汉军将士准备好了。”
赵云一颗心放下,又问道:“就不知那边现在还有多少匈奴军队?”
“应该还有一万人左右,不过子龙不用担心,这一万人都是老弱之军,战斗力低下,不会有太多的抵抗。”
赵云一怔,“马都督怎么会知道?”
马笑了笑,“降大雪之前,居延海的羌人部落为了争夺牧场,和匈奴军队打了一场,结果匈奴军队战败,撤出了西面的牧场,羌人现有机可乘,准备联合各部落军队,抢掠这支三十万人的匈奴大部落,却正好来了暴风雪,使他们无暇顾及匈奴人,不过我得到消息,羌人准备在新年前动攻势,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了。”
赵云眉头紧皱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若我们押解匈奴人回来时,羌人会不会趁机下手?”
“子龙尽管放心,有我在,羌人不敢动手,我会亲自率军护送子龙大军离开河西。”
不知为什么,马的话让赵云心中有一点不太舒服,马明明可以阻止羌人联合,他为什么不制止?这让赵云感觉刘璟让马坐镇河西,并非是最好的方案。
这时,马又一指居延海南岸道:“这里有一座军城,就叫做居延城,我们在居延城有一支驻军,约五百人,子龙可先和他们联系。”
赵云点了点头,“多谢马都督安排,明天一早,大军直接前往张掖河!”
张掖河又叫弱水,源于张掖郡南面的祁连山,向西北方向横穿张掖郡,一路汇入无数支流,水势渐大,进入酒泉郡后,在会水县折道向北,再走五百里便可抵达居延海。
西汉太初三年,强弩将军路博德在居延泽南岸筑居延塞,称为‘遮虏障’,后又沿弱水岸筑长城接酒泉塞,遂成为历代屯兵设防重镇,后置居延县,为张掖郡都尉下辖治所。
但东汉末年以后,朝廷渐渐失去了对河西的军事管辖,居延军城随之荒废,长城也被风雪破坏,大部分都已坍塌,而居延海则成为了羌人的领地。
在刘璟率军平定河西羌人,恢复对河西的管辖后,马征集民夫修复了居延城,又重新派兵驻守,使居延海重新回到汉国的领地,同时也恢复了居延县的官府治辖。
目前居延海的居民并不多,主要是几个小的羌人部落,同时还有不少北方胡商经由居延海南下,进入河西走廊,但就在三个月前,刘去卑的部落近三十万人口从河套迁徙到居延海以北,占据大片辽阔的牧场,也引了当地羌人部落和匈奴人的战争。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几支羌人小部落组成的五千军队居然击败了一万多人的匈奴老弱之军,匈奴部族为了避祸,被迫撤到居延东海,让出了西面牧场。
不过这场胜利也激了居延羌人的野心,只是他们实力不足以吞并三十万匈奴人,他们开始联系其余羌人部落,准备大干一场,宰杀这只匈奴大肥羊,就在这时,暴风雪来临了,使他们计划受阻,只能等到合适时机。
赵云军队一路北上,七天后,他们抵达了居延军城,将士们虽然有老羊皮保护,没有受到冰河寒气侵袭,但士兵们也着实疲惫不堪了,赵云随即下令军队入城休整。
居延城的守将是一名牙将,名叫孙离,原本是陇西曹军的一名牙将,投降汉军后,按照惯例被降职为军侯,被编为马之军,在河西之战中立功,又恢复牙将之职,率五百士兵戍卫居延海。
除了戍卒外,居延城内还有一座官府,居延县衙,只有县令、县丞两名官员,衙役也是临时调用戍卫士卒,他们是负责管辖居延海的几支羌人部落,按照当初河西羌人向刘璟投降时的协议,羌民也是汉国子民,需要向汉国缴纳税赋。
除了县衙外,居延城内还有一家旅舍和一家酒馆,这主要是供应途径此地的商人,当然,旅舍和酒馆的东主都是牙将孙离,这种赚钱的机会他是不会给别人。
赵云率大军到来,顿时使一向冷清的居延城热闹起来,牙将孙离和县令李文一起赶来拜见赵云,大帐内,赵云请他们两人坐下,笑道:“居延城的生活一定很孤寂,孙将军和李县令辛苦了。”
马也来巡视过居延城,但他们却没有资格坐下,站着回答问题,而到了赵云这里,赵云却请他们坐下,让士兵上茶,更重要是,居然还关心他们生活孤寂,这让孙离和李文十分感动,孙离叹息一声道:“启禀将军,春夏还好一点,但到了冬天,日子太难熬了,而且士兵们大多年轻,没有成家,确实很独孤。”
赵云笑了笑道:“这次我奉汉王之令北击匈奴,等围歼匈奴部族后,我会挑几百名匈奴妇女留下,和士兵们组建家庭,让他们能安心戍边。”
孙离心中大喜,虽然他已有家室,但不在身边,他也想娶妾,有这个机会,他正好可以挑一个年轻美貌的匈奴女子为妾。
虽然这样想,但他却不敢说出来,这时,县令李文拱手道:“微臣还有一事恳请赵将军转告汉王殿下,就是关于移民居延海”
不等他说完,赵云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笑了笑道:“你最好以私人身份写一封信,我会替你转递给汉王殿下,李县令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文默默点头,他明白了赵云的意思,他是县令,公文只能层层上报,不能越级,而私信则可以转达,他起身谢道:“多谢将军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云笑了笑,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你们可知道匈奴人的藏身之处?”
孙离和李文对视一眼,孙离起身道:“卑职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也知道有一条路可以前往那里,不受积雪影响。”
........
居延海又叫居延泽,是一面形如弯月的巨大湖泊,最狭窄处在数十年前断裂,将居延海分为东西两片湖泊,四周土地肥沃,牧草丰美,是一片极为优质的牧场。
居延海一直被河西羌人所占,但刘去卑部落的到来改变了居延海的归属,一场战争后,居延海牧场被一分为二,西面依旧是羌人牧场,而东面则被匈奴人占领。
如果不是冬天,匈奴人的部落会分布在方圆数百里的辽阔草原上,但到了冬天,尤其面对暴风雪的威胁,分散而居则极其危险,不仅会被暴风雪吞没,还会被成群的饿狼袭击。
所以冬天的匈奴人大多聚集而居,近三十万人以及数百万头牛羊都集中在一片方圆只有十里的背风地带,等待漫长的冬季过去。
由于大雪封路,消息闭塞,居延海的匈奴人此时还不知道刘去卑全军覆没的消息,由于匈奴部落的青壮男子大多被刘去卑父子带走,留下的二十七八万人口大多是妇孺和老人,还有部分奴隶,虽然刘去卑也留下了一万多军队,但这支军队主要以老弱为主,装备低劣,在和羌人的争夺战之被打得大败,损失过半。
就算匈奴人动员所有的男子作战,但也没有兵器盔甲装备,面对羌人的灭族威胁,匈奴妇孺老弱每天都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之中,苦苦等待刘去卑率军队回来救援。
这天上午,赵云率领的两万军队在居延城守将孙离的带领下,找到了匈奴人藏身之处,这是一片延绵近数十里的胡杨林,树林呈月牙型,最宽处也不到两里,由于森林的抗风性极强,近三十万匈奴人便生活在被森林包围的背风地带。
上万顶大大小小的穹帐一顶挨着一顶,形成了一片极为壮观的帐篷海洋,近三十万匈奴人和数百万头牛羊便生活在这片海洋之中。
赵云立马在一座山丘高处,注视着远处方圆近二十里的匈奴人大营,他回头对庞德、马岱等十几名大将道:“先穿插树林内部署包围,以鼓声为号,全面出击,不准放火,除了妇孺老人不杀外,胆敢反抗的匈奴男子,一律格杀无论!”
“遵令!”
十几名大将躬身行一礼,纷纷离去,赵云望着依旧浑然不知危险将至的匈奴人,不由冷笑起来,这一次出击,将彻底埋葬刘去卑的部落。
两万骑兵从南面进入了胡杨林,一队队骑兵在胡杨林内迅穿插,渐渐地织成了一张大网,随时可以向匈奴人的大帐海洋扑去。
马岱率领六千骑兵部署在最西面,他的任务是拦截向西逃跑的匈奴人,并夺取位于西面的羊马圈,马岱尤其跃跃欲试,当初他率军奇袭奢延泽,虽然大获全胜,但也有很大的遗憾,那就是他们杀死了百万头牛羊,却无法使它们变成战利品,作为长期生活在西凉的他,着实感到心疼。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将把数百万头牛羊及战马作为战利品带回关中,马岱观察片刻地形,对两名牙将道:“你们可各率一千弟兄埋伏在西面缺口处,尽量让匈奴人从西面缺口处逃亡,然后一举包围他们,这次和上次不同,不要滥施杀戮。”
“遵令!”两名牙将带兵而去,马岱又对另一名副校尉道:“宋将军可率两千弟兄保护羊马圈,尤其不准匈奴人打开马圈放马,有胆敢打开马圈之人,给立刻斩杀!”
副校尉得令而去,马岱回头,见身后所有士兵都跃跃欲试,他也不由捏紧了刀杆。
而就在这时,匈奴人现了树林内的汉军骑兵,顿时大喊大叫起来,整个大营内仿佛炸了窝一般,无数人惊恐万分,拖儿带女从帐篷里奔出,尖叫声、哭喊声,响彻了大营。
赵云见时机已成熟,毅然下达了命令:“击鼓传令!”
第902章 丰盛收获
‘咚!咚!咚!’巨大的战鼓声敲响,这是进攻的信号,早已部署完毕的两万汉军骑兵骤然爆出一片喊杀声,从树林内铺天盖地冲出,扑向一望无际的帐篷海洋。
战马踏平了营帐,战刀砍断了绳索,企图执矛反抗的匈奴男子被汉军劈飞了头颅,女人抱着孩子躲在角落里哭泣,战马从她们头顶一跃而过,冲进大营深处。
二十万匈奴人四处奔跑哭喊,两万汉军骑兵却有条不紊,组成一片严密的大网,从四面八方将匈奴人向大营中心逼压。
在大营西面,数万名匈奴人奔向羊马圈,那是他们最大的财产,但早有汉军骑兵将羊马圈护卫住,不准任何人靠近,数百名企图冲击羊马圈之人被汉军当场斩杀。
眼看争夺羊马圈无望,数万匈奴人则放弃了羊马圈,向西面缺口奔去,那边似乎没有汉军士兵把守,成为他们唯一的逃命希望。
就在这时,马岱率领两千骑兵从侧面树林里杀出,截断了数万匈奴人的后路,这一片匈奴人足足有四万余人,大多是妇孺老人,他们见后面有骑兵杀来,惊恐之下,更加跌跌撞撞奔逃,哭喊声响成一片。
树林外面便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厚厚的积雪深及大腿,年幼的孩子更是会被大雪淹没,这样的雪原,就算能逃出去,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但数万匈奴人却没有再奔逃,在前面突然出现了数千骑兵,拦截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后面也是数千汉军骑兵,前后包围,他们已无处可逃,很多妇女更是抱着孩子跪地痛哭,仿佛大难临头。
这时,数百名骑兵从四面八方冲上前,用匈奴话大喊:“不要慌乱害怕,汉军不会随意杀戮!”
由于汉军并没有冲上前杀戮,只是在四面包围,四万余人也渐渐平静下来,他们呆呆地望着四周的骑兵,心中充满了对未来命运的茫然和无助
大营内,二十余万匈奴人也被汉军驱逐到方圆只有五里的一片空地上,一万多汉军骑兵从四面将他们包围起来,空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恐惧万分的匈奴人,就一般都是灭族大屠杀的前兆,先聚集在一起,然后开始从四面屠杀。
这时赵云令道:“让所有的部族长老出来见我!”
数百名骑兵奔上前用匈奴话大喊:“各部族长老出来问话!”
这近三十万匈奴人虽然都属于刘去卑的大部落,但大部落下又有数十个小部落,就像汉人家族一样,每个小部落都有德高望重的长老主持日常事务。
不需要汉军威逼,近百名各部长老纷纷从队伍中走出,很快被带到赵云面前,百名老者一齐跪下,一名为老人泣道:“禀报将军,这里没有匈奴军队,都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和老人,将军饶了我们吧!”
赵云欠身对这些老者笑道:“如果各位以为汉军是来屠杀你们,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是奉汉王殿下之令,前来拯救你们,给你们一条生路。”
有人翻译了赵云的话,百名长老面面相觑,眼中都充满困惑,怎么变成了拯救?
赵云又接着道:“你们和羌人在一个多月前爆了冲突,我告诉你们,河西羌人已经开始联合军队,数万羌兵会在年底动对你们的袭击,试想想看,你们军队在灵州屠杀了那么多羌人,他们会放过你们吗?他们会用百倍血腥的手段来报复你们,你们会被屠杀殆尽。”
所有长老都低下头,不少人浑身战栗起来,他们知道赵云所说是实话,这也是他们日夜恐惧之事,其实不光是羌人,如果开春前,刘去卑还不回来,他们也同样会遭到鲜卑人的掳掠,这就是草原上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这时,有人胆怯问道:“请问将军,右贤王现在如何了?”
赵云大笑,对众人道:“刘去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的下场难道你们还猜不到吗?不光是刘去卑,包括匈奴单于在内的十几万匈奴军队也全部被汉王围歼,匈奴军已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震惊了匈奴人,迅传播开来,很多女人都痛哭起来,这就意味着她们丈夫已经战死,这时,赵云又高声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不是所有人都战死,还是有很多人成为战俘。”
赵云回头一挥手,“带上来!”
汉军骑兵带上来百余名匈奴战俘,他们出现在匈奴人面前,忽然有几十名女大喊起来,拼命冲出来,抱着战俘放声大哭,这些匈奴战俘也抱着自己妻儿痛哭,突来的变化使无数匈奴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长老们大喊道:“将军,你真的保证不杀我们吗?”
赵云对众长老笑道:“你们回去告诉自己的族人,这是汉王殿下的命令,只要你们投降汉国,成为汉王殿下的子民,那么汉王殿下会给你们土地,给你们活路,还给你们部分财产,让你们继续生活下去,不会再杀戮任何一人。”
赵云的话被翻译下去,二十余万匈奴人终于相信不会被杀戮,他们顿时激动得欢呼起来,赵云随即下令,清理出数千顶营帐,暂时给匈奴人居住,等汉军收拾完财物就开始南撤。
大营内,一万余汉军士兵正忙碌地整理各种财物,刘去卑苦心经营几十年,数次纵兵抢掠关中,积累了大量财富,不仅是数百万头牛羊和十几万匹战马,还有堆积如山的羊皮,数万石掠夺来的粮食,以及不计其数的丝绸瓷器和金银珠宝等等。
赵云在庞德等大将的陪同下,巡视士兵们清点物资,庞德笑道:“早听说刘去卑财富惊人,今天才知道之前还是小看了他,光黄金就有十余万两,更不要说数十万斤赤金,我很担心能否将这些财富运回关中。”
赵云点点头笑道:“是让人烦恼,不过既然他们能将这些财富从河套带来,那我们也应该能带出去,不是有几万辆大车吗?从冰面上走,应该问题不大。”
“可如果用大车运载物资,这些妇孺老人可能坚持不了沿途的艰难,会死不少人。”
“让他们也坐车而行,这些财富就放在他们眼前,谅他们也搬不走,另外,再给他们每人三张羊皮保暖,再给每户人家十只羊和一匹马。”
庞德犹豫一下,给每户人家十只羊,他觉得有点不妥,而且汉王殿下也没有这样的命令,庞德便小心翼翼劝道:“给他们每户人家十只羊,恐怕就会去掉近百万只羊,我怕回去没法向殿下交代。”
赵云瞪了他一眼,“汉王殿下由我去解释,后果由我来承担,现在你只管服从我的命令!”
“遵令!”
庞德无奈,军中都说赵云心慈手软,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若是马在这里,莫说还分给匈奴人羊皮和十只羊,就算大车也不会给他们坐,全部驱赶步行南下,死多少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时,庞德忽然有一种明悟,或许汉王临时改变主意,撤换下马,转而让赵云带兵来攻打匈奴人,就是看中了赵云仁慈的一面
两天后,汉军带着数十万匈奴老弱妇孺缓缓南下,居延城守将孙离虽然没有得到美貌的匈奴少女为妾,但他却毫不在意,心中暗暗狂喜,赵云留下了数万件无法带着的家具,还有不少其他零星物资,吩咐他先搬回居延城,待开春后转送给居延海的羌人部落。
但孙离却很清楚这是个财的良机,他虽然不敢全部据为已有,但至少可以将值钱的东西留下,赵云也留下话来,士兵们戍边不易,可以分给士兵一些财物,就是这句话,他和手下弟兄每人都可以一笔财,将这些物资转卖给羌人,只要手中有钱,他再讨个年轻美貌的羌女为妾,不是一回事?
孙离送走了汉军大队,他便急不可耐地冲回居延城,对五百士兵们大喊道:“财机会到了,大家跟我走啊!”
他带领五百士兵催马出城,风驰电掣般向匈奴大营方向奔去。
且不说居延城的戍边士兵因此了一笔财,再说赵云带领两万骑兵押送着近三十万匈奴妇孺和无数牛羊财富沿着张掖河一路南下。
冰天雪地之中,汉军队伍绵延数十里,几万辆大车满载着各种财富物资和年幼的孩子及老人,在冰面上吱吱嘎嘎前行,老人和孩子都裹着厚厚的羊皮,蜷缩在马车里,冻得浑身哆嗦,匈奴女人大多身体健壮,她们骑在马上跟随马车缓缓而行,年纪稍大的少年则负责赶着羊群。
虽然他们失去了积累的财富,却保全了性命,而且还得到一点微薄的财产,这让绝望中的匈奴人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队伍行走极慢,风餐露宿,半个月后,队伍终于抵达了张掖郡,赵云随即将粮食交给了马,作为河西汉军的军粮,又将所有财富物资封存在张掖郡的官仓内,待开春后再运回长安。
卸去了重担,队伍变得轻快了很多,数十万人又继续赶着牛羊前行,浩浩荡荡向长安而去。
第二卷江夏 第904章 傀儡天子
曹操半响没有说话,他感觉长子说对了,这就是刘璟提出避免合肥战役的条件,将洛阳让给他,得到洛阳战略之地,北可进攻并州,东可占领许昌,南可夹击南阳,合肥显得无足轻重了。
更重要是得到洛阳,等于得到了两京,那么汉国就立刻可以提升为大汉王朝,人心所向,自己仅仅靠一个河北和并州,如何能与汉军对抗?
想到这,曹操咬牙切齿道:“中原是我的起兵之地,他想占领洛阳,做梦去吧!”
“父亲,孩儿听说刘协最近在挑拨南方皇族和刘璟的关系,他提出了将南方皇族的宗庙祭祀放在洛阳,这就成了刘璟要去洛阳拜祭宗庙的借口,他甚至不要带五万军队,只要带五千人,一旦他制造冲突,他的大军就会立刻杀出潼关,进军洛阳,名正言顺地占领洛阳。”
曹操点点头,“那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我现在就去见他!”
伏完事件后,曹操曾严禁皇亲国戚以及在职官员与汉帝刘协接触,为了控制刘协,他不惜又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了刘协,以取代伏皇后,只是因为曹操和刘璟曾达成妥协,曹操最终被迫保留了伏皇后的名义,而他的两个女儿分别为元妃和贵妃。
不过,这一两年来,曹操又逐渐放宽了对刘协的限制,一方面是原本就无能懦弱的刘协彻底被曹操收服,再不敢有一点异心;另一方面,刘璟咄咄逼人的崛起,使汉国一步步变成了汉朝,天下人无论士庶,皆渐渐忘记了邺都的天子,而将刘璟视为正统。
这就是曹操的矛盾之处,他虽然是希望以魏国取代汉朝,民众忘记汉朝也是他的希望,但很快他便发现,民众并非忘记汉朝,而是把刘璟的长安汉国视为汉朝了,汉国的风头已经远远压过了魏国。
反复权衡之后,曹操决定稍微放松对刘协的控制,让这个已经快要消亡的汉朝再次露一露面,提醒人们,大汉天子依然存在,不仅放松刘协和外界的联系,甚至在爆发汉匈大战之际,曹操还是以天子的名义下旨备战。
只是刘协的表现着实令曹操失望,小肚鸡肠不说,偏偏他的小动作被刘璟抓住把柄,使刘璟有了图谋洛阳的借口,这让曹操怎么不恼怒。
曹操怒气冲冲进了安阳宫,他在大殿前对几名宦官高声道:“天子在哪里?就说微臣有要事求见!”
曹操口口声声称微臣,但他的语气却异常严厉,几名宦官吓得战战兢兢,飞奔而去。
此时,刘协正和元妃曹节一起用午膳,这两年刘协也长胖不少,他已四十余岁,长期的深宫生活使他无法和外面接触,思维也渐渐钝化,他就像一只在笼子里长大的鸟,已经没有了帝王应有的尊严和血性,他只满足于帝王的头衔和称呼,只希望永远这样生活下去,永远成为大汉天子。
至于大汉复兴这样的伟业已经和他无关,他也不关心,他对外界的唯一关心,就是刘璟的一天天强大,让他如坐针毡,那是威胁到他切身利益之人,令他帝位不稳,剥夺他仅剩下的天子之名,甚至在他心中,刘璟对他的威胁远远超出了曹操。
“陛下在想什么?”坐在他对面的曹节笑着问道。
曹节今年只有十八岁,虽然长得非常清秀,但身材瘦小,和身材肥大的刘协呈鲜明的对比,刘协半晌才回过神,说道:“朕在考虑旦日祭祀宗庙之事,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身体不好,不能参加庙祭?”
“陛下是说前两天召集全体皇族商议之事吗?”
刘协点了点头,“本来都说好了,但这两天有不少皇族,尤其那些德高望重之人都来请假,说是身体不适,旦日不能参加庙祭,可现在离庙祭还有二十天,这分明就是他们找借口不想参加。”
“陛下说得对,这应该是在找借口,但陛下是否明白为什么如此多人都要找借口不参加呢?难道前两年也是这样吗?”
“没有,前年庙祭基本上都参加了,就是今年奇怪,怎么问也不说实话,朕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正说着,一名宦官慌慌张张跑进来,躬身道:“陛下,魏公来了,有急事求见陛下。”
曹操到来,使刘协本能地吓得一哆嗦,曹节连忙劝慰道:“陛下,父亲或许是为册封世子之事而来,不会有什么问题,请陛下宽心。”
刘协想一想,最近也没有什么战役,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他一颗心才稍稍放下,对宦官道:“请魏公在偏殿稍候,朕更衣后马上就到!”
刘协也顾不得用膳,换了一件常服便匆匆向前殿而去。
太极殿偏殿内,曹操独自一人按剑而坐,两旁站着数十名金甲侍卫,那些都是曹操派出的心腹亲卫,掌控着整个皇宫的安全,还有几名服侍刘协的宦官,也是效忠于曹操,有他们在,不管刘协做什么,说什么,都逃不过曹操的眼睛。
这时,后殿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协在几名宫女和宦官的簇拥下快步走进了偏殿,曹操站起身施一礼,“微臣参见陛下!”
“魏公不必多礼,请坐!”
刘协请曹操坐下,满脸堆笑问道:“不知魏公有什么急事要找朕商议?”
曹操淡淡道:“也谈不上急事,就是想和陛下商议一下旦日庙祭之事,听说陛下准备今年准备举行一次盛大的宗庙祭祀,是吗?”
刘协不明白曹操的意思,他只得小心翼翼道:“目前是有这个打算。”
“听说洛阳那边也要举行庙祭,不知是传闻还是实事?”
曹操提到了洛阳庙祭,刘协的心顿时紧张起来,那是他的一个小心眼,想恶心刘璟,让南方的宗室都去洛阳祭祀,惟独不邀请刘璟。
刘协无法否认,只得硬着头皮道:“朕主要考虑到南方宗室来邺都不方便,所以就建议他们在洛阳进行庙祭,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曹操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恼火,冷冷道:“南方的宗室?意思是说,陛下也准备邀请汉王去洛阳祭祀吗?”
刘协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没有,朕没有邀请他,魏公一定听错了传言。”
“哼!”曹操重重哼了一声,站起身道:“今天汉王的使者来了,他带来了汉王的消息,刘璟也要去洛阳参加庙祭,不仅他要去,他还要率领五万军队前去,陛下说这该如何是好?”
刘协愣住了,他半天也反应不过来,曹操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公,他这是何意?”
“陛下真不明白吗?”曹操目光冷厉地盯着他,刘协心中一阵发慌,连忙摇头,“朕真不知。”
“那好,我就告诉你,陛下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他会借口去洛阳庙祭,然后留下五万大军在洛阳,或者他不再离去,微臣这样说,陛下应该明白了吗?”
刘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在洛阳举行庙祭,却给了刘璟夺取洛阳的机会,他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害怕,曹操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自己该怎么办?
刘协嘴唇嚅嗫着,半晌才低声道:“现在该怎么办?朕愿听魏公的安排!”
曹操心中愤恨,他就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蠢货,但这人毕竟是天子,对自己还有用处,他便忍住了内心的恼火,冷冷道:“请陛下立刻下旨,为了节省开支,旦日的庙祭全部取消,所有宗室在家中自己祭祀先祖。”
刘协不想取消邺都的庙祭,但他又不敢不从,只得点点头,“好吧!朕立刻下旨取消旦日所有庙祭。”
曹操脸色稍霁,语气也温和下来,又道:“微臣其实是为陛下着想,刘璟已决定旦日不在长安举行庙祭,若陛下一意孤行,我相信不会有多少宗室敢来参加庙祭,刘璟势大,宗室都惹不起他,陛下,好自为之吧!”
说完,曹操躬身行一礼,转身扬长而去,刘协听得目瞪口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宗室都要请假了,生病是假,畏惧刘璟才是真。
他只觉两腿一阵阵战栗,强烈的恐惧感笼罩在他内心,良久,他才自言自语道:“难道朕时日不长了吗?”
就在当天下午,曹操在铜雀台召集魏国文官百官,正式宣布了他的决定,立长子曹丕为世子,为魏国继承人,曹操随即下令大赦天下囚徒,庆贺魏国立下世子,邺都满城欢腾,但也有无数人失落,尤其是曹植的支持者,都有一种大祸将临的恐惧。
傍晚时分,邺都贵宾馆内,司马懿正坐在内堂上看书,下午满城的狂欢已经结束,但此时还隐隐可以听见远方传来的爆竹声。
司马懿也没有料到,曹操会在这个时候宣布立曹丕为世子,一般是在旦日后,新的一年开始时,才正式宣布这种继承人的重大决定,现在离新年只有二十天,曹操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这着实有点不同寻常。
不过司马懿也能猜到一点原因,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尽管曹丕胜出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但曹植和支持他的势力并不甘心,还在准备新年后进行最后一搏,而曹操在这个时候宣布曹丕为世子,必然是他感觉到了什么?
另外,曹操此时立曹丕为世子,恐怕也是为了备战合肥。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到堂下,向司马懿躬身行礼道:“启禀尚书,李参军求见!”
司马懿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李参军就是李孚,他官任校尉参军,是汉国在邺都的官方联系人,属于公开身份,汉国有什么对魏国或者朝廷的公文信件,一般都是由李孚负责转达。
另一方面,李孚也会收集一些邺都的重大情报,传递给成都,而这些情报并非绝密,都是公开消息,也正是这个缘故,曹操明知李孚做了不少暗事,却始终找不到证据动他。
不多时,李孚被领进了后堂,他躬身行一礼,“李孚参见司马尚书!”
第905章 兄弟反目
司马懿请李孚坐下,又命随从上了茶,这才笑眯眯道:“临行时,殿下特地叮嘱我,要替他向你表示问候,这么多年来,一直呆在邺都,委屈你了。”
李孚苦笑一声说:“我本来就是邺都这边人,而且生性疏狂,不喜受拘束,其实我倒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还一步步升为校尉参军,说起来我自己都感到惭愧,比起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我不该受到如此厚待。”
“这是参军自谦了,参军做出的贡献,或许一般人体会不到,但殿下和平章台却很清楚,涓涓细流以成江海,我们定都长安,启用未央宫,却没有人出来弹劾指责,这不就是参军的贡献吗?一家一家去解释,赢得了朝廷百官的理解,使我们在法理站住了脚,这就是贡献。”
李孚虽然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贡献,但那更多是一种谦虚之言,他见司马懿肯定了自己的成绩,心中也着实感到高兴,又笑道:“今天邺都可出了大事,曹操突然宣布立世子,尚书应该知道了吗?”
司马懿略有点奇怪,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说是‘突然宣布?’”
“因为曹操在几天前还公开说,过了旦日后要把继承人问题确立下来,但现在离旦日还有二十天,他便宣布了,着实让很多人感到意外,坦率地说,显得非常仓促,甚至连仪式都没有来得及准备。”“这是什么缘故呢?”司马懿极为感兴趣地问道。
“应该是和曹植有关,据说有近百名重要官员准备在旦日前联名上书曹操,要求立曹植为嗣,为了避免这件事情发生,曹操便提前宣布了世子,也断了这些高官的念头。”
“上百名高官!”司马懿吃了一惊,“这是包括地方高官吗?”
“应该也包括了地方的刺史,尤其是徐州一带,曹植曾在那边巡视两年,颇得人心,这次曹操宣布立世子,还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可以说这是魏国最大的政治风险,世子虽然立下了,但能不能顺利渡过这一关,还是个很大的问题,这就是曹操这十年来举棋不定酿下的苦酒。”
司马懿明白李孚所指,这十年来,曹操在立世子的重大问题上一直举棋不定,曾一度决定立曹植为世子,甚至在杨崔案之前,曹植还占据上风,只是曹丕在汉国的配合下,精心策划了杨崔案,暴露了曹植的政治思想,才最终使曹操对他失望,改立曹丕为世子。
尽管今天世子已确立,但十年争斗留下了政治恶果却难以在短期内消除,尤其曹操前几年为了立曹植为嗣,特地为他扶植党羽,使曹植拥有了一大批忠心耿耿的支持者,形成了一个势力强大的政治集团,现在曹操还能压住,一旦曹操去世,兄弟二人的争斗必将白热化。
司马懿负手在房间里踱步,他在做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在半年前刘璟就提到过,那就是要充分利用曹丕和曹植的政治斗争,将魏国的水搅浑,甚至把曹彰也牵连进来,最大限度的削弱魏国。
现在曹丕被立为世子,并不是斗争就结束了,相反,斗争还会更加激烈,曹植势力的人都很清楚,如果曹丕登位,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血腥的清洗。
想到这,司马懿回头对李孚道:“汉王一直在关注丕植之争,也希望魏国由此内乱,给我们创造机会,以最小的代价攻灭魏国,李参军居于邺都,希望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李孚点点头,又问道:“不知汉王殿下会支持谁?”
司马懿笑了起来,“我们的利益不在于曹丕或者曹植,曹丕势弱时,我们支持曹丕,现在是曹植势弱,我们自然是要支持曹植,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落下痕迹,曹丕此人很阴,手腕也厉害,他会利用私通敌国来给曹植势力定罪,此事事关重大,李参军一定要谨慎从事。”
“我明白了,请司马尚书放心,我在邺都有人脉,不会被让曹丕抓住把柄。”
入夜,一辆马车在广阳门大街上缓缓而行,马车两边只有十几名侍卫,马车内,曹植目光无神地望着车窗外空旷无人的街道,一堆堆的雪杂乱肮脏地堆在路旁,大街上异常寒冷,看不见一个人影。
此时曹植的心情就和这些曾经洁白晶莹的雪堆一样,带来喜悦和欢笑后,便被人们无情的抛弃了,是的,抛弃!曹植觉得自己就是被父亲抛弃了。
父亲最终还是立兄长为世子,既然如此,为何当初他又给自己如此多的希望,曹植的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父亲激励自己的声音。
“植儿,你和为父一样,都是具有雄才大略之人,有远大的抱负,父亲希望你能继承我的事业,最终统一天下,那时,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这仅仅是一年以前,父亲带自己去汝南征讨汉军时说的话,那时他意气飞扬,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望,而就在半年前发生了杨崔案后,一切都变了,父亲对他疏远,权力被剥夺,他就仿佛从天下落到地上,而今天,父亲最终宣布了令他寒彻于心的消息。
曹植低低叹了口气,他现在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前方奔来几名骑兵,奔至曹植车队前勒住了战马,“这是植公子的马车吗?”
“正是!”
“魏公有令,让植公子立刻去进见,不准再耽误!”
骑兵又上前在马车车窗前低声道:“植公子快去吧!魏公已等急了。”
曹植点点头,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马车骤然加快了速度,向北城外的铜雀宫疾奔而去。
不多时,马车驶进了铜雀宫大门,在台阶前缓缓停了下来,一名宦官早就等候在这里,见曹植到来,连忙上前道:“公子快跟我来吧!长公子已经结束了,魏公就在等你。”
曹植脚步一下子收住,迟疑着问道:“我兄长也在?”
“他也被宣来进见,喏!那不是来了吗?”
曹植向宫内望去,只见他兄长曹丕正快步向这边走来,满脸春风得意,曹植此时不想见到他,但他又无处可退,只得紧咬嘴唇迎了上去。
“哟!三弟也来了。”
曹丕早就看见了曹植的马车,此时他故作惊讶地刚刚发现一般,“是父亲让你来的?”他又补充问道。
曹植上前勉强行一礼,“恭喜大哥了!”
曹丕笑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得意,曾几时他被逼得几乎到了绝地,但现在他翻身了,望着一脸苦相的兄弟,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其实你也不必惆怅。”
曹丕干笑了一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希望我们兄弟二人捐弃前嫌,不要再把从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一起同心协力,未来将父亲的事业壮大。”
“这句话应该对兄长说才对,不要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兄长能做到吗?”曹植冷冷道。
曹丕脸色一变,顿时阴沉下来,极为不高兴道:“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兄长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曹丕冷冷地望着眼前身材比他还高大的兄弟,半晌,他冷哼一声问道:“三弟不肯罢手吗?
“不在我是否罢手,而在于兄长肯不肯罢手。”
“如果三弟不肯罢手,那我当然也不会忍气吞声。”
两人争锋相对,毫不相让,这时,一名身材高挑,容颜娇美的年轻女子从宫内走出,正是曹宪,曹操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让女儿出来催促曹植。
“三哥!”曹宪看见了曹植,连忙上前道:“你怎么还不进去,父亲已经等急了。”
曹植点点头,向曹丕抱拳施一礼,用硬邦邦语气道:“大哥请吧!我先进去了。”
曹丕笑了笑,在妹妹面前,他又恢复温和可亲的长兄形象,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三弟快去吧!别让父亲等急了,以后我们兄弟有时间再慢慢聊。”
曹植转身便快步离去,曹丕负手望着兄弟的背影,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三哥,我还以为你们会吵起来,尤其担心大哥会对你冷嘲热讽,看来还好,大哥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
曹宪和三哥曹植的关系最好,她曹植这次失意充满了同情,生怕三哥从此沉沦下去,尤其她快要出嫁了,将来无法再关心三哥,使她心中充满了担忧。
不过长兄刚才的温和态度让她又略略放心下来,曹植很想讥讽地骂一句,‘伪君子!’但他又不忍伤妹妹的心,便岔开了话题,“小妹,父亲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父亲是要安抚三哥吧!毕竟今天宣布了世子,对三哥打击很大,父亲心中也会有点歉疚,他从前那么喜欢你。”
曹植想想也对,父亲应该是会安抚自己。
很快,他们来到了父亲书房前,曹宪先进去禀报了,很快出来道:“三哥,父亲让你进去!”
曹植心中忐忑不安地走进书房,在曹操面前跪下,重重磕头道:“孩儿拜见父亲!”
第906章 逼要名单
“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为何现在才来?”曹操满脸不悦问道。
“孩儿得到消息时已经睡下,又一路疾赶,耽误了时间,让父亲久等了。”
曹操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将你催得太急,是我没有耐心吗?”
曹植听父亲口口声声都是‘你、我’,而不是从前所说,‘为父如何如何,植儿怎样怎样’,言语之间已经生疏了很多,再加上父亲语气严厉,更让曹植感到万念皆灰,他再也忍不住,垂泪道:“孩儿已是弃人,父亲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曹操内心一触,舐犊之情油然而生,这曾经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自己曾也给过他无数承诺,但最终却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曹操心中也充满了对儿子的歉疚之情。
不过想到曹植背后那个强大的势力集团,想到将来必然会出现的丕植之争,使魏国平添内乱,最终会成为魏国覆灭之根,曹操刚刚软下的心又再度铁硬起来。
他虽然不至于杀掉儿子,彻底断绝后患,但也不会听之任之,清洗曹植集团已势在必行,曹操很清楚植丕之争会带来的巨大后患。
沉默片刻,曹操冷冷问道:“这次我立你长兄为嗣,难道你心有不满吗?”
“孩儿不敢!”
“哼!你是不敢,但那些支持你的人就敢,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你?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名单。”
曹植浑身一颤,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晚上把自己找来,并不是要抚慰他,而是要将支持他的人赶尽杀绝,曹植心中一阵悲苦,但同时也激发了他的反抗之心。
“孩儿没有这样的名单,也没有所谓支持孩儿的人,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党羽,那党羽就是杨修和崔琰”
不等曹植说完,曹操便起身狠狠一记耳光将曹植打翻在地,曹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大骂:“逆子!你这就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你是要气死我吗?”
这时,曹宪从门外奔了进来,扶住摇摇欲倒的父亲,“爹爹!爹爹息怒!”她心急如焚,又回头对曹植喊道:“三哥,你快向父亲道歉!”
“孩儿不孝,罪该万死!”曹植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所有的委屈和悲痛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曹操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扶住女儿,无力地坐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恢复归来,望着哭得哀恸之极的儿子,曹操的心又软了下来,自己这样苦苦逼儿子,或许有点过分了,还是从长计议吧!慢慢铲除支持植儿的重臣。
想到这,曹操摆摆手,“算了,为父也不再逼你,你去吧!明天暂时离开邺都去许昌住几个月,没有为父的许可,不许你回来。”
曹植忍住悲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慢慢离去了,他知道再解释也没有用,父亲是铁了心放逐自己。
悲苦、愤怒、不满、失落,各种情绪一齐涌入他心头,他几乎要仰天长啸,但看见两边虎视眈眈的侍卫,曹植最终忍住了情绪的发泄,他紧咬嘴唇,快步离开了铜雀宫。
房间里,曹宪心中也十分难过,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父亲非但没有安抚三哥,反而逼他交出支持者名单,警告他不准闹事,最后还把三哥放逐去许昌,难道这就是帝王人家的斗争,在利益面前,没有亲情,只有冷酷无情的权力斗争。
曹操也感受到了女儿低沉的情绪,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柔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的冷面无情,正是为了将来保住他们手足之情,一山不容二虎,我在时,他们兄弟或许不会翻脸,可一旦我不在了,我很担心他们会手足相残。”
曹宪默默点头,她明白了父亲的一番苦心,虽然有点难以让人接受,但想想也是这样,一旦父亲不幸离去,就算两位兄长可以忍让对方,但他们的手下呢?尤其是支持三哥的那批人,他们又怎肯善罢甘休。
“父亲,你是对的,女儿支持您的做法!”
曹操欣慰地笑了起来,握住女儿的手道:“你也不是一般的女儿,你承肩负着我们曹氏家族的安危,一旦刘璟夺取天下,我们曹氏家族能否安然渡过这一劫,就全靠你了。”
曹宪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没有吭声,曹操又微微笑道:“虽然刘璟是我的敌人,但在我心中,他一直就是一个最优秀的年轻人,早在十几年前,我在汝南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我就知道他不同凡响,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也相信,他会是你的好夫婿。”
曹操一席话却说得曹宪潸然泪下,她低声饮泣道:“只要父亲健康长寿,只要兄长之间能情同手足,就算我的婚姻不幸一点,我也心甘情愿。”
“你真是个傻孩子!”
曹操笑着摇了摇头,他沉吟片刻,又缓缓道:“我最担心的,是你长兄的野心,尽管我再三交代他,不准称王,更不准废除汉帝,但我担心他做不到,所以为父会给你一面金牌,代表我的最高权威,一旦你兄长露出称王废帝的野心,你一定要及时阻止他。”
曹宪低声道:“就怕女儿担不起父亲的重托。”
“你可以办到,为了曹家子孙的永续,你一定要办到。”
说完,曹操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玉盒,打开玉盒,里面是一面灿灿光闪的金牌,他将金牌连同玉盒一起递给了女儿,“就是这面金牌,视我若生,你收好它。”
“父亲,以后再给女儿吧!”
“不!你现在就拿着,拿着!”
父亲坚定的态度使曹宪不得不接过玉盒,同时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了她年轻的心中,曹操笑着点点头,“去吧!为父想休息了。”
曹宪不再打扰父亲休息,慢慢退了下去,曹操闭上双眼,就仿佛老僧坐定一般,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从铜雀宫回到自己府中,曹植便命令随从和妻妾们收拾行装,尽管他心情忧愤到极点,但他还勉强保持着理智,他知道父亲放自己去许昌,不再逼迫自己交出名单,实际上已是对自己宽容了,若他还不知好歹,那等待他的,将是更加严厉的惩处。
回到书房,曹植找出一只竹筐,开始随手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但只片刻,他便收拾不下去了,心情压抑得他就想大吼大叫,他一下坐在桌前,痛苦地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曹植的妻子崔氏端着一碗参茶快步走进了书房,崔氏是崔琰的侄女,这也是崔家为什么坚决支持曹植的主要原因,但自从半年前爆发杨崔案后,杨修和崔琰被赐死,崔氏便处于一种惶惶不安之中。
按照惯例,叔父崔琰被赐死,魏公也不会再允许这门婚姻存在,但魏公却因为汉匈之战被分散了精力,一时顾不上崔氏,随着汉匈之战平息,崔氏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她将茶碗放在丈夫桌前,柔声道:“其实去许昌也不错,可以避开很多闲言碎语,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夫君又那么喜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爱之事,更重要是,我们不会被分开。”
曹植明白妻子的担忧,握住她的手笑道:“放心吧!既然不让我做世子,那也休想要我休掉妻子,就算他是父亲也行,我们决不会分开。”
崔氏点点头,又笑道:“夫君去休息,书房这边我来替你收拾。”
“不用了,你去照顾孩子们吧!这里东西不多,我自己收拾一下便可,而且这里的宅子依旧属于我们,先带一些路上用的东西,其余物品以后再慢慢收拾。”
崔氏心中高兴,又让丈夫喝了参茶,这才端着空碗去了,曹植叹了口气,只得强打精神收拾自己的必要物品,准备明天中午之前离开邺都
就在曹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邺都的同一时刻,御史中丞杨添在一名侍卫的引领下,匆匆来到了曹丕的书房,侍卫在门口禀报道:“启禀世子,杨中丞来了!”
“请他进来!”房间里传来曹丕的声音,虽然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但依然可以听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杨添会意地笑了笑,快步走进了书房,书房内,曹丕正坐在桌前批阅各地的文牒,见杨添进来,他放下笑问道:“有铜雀宫的消息吗?”
御史中丞有两人,一人是陈群,负责监察邺都百官,另一人便是杨添,负责监察地方官,手下有八名侍御史,长年在各地巡视,而杨添同时也是曹丕的心腹,所以他的另一项暗中职责,就是为曹丕收集情报,监视政敌。
杨添上前行一礼,谄笑道:“果然不出世子的意料,魏公把植公子叫去,并非是为了安抚,而是逼他交出支持者名单。”
曹丕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他交了吗?”
杨添摇摇头,“他坚决不肯承认有什么支持者,见魏公惹怒了,将他放逐去许昌,明天就启程。”
曹丕脸上笑容迅速消失,似乎有些不高兴,父亲显然是妥协了,不再逼三弟交出名单,而只是把他打发离京,可这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支持三弟的势力依旧存在,他们还会暗中往来。
杨添明白曹丕的担心,笑道:“其实我觉得魏公只是一时抓不到证据,我们可以替魏公找证据,只要抓到植公子依然和朝中重臣暗中往来的证据,相信魏公就不会再轻饶。”
“你说得对!”
曹丕赞许地点了点头,他负手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支持三弟的大臣很多,但我们要监视最重要之人,一人是尚书令钟繇,另一人是侍中王桀,要派人监视住他们。”
“卑职立刻就办,另外司空崔林是植公子的岳父,是不是把他也监视起来。”
“崔林就没有必要了,岳父和女婿之间有往来很正常,谈不上什么证据,关键是不能把事情闹大,要暗中收集情报,明白吗?”
杨添深深施一礼,“卑职明白了!”
第908章 岁末搬新宅
新年前夕,刘璟一家终于从临时汉王府搬到了位于北城外的大驾宫,原来的临时汉王府则改名为军师府,由家庭人口众多的贾诩和家人居住。
大驾宫原本是光武帝刘秀来巡视关中的行宫,后来便一直成为汉朝历代君王巡视长安和关中的行宫,二百年来屡经修缮,而最后一次大修刚刚完成,正式成为了刘璟的汉王府。
大驾宫占地近三百亩,虽然比未央宫要小得多,当相对一般的府宅,还是显得极为奢华,比当年襄阳和成都的汉王府都要大一倍以上。
整个大驾宫分为四块,最东面是马房,大小约十余亩,其次便是前院,是侍卫和家仆的住处,占地约四十亩,有大大小小近百间房宅。
再其次便是中庭,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举行聚会或者接待客人的正堂和客堂,仅一座正堂便占地五十亩,就是一座中型宫殿,可同时容纳一千五百人在此就餐,而中庭的另外一部分则是东院,有大小十几个院子,主要是客人居住之所。
除了前院和中庭外,规模最大的便是后宅了,这也是刘璟和他妻妾儿女们的生活之初,占地两百亩,完全就是未央宫后宫的缩小版。
后宅其实是一片风景极为秀丽的花园,正中心是一面波光粼粼的湖泊,占地八十亩,由地底涌泉形成,名叫甘露湖,远远望去,就像一颗挂在大驾宫内的甘露之珠,湖泊四周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还有数十座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一座白玉湖心亭直通湖内。
当陶湛和孙尚香她们第一次进入后宅时,都有点惊呆了,因为这和襄阳的州牧府几乎一模一样,事实上,襄阳的州牧府就是刘表当年仿照未央宫后宫而建,摹本一样,最后建造出的花园自然也是一样。
甘露湖四周一共有七个大院子,自然就省去了很多分宅的烦恼,大家便按照当初在襄阳时的宅院入主便可。
唯一感到新奇的是小乔,她没有见过襄阳州牧府,当她第一次进入后宅,她顿时被这美奂绝伦的风景惊呆了,尽管她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但江东的府宅根本就不能与帝王专用的大驾宫相提并论。
小乔无比喜爱这座后宅,她每走一步,都要被眼前的风景所惊叹,尽管现在还是冬天,可是那些奇秀的假山,那些精美无比的亭台楼阁,那略略带有温暖,如碧玉般清澈透明的湖水,还有用汉白玉雕成的入湖长亭,在薄薄的水雾映衬下,俨如仙境一般。
“阿莲,喜欢这里吗?”不知何时,孙尚香出现在小乔身旁。
“我喜欢!”
小乔明亮的美眸注视着后院的风景,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钦慕,“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我不太喜欢。”
孙尚香背着手怅然道:“我更喜欢自然风光,那一望无际的草原,雄伟俊秀的大山,还有波光浩淼的长江,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自由的大雁,可以无拘无束的在天空中飞翔。”
“好了,别感慨了,开春后我一定陪你去终南山走走,可以吗?”
孙尚香顿时笑逐颜开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孙尚香虽然曾经因为小乔嫁给刘璟,而对小乔颇为不满,冷落她好几个月,但孙尚香毕竟是心胸开阔的女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便渐渐忘记了那种共享一夫的不快,又重新拾起了她们当初的友谊。
小乔打量一下四周,又问道:“那我的院子在哪里?”
“我就是来带你去的,跟我来!”
孙尚香拉着小乔的手,快步向西面走去,小乔的院子离孙尚香的院子很近,占地也不大,只有三亩,不过非常精致,非常幽静,四周被翠竹包围,中间是一面池塘,假山上修建了一座观竹子亭,一座白玉小桥弯弯曲曲通向她的寝房,那是位于竹林中间的一座精美的两层小楼。
“院子不算大,不过我觉得很不错,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再换另一座院子。”
“不!不!”
小乔连连摇头,她一眼便爱上这座幽静的小院,忍不住笑逐颜开道:“你知道我最喜欢竹林,我喜欢这种静谧的气息,天啊!这就是我以后的住处吗?”
“你感情也太丰富了!”
孙尚香轻笑一声道:“不过就是一片竹林罢了,不用表现得这么夸张!我的住处就很简洁,一座大仓库里,挂满了我的各种兵器宝贝,还有练武场,我要宽敞,最不喜欢各种树木碍手碍脚。”
小乔抿嘴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尚香公主,要么跟我进去,要么你就回去看看孩子。”
提到孩子,孙尚香顿时‘呀!’的一声,她竟然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忘记了,乳娘还抱着他在马车上等自己呢,她转身便慌慌张张向外宅跑去。
小乔见她慌乱之极,心中好笑,心思又立刻转回自己心爱的院子,她步履轻快地向小楼走去。
小楼分上下两层,一共八间屋子,上下各四间,上面是她已规划好的寝房、琴房、书房、起居堂,下面则是四个丫鬟的住处,竹林外面还有一栋平房,有五六间屋子,那是护卫她的几名女侍卫住处。
各种东西都已先送进来了,小乔也暂时没有时间参观屋子,她要先整理自己的衣裙,她正站在**榻前叠裙子,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还以为是侍女拿东西进来,便道:“先把东西放在隔壁,我这边收拾好再说。”
半晌不见回答,她正要起身,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吓得她尖叫一声,但立刻便有熟悉的笑声传来:“我是**郎,今天特地来采莲。”
小乔顿时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夫郎,你吓死我了!”
“你以为是谁?”刘璟在她身后笑道。
“我以为是个**贼,正准备以命相搏!”小乔清波微转,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刘璟将她转过身,搂在怀中,吻了吻她的香唇笑问道:“喜欢这里吗?”
“很喜欢!”
小乔轻轻点头,她拉着刘璟的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一片竹林,心神俱醉道:“我没想到我竟然会生活在竹林之中,你知道吗?我最喜欢青竹。”
“我知道。”
刘璟笑嘻嘻说:“你第一次**我,就是在竹林内。”
小乔俏脸顿时一红,转身用小粉拳拼命捶打他的胸脯,娇羞地无限嚷道:“你在胡说什么呀!人家什么时候**你,你说说清楚。”
“没有呢!我只是在开开玩笑。”
这时小乔已听到了侍女上楼的脚步声,她只得暂时放过刘璟,以后再和他算帐,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轻轻咬紧贝齿,低声道:“开玩笑也不能随口胡说!”
楼梯上的脚步声停止,似乎又慢慢下去了,应该是侍女感觉到了什么,刘璟揽住小乔的香肩,望着窗外的竹林笑道:“就算喜欢,可是天天看,难道不会腻味吗?”
小乔依偎在丈夫怀中,低低叹了口气道:“别的我或许会腻味,但惟独竹子我不会。”
“为何?”
“我小时候的房前屋后也都是青竹,穿过竹林,前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母亲从小告诉我,我出生是在半夜,**之间,竹林内长满了竹笋,所以家人都说我是青竹化成的魂,你知道吗?我最早的小名就叫小青,因为我的窗前长了一株小青竹,后来小青竹枯萎了,父亲觉得不吉利,就不准再叫我小青,从此叫做阿莲。”
刘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以后我就叫你小青!”
“不要,还是叫我阿莲。”
小乔红唇微撅,有些撒娇道:“小青听起来,就像条小青蛇一样。”
刘璟忍住笑,用指头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你就是一条美女蛇,缠得我神魂颠倒。”
小乔心中一热,将俏脸贴到他胸膛上,片刻,她伸出双臂搂住夫郎的脖子,仰头望着夫郎,一双美眸中仿佛笼上一层轻雾,她贝齿轻咬红唇,凑近丈夫的耳边低声道:“今晚你要到我这里来,我让你好好尝一尝美女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