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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兵临天下txt下载     兵临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江夏 第740章 荆州路不通

    到来的船只是南昌县县令颜纪,他就南昌县本地人,交州军占领南昌县后,他并没有投降交州军,而是弃官躲在家中,当交州军撤军,南昌县各大世家豪门又将他请回来,维持县城秩序。

    他向陆逊施礼道:“启禀陆将军,城内现在秩序良好,唯一的遗憾就是仓禀已空,储存在官仓内的钱粮全部被交州军搬走,恐怕无法给军队补给。”

    这个结果在陆逊的意料之中,他们也带了粮草,足以维持二十余天,不需要南昌县补给,他点点头又问道:“我想知道交州军除了新吴县外,哪里还有驻军?”

    “只有新吴县,其余各县都没有驻军,甚至交州军大多都没有去过。”

    “杨太守可在?”

    颜纪叹了口气道:“杨太守在城破时被关羽所杀,李郡丞投降了交州军,其余官员皆下落不明。”

    陆逊沉思片刻道:“现在我需要整个郡的配合,现在你可代理太守之职,替我了解各县情况,我会禀报吴侯让你升为太守正职。”

    颜纪大喜,连忙拱手施礼,“下官愿为陆将军效力。”

    船队缓缓靠岸,一队队江东军从大船上奔下来,在码头迅速集结列队,陆逊也下了码头,他回头令道:“让丁奉将军来见我!”

    片刻,大将丁奉快步上前,躬身施礼,“参见都督!”

    “丁将军,我给你三千精锐之军,可立刻赶往新吴县,但注意不要和交州军作战,尽量了解交州军的部署和调动规律,十天后回来见我!”

    “遵令!”

    丁奉大声接令走了,这时徐盛上前不解地问道:“难道我们要在南昌县驻扎十天吗?”

    陆逊叹了口气说:“吴侯有严令,必须等吕蒙军队进入长沙郡后,我们才能发起进攻,吴侯给的时间是十天。”

    “可是这样会贻误战机,似乎有点太被动了。”

    “我也知道,但吴侯之令,不能不从,他才是主帅。”

    “这这不妥吧!毕竟吴侯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陆逊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向吴侯解释过,吴侯的意思,他来协调整体作战,而具体作战时的调动部署,则由我全权负责,所以几时进兵,必须等吴侯的消息,其实也有道理,吕蒙进入长沙郡,两面夹攻才最大的取胜机会。”

    “可是诸葛亮绝不会引颈就戮,所谓两面夹攻,一但协调不好,反而会被各个击破,这个道理你我都知道,都督为何不再劝一劝吴侯。”

    陆逊淡淡道:“交州军不到三万人,无论是我还是吕蒙都可以单独击败它们,我们各修其兵,只要保证我们不被击破便可,至于吕蒙,我相信他也自有用兵之策,不用我去操心。”

    徐盛暗暗苦笑,陆逊这只言片语中,蕴含着多少对吕蒙的怨恨,难怪吴侯一定要将他们分开,这两人的仇怨恐怕无人能解

    鲁肃坐船一路快速西行,这天下午抵达了江陵,他是提前出发,必须要赶在吴侯大军抵达彭泽之前,见到刘璟。

    他肩负重任,要说服刘璟站在中间立场,不要支援交州军,同时也要向刘璟借道,使江东水军能通过江夏郡水道,进入长沙郡。

    前面一点鲁肃有把握,至少刘璟表面上会答应中立,但后面一条,他却委实没有把握,刘璟会容许数万江东军过境江夏吗?

    另外,刘璟肯不肯见他还是一回事,尽管鲁肃知道刘璟一定就在江陵。

    鲁肃下了船,直接来到荆州水军的大营前,他高声对哨兵喊道:“请禀报你们主将,就是江东鲁肃求见!”

    此时甘宁正和刘璟在大帐内商议移师武昌一事,庞统却主张继续留在江陵,庞统笑道:“棋局不在于兵多,而在于势大,柴桑空虚,江夏空虚,对我们并没有半点影响,或许对江东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如果孙权真的昏了头,觉得有机可趁,那么江东灭亡的时日也就不远了,不过我相信孙权不至于连这点底线都没有,所以我建议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刘璟欣然点点头道:“士元说得不错,两国相争在势不在兵,就算柴桑没有一兵一卒,谅江东军没有我的同意,也不敢入境半步。”

    就在这时,大帐外有士兵禀报道:“启禀殿下,江东鲁肃求见!”

    众人皆笑了起来,刚说到风,风就来了,刘璟想了想对甘宁道:“可以准他们从彭泽湖过境南下,但从江夏借道不行,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和江东翻脸,留一点面子吧!你不用明着拒绝,就说无权决定此事,让他去襄阳找我。”

    “可如果江东军要强行过境,该怎么办?”甘宁又问道。

    刘璟冷冷道:“如果江东军胆敢强行过境,那么就警告他们一次。”

    这时,旁边庞统笑着建议道:“殿下,不如按盟约来做事,盟约上不是说,江东在荆南的驻军不准超过一万吗?他们要去荆南可以,若超过一万就必须重订条约,这样于情于理甘将军都能站住脚,鲁肃也无话可说。”

    “军师之言有理!”刘璟对甘宁道:“就按这一条和鲁肃去谈,要改条约就去襄阳找我。”

    “卑职明白了!”

    甘宁施一礼,离开大帐快步而去,刘璟又对庞统笑道:“鲁子敬是厚道人,真不忍心欺他,不过事关两国利益,也只好委屈一下他了。”

    “我想鲁肃也并不完全是为借道而来,殿下不妨在另一方面让步,这样孙权也无话可说。”

    刘璟明白庞统的意思,就是在支持交州军方面稍微让步,他点了点头,这方面他可以考虑。

    ........

    鲁肃被领进了大营,在一顶客帐内休息等候,鲁肃虽然名为江东三军都督,但他只是名义上的军师统帅,实际上的军事统帅是孙权,而下面两个副统帅,吕蒙和陆逊都是直接向孙权禀报,也就架空了鲁肃。

    这也是江东博弈多年的结果,随着周瑜的去世,孙权才最终得以掌控军权,但孙权并不是唯一的赢家,他也不得不向自己一手缔造的派系势力妥协,任命代表北方派系的吕蒙和代表吴越派系的陆逊为副统帅。

    真正的输家是以周瑜、鲁肃和黄盖为代表的庐江派,周瑜病故、鲁肃被架空,而黄盖则被调离主力军队,转为地方民团总教习,负责民团训练,实际上也没有了军权。

    虽然这并非孙权的本意,但僧多粥少,孙权很难从其他两派手中夺取军权,也只能趁周瑜病逝的机会,夺走了庐江派的军权,鲁肃心中明白,却也无可奈何,否则,何须他一个堂堂的三军大都督来当使者?

    鲁肃足足等了一刻钟,甘宁才姗姗来迟,甘宁走进大帐拱手歉然道:“刚才正和将领们商议补给之事,脱不开身,让鲁都督久等了。”

    “是鲁肃来得唐突,影响了甘将军的军务,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子敬不必客气,请坐!”

    甘宁请鲁肃坐下,又命军士换了新茶,鲁肃见始终只有甘宁一人,心中有些不安,便试探着问道:“刚才我听小校说,汉王殿下也在军营,可容鲁肃前去拜见?”

    甘宁笑了笑道:“真是不巧,汉王昨天是途经江陵,视察了军营,但他不是来江陵,而是视察民团及对北方防务,昨晚已经离开江陵,前往襄阳,如果鲁肃直接去襄阳,或许能赶得上。”

    鲁肃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甘宁的意思很明确了,刘璟不愿见他,且不说刘璟到底在不在军营,就算在军营,自己也见不到。

    但肩负的使命不容鲁肃有过多抱怨,他只得转而求甘宁,“我此次前来是奉吴侯的命令,和荆州军商议两件事,我想甘将军为荆州方面主将,应该能做主”

    不等鲁肃说完,甘宁便呵呵笑了起来,“在谈正事之前,我有必要先给鲁都督简单说明一下汉国的军权划分,现在汉国有五将军,赵云是镇北将军,马超是镇西将军,黄忠是平南将军,我则是靖东将军,还有文聘是讨逆将军,五将军只能统兵训练,而募兵、退役、抚恤、封升之类则由平章台兵曹管辖,但作战及跨区调兵,则必须要有汉王的兵符,否则就是造反,我想江东应该也是一样。”

    鲁肃连忙道:“这个我能理解,我说的事,应该在甘将军的职权之内。”

    “鲁都督请说,我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是我们要征讨交州军,要进军荆南,希望甘将军能准许我们水军战船借道过江夏。”

    甘宁不露声色道:“鲁都督不妨再说第二件事。”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希望荆州能保持中立,不要资助交州军,其实按照盟约,应该是荆州出兵和我们一同攻打交州军,但我们已经不奢望荆州出兵,只希望荆州保持中立,尤其是不能支援交州军火油,鲁肃坦直之言,请甘将军见谅。”

    甘宁缓缓道:“无论是汉王殿下,还是我甘宁,都是讲原则之人,我们会严格遵守双方的盟约,绝不会支援交州军火油,如果交州军使用了火油,那我先声明,一定和荆州无关,或许是曹军的支援,我可以给鲁都督一个明确的承诺,我们不会支援给交州军任何物质,也不会容许他们坐大。”

    鲁肃笑了笑,“既然甘将军如此有诚意,那我就相信将军之言,另外,借道一事也希望甘将军能准许。”

第二卷江夏 第741章 出使失败

    甘宁笑道:“我想这并不是江东军的第一次借道,在去年江东军进驻荆南四郡时,我便奉汉王殿下之令,亲自护送江东军经过江夏水道,进入洞庭湖,这是我职权范围内之事,请鲁都督放心,我不会刁难江东军的正常通行。”

    鲁肃一怔,他没有想到甘宁竟然这样轻易答应了借道之事,而且还不用向刘璟禀报,他心中还未来得及窃喜,却猛然想起一事,连忙道:“这次和去年完全一样,只是人数上稍稍增加一点。”

    甘宁亦淡淡道:“去年是六千人过境,这次如果人数上多一点也无妨,只要不超过一万人,我不会阻拦。”

    鲁肃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将出在人数上限,他心中开始不安,小心翼翼试探道:“恐怕这次是三万人。”

    甘宁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毫不迟疑道:“按照双方签署的盟约,我们只能容许做多一万军队过境,而且荆南四郡的江东军总兵力,也不准超过一万,盟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事关荆州的安全,这是原则问题,请恕甘宁坚持。”

    “可这只是从权,一旦我们击败交州军,我们就会立刻撤军,绝不会超过一万人,请甘将军理解。”

    甘宁还是摇了摇头,“当年汉王去京口迎娶尚香公主时,江东的态度也很强硬,汉王携带来的兵力不准超过六千人,上岸不准超过五百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是确保江东的安全,汉王殿下能理解,最终尊重了江东的决定,孔子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江东为何要为难我们?”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是为两家结亲,军队再多也没有意义,而是这次是江东和交州开战,是因为战争,一万军队怎么能击败交州军?请甘将军能理解我们的难处,在人数上稍作宽容,吴侯将感激不尽。”

    甘宁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鲁肃感到了一线希望,又补充道:“事后吴侯会亲自给汉王殿下写一封信,说清楚情况,绝不会让甘将军受到牵连。”

    甘宁最终叹了口气道:“我和江东打交道多年,坦率地说,吴侯的一些所作所为令我心寒,比如合肥之败,最后吴侯将兵败责任推到我甘宁身上,说是因为我会兵来迟,如此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之事,让我怎能相信吴侯的诚意?”

    鲁肃刚要解释,甘宁一摆手又道:“当然,我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两国关系,我也会在职权范围内给予江东军最大的变通,江东军在荆南四郡的驻兵能否超过一万人,这不是我甘宁的职权,我可以不管,就当不知道此事,但长江水道要经过江夏的战略重地,包括铜矿和火油产地,其重要性我不说,鲁都督也应该明白,所以,江东军过境江夏,最多不能超过一万军队,多出一人都不行,请鲁都督见谅。”

    鲁肃心中也渐渐有了怒气,他站起身,极为不满道:“双方签署有共同御敌的盟约,现在交州军侵犯江东利益,按照盟约,荆州就应该主动出兵,协助江东军抗击交州军入侵,但直至江东军在长沙郡全军覆没,也没有见荆州出兵一人,既然荆州并没有把盟约当回事,为何甘将军现在又口口声声拿盟约来说事,这不是很滑稽吗?”

    甘宁毫不退让,也争锋相对道:“盟约是一回事,出兵是另一回事,没有汉王殿下的兵符,谁敢擅自出兵?交州北侵之时,江东有没有去成都请求汉王派兵助战?如果汉王下令出兵,兵符到来,我甘宁敢抗令不遵吗?至于鲁都督口口声声说我不近情理,不准江东军过境去荆南四郡,我就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走江夏?明明可以走豫章郡进陆路进入长沙郡,一样能杀入荆南四郡收复失地,我现在非常怀疑江东军的真正目的,你们并不是去荆南,是不是想趁机夺取江夏,所以我现在决定,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不准江东军一兵一船进入江夏境内,如果江东胆敢强闯,我就视同江东向我们宣战!”

    甘宁的态度非常强硬,鲁肃大怒,起身怒视道:“我要去找汉王,看看是谁有道理?”

    “请便吧!汉王现在在襄阳,鲁都督尽管前去。”

    甘宁转身向帐外走去,走到门口,甘宁又停住脚步,回头冷冷道:“彭泽本来就是江夏的地盘,我准你们驻停彭泽,并借道彭泽湖前往赣江,就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若真要和我翻脸,我连彭泽都不准你们进入。”

    说完,他吩咐两边士兵,“送鲁都督出营!”

    鲁肃没有任何机会,几乎就是被汉军士兵赶出军营,大营外,鲁肃渐渐冷静下来,他忽然意识到,如果刘璟就在大营内,那么甘宁的态度就一定是刘璟的态度,如果刘璟真去了襄阳,那么他也一定有所交代,不准江东军过江夏,恐怕就是刘璟的意思。

    想通这一点,鲁肃忽然意兴萧瑟,也不想去襄阳追刘璟,直接无精打采地乘船返回了彭泽

    孙权下令陆逊在南昌城等待十天,就是为了让吕蒙的西路军进入长沙郡,断了交州军的后路,此时吕蒙率三万水军,分乘四百艘大船,一切已收拾就绪,就等孙权一声令下,船队将浩浩荡荡出发,驶往江夏。

    但鲁肃带回来的,却是一个令孙权无比震惊和沮丧的消息,甘宁不准江东军借道江夏水域,如果江东军强行驶入,就将视为宣战,这个消息令孙权勃然大怒,他拍桌子怒喝道:“简直是欺人太甚,他甘宁不过一个小小的地方将军,有什么权力决定两国间的大事!”

    旁边张昭瞥了鲁肃一眼,阴冷着目光道:“莫非是因为上次合肥之战,吴侯和甘宁生隙,甘宁记恨在心,由此报复吴侯不成?”

    这话明着是说甘宁,但实际上却是指鲁肃办事不力,果然,孙权不满地对鲁肃道:“子敬,如此重大之事,为何不去找刘璟,却去找甘宁,他有什么权力决定这种事?”

    鲁肃连忙道:“回禀吴侯,微臣认为刘璟其实就在江陵军营内,甘宁的话就是刘璟的意思。”

    张昭冷笑一声说:“鲁都督,这话就不对了,你有什么根据说刘璟在江陵?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测,如果刘璟真不在江陵,而是如甘宁所言,去了襄阳,你却不去襄阳,这不是耽误了吴侯的军机大事吗?”

    鲁肃心中深恨张昭,却又找不到证据反驳,只得道:“不管刘璟当时在不在江陵,但发生了这种重大事件,他怎么可能不来江陵,他一定向甘宁交代过,所以我认为甘宁的意思,就是刘璟的意思,甘宁是慎重之人,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若没有得到刘璟的指示,他怎么敢断然拒绝我们入境,至少他会很含蓄,要请示汉王,而绝不会一口回绝。”

    “话虽这样说,但子敬还是应该亲自和刘璟谈一谈,而不是在这里推断、臆测,当然子敬经验不足,屡屡被刘璟所骗,这个结果也是在情理之中。”

    鲁肃大怒,狠狠瞪了张昭一眼,“张军师为何一定要对我鲁肃落井下石,刘璟不肯见我,我跑去襄阳又有何用?他又会去汉中,我追去汉中,他却去了关中,那才是耽误吴侯的大事,现在至少甘宁拒绝我们了,这就是荆州的态度。”

    “好了!”

    孙权心烦意乱地打断了鲁肃的话,对他道:“子敬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鲁肃见孙权已完全将自己排出决策圈,他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心中叹了口气,躬身施一礼,退了下去,此时孙权心乱如麻,无暇去感受鲁肃的心情,待鲁肃离去,他立刻问张昭,“子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昭叹了口气道:“非微臣对子敬有成见,这件事子敬确实做得令人不满意,微臣敢断言,甘宁至少会同意一万人过境,因为去年我们就有六千人过境,但不知子敬怎么谈成这个结果,甘宁断然拒绝,这明显是惹怒了甘宁,要不卑职亲自去一趟成都,和平章台谈一谈,或许会有转机。”

    孙权也并不愚蠢,他虽然架空了鲁肃的权力,对鲁肃还是比较了解,他知道鲁肃是尽职厚道之人,所说的话也不会是他随意捏造,尽管没有证据,但孙权也相信鲁肃的话,甘宁确实是得到了刘璟的指示,否则他不敢这样断然拒绝,这个后果甘宁承担不起。

    孙权叹了口气说:“关键我们的时间来不及了,再拖下去,粮草供给就会出问题,子布还是说说眼前之事吧!”

    张昭沉思片刻道:“现在有两个方案可以选择,其一是将过境江夏的西征军队改为一万,但要携带三万军的粮食供给,另外两万军可以陆路过去,在长沙郡集结,我相信甘宁不会阻拦一万人过境,毕竟有盟约,其二方案是放弃过境江夏,三万军全部走陆路,绕到长沙郡,攻下临湘县获取粮草补给,这两个方案虽然麻烦一点,但都可以最终形成东西合击的原本方案。”

    孙权负手走了几步,他最终做出了决定,“第二个方案会出现粮草补给问题,太过于冒险,我还是决定用第一个方案,至少粮草由我们自己携带,不会受制于人。”

第742章 余县伏击

    甘宁虽然说了狠话,但那只是意气之言,假如江东军胆敢强闯江夏水域就视为宣战,但实际上他还是执行了盟约的条款,不超过一万军队的上限,则允许过境。

    当然,是否超过一万,必须要由荆州水军验证,在柴桑的江面上,江东水军战船几乎是逐艘通过人数清点后,才在荆州水军战船的护卫下,一艘隔一艘地驶往长沙郡。

    这极为费时费力,四百艘战船,吕蒙率领一万军队,足足走了十天才终于抵达长沙郡,而此时南昌的陆逊已经等待了半个月,长时间的拖延使江东军出现了士气低迷,军心不振的后果,然后更严重的后果也已悄悄地显露出来。

    在南昌县以南约百里外,一支两万人的江东军正急速向西行军,这是孙权在被迫才采纳第一个方案后,由陆路前往长沙郡的两万人,由大将蒋钦和陈武率领。

    虽然军队中也有派系之分,但并没有文官那般泾渭分明,蒋钦是属于北方派,而陈武是庐江派,两人却相处默契,并没有派系之隙,两人奉孙权之命,从陆路赶往长沙郡和吕蒙军汇合。

    从陆路西行,绝没有走水路那么轻松,道路艰险,要翻身越岭,不过好在没有荆州军的检查刁难,他们用不着耗费十天的时间,行军五天便可抵达长沙郡。

    军队轻装行军,没有辎重,士兵们只携带最基本的装备,一根长矛,一柄战刀,没有身着笨重的盔甲,而是身着软服军装,便于爬山涉水,另外每个士兵携带五六天的干粮,昼夜疾行,沿着崎岖坎坷的官道向长沙郡挺进。

    这天傍晚,军队已行军三百余里,来到了余县境内,军队进了县城,休息一夜后再继续行军,两万大军到来,小小的县城顿时吓得鸡飞狗跳,绝大部分县民都逃入山中,只有数十名年迈老者不肯走,留在县城,江东军便直接住进了民房,休息吃干粮,很多士兵疲惫之极,倒地便呼呼睡去。

    县衙内,余县县令早已置办了一桌酒席,请蒋钦和陈武共饮。

    县令姓张,他最担心便是军纪问题,所以一再强调本县是穷县,民只有数千,民困财乏,没有什么油水,最多可以准备一些野味让军队带走。

    蒋钦明白他的担心,自己军队都住进了民舍,他是害怕军队偷盗民财,这肯定难以避免,不过话要说得好听一点,他便摆摆手笑道:“张县令不用担心,都是自己人,我们不会抢劫民户财物,自会约束军纪,平安来,平安走,不会毁坏民舍。”

    张县令大喜,连敬两人几杯酒,又笑道:“要不要我找两个稍有姿色的女子为两位将军陪寝。”

    蒋钦和陈武对望一眼,虽然有些动心,但陈武还是摇了摇头道:“感谢张县令的美意,不过军纪森严,行军途中不准女人进营,一旦吴侯知道,我们吃罪不起。”

    这时,蒋钦又问道:“不知新吴县距离这里有多远,可否有官道直通?”

    张县令想了想道:“新吴县在北面约百里外,沿城外的余水可直达新吴县,一般商贾从南昌来我们这里,都会先去新吴县,然后再雇船南下,两县联系还是比较紧密,所以当地有句俗语,叫做‘余县的新妇吴县的郎’,这就是说新吴县较富裕,余县的女人都愿意嫁到那边。”

    “原来如此!”

    蒋钦心中有些担忧起来,给陈武使了个眼色,陈武会意,起身道:“我就先回军营,两位慢饮。”

    陈武要赶回军营加强防御,他也很担心,他们是轻兵简行,兵甲不全,一旦遭遇交州军,恐怕就会有很大麻烦

    夜幕渐渐降临,黑暗笼罩着余县小城,就在县城以北十里外,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军队,约一万余人,正是大将张飞率领的交州军精锐,他奉诸葛亮之命,赶来拦截这支江东军队,他们比江东军早到了半天,也没有即刻攻城,而是耐心地等待机会。

    诸葛亮在张飞临走时,给了他两个锦囊,命他抵达余县后可打开第一个锦囊,第一个锦囊是等待,江东军疾行三百里,一路没有城池,余县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县城,江东军必然会在余县过夜休整,张飞可等到三更后行事。

    时间渐渐到了两更时分,这时,一个黑影悄悄翻墙出了县城,沿着小河向北奔来,半明半暗的月光中,此人正是张县令,他一路奔跑,很快遇到了张飞派出的巡哨,张县令连忙道:“我有重要情报要向张将军汇报。”

    这就是诸葛亮的第二个锦囊,也就是内应,控制住张县令的妻儿,逼他为交州军效力,巡哨带着张县令骑马一路向北奔驰,很快便来到交州军的驻营地,找到了张飞。

    “启禀张将军,我已按将军的吩咐,宴请两名江东军主将,陈武没有多喝,但蒋钦已被卑职灌醉,现在县衙内,不过有亲兵保护,无法杀之。”

    张飞点点头道:“你可给我留一个城门?”

    张县令有些紧张道:“其实余县城池破旧,有没有城门都无妨,现在东西两座城门都被江东军控制,但东南角城墙已坍塌,只是用一些木头胡乱支撑,可以轻易拆除,另外卑职已按照将军的吩咐,疏散了民众,那些东西已藏在城内。”

    张飞欣然笑道:“不错,你做得很好!”

    这时,张县令又问道:“卑职已按照张将军吩咐做好,那卑职的妻女。”

    “放心吧!我张飞是讲信用之人,你妻女都在新吴县,我派人送你去,余县事成,军师还会重赏你。”

    “多谢张将军!”

    张飞派人送走了张县令,这才对手下令道:“出发!”

    张飞率领一万军队浩浩荡荡向余县开去。

    ........

    陈武已是第二次来到蒋钦房前,他听说蒋钦喝得酩酊大醉,令他心中既忿恨,又是担忧,蒋钦有些贪杯,这是军中众人皆知之事,但在出征中蒋钦居然喝醉,这还是第一次,尽管这不应该是蒋钦的作风,但事实摆在这里,走到门外便听见屋内鼾声如雷,几名亲兵苦笑着摇摇头,“陈将军,我们叫不醒他。”

    陈武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对亲兵道:“等蒋将军稍微酒醒,立刻告诉我,或者请他来找我,我有重要事情和他商量。”

    陈武之所以急着找蒋钦商议,是因为有士兵在搜一户民居家中时,发现了不少引火的硫磺,这便引起了陈武的警觉,急急赶来和蒋钦商议,不料蒋钦居然醉得不省人事,陈武无奈,只得又赶到发现硫磺的民宅前。

    因为只是一户发现了硫磺,所以也不能说是有人图谋不轨,这时,一名士兵奔来禀报道:“启禀陈将军,我们找不到张县令,县衙内空无一人。”

    陈武眉头皱成一团,县令又莫名其妙失踪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他不及细想,立刻对左右令道:“给我全面搜查,详细盘查,任何疑点都要向我汇报!”

    数百巡逻士兵答应一声,四散去探查情况,就在这时,一名巡城守将匆匆赶来禀报,“陈将军,城墙东南角有些不对!”

    陈武连忙跟着守将向东南角赶去,这里已经有一百多名士兵在拆除城墙,陈武这才发现这里没有城墙,都是杂乱的木头,两名士兵在里面惨叫,守将解释道:“我们一队巡逻弟兄经过这里,结果两名弟兄踏空,掉了下去,我们这才发现里面是空的,都是些木头。”

    陈武神情凝重,他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段木头城墙,长大约一百余丈,填充的木头破烂不堪,看得出很有些年头了,用巨木一撞便碎裂,这时,士兵们将两名士兵救了出来,跌得头破血流。

    “将军,这里怎么办?”守将低声问道。

    陈武看了看时辰,已经快三更了,他们五更就要起身,准备出发,现在再修补也没有必要了,陈武当即令道:“把木头全部填回去!”

    话音刚落,城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名士兵从城头重重摔下,胸前插了一支箭,紧接着,又有几名士兵中箭从城头摔下,突来的变故使陈武大吃一惊。

    他立刻反应过来,大吼道:“有敌情,快去报警!”

    数十名士兵掉头便向城内奔去,一路大喊大叫:“有敌情,快起来!”

    就在这时,城墙上传来一声极为沉闷的撞击声,碎木纷飞,破损的木墙出现了一个大洞,透过大洞,隐隐可以看见外面黑影重重,不知有多少敌军。

    陈武急得满头大汗,他调头便向自己住在房宅奔去,他的战马和长枪都在那边,这时,迎面跑来一名士兵,焦急道:“陈将军,我们在很多房宅内都发现了硫磺和柴草,到处是引火之物。”

    陈武已经没有心思听取这些报告,他急道:“不要管这些了,让兄弟们立刻离开县城,要快!”

    奔跑几步,陈武又回头喊道:“现在去找蒋将军,让他的亲兵把蒋将军抬出城去,敌军要杀来了,现在就去。”

    陈武一路狂奔,跑了自己的住处,提枪翻身上马,对亲兵们大喊:“快跟我走!”

    他刚冲到大街上,只听有士兵惊恐大喊:“起火了!”

    陈武这才发现城墙上站满了黑压压的军队,他们用火箭向城内放箭,城内多处房宅已经起火,浓烟四起,火势蔓延迅猛,很快便连成一片,这时,城外已乱成一团,到处是士兵们的哭喊声。

    陈武心急如焚,大喊道:“弟兄们,跟我冲出去!”

    〖

第744章 坐地抽佣

    虽然庞统和诸葛亮叙旧言欢,颇有友情重燃之势,但谈到正事,两人立刻收起了谈笑之心,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庞统沉吟一下道:“这次我是奉汉王殿下的全权委托而来,汉王殿下认为,有些事情需要和交州军明确,所以我要谈一些可能不太愉快的话题。”

    诸葛亮暗暗思忖,‘这个刘璟果然越来越厉害了,开战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让步,一旦两军陷入交战后,他才开始提出要求,必然是漫天要价。’

    诸葛亮心中叹息一声,他感到很无奈和被动,却又无可奈何,这时他派人去将关羽和张飞请来,一起参加会谈,诸葛亮心里有数,一旦交州军被迫做出重大让步,没有关羽和张飞首肯,恐怕他诸葛亮也办不到,更重要是,他要给刘备一个交代。

    等众人都坐好,诸葛亮才微微欠身道:“双方合作贵在以诚相待,请士元尽管坦率直言。”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汉王殿下认为荆南是荆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前让给江东,也是无奈之举,但最终遭到汉**民的一致反对,也影响到了汉王在荆州的威望,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战役后重新将荆南四郡纳入荆州版图。”

    诸葛亮脸se微变,这是他意料到的结果,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张飞和关羽都勃然大怒,关羽怒道:“荆南是我们从江东手中夺来,耗费钱粮,损失士兵,荆州不出一兵一卒,说拿走就拿走,视我们无物吗?”

    张飞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抽出剑指向庞统,大吼道:“收回你的话,否则我一剑宰了你。”

    庞统不慌不忙道:“我只是来转述汉王的意见,这不是什么条件或者要求,荆南我们一定会收回,至于怎么收回,我们并没有让贵军拱手让出,可以用其他方式收回,也没有说是现在,只是让你们知道有这件事便可。”

    庞统说得很含蓄,诸葛亮却听懂了,所谓其他方式,就是用战争收回,诸葛亮连忙让张飞平静下来,又对庞统道:“荆南四郡之事,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也不能给士元任何答复,请士元继续说。”

    庞统又继续道:“刚才我说的是荆南四郡,可以以后慢慢商议归属,但下一个要求,汉王希望交州军立刻办到。”

    “请说!”诸葛亮不露声se道。

    “第二个要求,就是要求交州军将所有的江东战俘都交给我们,不仅是这次余县的战俘,也包括长沙郡的战俘,希望交州军立刻办到。”

    庞统的语气还是那么咄咄逼人,言辞还是那么犀利直率,听得关羽咬牙切齿问道:“假如我们不答应怎么办?”

    “很简单,如果贵军不答应这个要求,我们会立刻出兵,联合江东军将你们全歼,同时汉军会挥师南下,直接灭了交州。”

    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庞统已经不是在商量什么,而是在**裸威胁,连诸葛亮也脸se大变,半晌才冷冷道:“汉王好大的口气。”

    庞统轻轻摇了摇头,“看来孔明还是不了解汉王殿下,他绝不会说大话,更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我也不瞒诸位,汉国的镇南将军,老将军黄忠已经率四万蛮汉联军屯兵于零陵,可以随时杀入苍梧郡。”

    在坐之人都沉默了,良久,诸葛亮才叹了口气道:“事情来得太突然,请士元先下去休息,我们要商议一下。”

    庞统起身拱手道:“各位尽管从容商议,我先告辞!”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大帐,张飞望着他的背影走远,不由狠狠地啐一口,低声骂道:“狗仗人势!”

    这时,关羽忧心忡忡问道:“军师,庞统说得这些话可当真吗?”

    诸葛亮叹了口气,“我相信这是真,也由此可见刘璟的强势,事实上,这是他早有的计划,就等我们陷入和江东军的苦战中,他才提出来,说他卑鄙无耻也好,说他落井下石也罢,我们都要面对现实,我们已经没有选择。”

    “可如果我们听从他的话,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关羽又不甘心地问道。

    “我们将得到豫章郡和鄱阳郡,我相信这是刘璟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意,他派庞士元前来,从姿态上就已经表明,这两个条件不容讨价还价。”

    张飞气得满脸通红,半晌恨声道:“简直就是强盗,我们辛辛苦苦攻破敌军,抓获战俘,现在居然要拱手交给他们,这不就是坐地抽佣吗?”

    “刘璟确实很过分,但我们也只能从命,先把战俘交给庞士元带回去吧!至于荆南四郡,最后看看形势再说,两位将军觉得如何?”

    关羽和张飞对望一眼,张飞愤愤道:“我无话可说,你们自己决定。”

    “关将军呢?”诸葛亮又问道。

    关羽缓缓点头,“正如军师所言,我们已没有选择余地,我同意军师的方案,先把战俘交给他们,荆南四郡拖一拖再说。”

    诸葛亮点了点头,立刻对左右亲兵道:“去把庞先生再请来!”

    彭泽湖,这里原是江东最东面的水军营地,紧靠柴桑,但自从建安十四年的西征战役惨败后,江东便将彭泽湖和彭泽县都割让给了荆州,这次孙权亲率江东军西征豫章和荆南,彭泽湖又成为了江东军的后勤重地,当然,这已事先得到了荆州的许可,甘宁虽然不准江东水军主力西进江夏,却最终允许江东军在彭泽湖驻扎,这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进入赣江,必须要经过彭泽湖。

    此时,江东军在彭泽湖后勤重地内有驻军两万人,数百艘大船,由孙权亲自统帅,这天中午,三艘挂着江东战旗的五百石战船从南面疾速驶来,渐渐靠近了水军大寨,立刻有一艘巡哨船驶出,船上当值将领大喊:“是什么人?”

    战船上有士兵答道:“是陆都督的战船!”

    当值将领看见了站在甲板上的副都督陆逊,立刻挥手,“放船入寨!”

    三艘战船驶入了水寨,船头上,陆逊负手眺望岸上密集的营帐,他的目光十分沉重,这也难怪,两万军队在余县被交州军歼灭,震惊了江东军将士,也同样让陆逊忧虑万分,他当即写了一封信给吴侯,希望能立即出兵新吴县,但吴侯却迟迟没有答复,这让陆逊心中感到不妙,便亲自从南昌赶来彭泽。

    陆逊的态度很明确,要么就集中兵力和敌军决战,要么就撤军回江东,不能这样首鼠两端,但他感到了吴侯的犹豫。

    陆逊上了岸,迎面遇到了周泰,周泰是孙权的直属护兵统帅,被封为平虏将军,他既不属于北方派,也不属于吴越派,而是孙权的心腹大将,在江东军中,象他这样没有派系之分的大将还有不少,比如徐盛、朱桓、丁奉、凌统等等,大家都叫他们从龙派,意思就是孙权的直属派系。

    陆逊向周泰见了礼,连忙问道:“吴侯情况如何?”

    周泰叹了口气说:“吴侯情况不好,听说江东那边也出事了,他非常焦虑。”

    陆逊一惊,“江东那边出什么事了?”

    周泰摇摇头,“具体我也不知,吴侯接到江东快信,足足一刻钟没有说话,足见有大事发生。”

    陆逊心中疑惑,难道是山越又发生叛乱了吗?

    周泰又将陆逊拉到一边,低声道:“还烦请陆都督为公奕美言几句,周泰感激不尽。”

    周泰和蒋钦年轻时都是沿江大盗,两人交情深厚,这次蒋钦兵败余县,导致两万军覆没,孙权极为震怒,迁怒于蒋钦,将他下狱治罪,让周泰十分担忧,周泰知道孙权很看重陆逊,便有心让陆逊替蒋钦说情。

    虽然蒋钦属于庐江派,不属于吴越派,但陆逊知道周泰在孙权心中的地位,这个人情他不能不给,便欣然笑道:“既然平虏将军开口,我怎能不答应?放心就是了。”

    周泰大喜,连忙领着陆逊来到孙权大帐前,有亲兵进帐去禀报,片刻出来道:“陆都督,吴侯请你进去。”

    陆逊整了整衣冠,便快步走进了大帐,大帐内,孙权负手站在桌案前,凝视着桌上地图,久久沉思不语,陆逊连忙躬身施礼,“微臣参见吴侯!”

    “伯言怎么来了?”孙权回头瞥了陆逊一眼问道。

    “回禀吴侯,微臣为军事而来。”

    孙权点点头,“坐吧!”

    “谢吴侯!”

    陆逊和孙权坐了下来,孙权叹了口气道:“人的习惯思绪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既然荆州不准我们过境,我就应该改变策略,暂时放弃长沙郡,集中兵力对付诸葛亮,偏偏我被习惯思绪所误导,还是要派兵去长沙郡,导致余县惨败,令人不胜遗憾。”

    陆逊见孙权检讨自己,连解释道:“微臣认为,这不是什么习惯思绪,这是我们事先制定的计划,因为我们兵力占绝对优势,分一支军队前往长沙郡,有利于我们对荆南的控制,微臣认为完全正确,如果我们不派军队去荆南,那么很可能我们就会失去荆南,要知道荆州军可在一旁虎视眈眈。”

    孙权点点头,他虽然检讨自己,不过是一个给下属交代的形式而已,如果陆逊不知趣,真的认为是孙权的责任,那就是他自讨没趣了,从古至今,领导都是正确,虽然偶然表现一点点自责,那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身为下属要有做下属的觉悟,要勇于替领导承担责任,当然也要把握住分寸,不能成为替罪羊,这是一门很博大jing深的官场学问。

    陆逊虽然年轻,但家传渊源深厚,他也谙熟这门学问,他又道:“微臣认为,余县之败,其实是势败,是荆州的强硬使我们处于劣势,这场失败也就难免了,无论是谁,也同样会遭遇兵败,最多区别是失败程度不同而已,其实蒋将军能保全住五千多人,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番话让孙权心中舒畅了很多,他脸上露出了愠怒之se,不过这怒气却是针对荆州,他捏紧拳头道:“刘璟枉为我妹婿,竟对我如此落井下石,这笔帐我迟早会和他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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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章 豫章之痛

    陆逊虽然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让孙权不喜,但事关整个战局,他又不得不说。

    “微臣这次前来,是为和交州军决战一事,微臣希望能够尽快与交州军决战,若再拖下去,一方面是粮草会出现不足,另一方面士气也愈加低迷,诸葛亮一向狡诈,若被他看出端倪,恐怕对大局不利。”

    孙权叹了口气,“我也想尽快作战啊!江东发生了令人难以想象之事,我比伯言忧虑十倍。”

    “江东发生了什么事?”陆逊小心翼翼问道。

    孙权取出一份情报,上面出现的名字令他无比厌恶,他递给陆逊,“你自己看看吧!”

    陆逊接过情报看了看,顿时大吃一惊,有人发现孙贲出现在会稽郡,他心中惊讶万分,这个孙贲不是被海盗杀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孙权冷笑一声说:“孙贲是莫名其妙失踪了,所谓被海盗所杀,不过是我命人编出来谣言,应该是他的拥戴者将他秘密救走,隐忍这么几年,趁我出兵豫章和荆南之机yu图谋不轨,哼!盘算得倒不错。”

    陆逊心中乱成一团,他很担心自己家族也会被牵扯进来,临出征前,族长和自己谈过,表示陆氏家族对孙权很失望,如果孙贲趁机拉拢自己的家族,陆氏家族会不会改变立场?

    孙权目光锐利地瞥了陆逊一眼,见陆逊心神不宁,便问道:“伯言在想什么?”

    “微臣在想,谁会支持他?”

    “哼!”孙权冷哼一声道:“这还用问吗?他出现在会稽郡,你说谁在支持他。”

    陆逊顿时明白了,孙权指的是贺齐,他心中暗暗叹息,这怪谁呢?当初贺齐就出现在孙贲的名单上,吴侯不及时铲除他,反而养虎为患,这是他孙权自己的问题啊!

    虽然这样想,陆逊脸上却不敢有半点表露,低头不语,孙权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怒气冲冲道:“这么多年来,山越人剿而不绝,分明就是这个贺齐在做文章,若不是怕逼急了他,使他勾结山越人造反,我早就灭了他,现在他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要支持叛逆,我绝不能再容他,不光是他,原来支持叛贼的那帮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陆逊知道孙权指的是韩当、朱然、程普那些元老,便忍不住劝道:“吴侯大军在外,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可以先暗中监视。”

    孙权点点头,“我当然知道逼急了他们,反而对我不利,不过这场战役该怎么办,伯言可有建议?”

    陆逊沉思片刻问道:“吴侯能暂时放弃豫章郡和鄱阳郡吗?”

    “不能!”

    孙权断然回答,停一下,又补充道:“若放弃了豫章郡和鄱阳郡,江东会民怨沸腾,将士也会离心,我的根基就不稳了,那些叛贼一定会借口兴兵。”

    “既然如此,就请吴侯下令,我们集中兵力进攻新吴县,以优势兵力击溃交州军。”

    孙权负手走了几步,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回头令道:“那好,我再给你一万直属军,你全权指挥这六万大军,务必在十天内,给我击溃交州军。”

    这个命令是陆逊期待已久,但同时也给他加上沉重的压力,他们已经比原计划的进兵时间晚了大半个月,士气低迷,军心涣散,而交州军因为余县之战而士气高昂,一高一低,双方的士气和战力都出现了巨大的落差,就算江东有两倍于敌军的兵力,他们也未必稳cao胜卷,但陆逊已经没有退路,他立刻躬身道:“微臣遵令!”

    时间已渐渐进入八月,虽已入秋,但暑气却未消散,长江沿岸依旧如蒸笼般闷热,令人难以忍受,此时一支万余人的汉军已悄然到了柴桑,军队的主帅自然是刘璟,他也得到了江东的情报,孙贲在江东异常活跃,联络官员,拉拢大将,已经不再掩饰的身份,开始公开活动。

    当然,刘璟并没有给他可以公开活动的命令,这是孙贲的擅自所为,但刘璟却敏感的意识到,这里面恐怕还有曹cao的身影,也很好理解,孙贲和曹cao是亲家,他的女儿就是曹彰之妻,在这个紧要关头,孙贲怎么可能不和曹cao联系,更重要是,孙贲一开始就表示不愿做他的木偶。

    不过对于刘璟而言,孙贲有什么想法,或者要做什么并不重要,刘璟关心的是江东,彻底削弱并分裂江东才是他的目的,估计曹cao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只要孙贲给他实现这个目标,那么孙贲的利用价值也就完成了。

    当然,如果曹cao是目的是想吞并江东,那又另当别论,若只是为了分裂江东,他刘璟也乐见其成。

    柴桑城墙上,刘璟负手望着滔滔江水,这让他不由想起十年前的一幕,那时他为柴桑镇将,开始在柴桑兴起,当年的江水亦如今天,江水依旧,但人世已非,令刘璟无限感概。

    这时,幕僚廖立匆匆赶来,在刘璟身后躬身道:“启禀殿下,有庞军师的消息了。”

    廖立原是长沙郡太守,因荆州将长沙郡让给江东,廖立也就离开了长沙,暂时出任刘璟的幕僚长,也就是原来尹黙的职位,全权负责文书整理,廖立也颇有谋略,加上他为人谨慎,所有深得刘璟信任,刘璟几次对他说,以后就不用回长沙郡了,也就是想把他留在身边。

    刘璟回头笑问道:“庞军师现在在哪里了?”

    “庞军师带着一万余战俘正在北上阳新县的路上,他派来的探子说,路途艰难,恐怕要五天后才能抵达阳新县,不过战俘情绪都很稳定,没有出现大规模逃亡情况。”

    刘璟知道从新吴县北上江夏也有路可走,不过要翻越几座大山,道路十分艰难,倒也难为庞统了,刘璟点点头,又问道:“南昌那边可有消息?”

    “回禀殿下,陆逊已经率五万大军西征,目前正在开往新吴县的途中,再无新消息?”

    “那孙权现在何处,还在彭泽吗?”刘璟又追问道。

    “听说孙权的五千石坐船也出现在南昌,但孙权本人有没有去,暂时还不知。”

    “他的坐船去了,人自然也会去。”

    刘璟负手在城头上走了几步,回头意味深长地对廖立笑问道:“公渊以为孙权为何会出现在南昌?”

    廖立明白刘璟的意思,他想了想道:“微臣以为,孙权表面上将一万直属军交给陆逊,但他实际上并不信任陆逊,才会亲自去南昌督战,不过微臣有些不解,陆逊是孙策之婿,孙权应该相信他才对,在合肥战役时,便可看出孙权对陆逊的信任,这次怎么会?”

    “我来告诉公渊原因吧!”

    刘璟淡淡笑道:“现在江东民怨沸腾,半数以上民意都希望孙权下台,目前已经出现了两种反孙权的言论,一是会稽郡官场提出由孙贲取代孙权,另一种言论便是由孙策长子孙绍继承父业,取代孙权,这种观念在吴郡很盛行,固然是因为吴郡是孙家祖籍,但听说几个吴郡大族也站在了支持孙绍的一面,其中就包括陆氏家族,而陆逊恰恰是孙策之婿,如此,孙权能不有所疑虑吗?”

    廖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孙权是害怕陆逊支持孙绍,他点了点头,“微臣明白了,难怪孙权会赶去南昌,他必然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不是传言,而是秘密报告!”

    刘璟很肯定地说道:“孙权在扳倒其弟孙朗和族兄孙贲后,便一直在秘密监视孙家,孙权一定是得到监视者的秘密报告。”

    “那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要利用这个形势吗?”

    刘璟缓缓点了点头笑道:“我想,我可以助诸葛亮一臂之力。”

    南昌县距离新吴县约一百八十里,道路艰难,行军不易,至少要走三天才能抵达新吴县,陆逊留下一万军队守南昌县,他亲自率领五万大军一路西行,陆逊非常谨慎,没有让辎重远离主力,而是行走在队伍中间,他深知后勤的重要,失去了粮草,他们必败无疑。

    也正是因为这样,江东军行军速度不快,缓缓而行,不仅如此,陆逊还派出了一百支斥候队去前方和周围探查,防止中了诸葛亮的埋伏,三天后,他们距离新吴县还是三十里,陆逊命令队伍停下来休息。

    这时,丁奉催马上前低声道:“都督,这一带丘陵沟壑众多,极容易埋伏,我们要当心中计。”

    “我知道,我们有五万大军,敌军要伏击我们,至少需要一万军队,一万军队很容易发现,只要稍微谨慎一点,交州军的伏击就不会得逞,不过,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怕诸葛亮不会和我们在野外作战。”

    “都督这是何意?”

    “很简单,诸葛亮为何不据守更加高大坚固的南昌城,却要退守偏僻难行的新吴县,很明显就是因为新吴县有利于防守,而对进攻一方则会出现后勤补给的困难,这就容易创造战胜我们机会,所以诸葛亮一定会坚守新吴县,等我们粮草无以为继时,自然就会退兵。”

    丁奉点点头,“都督说得不错,可我们的粮草能坚持多久?”

    “我们的粮草能坚持十天,十天后若攻不下新吴县,我就必须撤军。”说到这里,陆逊长长叹了口气,这一战,他没有任何必胜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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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6章 反间之计

    正如陆逊的猜测,诸葛亮并没有出兵伏击江东军的打算,陆逊也是一个善于作战的年轻主帅,自己的奇兵未必能瞒过他。

    与其用奇兵险胜,不如用正道胜之,诸葛亮便决定坚守新吴城,利用江东军后勤补给困难的弱点,最后拖垮江东军。

    这时诸葛亮已得到探子快报,江东军主力距离城池还有三十里,正停驻休息,诸葛亮点点头,对关羽笑道:“由此可见陆逊也是一个谨慎之人,宁可缓一缓,也不想仓促围城。”

    关羽建议道:“军师,所谓正奇相辅才是制胜王道,军师既用正道,为何不再出一支奇兵,在外围运动。”

    诸葛亮点点头笑道:“云长建议正合我意,这个机会就留给年轻人吧!”

    他命人将关兴和张苞二人找来,叮嘱他们道:“我给你们三千军,你们可带十天干粮去城池外围,不要轻易对敌军下手,一定要看我的锦囊行事。”

    说完,诸葛亮递给两人一个一只锦囊,笑道:“出城后先看关贤侄的锦囊,待时机成熟时,再看张贤侄的锦囊,祝两位贤侄再立新功。”

    两人大喜,接锦囊,向诸葛亮和关羽行一礼,下城去点兵了,不多时,关兴和张苞率三千人从西城离开了新吴县,向西北方向奔去,关羽在城头上望着两人远去,不由有些担忧,“不知他们二人是否能和陆逊匹敌?”

    诸葛亮微微一笑,“云长不用担心,虎父无犬子,相信他们二人不会让我们失望。”

    ..........

    南昌县赣江码头,一艘客船缓缓靠岸,几名客人上了岸,这是三名随从陪同着一名中年男子,男子上岸后直接来到了江东军军营,向大门前的哨兵拱手道:“我是从吴郡过来,请问陆都督可在,我是他的家人。”

    片刻,一名当值军官快步走出,满脸笑道:“这位先生是找我家都督吗?”

    “正是,在下陆明,是陆都督的叔父,从吴郡赶来,有急事找陆都督,请问他可在?”

    “陆都督现不在南昌,率军去了新吴县,先生能否等他回来,最迟十日后便可回来。”

    “要十天啊!”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转身对另一名略为年轻的男子低声道:“他不在这里,在新吴县,我们要不要等他回来。”

    年轻男子冷冷道:“情况紧急,吴郡那边等不了。”

    中年男子无奈,只得回头施礼道:“我们有紧急之事,还是去新吴县吧!多谢这位将军明示。”

    几人离开了码头,去不远处的骡马店租赁了几匹马,他们翻身上马,向西疾奔而去,当值军官心中有些疑惑,这般行色匆匆,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低头想了想,这件事还得向吴侯禀报,他立刻向码头边停靠的大船走去,孙权五千石的巨大坐船停泊在码头上,俨如一座小山般矗立在数百艘战船之中,船舱内,孙权心事重重地背负手来回踱步,他又回头问当值军官,“你能肯定是陆逊的叔父吧!”

    “卑职没有见过陆都督的叔父,来人说他叫陆明,是陆都督叔父。”

    “陆明!”

    孙权仰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连忙问军官,“此人的鼻头是否有一个大黑痣?”

    “正是!”

    “看来真是他了。”孙权自言自语,“他这时候跑来豫章郡做什么?”

    孙权之所以记得这个陆明,是因为他曾是侄子孙绍的启蒙师傅,是吴郡名儒之一,孙权又想起密探送来的情报,吴郡有不少豪门士族以及孙氏族人支持孙绍继承父业,其中包括陆家,所谓孙绍继承父业,其实就是取代自己。

    一股恶气从孙权心底油然而生,他的拳头慢慢捏紧了,当初他迟迟不肯下令进攻新吴县,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些消息,他有点担心陆逊,他是自己大哥的女婿,是孙绍内兄,他会不会支持孙绍呢?

    这次陆明来找陆逊,说有紧急大事,又是为了什么事?孙权的疑心更加浓重了,这时,他又回头问当值军官道:“和陆明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什么人?是孙绍吗?”

    当值军官连忙摇头,“绍公子卑职见过,他不是,不过他也是吴郡口音,看起来像个军人,他还说,情况紧急,吴郡那边等不了,声音虽小,但卑职还是听见了。”

    孙权后背冒起一股股寒意,他几乎有八成的把握,陆明和这个年轻人就是为了孙绍之事来找陆逊,极可能是想策反陆逊,要知道陆逊手中可是握有五万军队,一旦他转而支持孙绍,自己就危险了。

    孙权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不行!他必须要召回陆逊,夺下他的军权,这一刻战胜交州军,夺回荆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保住自己的地位,孙权当即取出自己金牌,但他犹豫了一下,若用金牌,会让陆逊生出警惕之心,孙权便换成了桌上的令箭,交给一名侍卫道:“你立刻去新吴县,不用解释什么,令陆逊立刻回军。”

    “遵命!”

    侍卫接过令箭,便匆匆离去了,孙权负手走了几步,终于取出了金牌,令道:“去将周泰找来。”

    片刻,周泰匆匆赶来,躬身施礼,“参见吴侯!”

    孙权将金牌递给他道:“我已派亲兵执令箭去将陆逊召回,我担心他会抗令不遵,如果真是如此,你可用金牌直接夺取他的军权,立刻率军撤退!”

    周泰大惊,“吴侯,这....这是为何?”

    孙权冷冷道:“什么原因你就别问了,执行我的命令!”

    “卑职遵令!”周泰无奈,只得接过金牌匆匆而去。

    孙权又对另一名侍卫将领道:“你可率三百骑兵赶去新吴县,追上陆明一行人,将他们给我抓来。”

    侍卫将领行一礼走了,孙权负手望着窗外的新吴县方向,冷冷地自言自语,“伯言,我是很信任你,但你的家族却令我太失望!”

    新吴县的攻城战已经进行到第五天,战争愈加白热化,‘咚!咚!咚!’战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一万两千江东士兵黑压压地向东城和南城冲杀而去,他们扛着上百架攻城梯,攻势如潮,新吴县城下护城河的南段和东段都已经被江东军用沙袋填平,没有了护城河的阻拦,江东军的进攻更加犀利。

    当江东军冲入三百步内时,城头上的二十架投石机开始发射了,绞盘转动,抛竿投出,一块块巨石腾空而起,呼啸着向密集的江东军人群砸来,巨石轰然落地,激起一片尘土,巨石在地上翻滚,江东军士兵惊叫着四散躲开,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巨石撞得骨断筋折,当场惨死。

    紧接着第二轮巨石砸来,不少士兵被砸成肉饼,四肢纷飞,脑浆崩裂,刺鼻的血雾在空气中弥漫。

    另外还有床弩,主要针对巢车和云梯等巨大攻城器,但这次江东军中没有出现大型攻城器,使床弩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和投石机一齐向远处发射。

    一支支四尺长的大箭向数百步外射去,力量惊人,射穿了江东军的盾牌阵,在每一面巨盾后,都有数人被长箭射穿身体。

    江东军的士气并不高昂,惨烈的巨石和长箭攻击使不少人心生寒意,开始有人调头逃回军营。

    陆逊站在一座两丈高的木台上,亲自压阵,指挥战斗,他见南城有千余名士兵回逃,心中大怒,回头喝令道:“命军法官执斧行法,逃回者一律斩首!”

    陆逊安排有五百名执法士兵,他们用锋利的战斧督战执法,在陆逊的命令下,执法士兵大开杀戒,劈杀了上百名逃回士兵,将他们人头挑起,大喊道:“有胆敢逃回者,就地斩首!”

    在执法士兵血腥的杀戮下,逃回的江东士兵只得又重新投入战场,拼死向城头奔去,战鼓声激烈,巨石攻势阻挡不了江东军士兵的冲击,密如蚁群般的江东士兵冲到了城下,一架架攻城梯开始竖起。

    城头守军早有准备,当敌军冲入百步时,城头一万守军乱箭齐发,连同三百部连弩也一齐放箭,连弩是诸葛亮的发明,一弩可射十支箭,只需两名士兵操作,相当于六百人使用三千具军弩,虽然准头欠佳,但在守城上却能发挥作用。

    城头射下的箭矢铺天盖地,俨如一阵阵瓢泼大雨,士兵们举盾前行,但还是不断有士兵被密集的箭雨射中,惨叫着倒下,江东军的伤亡开始加大,这时,城东的二十几架攻城梯率先搭上了城头,一群群杀红了眼的江东士兵疯狂地向城头涌去。

    交州军的箭雨斜射而至,滚木礌石迎头砸下,一串串江东士兵惨叫着从楼梯上摔下,身上被箭射中,头颅被砸碎,城墙下死尸堆积如山,紧接着又有江东士兵疯狂地攀上攻城梯,不顾一切向上冲锋。

    这时,江东大营中再次鼓声大作,又有一万名江东士兵增援而至,战场上尘土飞扬,他们是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三百步到五百步这一段投石机和床弩的射程区。

    巨石呼啸而至,将一片片士兵砸翻,床弩之箭强劲快疾,一支箭便能射穿两到三人,战马惨嘶,士兵翻滚,大石下,到处是惨不忍睹的尸体和血浆。

    此刻,江东军已投入了两万两千名攻城士兵,城池攻防战进入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从东面疾奔而至,他们飞奔至高台下,为首侍卫手执孙权的金批令箭,仰头大喊道:“陆都督,吴侯有令!”

    陆逊探头问道:“吴侯有什么军令?”

    侍卫将令箭高高举起,厉声喊道:“吴侯有令,命你立刻撤军返回南昌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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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君臣异心

    陆逊愣住了,孙权这是何意?居然让自己退兵,他连忙从木台上走下来,接过令箭问道:“吴侯为何让我撤军?”

    侍卫行一礼道:“吴侯只是让卑职传令,具体原因卑职不知。”

    陆逊脸色露出为难之色,现在怎么能撤军?自己已损兵八千人,已渐渐从劣势转为势均力敌,军队也士气也开始恢复,只要再积累两三天的攻势,就能攻破新吴城了,现在撤军,无疑是功亏一篑。

    他沉思片刻又问道:“吴侯是让我立刻撤军吗?”

    侍卫感觉到了陆逊的不甘,便冷冷道:“军令既到,就应该立即执行,陆都督还需要再确认吗?”

    这话让陆逊为难了,怎么办?他心中乱成一团,就在这里,丁奉骑马飞奔而至,兴奋得大喊道:“都督,我已发现敌军的弱点,他们的守势越来越弱了,似乎箭矢已不多,今天的射箭比昨天少了三成。”

    陆逊一咬牙,对传令侍卫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请回去禀报吴侯,我再须两日便可攻破新吴城,击溃交州军,届时我来向他请罪!”

    侍卫脸色大变,盯着陆逊问道:“陆都督,你真要抗命吗?”

    陆逊缓缓点头,“事关战局胜负,请转告吴侯,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侍卫重重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带着几名随从飞驰而去,陆逊望着侍卫远去,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江东很多次失败的根源,就在于吴侯亲征,总是在关键时削弱大将的权力,作战策略不能一贯执行,如此,怎么能不败?

    这一次,他又这样,说到底,还是一个信任问题啊!陆逊毅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这一次他要抗命到底,一定要取得攻城的胜利。

    这时,有士兵来报,百余架攻城梯已损耗殆尽,无法再攻城,陆逊点点头,这是攻城中正常情况,再准备攻城梯就是了,关键是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使他们离胜利越来越近,无数次经验积累,必将使他们最终攻破城池。

    陆逊当即下令,“传令,军队撤回!”

    ‘当!当!当!’收兵的钟声敲响了,二万江东军如潮水般撤退,丢下了千余具尸体,而交州军也损失了六百余人。

    城头上,诸葛亮的神情有些凝重,陆逊打得非常有耐心,非常有节奏,进攻和撤退已经收发自如,进而不胜,退而不败,每一次进攻,都会削弱自己一分,每一次进攻的损失越来越小,两军的伤亡比开始接近,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五天战争打下来,交州军也损失近四千人,更重要是箭矢不足,士气开始下降。

    诸葛亮开始担忧起来,如果再打三天,江东军全军压上进攻,攻城梯又增加一倍,他们还守得住县城吗?

    “军师,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妙?”关羽走到诸葛亮身边道。

    诸葛亮勉强笑了笑道:“问题还不是很严重,对方粮草已经不多,我们只要再坚持四五天,待对方粮尽,我们就胜利了。”

    关羽心中也微微叹息一声,还要坚持四五天,看今天的攻城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可能了。

    但诸葛亮却没有料到,一直冷眼旁观的刘璟,终于出手,助了他一臂之力,刘璟随手轻描淡写地一击,便击中了江东军的要害:江东君臣开始有了异心

    大帐内,陆逊正和数十名主要将领商议破城之策,孙权的军令到来,已经使陆逊意识到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两天内破城,然后去向孙权请罪,众人正商议着,帐外传来一阵骚乱喧哗,有亲兵喊道:“周将军请稍候,我们去禀报陆都督!”

    “不用了,我直接进帐!”

    陆逊心中一怔,他听出这是周泰的声音,帐帘掀起,只见数十名士兵闯了进来,为首一人脸色阴沉如水,正是周泰。

    “周将军,你有什么事?”

    尽管陆逊感觉周泰来者不善,一定和命他撤军有关,但周泰这样强闯大帐,还是令陆逊心中极不高兴。

    周泰走上前,高举孙权的金牌,大喝道:“吴侯金牌在此!”

    孙权的金牌是江东排名第二的权力军令,仅次于孙权本人,甚至比兵符还要高一级,向来有见金牌如见吴侯本人的说法,大帐众将纷纷跪倒,陆逊无奈,也只得跪下听令。

    周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奉吴侯之令在此宣布,从即刻起,革除陆逊一切兵职权力,章军之权由周泰暂替吴侯掌管。”

    陆逊猛地抬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之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是革除自己的一切军职,剥夺全部军权,这不是交权,而是夺权,很显然这不是自己上午拒绝令箭的结果,没有这么快,这应该就是孙权接着令箭发出的第二道命令,这只有造反或者惨败才会有这样情况发生,这是为什么?

    陆逊心中义愤填膺,站起身怒视周泰道:“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请周将军给我一个解释。”

    众人也都惊呆了,好一会儿才议论声大作,众人也想不到,陆都督莫名其妙就被夺权革职了,周泰心中暗暗叹息,但脸上却依然十分严厉,冷冷道:“莫非陆将军不想交权,想造反吗?”

    ‘造反’两个字重重地击打在陆逊心中,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一定是为孙绍之事,他们陆家暗中支持孙绍之事被揭开了,所以才引来吴侯震怒和猜忌,要剥夺自己军权,前些天他去彭泽见吴侯时,就有点担心此事是个隐患,当时吴侯没提及,自己还暗暗庆幸,没想到最终在自己攻城最关键之时爆发了。

    陆逊心中一阵悲哀,攘外应先安内,内部不稳,如何对外作战?内部的权力争夺必将成为江东败亡之根,他黯然地低下头,从腰间解下主帅之剑,单膝跪下,连同帅印一起高高奉给周泰,沉声道:“陆伯言忠诚于吴侯,没有谋反之心,苍天在上,可鉴我心!”

    周泰接过剑和印,心中对陆逊也充满同情,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伯言也不用太沮丧,把情况给吴侯讲清楚,相信吴侯会给伯言一个公正。”

    陆逊心中苦笑不已,陆氏家族确实卷入了孙绍一案中,事关江东君主之位,孙权哪里还会给自己所谓的公正,这种向来是血雨腥风,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孙权不杀自己就已是万幸了,想到这,陆逊心中不由有些暗暗后悔,早知道事情如此严重,上午就该接令箭撤军,现在恐怕他有口也难辨了。

    不过陆逊现在更关心战局,他又问周泰,“请问周将军,吴侯命令是继续攻打,还是立刻撤军?”

    周泰摇摇头道:“既不是攻打,也不是撤军,而是按兵不动,等待吴侯的下一步命令到来,不过我个人估计是撤军,吴侯已经没有心思再打下去了。”

    “那我怎么办?”陆逊又问道。

    “请陆将军立刻去见吴侯,不过要委屈陆将军了。”

    陆逊怎么也想不到,周泰所说的委屈自己,竟然是把他打入囚车,戴上枷锁,连夜赶往南昌县,陆逊坐在囚车内无限悲哀,当囚车启动的一刻,他仰天长长叹息一声,江东军这一战彻底败了。

    囚车一路东行,百名孙权的侍卫骑马跟随,他们十分警惕,不时向官道上四处张望,侍卫们并不是担心敌军来袭击,而是担心陆逊的亲兵会来拦截囚车,一更时分,囚车已经走了三十里,前方出现一条浅浅的小河,正是余水,河流宽两丈,水深只到膝盖,可直接涉水过河,小河对岸是一片树林,沿着余水可前往余县。

    就在这时,树林内忽然鼓声大作,四周火光燃起,从两边各杀出一支军队,为首两员年轻大将,正是在外围活动的关兴和张苞,交州军将他们团团包围,百余名侍卫被惊得目瞪口呆

    三更时分,张苞率领几十名交州军骑兵将蒙眼且双手反绑的陆逊带到了新吴县西门,对城上守军大喊:“我是张苞,有重要情报向军师禀报,请速速开门!”

    片刻,吊桥放下,城门开启,张苞带领手下冲进了城门

    县衙内堂灯火通明,诸葛亮得到了情报,立刻升堂接见张苞,关羽和张飞也闻讯赶来,陆逊双手被反绑,头扭向另一边,不看诸葛亮一眼,诸葛亮看完了孙权侍卫的口供,顿时心中大喜,江东军发生了内讧,这简直是天赐他们良机。

    他将口供递给关羽和张飞,这才对陆逊笑道:“伯言没有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吧!最后居然来到了新吴城。”

    陆逊冷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诸葛亮笑了笑又道:“伯言请放心,我不会问你什么情报,你军中的情况我了如指掌,你其实只剩两天的军粮了,你是想破釜沉舟,夺下新吴县从我们这里得到补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逃不过孙权的猜忌,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你们陆家改变了立场,最后将你连累了。”

    诸葛亮对江东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不过他知道得也并不多,一半也是在试探陆逊,陆逊冷冷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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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兵败豫章

    诸葛亮并不着恼,依然笑眯眯道:“我当然不会杀你,不过我们交州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我会将你送去荆州,相信汉王殿下会对你很感兴趣。”

    诸葛亮摆摆手,命左右将陆逊带下去,这时,关羽眉头微皱道:“军师真打算将陆逊交给刘璟?”

    诸葛亮点了点头,“陆逊是孙策之婿,是江东军方的重要人物,和刘璟也有一点姻亲关系,他这次被革职,一定是江东内部发生了大事,如果我没有料错,江东内部发生了内讧也和刘璟有关,他谋江东已有多年,包括这次借我们的力量打击江东,其实都是在刘璟的谋划之中,这是刘璟的棋局,我们不能参与。”

    诸葛亮心中非常清楚,他们和江东军都只是刘璟棋盘上的棋子,刘璟才是弈棋者,他绝不会容忍交州军也变成弈棋者,这一点诸葛亮有自知之明。

    关羽听懂了军师的意思,不由低低叹息一声,他们和汉国实力相差太大,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追上汉军,这时,张飞却兴奋道:“既然江东军君臣发生内讧,我们是不是可以借此良机击败敌军?”

    诸葛亮笑了起来,“这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大事,现在确实是一个良机,我们该怎么抓住这次机会,我有个想法,两位将军参详一下。”

    他负手走了几步又道:“如果我没有料错,江东军一定会在天亮前撤离,虽然在他们熟睡时偷营比较我,但我认为,在他们即将撤离时发动进攻,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可以逃跑,已无心恋战,我们可以用最小的代价,一举击溃敌军。”

    关羽和张飞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请军师下令!”

    五更时分,天还没有亮,但江东军士兵都已纷纷起身,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撤军,大营内一片忙碌,临阵换帅一向是军中大忌,战国时代的长平之战,就是因为赵国国君中了秦国的反间之计,用赵括替换了老将廉颇,最终导致长平惨败。

    这一次也是一样,孙权中了刘璟的反间之计,临阵换帅,且囚禁了陆逊,极大地打击了江东军的士气,江东将士受主帅陆逊被革职的影响,士气普遍低迷,军心厌战,都只想尽快动身回家,不想再继续打仗了。

    这种厌战的情绪从上到下,蔓延到军营的各个角落,各种小道消息在军中流传开来,但最令人信服的传言却是陆逊支持破虏将军长子孙绍而被革职,吴郡已经自立,改拥戴孙绍为主,会稽也自立,拥戴孙贲为主,江东出现了三个吴主,这些消息不知是谁传出,但从昨天下午开始,便已经传遍了军营,使得军中人心惶惶。

    周泰带领百余人在军营内视察,他的压力很大,他深知军心已经不稳,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必须立刻撤军,周泰之所以选在五更时分撤军,就是因为这时是睡眠最深时刻,是撤军的最佳时机,他们必须在交州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撤离新吴县。

    周泰见军营内十分混乱,不由眉头一皱,下令道:“命令加快速度拔营,半个时辰后出发!”

    就在这时,远处南军营外传来一阵异响,随即爆发了骚乱,隐隐听见有人大喊大叫,周泰怒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喧哗!”

    片刻,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奔来,大喊道:“南军营外出现了敌军,正在攻打营盘!”

    “啊!”周泰大吃一惊,不等他反应过来,西军营火光发作,喊杀声震天,这时敌军已经杀入大营了,周泰惊得头皮都炸开了,这是敌军偷营,偏偏就在他们最没有防备的一刻。

    周泰心急如焚,转身向中军大帐奔去,一边大喊:“军队集结起来,抵抗敌军。”

    此时,江东军营内已经乱作一团,张飞和关羽各率六千军从南面和西面杀进了江东军大营,他们来得非常突然,岗哨刚刚发现时,他们便已杀至营下,令江东军措手不及。

    一万两千交州军在大营内左右突杀,四处点火,江东大营内一片混乱,士兵们无心抵抗,丢盔弃甲向东奔跑,江东军的军心本来已经十分低迷,突来的偷营更是令他们心惊胆寒,只片刻时间,江东军的士气便终于崩溃了,士兵开始大规模逃亡,争先恐后,互相推攘践踏,哭喊声震天。

    关羽高举青龙偃月刀大声喝令:“给我杀!”

    交州军士兵如暴风骤雨般向败退的江东军席卷而去,江东士兵逃命不及,纷纷跪地投降,哀求饶命。

    建安十九年秋,由于江东军临阵换帅引发的军心危机最终导致江东军惨败,被交州军偷营,四万多士兵全线崩溃,交州军一路追杀,杀敌五千人,俘虏两万余人,最终只有一万五千余人逃回了南昌县。

    新吴县之战的惨败彻底改变了豫章郡格局,江东军由军事主动变成了被动

    南昌县码头,张昭快步走上了孙权的五千石坐船,他的步履并不轻松,反而显得有些沉重,这也难怪,张昭也得到了新吴县兵败的消息,据说是和撤换陆逊有关,这让张昭暗暗叹息不已。

    他也知道孙权为什么要撤换陆逊,和江东的政局变化有关,他不明白陆家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支持孙绍,这明摆着是把陆逊架在火上烤,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江东的局势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张昭也很担心江东分裂,他毕竟也参与了建立江东政权的过程,对江东有着深厚的感情,假如江东分裂,他也难以接受。

    张昭加快了脚步,来到船舱第二层,这里是孙权处理公务的区域,正好迎面遇到了议郎张温,张温也是吴越派的重要人物,和顾家、陆家都有联姻,他同时也是孙权长子孙登的师父,这次是作为幕僚出征。

    尽管平时张昭的北方派和吴越派斗争激烈,平时见面也只是随口打个招呼,但这次新吴县兵败,江东面临外敌之辱,两派之间也没有平时那样的隔阂了。

    张昭上前低声问道:“吴侯现在如何?”

    张温连忙拱手道:“还好,比较平静,情绪波动不大。”

    张昭顿时一颗心放下,不过转念一想,孙权败多胜少,估计他的心理也逐渐坚强起来,不会轻易再被击倒了。

    他笑着拱手施一礼,便快步向孙权的船舱走去,走到舱门口,立刻有侍卫禀报:“启禀吴侯,张军师来了。”

    “请进!”孙权的语气还算平静,更让张昭放心下来。

    他走进了船舱,只见孙权负手站在江东沙盘前,凝视着沙盘不语,这让张昭立刻意识到,恐怕孙权现在关心的并不是战役胜负,而是江东的局势,他连忙上前施礼,“微臣参见吴侯!”

    孙权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新吴县兵败之事,军师可知晓?”

    张昭听孙权说得轻描淡写,心中微微一怔,再是平静,也不至于如此不放在心上,吴侯这是在想什么?他不及细想,连忙答道:“微臣已知。”

    “那军师对这次兵败怎么看?”

    “请恕老臣直言,这次兵败主要是我们进兵仓促,以不备应对交州军的有备,而且士气低迷,军心不振,兵败也不足为奇。”

    张昭虽然知道兵败的根源在孙权的过度干涉和无妄猜忌,不过这话不能说,毕竟孙权是君主,必须给他留点名字,只能等以后再慢慢规劝,所以张昭最后还是回避了关键问题,只是谈了谈浮在表面上的一些不利因素。

    孙权点点头,苦笑一声道:“虽然两次兵败,但损失也并不是很严重,我刚刚得到柴桑情报,上次在余县被俘的一万余人已经被汉军带到了柴桑,估计这次被俘的士兵,诸葛亮也一样会交给刘璟,毕竟我们和刘璟有盟约,再怎么勾心斗角,但表面上的和睦还得要,我相信刘璟会将这些战俘释放回江东,说他收买人心也好,向我们故作人情也好,至少三万多战俘都可以回到家乡,总的说起来,这次西征我实际也只损失两万人不到。”

    张昭这才明白孙权并没有太受打击的原因,原来他是寄希望于刘璟,这可不是一个君主该有的想法。

    这时,孙权又道:“坦率地说,这次兵败确实是因为士气低迷,军心不振,但为什么会士气低迷?其根源还是在于江东内部出了问题,我听说在撤军的前一天,军营内谣言盛传,说江东已分裂,出现三个吴主,这是有人在刻意传播谣言啊!会是谁干的,子布想得到吗?”

    张昭摇摇头,“微臣想不到!”

    “是!你确实是想不到,因为之前便出现了一些诡异之事,陆氏家族的重要人物陆明来找陆逊,又赶去了新吴县,我派人去追赶,却没有追上,接着陆逊又离奇失踪,连同我的百名侍卫,全部消失了,当然也可能会是被俘,但我总觉得他的失踪和陆明有关,而军中的谣言也和这个陆明有关。”

    孙权的猜测并没有错,军中的谣言确实是和陆明有关,但他的出发点却错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陆明’并非真正的陆明,而是从柴桑过来的乔装者,这要等孙权回了江东才会明白他是中了反间之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吴侯还想打下去吗?”张昭沉默片刻问道。

    孙权长长叹息一声,“虽然我不甘心,但军心已无斗志,我只能赶回江东先处理内患了,内患不靖,何以攘外?我已下令吕蒙放弃荆南,立刻乘船赶回彭泽,我们也要马上撤军去彭泽,至于豫章和鄱阳两郡,我只好暂时放一放了,等处理完内患后,再出兵夺回来。”

    张昭沉思片刻道:“微臣有个建议,不知吴侯能否接受?”

第749章 三方角力(上)

    “军师尽管直言!”

    其实孙权心里也明白,这次兵败确实和他临时换帅有关,但他不能承认,而且临时换帅也并无不妥,毕竟陆氏家族已经倾向于孙绍,那么掌握军权的陆逊就十分危险了,他随时可能发动兵变,不管是任何一个君主,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毫不犹豫换帅。

    正是有这种想法,所以孙权对新吴县的兵败并不是很在意,张昭显然很体谅自己的难处,这令孙权非常满意,他对张昭的态度也变得和颜悦色了。

    张昭躬身道:“微臣在考虑,荆州在这次战局中处于一种什么位置,他们真的是袖手旁观吗?微臣很怀疑他们在背后支持交州军,我们这次兵败极可能和他们有关。”

    孙权负手走了几步,这个问题其实他也考虑过,也有怀疑,但他没有证据,更关键是他不能和刘璟翻脸,事关江东战俘的释放,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尽力讨好荆州,而绝不可能去指责,就算有证据,他们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更何况没有任何证据。

    孙权苦笑道:“怀疑归怀疑,但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军师是建议我们找出证据吗?”

    “不!不!”

    张昭连忙摇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是建议要和荆州明确豫章郡及鄱阳郡的地位,微臣怀疑,刘璟很快会趁机东扩。”

    孙权眉头一皱,“刘璟会这样做吗?”

    张昭点了点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和刘璟打交道已有多年,此人在柴桑时就利用我们西征的机会占领了江夏全境,他很善于借势,现在他和曹操签署停战协议,按理现在的中原局势对他有利,他却停止了进攻中原,一方面固然是他要攻打羌氐,巩固对关陇的占领,但另一方面也很能是为了在南方动手,扩大南方的势力范围,微臣这几日反复考虑,已渐渐看清了刘璟的思路。”

    “说下去!”孙权神情凝重道。

    张昭走到墙边的地图旁,拾起木杆指着荆南道:“从一开始刘璟就给我们设了套,大度地将荆南划给了我们,名义上是为了共同对付曹操,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回想当年赤壁之战后,微臣和荆州进行荆南谈判时,刘璟对荆南的态度非常强硬,由此可见荆南对他的重要,所以微臣敢肯定他是设了圈套。”

    张昭的木杆又指向交州,继续道:“刘璟之所以敢设这个圈套,是因为他对交州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知道刘备已统一交州,急于北征,但又忌惮汉军,所以把荆南让给我们,也就给了刘备一个机会。”

    孙权默默点头,现在看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刘璟的深谋远虑,他孙权还是不及,孙权叹了口气,“军师请继续说!”

    张昭又道:“豫章郡在建安十四年的大战后,其实已经划给了荆州,但最后刘璟又还给了我们,不能说他不想要,只是因为吞并豫章的时机还不成熟,他才会还给我们,现在汉国疆域已全所未有地扩大,实力已和曹操并肩,他们吞并豫章郡的时机已经成熟,但只是碍于两国之间的盟约关系,他不想在道义上失信,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交州占领豫章和鄱阳两郡,然后他再从交州军的手上夺走,还会美其名曰捍卫两国联盟,但我相信他不会再还给江东,实际上,我们和交州就是他棋局上的两颗棋子。”

    “军师看得透彻啊!”

    孙权非常无奈,他已知道自己被刘璟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但孙权还是心中不甘,又问道:“军师有什么办法避免这种结局呢?”

    张昭想了想道:“除非是用别的利益交换,否则刘璟绝不会轻易放过到嘴的肥肉,但用什么利益交换,微臣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微臣建议,可以让子敬再去和刘璟谈一谈,摸一摸他的底细,同时也请刘璟保证吕蒙军队能顺利撤回。”

    “可上次刘璟并不肯见子敬,这次子敬能见到他吗?”孙权担忧地问道。

    张昭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微臣相信,这次一定能见到刘璟。”

    孙权沉思片刻,张昭说得对,与其在这里空想担忧,不如出动出击,利用联盟关系最大可能地争取江东的权益,豫章和鄱阳对江东很重要,他不能再坐以待毙,想到这,孙权毅然下令道:“立刻请鲁都督前来!”

    交州军在新吴县大胜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柴桑,此时刘璟还在柴桑,尽管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交州军战胜江东军的过程却让刘璟有了一点担忧,诸葛亮选择了一个极为巧妙的时机,并不是在江东军熟睡之时,而是选在江东军准备撤退之时,这个时候,江东军已毫无战意了,一触即溃,由此可见诸葛亮的才智非同一般人。

    这让刘璟收起了轻敌之意,事实上,他并没有派黄忠率五万军屯兵于零陵,黄忠还在巴郡,荆州军主要集中在襄阳屯田,他只是为了让诸葛亮将战俘交给自己,而向对方施加了压力。

    刘璟当然不会为了打击一个敌人,而树立起另一个敌人,他是不可能让刘备北扩,那绝不符合他的利益,他是希望刘备把精力放在经营交州上,替自己好好打理交州,一旦刘备心思放在北扩上,他有限的资源必然就不会用在经营交州上了。

    交州军不过是他棋局上的一颗棋子,现在这颗棋子已经完成了使命,是到把它赶出棋盘的时候了,刘璟在接到新吴县战报的当天晚上,便秘密下达了命令,命令黄忠立刻赶赴南郡,又从襄阳和巴郡调集三万军向江陵方向集结,同时将荆州水军调到柴桑,准备他的收官之棋。

    所有的战争部署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在向交州军宣战之前,他还需要和交州进行一些交涉,比如将江东战俘全部转到江夏,这些江东战俘对他很重要,当初他访问江东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江东民众对他骨子里的感激就和当年他释放江东战俘有关。

    孙氏家族经略江东已有三世,势力已在江东根深蒂固,就算江东造反,也不过是孙氏家族之间的内讧,他刘璟想要从孙氏家族手中夺取江东,必须要事先笼络江东民心,而释放战俘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江东的一万多名战俘都被安置在柴桑城外的军营内,由大将沈弥率领三千汉军看守,这是原来的江夏军的大营,可容纳数万人,由于柴桑驻军大量减少,这座军营便荒废了,直到为了安置江东军战俘,才又重新启用。

    刘璟在大将沈弥的陪同下,正在战俘营中视察,战俘营中井然有序,并不混乱,沈弥对刘璟介绍道:“虽然战俘们暂时比较平静,但这只是因为他们暂时摆脱了被押去交州的恐惧,其实战俘们还是很不安,时间久了,恐怕还是会生出事端。”

    “他们有什么不安呢?”刘璟笑问道。

    “主要是他们担心被送去矿山,回不了家乡,卑职感觉这些战俘很厌战,渴望回乡与家人团聚,尤其晚上时,他们会唱吴歌,结果整个军营都一起唱起来,情绪很是悲伤。”

    刘璟点了点头,“我今天来视察,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你去把所有战俘集结起来,我要向他们训话。”

    “卑职遵命!”

    沈弥匆匆去了,不多时,战俘营内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这是集结的命令,一群群战俘从营房内奔出,在看守士兵的呵斥下,迅速在练兵场上集结,不多时,一万两千余人都已集结完毕。

    这时,刘璟走上了两丈高的阅兵木台,他看了看下面密密麻麻的江东士兵,高声道:“江东的兄弟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便是汉王刘璟,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我,也有不少人见过我,今天我是特地来看望大家。”

    一万两千名战俘鸦雀无声,一个个神情肃穆,其中大部分人都认识刘璟,刘璟见众人情绪紧张,便又笑道:“其实我也算是半个江东人,我是江东的女婿嘛!江东不是有句俗语,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娶了你们的尚香公主,这个江东半儿的身份就逃不掉了。”

    轻松的话语使众人都笑了起来,刘璟说得不错,众人想到了尚香公主,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线希望,就算刘璟不肯放他们,尚香公主也一定会帮助他们,这时,刘璟摆摆手,练兵场上又安静下来。

    刘璟又高声道:“我听说有很多兄弟担心被送去矿山,我今天就是要给大家说明清楚,首先,你们不是汉军战俘,你们是交州军战俘,是我用巨大的利益将你们从交州军手中换来,因为我不忍心你们被带去交州,从此和父母妻儿永别,我是将你们从交州军手中救出来。”

    刘璟说到这里,很多人的眼睛都红了,不少江东士兵还低声哭泣起来,刘璟见情绪调动起来,又继续道:“其次,汉国已经废除了用战俘开矿的惯例,所以你们放心,不会送你们去矿山,我会把你们送回家乡和家人团聚,战争结束后就会实施,大家请安心等待,把身体养好,争取早日回家!”

    战俘们顿时激动起来,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汉王万岁!”

    顿时引起了一万多人的共鸣,他们一齐高呼起来,“汉王万岁!万岁!”喊声响彻天际,直冲云霄,每个人的喊声都是由内心发出,几乎所有的人都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这正是刘璟需要的效果,他回头对众将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别看他们今天是江东军士兵,但明天就是我的子民,要善待他们。”

    刘璟又对廖立吩咐道:“公渊要组织一批读书人,来军营替他们写家信,必须要把他们的家信全部送到他们家人手中,要让他们的感激传到他们家人心中,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一起躬身应道:“遵命!”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殿下,江东军使者鲁肃和交州军使者杨仪同时抵达,都在城外等候。”

第750章 三方角力(中)

    柴桑码头上出现了尴尬的一幕,江东使者鲁肃和交州使者杨仪竟同时到达,两艘船都停泊在柴桑码头上,两个使者却一人站一边,负手冷笑,谁也不理睬谁。

    这时,庞统匆匆从城内出来,先和杨仪打了招呼,请他先进城休息,目前汉王去乡间视察,很快就会赶回来,随即庞统又去见了鲁肃,“让子敬久等了。”

    鲁肃拱手笑道:“应该是让庞军师为难了,两边都要应付。”

    虽然庞统是先去接见了杨仪,但鲁肃却并不在意,鲁肃属于大智若愚型,看似稍微有点迟钝,其实不然,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任务,不必在意谁先谁后,他更在意刘璟在不在柴桑。

    鲁肃又小心翼翼问道:“汉王殿下在柴桑吗?”

    “这次子敬来得很巧,汉王殿下正好在柴桑。”庞统微微一笑道。

    鲁肃大喜,果然不出张昭所料,这一次刘璟终于露面了,但他心念又一转,难道真如张昭的猜测,刘璟真是要棋局收官了吗?

    杨仪被领去驿馆休息,鲁肃却直接跟随庞统来到了柴桑县衙,柴桑县衙前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杀气腾腾,戒备森严,从这一点便可看出刘璟其实就在官衙内,杨仪心里也会明白,只是接见有先有后,找个借口,大家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鲁肃直接被领进了县衙,进城的路上,鲁肃几次想从庞统口中谈出点消息,庞统都笑而不答,这让鲁肃心中充满了忧虑,他已经隐隐感到,形势正向张昭的猜测发展,偏偏那又是江东难以承受的结果,宁可豫章和鄱阳两郡被交州军占领,那样也迟早可以夺回,如果是被荆州占领,就不可能从武力上夺回了,除非荆州自己肯放弃,那又不知江东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直接走进内堂,只见内堂上摆放着一架巨大的沙盘,而刘璟就负手站在沙盘前,鲁肃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参见汉王殿下!”

    “子敬,好久不见了。”

    刘璟笑眯眯道:“听说子敬去了江陵,正好我不在,让子敬白跑一趟,听说还被吴侯训斥,真是很过意不去。”

    鲁肃心中暗暗苦笑,刘璟越来越圆滑了,明明是将自己戏弄一番,现在却说得象真的一样,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摇摇头道:“是吴侯不明形势,是鲁肃去得唐突,殿下不在也是情理之中。”

    刘璟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温和地笑道:“我和子敬也是有多年的交情了,我知道子敬是厚道人,我也不忍相欺,我尽量以诚相待,不让子敬白跑一趟就是了。”

    刘璟的诚恳让鲁肃也不由感动起来,连忙躬身道:“感谢殿下的诚意!”

    “请坐!”

    刘璟请鲁肃坐下,庞统也陪坐在一旁,有士兵给他们上茶,刘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听说江东形势不妙啊!”

    鲁肃知道刘璟在江东的情报点很厉害,所得到情报的深度和广度都要超过吴侯,恐怕他掌握的情报,连吴侯本人也不清楚,鲁肃忧心忡忡问道:“能否请殿下告诉我,江东形势已严峻到什么程度了?”

    “江东的局势恐怕有外力干预了,我不妨告诉子敬,曹操在半个月前又向合肥增兵三万,合肥的曹军兵力已达八万之众,另外我刚刚接到飞鸽传信,曹操前天已离开邺都南下,去向不明,在这种局势下,吴侯还急着西征,实属不智也!”

    鲁肃大吃一惊,这个情报他们毫不知情,联想到孙贲和曹操是亲家,上一次他们就在孙贲府中抓住了陈矫,孙贲和曹操勾结是无疑了,鲁肃低下头,心中十分沉重,江东的局势竟已严峻到如此程度了,如果孙贲在会稽郡造反,曹操必然会从北面进攻江东,内忧外患,江东政权难保了。

    想到这,鲁肃向刘璟长身行一拜礼,哽咽道:“恳请汉王殿下看在盟约和尚香公主的份上,出兵援救江东。”

    刘璟点了点头,“荆州和江东不仅结了秦晋之好,也是唇亡齿寒,互为依存,江东若被曹操所灭,荆州也危矣,请子敬转告吴侯,让他全力平息内患,曹军由我来应对。”

    这席话说得极为动听,若鲁肃不了解刘璟,一定会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但鲁肃却听懂了刘璟更深层的意思,汉军也要出手干预江东内讧了,恐怕最后的结果,并非如吴侯所愿,但汉军若不出手,江东又危在旦夕,所以鲁肃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无奈。

    这个时候,他再提豫章郡和鄱阳郡,就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鲁肃一时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

    刘璟看透了鲁肃心中的纠结,又笑道:“至于豫章郡和鄱阳郡,我也不会允许交州占领,这对荆州同样是威胁,我会将诸葛亮赶回交州,子敬可告诉吴侯,不要为豫章郡过于操心。”

    鲁肃紧咬一下嘴唇,又道:“只要汉王殿下能替江东保住豫章郡和鄱阳郡,吴侯答应将荆南交还荆州,其他任何条件,只要吴侯能办得到,我们皆可答应。”

    刘璟呵呵笑了起来,“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形势复杂,我们当分清轻重缓急,先解决眼前之危,我会让吕蒙的船队尽快过境,另外,江东军战俘我也会想办法向交州军要回来,总之,我会尽力而为。”

    鲁肃心中叹了口气,这一次,江东真的被刘璟捏在手心了,但他又不得不表示感激之情,他又再次行拜礼,“汉王殿下对江东的大恩,鲁肃先替吴侯拜谢了。”

    鲁肃被领下去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庞统问道:“殿下真要出兵对付曹操吗?”

    刘璟淡淡一笑,“这盘棋本来是我布的局,弈棋者只有我一人,现在曹操见江东有机可趁,也想来分一杯羹,也就是说,又多了一个弈棋者,既然曹操要和我下这盘棋,我何乐不为?”

    庞统摇摇头苦笑道:“形势愈加复杂,殿下的这盘棋下得太大了。”

    “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只要我有充分的准备,那么一切都可从容不迫。”

    这时,有士兵禀报:“启禀殿下,陆逊带到了。”

    陆逊是和杨仪一起到来,诸葛亮决定将他交给刘璟,而鲁肃却不知道,刘璟也刻意瞒住了这件事,他已经不想把陆逊交给孙权了,他点了点头,“请他进来!”

    片刻,陆逊被领进了内堂,他头戴平巾,身着布袍,看起来就像一个家境贫寒的游学士子,陆逊走上前,见刘璟和庞统是坐在位子上,他也跪下行一拜礼,“吴郡陆逊拜见汉王殿下!”

    “伯言请免礼!”

    陆逊坐直身子又道:“感谢殿下相救,使我没有沦落交州,殿下之恩,陆逊感激不尽。”

    刘璟微微一笑,“我和陆家也有姻亲关系,说起来,我和伯言也算是连襟,我怎能见死不救,不知伯言有什么打算?是否还准备回去效忠吴侯?”

    陆逊已对孙权心灰意冷,摇摇头道:“吴侯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他在天下战略上已输得一塌糊涂,跟随他也只能是死渊之鱼,我不会再为他效忠。”

    “那伯言可是想效忠孙绍?”刘璟又问道。

    陆逊断然否认,“我若效忠孙绍,岂不是坐实了吴侯的怀疑,新吴之败就是我陆逊的责任了,我只想回乡耕田读书,望殿下成全。”

    刘璟其实是想让陆逊向自己效忠,但他也知道,时机还不成熟,不能操之过急,须慢慢来,他沉吟一下又道:“伯言来去自由,我不会阻挡,不过我有一言相劝,请伯言三思。”

    “愿闻殿下之劝。”

    刘璟起身负手在大堂上慢慢踱步,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现在江东的局势非常微妙复杂,孙氏本宗已转而支持孙绍,而且吴郡官场豪门大多已表态,包括陆家,想必伯言也心里清楚,其次是会稽郡,贺齐手握军权,又有山越人支持,他拥戴孙贲为主,建业对会稽郡的控制已名存实亡,如果我所料不错,只要吴侯兵败的消息传到江东,吴郡和会稽郡立刻就会竖旗造反,如果这个时候伯言回江东,恐怕会立刻卷入是非之中,想闭门读书,估计只是伯言的一厢情愿。”

    陆逊低头不语,他知道刘璟说得很对,确实会是这个结果,半响,他低低叹息一声,“天下之大,竟无我陆逊容身之地乎?”

    刘璟笑了起来,“其实我对江东的风物很是景仰,可惜身边无人细解,如果伯言不嫌弃,就在我帐下做个博士如何?”

    话已经说得这个程度了,陆逊焉能不知刘璟的心意,他以汉王之尊,如此体谅和尊重自己,转弯抹角规劝自己,可见他的一番诚意,陆逊又想到孙权的无情无义,心中不由长叹一声,也罢,江东迟早是刘璟的囊中之物,就算是为自己,为家族谋个前途吧!

    想到这,陆逊再次行一拜礼,“陆逊愿为汉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刘璟大喜,连忙扶他起来,笑道:“得了陆伯言,江东我不要也罢!”

    〖

第751章 三方角力(下)

    尽管柴桑官方对刘璟接见鲁肃保持低调,并不对外宣扬,但杨仪还是从一名衙役那里了解到了情况,这令他很郁闷,刘璟根本就在城内,只是不想见他而已,倒先见了江东使者。

    杨仪并不是想和鲁肃攀比,而是担心刘璟最后的决定会对交州不利,这次他也是肩负重任而来,军师明确表态,他们可以放弃荆南四郡,但交州要豫章郡和鄱阳郡,这样也不侵犯到荆州的利益了,但刘璟会答应吗?

    午饭后,杨仪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散步,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初到一地,总是要了解一下当地的风情,柴桑是他第一次来,他久闻这里是刘璟的起家之地,心中也充满好奇。

    只是他此时心情不好,也无心细看,只是围着驿馆胡乱走了一圈,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喊他:“杨主簿!”

    杨仪一回头,只见驿丞慌慌张张跑来,“马驿丞,出了什么事?”杨仪迎上去问道。

    “杨主簿,快快跟我回去,汉王殿下来了,就在驿馆。”

    杨仪头脑中嗡地一声,脑海里乱成一团,汉王竟然来了,他心中也慌了起来,不再逛街,慌慌张张跟着驿丞向驿馆跑去

    驿馆内外已被上千士兵控制,护卫十分严密,刘璟没有进内堂,而是负手站在驿馆大院的鱼池前观赏红鲤鱼,这里面有不少鲤鱼还是他当年放入的鱼苗,如今都长得又肥又大,色彩斑斓,令人赏心悦目。

    这时,旁边的庞统小声提醒他道:“殿下,他们来了。”

    刘璟一回头,只见驿丞领着杨仪站在自己身后,十分紧张,生怕打扰了他看鱼的兴致,刘璟歉然一笑,“原来已经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杨仪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道:“交州军帐中主簿杨仪参见汉王殿下!”

    “杨主簿一路辛苦了,请进屋里说话。”

    杨仪连忙领刘璟进了自己住的院子,在正堂内坐下,庞统也陪坐在一旁,这时,驿丞给他们上了茶,刘璟笑着问杨仪道:“不知杨主簿是走哪条线过来的?”

    “下官是走新吴县北道,先到阳新县,再走水路转到柴桑。”

    刘璟回头对庞统笑道:“就是军师北归那条路吧!”

    “正是!那条路着实不好走,山路陡峭,河流又多,我们一路披荆斩棘,又搭了很多便桥,走了近十天才到阳新县。”

    杨仪连忙行礼道:“难道一路都有桥梁,原来是庞军师搭了桥,我只走了四天便到阳新县,真是要感谢庞军师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时,刘璟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他喝了一口茶,不露声色问道:“按照上次庞军师和诸葛军师达成的共识,交州军应该把江东军战俘交给我们,不知你们准备怎么移交?”

    杨仪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半晌道:“我这次前来,就是奉军师之命和汉王商议此事?”

    “商议?”

    刘璟略略提高了声音,表示不解,随即他又淡淡道:“具体情况,我让庞军师和杨主簿详谈,我今天只是来探望一下杨主簿。”

    刘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当然,这不是对杨仪的不满,而是对诸葛亮的不满,莫说他诸葛亮,就连刘备也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诸葛亮居然派个主簿来和自己协商,他当自己是什么呢,柴桑县令吗?

    不过人到了一定地位,涵养都很会深,刘璟心中不满,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起身笑道:“欢迎杨主簿有时间回襄阳看一看,襄阳变化很大。”

    说完,他又交代庞统两句,转身便离去了,杨仪脸胀得通红,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自己说话太不当心,居然说出奉军师之命和汉王商议,这太不应该了。

    他嘴唇嚅嗫几下,想道歉却又说不出口,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刘璟远去,这时,庞统在他身旁笑道:“杨主簿,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一个时辰后,庞统匆匆赶回了县衙,他快步走到内堂,一名侍卫见他到来,便笑道:“庞军师请吧!殿下在堂上相候。”

    庞统走上内堂,只见刘璟正负手站在沙盘前,他连忙上前施礼:“参见殿下!”

    刘璟点点头笑道:“说一说交州的态度吧!”

    庞统取出一封信,递给刘璟,“这个诸葛亮托杨仪给殿下的亲笔信,另外,杨仪向殿下道歉,他说错了话。”

    刘璟接过信笑了笑,“我知道他是说错了话,他应该说和贵方协商,而不能说和汉王协商,口无遮拦说话可是官场大忌,希望他得一个教训吧!”

    刘璟又打开诸葛亮的信看了一遍,诸葛亮在信中写得很含糊,模棱两可,刘璟又问庞统道:“他具体是怎么给你说的?”

    “杨仪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答应让他们占据豫章和鄱阳两郡,荆南四郡他们已经完全放弃。”

    “那江东战俘呢,他们什么时候送来?”江东战俘才是刘璟极为关心之事,在一切谈判之前,交州军应该先把江东战俘送来。

    庞统苦笑一下说:“听他们的意思,是要用江东战俘为条件,希望殿下表奏朝廷,封刘备为豫章太守,然后他们就把江东战俘交给我们。”

    刘璟连声冷笑,“看来诸葛亮还是不识时务,打败了江东军,就开始忘乎所以了,居然要和我讨价还价,很好,江东军战俘我不要也罢,他们也别回去了。”

    庞统察觉到刘璟已动了怒,连忙劝道:“殿下请息怒,请听微臣一言。”

    刘璟克制住了怒火,淡淡道:“你说吧!”

    “其实微臣觉得,这是诸葛亮在试探我们,他已经感觉到我们可能不会把豫章和鄱阳两郡给他们,但又不能肯定,所以用江东战俘来试探我们,我想以诸葛亮之智,他不会真的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

    刘璟还是摇了摇头,“说到底,他们就是想占据豫章和鄱阳两郡,但这绝不可能!”

    “但他们耗费兵力军粮,击败了江东军,殿下一句话就让他们无功而返,恐怕他们也不能接受,微臣听杨仪的意思,他们是想找一个平衡点。”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用一种毫不妥协的语气说:“没有什么平衡点,我知道他们不甘心,但他们想北扩,就需要用实力来说话,如果他们一定要豫章和鄱阳两郡,也不是不行,只要能击败汉军,不仅是豫章和鄱阳,荆南四郡也归他们所有。”

    说到这,刘璟回头又对庞统道:“你去告诉杨仪,江东战俘我非要不可,若他们不给,他们三万交州军就留下来给我开矿吧!”

    随着吕蒙的一万江东军返回彭泽,孙权最终率领江东军船队离开了彭泽,返回建业,而这时,汉军也开始在两条战线集结,一路是老将黄忠率五万大军在江陵集结,黄忠已接到刘璟的命令,开始率大军离开江陵,向荆南零陵郡进发。

    而另一路大军是四万荆州水军也开始在柴桑集结,八百艘千石战船云集柴桑,江面上被铺天盖地的战船遮蔽。

    九月中旬,刘璟令甘宁率一万水军留守柴桑,他亲自率领三万水军乘坐五百艘大船离开了柴桑,经过彭泽湖,进入了赣江,浩浩荡荡向南昌县杀去,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豫章郡的上空。

    交州军自从击败了江东军,便将主力重新迁回南昌县,而新吴县则用于关押两万余江东战俘,这两万多战俘是诸葛亮用来和刘璟讨价还价的砝码,他并没有将战俘们送去交州,更没有将他们编入交州军中,诸葛亮很清楚,如果处置不好这批战俘,他们将面临和汉军的战争。

    南昌县四方楼,这是豫章郡学的主楼,是诸葛亮叔父诸葛玄当年出任豫章太守时修建,诸葛亮少年时也在这里住了几年,四方楼是南昌县的最高楼,位于东城外一片风景秀丽之地,临窗而望,可以清楚地看见波光浩渺的赣江。

    此时诸葛亮就站在小窗前,心中思绪万千,他昨天收到主公刘备的快信,在祝贺他战胜江东军的同时,也要求他继续北上,攻下庐江郡和新都郡,建立以豫章郡为中心,包括庐江、鄱阳、新都三郡在内的长江地区,再打通南面的临川郡和庐陵郡,这样便将长江地区和交州连为一片。

    刘备的雄心壮志带给诸葛亮的只有苦笑和惆怅,他理解刘备想离开交州北归的急切心情,但刘备显然将汉国忽略了,如果刘备知道刘璟至始至终就在江夏,恐怕他就不会这样乐观了,刘备以为刘璟已经将政治中心转到关陇,已经不关心南方地区。

    只能说刘备的想法是不错,但绝不可能实现,诸葛亮很清楚刘璟要动手了,自从杨仪从柴桑回来,就意味着刘璟已撕破了所谓中立伪装,开始登场了。

    “军师,会不会是我们不肯将江东战俘给刘璟,将他触怒了,所以他才决定出兵?”杨仪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杨主簿,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不管我们是否将战俘给他,他都一样会出兵,他为什么在江夏,就在等待这个时机,江东战败离去,豫章郡和鄱阳郡已不属于江东,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两郡收入囊中,这是他早就预谋好的计划,我们仓促北征,白白成了他的棋子。”

    杨仪心中失落异常,半晌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

第752章 将帅矛盾

    “我已得到消息,有大量荆州战船正向柴桑集结,这应该是刘璟准备开战了,荆州有四万水军,刘璟不可能全部动用,他会留一部分守荆州,那么至少有三万水军会出兵豫章郡。”

    “三万!”

    杨仪低低惊呼一声,这就不是警告了,而是真的要和他们开战,杨仪的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诸葛亮转身走到墙边,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荆州地图,他注视着地图上的荆南地区,沉思片刻道:“其实我真的担心的并不是这三万水军,我担心的是另一支汉军,他们会从南郡出发,直下荆南,威胁交州,上次庞统说到过这种威胁,我担心这种威胁会成为现实,毕竟汉军实力远远强于我们,他们派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南下也完全可能,可交州空虚啊!”

    说到这,诸葛亮沉声对杨仪道:“我想和刘璟讲和,立刻将战俘交给刘璟,然后我们退出豫章郡,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至少能保住庐陵郡。”

    “可是这和皇叔的战略不符,就怕关张两位将军不答应。”

    诸葛亮也知道这样认输退出豫章郡,关羽和张飞肯定不干,尤其有了刘备亲笔信件,更难说服他们,但无论如何他要试一试,他立刻吩咐左右亲兵,“备马,我要去军营!”

    交州军已经完全从荆南撤出,目前三万军队都集中在豫章郡,其中关平率五千军驻守新吴县,看守两万余江东战俘,其余两万五千人皆驻扎在南昌县。

    军营就位于南昌县北,占地数千亩,搭建着三千余顶大帐,这些大帐都是交州军的战利品,从江东军手中夺取,还有大量的盔甲军械,原本交州军的装备比较差,只有三成士兵有盔甲,长矛战刀和弓弩都比较落后,而现在,他们装备了江东军的兵甲,战斗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将士们士气高昂,在军营内努力训练,准备继续向东进攻,彻底击溃江东军。

    但此时,中军大帐内的气氛却十分压抑和严肃,正如诸葛亮的担心,关羽和张飞都态度鲜明地反对他的求和撤军方案,尤其张飞,更是暴跳如雷,整个大帐内都回荡着他的雷鸣般的吼声。

    “当年在荆州,我们受的屈辱还少吗?被人象鸡犬一般驱赶,现在想起来心还在流血,如今又要夹着尾巴逃跑,我们是什么?狗都知道叫两声护舍,我们连狗不如!”

    张飞的脸胀得猪肝色,须发皆开,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捏紧拳头向诸葛亮怒吼,“我张翼德纵横天下几十年,不知败了多阵,但从来没有一次屈服过,军师若惧怕刘璟,要逃走随便,我张飞不走,战死沙场也不走!”

    诸葛亮叹口气道:“我并非是惧怕刘璟,实在是担心汉军走荆南进军交州,我们交州空虚,拿什么抵御?”

    关羽在一旁道:“军师此言不妥,且不说汉军有没有在荆南集结,我们尚且不知,就算汉军要从荆南进军,我们回去就来得及吗?我倒觉得如果击败江夏汉军,就是对交州最好的支援,更重要是,我们战胜江东军,夺取了豫章郡,现在要我们拱手让出,三万将士没有一人会答应。”

    说到最后,关羽也有些动怒了,但他不像张飞那样暴跳如雷,声音缓慢,言语间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大哥昨天写来信件,那就是他的命令,我想交州之主应该是我大哥,如果军师认为不是,那么我们也不会勉强军师,但交州军是忠心我大哥,包括我关羽在内,乃至一个伙夫,都只会遵从于大哥的命令。”

    诸葛亮脸色苍白,张飞的怒骂他可以不计较,但关羽话却深深伤害了他,诸葛亮半晌方道:“关将军认为我不忠心于皇叔吗?”

    关羽摇了摇头,“我只是就事论事,或许正如军师所言,我们不是刘璟的对手,应保存实力退兵,但事情不是这样简单,军师如果想撤军,应该先去说服大哥,让大哥改变他的决定,我们自然会遵从军师的安排,可现在大哥的军令已经送到,军师凭心而问,我们应该遵从谁的指示?”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缓缓对关羽和张飞道:“既然皇叔全权任命我为北征主帅,那么在皇叔没有收回我的兵符令箭之前,你们是不是该听从我的军令?更何况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皇叔根本没有考虑到汉军会半路杀出,他的想法已经和实际情况不符,难道我们还要盲目听从吗?”

    张飞刚要发作,关羽却一摆手止住了他,冷冷道:“我有必要提醒军师,当初大哥交军权给军师时我们都在场,大哥说得很清楚,我们北征只是为了夺取荆南四郡,也就是说,军师的军权只限于荆南四郡。

    但现在我们已经大大超过了荆南四郡,军师再以统帅之名下令,实际上已是越权,我们可以不计较,只是军师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更何况我大哥的话就是君令,就是不对,为臣者也必须服从,这才是君臣纲常,我不认可什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

    关羽的话说得很重,已经涉及到了君臣纲常,诸葛亮知道,一旦关羽和张飞都认定自己有谋反之心,刘备就绝不会再容自己了。

    万般无奈,诸葛亮只得长叹一口气,“好吧!既然云长认定我现在是越权,那我也无话可说,那就服从皇叔的命令,和汉军一战吧!”

    从南昌县到九江,走水路大约有三百余里,需要三天航程,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北风吹拂着江面,五百艘战船千帆如云,乘风破浪在赣江江面上列队疾驶,绵延数十里。

    为首是一艘四千石的楼船,正是汉军主船,也是刘璟的座船,这还是刘璟第一次来豫章郡,他负手站在船头,饱览两岸秀美的景色,这时,陆逊慢慢走上前笑道:“殿下好像并不担心交州军会出兵?”

    陆逊现任刘璟幕僚,并没有担任汉军的职务,协助刘璟参谋军事,他向刘璟效忠的时间不长,对这个传奇人物充满了好奇,刘璟也并不隐瞒他,笑道:“当初诸葛亮写信请求我支援交州军一万桶火油,他们愿意用大象来交换,我没有答应,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支援给他火油,今天他就会用来对付我。”

    陆逊点了点头,“原来殿下早就准备动手了!”

    “有些事情,伯言以后会慢慢明白,不过有一点我不妨明言。”

    说到这,刘璟回头看了一眼陆逊,见他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便笑了笑又道:“两国争霸,情报是第一重要,如果我不了解交州的情报,我就不会把荆南四郡让给江东,而孙权之败,恰恰就在于他不清楚交州发生的事情。”

    陆逊也忍不住感慨道:“事实上,很多江东谋士都是事后才意识到汉国让出荆南四郡或许是个圈套,但已经被套入陷阱,身不由己了,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孙权在谋全局的手段上,确实不如殿下。”

    陆逊毫不讳言地夸赞刘璟,这几天他也渐渐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真相,也渐渐意识到,刘璟为谋取江东做了很多深谋远虑的布局。

    陆逊并不认为刘璟谋江东有什么不妥,或者是不道德,相反,他非常欣赏这些深谋远虑的布局,他认为这才是谋天下者的所为。

    如果说陆逊最初投降刘璟,多少有点走投无路的无奈和为家族利益考虑,那么现在他已经对刘璟心悦诚服,开始从内心对刘璟敬重,产生了为之效忠的想法。

    他沉思片刻,又缓缓问道:“这次殿下会一鼓作气,灭掉交州吗?”

    刘璟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为了灭掉交州,当初我就不会放刘备去交州了,刘备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有仁义之名,对于统一交州,团结交州各派势力很有好处,有刘备替我经略交州,至少会替我将来治理交州省下三十年时间,也有利于交州回归中央王朝,所以我这次要做的事情,就是彻底打消刘备北归的想法,让他老老实实在交州埋头苦干。”

    陆逊慨然叹道:“殿下的心胸和眼光,常人难及也!”

    这时,一艘巡哨小船快速驶来,靠近了刘璟坐船,小船上的巡哨士兵被带上大船,刘璟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殿下,西岸发现两支交州军,各有万人左右,正沿着西岸急速行军北上,先头军队距离我们只有三十里。”

    刘璟点点头,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他又回头笑问陆逊,“伯言觉得这一战怎么打?”

    陆逊胸中早有方案,微微笑道:“卑职认为交州军显然是急于和汉军决战,他们也知道荆南有汉军在向交州进军,他们便想用击败我们的方式来消弭荆南的威胁,可军队一旦急于作战,就会出现漏洞,当然,殿下可以集中兵力一战击败对方,不过我偏向于利用对方急躁的心态,用计取胜。”

    他低声对刘璟说了自己的计谋,刘璟欣然笑道:“所谓智者不谋而合,伯言之计正合我意。”

    刘璟当即下令道:“命令沈弥率一万中军,于江畔和敌军对峙,其余大军继续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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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釜底抽薪

    关羽和诸葛亮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已延续多年,也不是因为某件小事情产生,而是诸葛亮在交州进行的军队改制触犯了关羽的切身利益。

    在来荆州之前,刘备的军队就由四大势力组成,一是直属于刘备的势力,比如张飞和赵云,另一个是徐州势力,包括大将陈到、以及糜氏兄弟,再一个就是关羽势力,另有还有一个较小的刘封势力。

    在没有诸葛亮之前,刘备是以他的巨大威望牢牢掌控着这四股势力,甚至包括赵云离去,也没有能动摇刘备在军中的绝对影响力,但自从诸葛亮效忠刘备后,刘备便将军队事务逐渐移交给诸葛亮,诸葛亮的身份也从幕僚军师向主帅转换。

    在交州,刘备难以适应交州潮湿高温的天气,便不再出征,而是将军队交给诸葛亮统帅,诸葛亮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控制,在征伐士家的过程开始了军队改制。

    比如任命张飞为车骑将军,关羽为骠骑将军,陈到为后军将军,他们都不再直接掌兵,而是直接向刘备效忠,成为了元勋高官,与此同时,诸葛亮又大量提拔年轻将领,包括关兴、张苞等小将脱颖而出。

    诸葛亮的目的,是想打破势力格局,统一军队领导,形成新的兵制,但他的改革并不成功。

    一方面是因为交州人才缺乏,他没办法将关平、周仓、关兴等关羽势力排斥在外,另一方面是刘备对诸葛亮暗中掣肘,说到底,刘备还是不想让诸葛亮完全控制军队。

    这不是什么信任问题,刘备对诸葛亮很信任,才会将军队交给他去统帅,但任何一个君主都不会容忍军权旁落。

    比如刘璟,很多战役他都要亲自指挥统帅,就是为了将军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刘璟为此不惜放弃政务权力,却一丝一毫不肯削弱自己对军队的控制。

    刘备也是一样,在刘备看来,诸葛亮只是替他捧着军权,但不能取而代之,而诸葛亮的军队改制,在某种程度上也削弱了刘备对军队的控制,侵犯到了刘备的利益。

    刘备表面上支持军队改制,但暗中却颇有不满,所以这次北伐,刘备在任命诸葛亮为主帅的同时,也将关羽和张飞任命为副将,就是有监视和牵制诸葛亮的用意,对于刘备的深意,关羽心领神会,才最终在是否撤离豫章郡的决策上和诸葛亮翻脸,利用将士对他的支持,一举夺取了诸葛亮的军权。

    关羽留五千军队给诸葛亮镇守南昌县,他和张飞各率一万军队北上迎战汉军,不过关羽也知道,他们时间紧迫,一旦汉军真的从荆南方向南下交州,他就会犯下大错了,只有尽快在豫章击败汉军,才能挽回不利局面。

    现在交州军最大的优势就是士气高涨,且装备精良,更重要是他们和汉军的兵力差距不大,而且汉军精锐集中在关陇一线,荆州水军大多是去年新募之兵,没有作战经验,正是基于这些考虑,关羽认为交州军能够击败汉军。

    此时,关羽也得到了情报,在三十里外的江面上出现了汉军主力船队,他们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关羽立刻派人和张飞联系,又派出上百艘随军小船,准备拦截汉军船队。

    交州军的船只主要是赣江上的民船,都体型不大,以两三百石居多,不过赣江要比长江狭窄,一旦封锁了江面,船队未必能冲过去。

    赣江最狭窄之处,上百艘小船一字排列,列队成两排,在密集的小船前面,是一条长约百丈的铁链,这原本是用来对付江东战船的拦江铁链,没想到最后却用到了汉军战船上,关羽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条铁链上。

    而在西岸,两万交州军已经列队就绪,五千弓弩手密集地排列在岸边,剑拔弩张,严阵以待,汉军战船已经在十里之外了,江面上风力强劲,敌军战船很快就会到来,关羽站在高处,手握青龙偃月刀,丹凤眼微眯,冷冷地注视着北方江面。

    “父亲,敌军战船来了!”

    关兴目光锐利,一眼看见了北方江面上出现了一队黑点,忍不住大喊起来,关羽捏紧了刀杆,回头喝令道:“船队准备!”

    百艘小船上约有一千名水性极好的士兵,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对付庞大的汉军战船,而是要防止汉军破坏铁链,虽然关羽也没有水战经验,但他毕竟在荆州呆了多年,知道一些水战常识。

    对付拦江铁链,要么是上岸摧毁铁链拴头,要么是用火船烧断铁链,大部分是选择后者,这个时候,灵活机动的小船就显得尤其重要了,在关键时,还可以用火攻对付大船。

    果然,汉军船队在距离铁链还有两里时,便慢慢停下了,从大船上放下了数十艘小舢板,每艘舢板上有两名士兵,一人划船,一人执盾防御,小舢板上装满了火油,向横江铁链疾速驶来。

    ‘咚!咚!咚!’江面上战鼓声敲响,数十艘小舢板被点燃了,火光熊熊燃烧,浓烟滚滚,一齐向铁链冲去。

    在距离铁链还是三十步时,交州军船只开始向小舢板放箭,箭如疾雨,密集地射向小舢板,舢板上的两名汉军士兵一人执盾掩护,另一人加快了船速,就在距离铁链还是十步之时,两名士兵同时跳入江中,失去控制的舢板在江面上打转疾驶,轰然撞上了铁链。

    铁链将舢板拦截下来,粗大的铁链被熊熊烈火包裹,火油倾泻入江,四周的江面上也燃烧起来,火势之迅烈,令数十名企图靠近灭火的交州军水鬼也身陷火中,头发被点燃,惨叫着挣扎,迅速潜入水中逃命。

    百余艘交州军小船的船夫没有见过烈火能在水中燃烧,眼看大火逼近,他们惊恐万分,纷纷摇船后撤。

    这时,又有几十艘舢板满载火油驶来,加入了烈火焚江的阵营,滔天的烈火只烧了一刻钟,横贯大江的铁链终于被烧断了,数十艘舢板冲过铁链拦助,在强劲风力的助推下,渐渐向岸边漂去。

    浓烟被风吹上岸,原本队列整齐的弓弩手也开始有了稍微混乱,关羽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目光中忧虑闪现,他没有想到自己寄以希望的铁链居然这么容易被敌军突破,而事先安排的百艘船只也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关键是他忽略了火油能在水面上燃烧这个事实。

    关羽心中暗暗懊悔,汉军既已突破封锁,还可能上岸和他一战吗?

    这时江面上的火势渐渐消泯,数百艘汉军战船兵分两路,一路约三百余艘战船突破了敌军的封锁,继续向南驶去。

    而另一路汉军,近两百艘战船则缓缓向岸边靠拢,船上士兵乱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向岸边的弓弩手射去。

    五千弓弩手也随之还击,两支军队在赣江水畔爆发了激烈的弓箭战。

    按照陆逊的策略,不必太多理会北上的交州军,可直接杀向南昌县,断绝交州军的粮草补给。

    当然,交州军也会调头跟随大船南下,这时候就需要一支军队将交州军牵制住,若交州军不管牵制之军,他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陆逊也是在新吴县的惨败后才痛定思痛,找到了击败交州军的策略,那就是不要跟着交州军的意图走,而应该掌握主动,让交州军跟着他们的意图走。

    当初如果江东军不要去攻打新吴县,而是派一支军队直接南下兵力空虚的交州,他们就会从被动转变成主动了,人往往在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和错过的机会。

    而这一次,他们不再理会交州军,而乘风破浪,直击南昌县,逼迫交州军回援,这样就势必会形成前后夹击的局面。

    汉军船队在赣江中行驶了三个时辰后,于黄昏时分抵达了南昌县。

    此时南昌县有驻军五千人,由诸葛亮统帅,诸葛亮自从被关羽夺走军权后,心中一直郁郁不乐。

    虽然他才智超群,在军中也有一定威信,但在军权的直接争夺上,他还是斗不过关羽,关羽有张飞支持,有中下级军官支持,一呼百应,便直接将军队带走,只留给他五千人,令诸葛亮深感不满。

    尽管心中不满,但诸葛亮也知道,这一战将事关北伐战略的成败,若被汉军击败,那么近两个月的辛苦作战便将付之东流,交州也会面临深刻的危机。

    诸葛亮非常关注关羽北上迎敌,从战术上说,这种出动出击并无不妥,只是诸葛亮很怀疑关羽的铁链横江,是否拦得住水战经验丰富的汉军。

    这时,一名士兵疾奔而至,向诸葛亮禀报道:“启禀军师,十里外的江面上发现了汉军战船,足有数百艘,大军压至,请军师定夺!”

    〖

第754 陆逊献计

    诸葛亮吃了一惊,尽管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汉军真的大举杀至,又让他紧张起来,他连忙问道:“关将军可有消息?”

    “暂时没有关将军的消息。”

    “再去打探,若有消息,迅禀报!”

    探子答应一声,匆匆去了,这时,主簿杨仪急道:“军师,汉军主力杀至,我们是应战,还是撤军?”

    诸葛亮没有回答他,而是快步向城头而去,城头上北风劲吹,残阳如血,一抹余晖将赣江染红,诸葛亮凝视着北方,此时他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汉军船队正向这边缓缓驶来。

    诸葛亮迅估算兵力对比,他手下只有五千兵,其中一半都是老弱残军,而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守不住城池,但现在的关键是关羽军队在哪里?有没有及时退回,如果正在退回途中,他还可以坚持一下,可如果相距还有百里,那么就来不及了,他们必须撤离。

    诸葛亮的目光又向北边望去,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焦虑,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被动。

    但形势已不容诸葛亮过多考虑,这时,有士兵大喊:“军师,汉军开始上岸了。”

    只见岸边一艘艘战船缓缓靠岸,一群群士兵快下船,在岸边集结,已经有数千人之多,形势十分危急,但此时,北边还没有消息过来。

    诸葛亮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他立刻对一名报信兵令道:“去禀报关将军,为避免腹背受敌,请他立刻撤军去新吴县。”

    报信兵答应一声,上马飞奔而去,这时,诸葛亮又令道:“传我的命令,立刻放弃南昌县,向新吴县撤离。”

    南昌城肯定是保不住了,为了避免被全部歼灭,诸葛亮只能放弃南昌向新吴县转移。

    西城门打开,五千交州军护卫着诸葛亮、杨仪等文官迅向西撤离,他们撤离得非常仓促,大部分物资都没有能带走。

    交州军撤走的情况立刻被汉军斥候现,他们飞奔而回,将情报报到了刘璟面前,“启禀殿下,敌军已逃离南昌城,向西而去。”

    刘璟站在船头,向西面眺望,数里外的南昌城阻断了他的视线,这时,6逊在一旁笑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诸葛亮应该是撤去了新吴县。”

    刘璟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道:“奇怪,诸葛亮怎么自己走了,他和关羽张飞的军队脱节了吗?”

    6逊被刘璟提醒,这才有点反应过来,“确实有点奇怪,他应该坚守城池,等交州军主力回援,现在弃城而走,那为何又要派关张两军北上?”

    刘璟冷笑一声,“或许他们之间生了什么难言之隐!”

    刘璟并不想去过度猜测交州军的内部矛盾,他的当务之急是全歼敌军,他立刻下令道:“令王善率部占领南昌县,其余各军随我北上。”

    武昌都尉王善率三千军进驻南昌县,刘璟则亲率近两万大军一路北上,准备从南面迎击交州军。

    “伯言,你觉得关羽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刘璟在马上笑问道。

    6逊摇了摇头,“坦率地说,我只是久闻其名,对他并了解,不过从现在他的表现来看,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有名气。”

    “此话怎讲?”

    “很简单,当我们船队兵分两路南下时,关羽就应该考虑到腹背受敌的威胁,这个时候他立刻撤军南下,我们船队并不快,如果是强行军,完全可以追上我们,但关羽并没有这样做,我不能说他愚蠢,连普通士兵都能想到的威胁,他不可能想不到,那只有一个解释,傲气,不屑,说白了,他就是被声名所累,有些事不屑为之。”

    刘璟点了点头,“这次关羽的行为确实有一点反常,诸葛亮也很无奈,仓促撤离南昌,或许他原本是希望关羽能及时赶回来,但关羽让他失望了,不过我们也不能太过于轻敌,尤其要防止敌军撤去新吴县。”

    正说着,一名骑兵斥候疾奔而至,在马上向刘璟抱拳行礼道:“启禀殿下,北方十里外现交州军主力,约两万人。”

    刘璟大喜,回头喝令道:“改为方阵行军!”

    一般军队行军都是长蛇阵,一万军队至少长三四里,很容易被伏兵从中间截断,而且遇到敌军时,集结成作战阵型会耗费很多时间,这就是遇到伏击往往会失败的原因,没有时间集结,最后在混乱中崩溃。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被动,在关键时刻,军队往往会转变成方阵行军,也就是以作战阵型来进行行军,就算遇到伏击也能立刻投入战斗。

    一万八千名汉军士兵立刻组成了三只方阵,每六千人一座方阵,俨如三片黑色的水面,波涛起伏般向北挺进。

    关羽也同样意识到自己身处危境,当他接到诸葛亮要求他紧急撤往新吴县的建议后,踌躇良久,他并没有立刻撤向新吴县,而是列队向南疾行军,赶在被前后两军夹击之前,一举击溃敌军主力。

    这确实是交州的一个战机,后面的汉军登6集结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他只要在一个时辰内击败刘璟主力,然后再调头对付北下的汉军,便能一举战胜汉军,当然,这样的机会很好,但毕竟有一线希望,对于关羽而言,这是维护他尊严和现实的唯一平衡点,对他至关重要。

    这时关羽也接到了探子快报,在前方十里外现了汉军主力,而身后的汉军估计还在三十里外,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来了,关羽当即下令道:“全军加前进!”

    交州军加快了南下的度,约行五里后,军队来到一片开阔的旷野,是余水的入江口,余水从西而来,在这里注入赣江,这里也是摆开战场的良地,渡过余水,旷野平坦,南北宽四里,东西长二十余里。

    关羽打量下这片旷野,虽然是背水一战,但实际上,他们可以沿着余水向西撤退,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又能激士兵必死之心的绝佳之地,关羽点点头,回头对张飞笑道:“就在这里等候敌军吧!”

    张飞冷冷道:“这一天我已等候多时!”

    就在这时,对方旷野里传来的激烈的战鼓声,‘咚!咚!咚!’鼓声沉闷,动人心魄,交州军士兵都不由紧张起来,他们终于要和闻名天下的汉军作战了,每个人都不由捏紧了矛杆。

    对面官道上出现了黑压压的士兵,列队成方阵,度不快,却杀气腾腾,这时,司马王甫催马上前对关羽低声道:“将军,趁敌军列阵未稳,一举击杀之。”

    关羽却摇了摇头,“对方已有准备,不要自乱阵脚。”

    他不接受王甫的建议,按兵不动,王甫心中颇为失望,虽然对方已有准备,但毕竟没有形成正式阵型,交州军大举杀上,战胜敌军的可能性就会增加一分,等敌军列阵完成再战,他们就被动了,只是关羽不肯,令王甫无可奈何。

    汉军也开始进入旷野,度加快,迅摆下三翼大阵,刘璟为中军,马岱为左翼,王平为右翼,王平的南蛮飞军、马岱的陇西骑兵、刘正的鹰击军、刘虎的军,这五支军队组成了刘璟的牙将,平时有两万人之多。

    但这一次刘璟东来,只带了三千人,飞军和骑兵各有一千人,重甲步兵和重盾弩军各五百人,鹰击军没有跟随,而是留在关陇,刘虎也留在高原练兵,没有前来,而是由刘虎的副将雷铜跟随前来。

    荆州以水军为主,平时这三千牙将并没有出现,可一旦进入6地战,他们便迅接管了军权,刘璟任命王平和马岱为左右裨将,统帅左右两翼,另外,还有雷铜率领的五百重甲步兵和吴班率领的五百重盾弩军隐藏在中军,这两支军队是刘璟的杀手锏,只有在关键时才使出来。

    眼看一万八千汉军列阵已毕,张飞大喝一声,催马而出,他声先夺势,要单挑敌将,重挫汉军的锐气。

    “汉将之中,谁敢与我一战?”张飞在旷野里挥矛大喊,声如巨雷,耀武扬威。

    这时,中军裨将庞德上前对刘璟抱拳道:“殿下,末将愿意一战!”

    刘璟帐下猛将如赵云、马、黄忠、甘宁等人都没有跟随,但庞德在五虎将中排名第五,武艺不亚于甘宁,虽然略逊于张飞,但仍可以一战,刘璟便点了点头,“准战!”

    庞德大喜,催马杀出了大阵,汉军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庞德挥舞七十斤大刀,刀尖指着张飞喝道:“汝敢欺我汉军无人?”

    张飞本希望刘璟能亲自出阵一战,不料却杀出一个黑面贼大汉,心中失望,旋而大怒,大吼一声,挺矛便刺,关羽见庞德长得雄壮,身高足有八尺四,一柄劈山刀凶猛无比,他心中暗忖,‘刘璟派此人出战,必有过人之处’。

    关羽有点担心张飞轻敌,便对张苞嘱咐道:“去提醒你父亲,命他不可轻敌。”

    张苞飞马而出,大喊道:“父亲,二伯有令,此人武艺高强,不可轻敌。”

    张飞愈加愤恨,恨不得一矛将庞德刺个透心凉,他长矛疾如黑色闪电,仰面向庞德刺去,庞德毫不气馁,连劈数刀,刀光成网,封锁住了张飞的攻势,两人如走马灯似的激战在一起。

    一人如黑龙出海,长矛猛烈,一人似猛虎下山,大刀犀利,两人激战了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这一场大战,两边士兵看得如醉如痴,声音都喊叫得嘶哑了。

第755章 兵败余河

    张飞抖擞精神,兴奋异常,长矛猛烈如暴风骤雨,庞德刀法整齐,沉着应战,毫无一丝破绽,将张飞的进攻一一化解,在防御中偶然会一刀劈出,直取对方要害。(

    两人转眼战到八十余回合,毕竟张飞是勇冠三军的猛将,庞德渐渐有些不支,额头见汗,不过明眼人也看出来,张飞的战马也有点顶不住了,张飞的乌锥马跟随他已有二十余年,年事已高,而庞德的战马是几个月前刘璟的赏赐,从西征得到的一匹汗血宝马。

    双方各有弱点,庞德应战吃力,而张飞战马不停打着响鼻,这时,交州军中钟声敲响,这是令张飞回阵的命令,关羽知道张飞的战马随时可能瘫倒,比庞德还要危险。

    庞德卖个破绽,待张飞一矛刺空,他趁机撤出了战圈,对张飞喝道:“汝战马不济,去换马来再战!”

    张飞大怒,不肯退下,挺矛再刺庞德,就在这时,一支箭闪电般射来,正中张飞战马左眼,乌骓马扑倒在地,将张飞掀出一丈多远,庞德见时机到来,催马挥刀劈砍,旁边张苞急红了眼,大喝一声,“休伤我父!”

    他催马疾奔前来救援,在千钧一之时,敌住了庞德,几名士兵架着张飞向军中逃去,这时,刘璟放下弓令道:“鸣金,命庞德归阵!”

    ‘当!当!当!’钟声敲响,庞德不再和张苞纠斗,虚晃一刀,拨马奔了大阵,就在这时,两边阵地上战鼓声同时敲响,鼓声惊天动地。

    刘璟战剑挥出,“杀!”

    汉军奔涌如大潮,左中右三翼同时杀出,向交州军杀去,关羽也大喊:“背水一战,再无退路,杀上去。”

    交州军呐喊着奔跑起来,两支军队越来越近,最后轰然撞在一起,刀枪碰撞、长矛突起,血雾弥漫,数万大军在旷野里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北方二十里外,一万汉军由大将沈弥率领,正疾向南奔跑,沈弥军队在上岸时遭到了一千弓兵的袭扰,耽误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使他们和敌军主力原本十里的距离,一下子扩大到了三十里,这至少是一个时辰的路程。

    此时沈弥已得到汉军和交州军在余水河口激战的消息,令他心急如焚,不断命令加快行军度,一名斥候疾奔而至,手执令箭喊道:“沈将军,汉王殿下命你转道余水,从西面拦截交州军!”

    沈弥微微一怔,难道汉王殿下已经对击败交州军有把握了吗?但军令如山,他立刻取出一张地图在马上查看,找到了一条小路,他命人将向导找来,指着地图问道:“这条小路可能通行军队?”

    向导想了想道:“这条路好像是条商道,商人们常走,比从南面河口绕行节省四十里路程,如果没有辎重,军队可以通行,入口就在前面两里处。”

    汉军是轻兵简行,没有任何辎重负担,沈弥当即下令:“改道走小路!”

    汉军不久便调转了方向,走进了一条山谷,向西南方向疾奔而去,

    余水河口的战斗已进行了一个时辰,渐渐到了白热化,一队队士兵逐队厮杀,战刀劈砍,长矛疾刺,惨叫声此起彼伏,交州军士气高昂,汉军训练有素,双方各有优势,一场激战,难解难分。

    但时间却对交州军不利,关羽知道北面汉军即将杀至,一旦交州军腹背受敌,他必败无疑,时间上的压力使他不由焦虑起来。

    这时,司马王甫见交州军渐渐落下风,心中焦急,便上前指着汉军大旗对关羽道:“将军,敌军大旗竟然是王旗,刘璟必然就在军中,擒贼先擒王,若抓住刘璟,我们的一切不利都将迎刃而解。”

    关羽深以为然,他对儿子关兴令道:“吾儿可坚守帅旗,为父去取刘璟级!”

    他大声喝令道:“跟我来!”

    两千精锐亲兵跟随关羽向汉军中军深处杀去,赤兔马疾奔,偃月刀劈砍,关羽杀得汉军士兵尸横遍野,如劈波斩浪般杀开了一条血路,渐渐靠近了汉军指挥核心。

    刘璟早已看见了关羽向这边杀来,他猜到了关羽的企图,是冲自己而来,刘璟冷笑一声,对雷铜令道:“你可率五百重甲步兵从侧面绕过去,给我斩断敌军帅旗!”

    “遵令!”

    雷铜大喝一声,“弟兄们跟我走!”

    雷铜原本是益州排名第三的猛将,但武艺在汉军中只能算中上,全仗一只百百中的流星锤,但如果事先知道他的底细,他的流星锤也就没有效果了,所以雷铜的地位一直很尴尬,虽然力大无穷,但勇烈有余,武艺却不足。

    刘璟看中了他的勇烈和臂力,命他为刘虎副将,由马将变成步将,指挥重甲步兵,在重甲步兵中,雷铜如鱼得水,重甲步兵不需要高强的个人武艺,而是需要用集体的力量获胜,这恰恰是他的优势。

    这时吴班率重盾弩军从后面奔来,他见形势危急,立刻喝令道:“重盾弩军护卫!”

    五百重盾弩军在吴班的率领下,迅集结在刘璟周围,重盾弩军又叫重盾枪兵,他们最大特点是每人有一面五尺高三尺宽的举盾,能抵御二十步外弩箭的密集射击,同时配备一把射程达三百步的蹶张弩和一支犀利的精铁长枪。

    有时他们是用重弩射击,但有时却是用长枪刺杀,重盾弩军有三千人,直到三个月前,刘璟才决定用吴班做主帅。

    今天他们是枪兵,每人使用一根锐利的精铁长枪,五百人形成了盾阵,将汉王刘璟团团包围。

    关羽率两千军一路杀来,片刻便杀至距离刘璟约百步外,但他们遭遇了五百重盾弩军,他们就像无比坚硬的玄武石,关羽和手下军队再也杀不进去。

    关羽大喝一声,斜刺里催马疾奔,大喝一声,挥动青龙偃月刀向重盾军劈去,迎击他的是一堵盾墙和数十支精光闪山的长枪。

    刀光闪过,刀枪碰撞巨响,雄浑之力撕裂了数张巨盾,七八支长枪被劈为两段,盾墙被冲开,数名士兵惨叫着被撞飞,赤兔马冲入一丈纵深,关羽挥刀左劈右砍,连杀二十余人,渐渐要杀开一条血路。

    吴班见关羽勇猛无比,他大吼一声,挥刀迎上,关羽冷笑一声,青龙偃月刀反转,锋利的刀刃直劈吴班脖颈,刀势比闪电还快,吴班大吃一惊,想躲已来不及。

    刘璟早现吴班危险,他拈出两支箭,张弓搭箭,瞄准了关羽,拉弓如满月,就在关羽即将要劈中吴班的刹那,弓弦一松,两支狼牙箭闪电般射向关羽左右胸。

    关羽感到两支箭射至,他收回刀斜劈而去,不料竟劈空,两支箭来势疾快,眨眼就到了眼前,关羽大吃一惊,急侧身避让,左箭擦着前胸射过,将他的一名亲兵射倒,而右箭却怎么也躲不过,箭矢射透了护臂甲,一箭射中关羽右臂。

    钻心的疼痛使关羽浑身一震,力气顿时消散,他知道无法再杀透重甲兵,只得调转马头向外奔去,这时刘璟的又一支箭已瞄准了关羽的后心,但犹豫了片刻,他的弓弦又慢慢松开了。

    交州军主阵中,关兴的军队抵达不住五百重甲步兵的进攻,犀利而强大的斩马刀上下翻飞,残肢断臂四散飞溅,交州军士兵的人头和身躯浸泡在满地的血污中,俨如人间地狱。

    他们一步步逼近了交州军帅旗,这时,雷铜大喝一声,一跃飞起,锋利的斩马刀横劈而去,将护卫大旗的两名士兵斩为四段,重甲步兵一拥而上,乱刀劈砍,三丈高的帅旗摇摇欲坠,最终轰然倒下。

    随着交州军的帅旗轰然倒下,交州军士兵军心涣散,开始节节败退,这时张苞奔至关羽面前大喊:“伯父,西线快顶不住了,父亲请伯父下决定!”

    关羽知道再不撤走,最后必然全军覆没的结局,他右臂一阵阵剧痛,只得长叹一声,“传令全军,向新吴县撤退!”

    张飞和关羽率领数千士兵脱离了战场,沿着余水向西方奔逃,后面上万士兵溃败了,丢盔卸载,亡命奔逃,汉军一路追杀,杀得敌军哭喊连天,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刘璟下达命令:“穷追到底!”

    张飞和关羽率领数千败兵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前方树林内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鼓声,两边树林内喊杀骤然响起,一万汉军伏兵从两边树林内杀出,交州军士兵大乱。

    张飞见形势危急,大喊道:“二哥可走,小弟断后!”

    关羽见众人皆人困马乏,根本无力再战,若张飞断后,只能是全军覆没,关羽叹口气道:“不用断后了,大家拼死突围吧!能逃多少算多少。”

    张苞和关兴在前面开路,张飞在左,周仓在右,护卫着受伤的关羽,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出了伏击圈。

    又奔出二十余里,关羽回头,只见身后跟随的士兵已不足百人,其余士兵要么阵亡,要么投降,关羽见自己全军覆没,不由潸然泪下,悔恨万分道:“让我如何有颜面去见军师?”

    他拔剑要自刎,吓得关兴一把抱住父亲的胳膊,张飞夺下了关羽的剑,张飞劝道:“事已至此,生气也无用,我们回去向军师请罪吧!”

    关羽叹息一声,只得放弃自刎之念,他命周仓在后面收拢败兵,一行人向新吴县奔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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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越千年的灵魂,一名卑微的少年,一辆神秘的牛车,命运交织,演绎出一段金戈铁马的传奇。
波澜壮阔的三国新争霸史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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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作品:《大唐万户侯》、《名门》、《大明官途》、《天下》、《皇族》、《天下枭雄》本本皆是精品,人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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