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蜂弩问世
就在江夏军夺取秭归的同一时刻,刘璟正在前往夏口的船上,他得到一个消息,夏口匠学堂研制出了一种新型弩箭,极有利于水上作战。
这对于即将到来的与江东大战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虽然还存在着批量制造的时间问题,但刘璟还是连夜赶去了夏口。
夏口匠学堂,虽然从表面上看,这是培养高水平工匠的学堂,但实际上它已成为江夏军的武器研制堂,得到了军方的全力支持,生徒人数也扩大到五百人。
这里有从会稽请来的最好的刀剑铸造匠,有河北请来的最好弓弩匠,也有最好的木匠、铁匠、泥匠、皮匠等等,他们集中在一起,为自己的弟子传授毕生的工匠经验。
正是他们不屑努力,使江夏的武器装备不断进步,江夏军的刀剑长矛质量已经超过了曹军,盾牌盔甲等防具也不断提高,木轮战船的改进,大型防御武器的jing进,以及灌溉农具的改良。
这些军事和民用的贡献都是江夏人有目共睹,就连一直瞧不起匠学的江夏书院,也有时会请马钧去江夏书院授六艺中的‘数’课。
次ri下午,刘璟抵达了夏口,此时的夏口兵力略有减少,从三万驻兵减少为一万,主要以水军为主,战船数百艘,巡防上千里的江面。
刘璟没有去军营,在码头下船后便直接赶去了匠学,事先得到消息的学正马钧等人已经在匠学大门前等候了。
“卑职参见州牧!”马钧上前深施一礼。
马钧的口吃已经矫正了八成,如果不是长篇大论,他说话已经不再结巴,只是语速较慢,听得出他是在刻意控制语速。
刘璟笑道:“听说造出了蜂弩,我就急不可耐赶来,礼节就不必了,先让我看看实物。”
马钧也知道刘璟其实是秘密赶来,还要马上赶回去,他也笑道:“州牧面对江东大军,却在百忙中抽空赶来,我们当然不能耽误时间,请州牧跟我来!”
马钧和十几名生徒簇拥着刘璟向弓弩院走去,来到了弓弩院的试验场上,已经有生徒布置好了测试场。
在广场中间放着一张宽桌,桌上正是马钧他们新发明的蜂弩,蜂弩顾名思义就是一弩多矢,和诸葛亮连弩有异曲同工之妙。
乍一看,就是在大黄弩前端装了一个长方形的生铁盒子,上面蒙一层牛皮,盒子里封为三层九孔,每一孔中放一支箭矢,也就是一弩九矢。
看似简单,实际上要想让九支箭矢都受力发出,却又很不容易,马钧失败了上百回,才终于试验成功。
马钧的徒弟罗晟向刘璟介绍道:“我们用的是枣木矢,沉重而坚硬,矢长七寸,可一次shè出九支,我可以演示一次。”
大黄弩是十石弩,一个人无法拉开上弦,必须由两名壮汉共同蹬踏上弦,弦已经上好,罗晟放进九支弩矢入孔,将弩交给了刘璟。
“请州牧shè弩!”
远处三十步外并排站着三具木人,也就是说,这种蜂弩的有效杀伤力其实只有三十步。
大黄弩虽然十分沉重,但对于刘璟来说不算什么,他举起了弩箭,顶在肩头,瞄准了三十步外中间的一具木人,食指扣动悬刀,只听‘咔!’一声响,九支黑sè的弩矢呼啸而出,钉在木人身上。
让刘璟感到十分惊讶地是,他虽然只瞄准其中一具木人,但九支弩矢最后却钉在三具木人身上,这竟然是一把散shè蜂弩。
但散shè还不是最重要,重要是它的shè距太短,杀伤力只有三十步,要知道,这可是shè程可达三百五十步,杀伤距离二百五十步的大黄弩啊!
刘璟百思不得其解,回头向马钧望去,马钧明白刘璟的疑惑,他有些歉然地笑着解释道:“事实上,我们准备研制水战蜂弩和陆战蜂弩,这是应对江东军而制造出的水战蜂弩。”
马钧的徒弟在一旁用臂力上了弦,也解释道:“启禀州牧,这具蜂弩用的是大黄弩的弩架,实际只是两石弩,矢匣还承受不起十石重力的撞击,它将安装在小船上,用于贴身近战,一个士兵就可以上弦,而真正的大黄蜂弩,杀伤shè程就会有百步,再过两个月我们便可研制出来。”
刘璟点点头,原来还只是一个半成品,不过他能理解研制武器的艰难,而且三十步shè程,完全可以用在水战上,他已经想象到两艘小船近身鏖战时的情形。
想到这,他又问道:“可有已安装在船上的蜂弩?”
马钧微微一笑,“州牧请跟我来!”
一行人走出试验场,一直来到后院,这里有一条横穿匠学的小河,小河边停泊了几艘小船。
刘璟走近小船,一眼便看见了那几架造型独特的大黄蜂弩,安装在小船船头,就像一个伸长的头,但外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战效果。
“州牧需要演练一下吗?”马钧笑问道。
刘璟点点头,他很期待看见它的效果,马钧回头给徒弟使了个眼sè,他的徒弟立刻走到鼓边,举起鼓槌敲击起来。
在‘咚!咚!'的鼓声中,几名生徒驾一艘小船缓缓向前划动,在河zhong yāng有一艘草人船,正顺着河水慢慢流动。
当小船渐渐靠近草人船只有二十步时,一名生徒扳动蜂弩悬刀,‘咔!’一声,九支弩矢shè出,草人船上至少有五只草人中了箭矢。
“好!”
刘璟鼓掌大笑,由衷赞道:“果然是好思路,出奇不易,攻其不备。”
他又问马钧道:“不知现在有多少蜂弩?”
马钧躬身道:“卑职已提前一月让铁匠用青铜打造弩机,目前已经改造成五十部蜂弩。”
“五十部全部给我,我马上带走!”刘璟当机立断道。
.........
江东军的水寨已经在柴桑城初具雏形,占地近万亩,将柴桑城前面的大片水域划入了水寨范围,水寨同样是用打桩方式围成圈,在水寨中停泊了近千艘战船,水寨以柴桑城为依托,驻扎了近六万大军。
另外在庐江郡还有三万陆军,由程普率领,这一次江东jing锐尽出,务必要全歼江夏军,占领荆州,实现江东三代人的梦想。
孙权的临时吴侯府设立在陶府,陶府家人都已被迁去别宅,孙权曾经在这座雄堡似的府宅内住过一夜,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他来到柴桑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将陶府收归官有,改成了临时吴侯府。
江东军主力抵达柴桑已有十天,这十天除了修建水寨外,孙权最关心的便是程普军队的情况,孙权已得知江夏出兵数万占领了蕲chun郡,正向庐江郡推进,那么程普和江夏军在庐江郡必然会爆发战争。
如果能尽快决战,孙权倒也不担心,毕竟程普率领的三万军队是江夏军jing锐,长年和山越人作战,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孙权担心的是江夏军拖而不战,那样,程普军队的后勤补给就会出问题。
现在已经十天过去了,始终没有交战的消息传来,这便使孙权开始忧心忡忡,如果程普的军队遭遇不测,那对整个西征计划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将严重削弱江东军的军力,使江东军在与江夏军的对抗战处于下风。
孙权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已经派大将吕蒙率一支船队前往柴桑城对岸的浔口镇,希望能将程普的军队接回柴桑。
这时,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在门口急声禀报道:“启禀吴侯,一支江夏军船队靠近了水寨,有进攻水寨的迹象!”
孙权一惊,连忙快步向屋外走去,同时问道:“是多大规模的船队?”
“好像船队规模并不大,凌统将军已经迎战上去。”
孙权知道凌统的勇烈,他一颗心稍稍放下,快步向城墙上走去,在柴桑城墙上可以清楚看见宽阔的长江,视野极为开阔,城墙上已经站满了观战的将士,众人见吴侯到来,纷纷闪开一条路。
这时,孙权意外地发现妹妹孙尚香也在城头之上,她身着金甲银盔,头盔顶上有火红的盔缨,加之她面若桃花,格外的艳丽显眼,被十几名年轻将领簇拥着,每个将领眼中都露出敬慕之sè。
虽然孙尚香在江东的名声十分强悍,无人敢娶她,但她艳丽的容颜和修长的身姿又是那么引人注目,同样会让年轻的军官们心生爱慕,据说连最勇猛的年轻大将凌统对她也有几分情谊。
不过孙权并不看好凌统勇烈过人,而妹妹尚香也是一个尚武之女,两个xing格刚强勇烈之人生活在一起会出问题,最好能嫁给文士,yin阳相济才是长久之道。
这时孙尚香也看见了兄长,她兴奋地跑了过来,拉住兄长的胳膊央求道:“兄长,给我一个出战的机会吧!”
孙权瞥了一眼妹妹腰间的青月剑,哼了一声道:“让你随军出征,我已经有点后悔了,再让你上战场,除非我的脑子坏了,你就别妄想!”
孙尚香的满心希望被兄长一盆冷水浇灭,她心中极为不高兴,不再理会兄长,冷冷地注视着江面,半响才咬牙说出一句话,“我下辈子绝不投胎做女人!”
孙权笑了笑,也不理会她,目光注视着江面,只见远处有三艘千石战船,而前方密布着数十艘小战船,正迅速驶向水寨,与此同时,凌统也率领数十艘小船迎战上去。
第427章 新的威胁
凌统虽然曾经因对刘璟无礼而被将为小卒,但那只是给刘璟一个交代,做做样子罢了,事实上,在赤壁大战结束后,凌统又被封为承烈都尉,这次孙权西征,他更是和吕蒙、丁奉一起被封为破敌三先锋。
今天江夏军意外来袭,正好是他当值巡哨水寨,他立刻率领数十艘哨船迎战而上。
小船在大江中劈波斩浪,疾速前进,凌统便站在第一艘战船的船头,手执钢刀和盾牌,目光犀利地盯着敌船,俨如一头即将迅猛扑上烈豹。
他之所以如此凶猛,其中还有一个藏在他心底的秘密,那就是他知道尚香公主在城头上注视着自己,有美人关注,更加激起了他身体中的雄xing勇气。
而迎面驶来的江夏战船都是百石快船,共五十艘,由江夏军的水上第一猛将沈弥率领,他同样手执盾牌和短戟,冷冷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江东军战船。
谁也想不到的是,在后面数百步外的中间一艘千石战船上,刘璟便站在船头观战,这是一场试验蜂弩的战斗,他很想了解蜂弩在水战中的效果。
这时,刘璟远远看见了凌统,不由冷笑一声,‘好一个孙权的诚意!’
他的目光又转到城头,相距七八里,他只隐隐看见城头上站满了观战者,虽然看不清脸庞,但他可以想象,孙权就在其中。
刘璟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假如孙权尝到蜂弩的滋味,他又会是一种什么表情。
“擂鼓助战!”
刘璟一声令下,三艘千石大船上的战鼓声轰隆隆敲响了,鼓声响彻江面,更加激励着江夏水军的斗志,他们距离江东战船越来越近。
沈弥将敌船将至,当即令道:“准备蜂弩!”
一名士兵坐在船头cāo控蜂弩,这是刘璟从夏口带回的五十具蜂弩,安装在船头,一名士兵便可以cāo纵。
刘璟在后来才知道,马钧之所以暂时选用大黄弩的架子,其实也是一种欺骗xing的策略,就是要让敌军误以为这是十石重弩。
但实际上只是两石弩,十石大黄蜂弩还没有研制出来,原因是矢匣无法承受住十石重力的撞击。
两石弩,三十步杀伤shè程,这对于实战的意义其实并不大,对方可以用盾牌便可防御住,一旦十石蜂弩研制出来,弩矢便可以穿透盾牌,杀伤力惊人,所以今天的战斗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心理战。
江夏军的战船从侧面冲向敌船,士兵瞄准了敌船上的十几名士兵,两艘船越来越近,五十步....三十步....十步,相距只有十步,这时,凌统也看到江夏军船头上的怪物,他蓦地认出,那是大黄弩,惊得他回头大喊:“快用盾牌!”
但已经来不及了,‘咔!’一声弩机声响,九支弩矢呼啸而出,瞬间shè向船上的士兵,只听一片惨叫声,五人被弩矢shè中,翻滚落江,凌统的腿上也中了一矢,血涌了出来。
“凌统受死!”沈弥大喝一声,迎面一戟向凌统的咽喉劈来......
这时,近百艘小船在江面上鏖战在一处,蜂弩纷纷发shè,江东士兵死伤惨重。
江东水军的标准配置是长矛、战刀和圆盾,一般是用长矛,圆盾背在身后,只有面对敌军弓箭袭击或者贴身近战时才会改用战刀及盾牌。
小船上,一片片的人中矢落水,就连城头上的孙权也发现不对,他神sè凝重,回头问黄盖道:“老将军发现了什么?”
黄盖眼中也露出惊讶之sè,“好像我们士兵中箭了,但敌军并没有使用弓箭,卑职....也不清楚!”
孙权意识到不妙,如果自己的哨船全军覆没,会严重影响到士气,他当即令道:“鸣金收兵!”
“当!当!当!”急促的钟声敲响,催促前方出战的哨船退兵。
江面上鏖战激烈,但胜负已分,蜂弩的巨大杀伤力使江东水军尚未作战便减员四成,江东水军处于劣势,十几艘船只已成空船,其余船只的士兵正苦苦支撑。
凌统武艺在沈弥之上,他的水xing也不弱于沈弥,沈弥的整体实力不如凌统,但因为凌统腿上受伤,使他的力量和武艺发挥打了折扣,竟被沈弥杀得节节败退,披头散发,左支右挡,显得狼狈不堪。
这时凌统听见了鸣金收兵声,但他却无法从对方凌厉的攻势中脱身,他心中大急,猛地怒喝一声,战刀脱手而出,向沈弥劈去,沈弥侧身躲过战刀。
凌统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翻身跳入江中,像条鱼一般不见了踪影。
沈弥大怒,正要跳水追杀,这时,江夏军大船上也响起了钟鼓齐鸣声,这是穷寇勿追的命令,沈弥克制住了跳水的冲动,大声喝令道:“不要追赶了!”
江东士兵出战五十余艘战船,最后只回来不到二十艘,一千士兵死伤近七百人,而江夏军损失不到十艘战船,死伤百余人。
几十年来,荆州水军对阵江东水军总是败多胜少,不多的几次胜利都是惨胜,而今天这种胜负悬殊的水上交战在江东和江夏两军之间极为罕见,正是蜂弩在中间起了决定xing的作用。
刘璟的脸上露出欣慰之sè,今天的蜂弩虽然只是杀了一个出其不意,一但真正的大黄蜂弩研制成功,那才是江东军的噩梦来临。
这时,沈弥率领战船陆陆续续返回,沈弥上了大船单膝跪下行礼,“回禀州牧,卑职作战不力,导致一百二十名弟兄伤亡。”
刘璟扶起他笑道:“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蜂弩发威,至少要伤亡四成弟兄,胜负还不得知。”
说起蜂弩,沈弥顿时兴奋起来,“启禀州牧,这种蜂弩杀伤力确实很不错,尤其在水上近战中威力极大,如果是真正的大黄弩,能shè穿敌军盾牌,那我们在水面上真的无敌了。”
刘璟只是笑了笑,蜂弩不是火油,一旦江东军得到一具蜂弩,他们也能仿制出来,最多一年,他们就能大量造出,同样用来对付江夏军,事实上,水面上的杀手锏还应该是火油,蜂弩用来对付曹军骑兵才对。
他又问道:“这一战还有什么收获吗?”
“还有一样东西要向州牧禀报。”
沈弥走回船舷边,探身向下面喊道:“把东西抬上来!”
很快,一名士兵扛着一只木桶上了大船,木桶有些渗漏,缝隙里流出了火油,刘璟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他快步上前,从渗漏的缝隙里抹了一点火油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真是和他们一样的火油。
沈弥在一旁道:“这时在他们主船上发现的一桶火油,其他船上没有发现,下面有字,应该是曹军提供给江东军的火油。”
刘璟翻过油桶,果然在底部边上发现一个黑漆‘曹’字,刘璟脸沉如水,他已得到传闻,曹cāo将火油给了江东军,现在传闻变成了事实,很好!
沉思片刻,刘璟当即下令道:“返回武昌!”
江夏军重新组成船队,浩浩荡荡向武昌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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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统最后是被军士抬进了柴桑城,接受军医的紧急救治,孙权已经从士兵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江夏军船头上出现了一种可以同时shè出十几支箭的大黄弩,杀伤力惊人,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士气。
这使孙权的心中变得异常沉重,他独自一人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原以为他们也有了火油,可以在江面上和江夏军抗衡。
但多矢大黄弩的出现又使江东军落后了,落后就会挨打,就会失败,孙权对这次战役的前景充满了忧虑。
孙权当然知道差距出在哪里,根本原因就是江夏出现了匠学,为工匠办学堂,使得优秀人才不断涌现,也使得江夏的兵器、战船、灌溉、码头等等器械都得到极大的发展,今天出现多矢大黄弩也绝非偶然。
尤其靠木叶轮在水面逆风逆水而行的战船给孙权带来极大的震撼,也促使他考虑过效仿江夏成立匠学,但这个想法却遭到了张昭、顾雍等大批文人的强烈反对,最终不了了之。
而今天多矢大黄弩的出现,使孙权的建立匠学的愿意再次变得强烈起来。
这时,门口侍卫禀报:“周护军来了!”
周护军也就是周瑜,他因强烈反对孙权西征而被免去了大都督之职,重新担任从前的护军,这次孙权西征江夏,也命周瑜同行,但周瑜正好回庐江探母,他是从庐江直接赶来柴桑。
周瑜的到来使孙权心中多了一线希望,他立刻令道:“请他进来!”
周瑜虽然反对江东军西征,但他毕竟是江东臣僚,孙权之令他不敢违抗,他最终还是从庐江赶来了柴桑,走进房间,周瑜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吴侯!”
“嗯!”
孙权点点头问道:“子敬也要来柴桑,你没有遇见他吗?”
“微臣没有遇到。”
“或许他还在途中吧!”
说到这,孙权话题一转道:“今天发生了战事,公瑾知道吗?”
“微臣刚才去探望了凌将军,知道了一点情况。”
孙权心中有些不悦,自己催他来,他倒先去探望了凌统,但一转念,孙权便明白过来,周瑜这其实是去打听战事的情况,他心中不满消去,又关切地问道:“那你怎么看今天的战事?”
“今天的战事是刘璟的yin谋,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的话,刘璟今天一定也在大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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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周瑜到来
“你这话是什么?”
孙权惊讶地望着周瑜,“为什么会是刘璟的yin谋?”
“很简单,微臣看了凌将军的伤势,若真是大黄弩的shè出,二十步内,他骨头都会被击得粉碎,但实际上他仅是皮肉之伤,那最多只是一石的弩力,shè程也不过三四十步,所以刘璟用大黄弩其实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罢了。”
孙权这才有一种如梦方醒之感,半响,他叹息一声,“但一弩多矢的出现,仔细想一想,还是令人惧怕啊!”
周瑜沉吟一下道:“一弩多矢出现确实令人意外,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shè程和力量都不强悍,威胁还不大,只要我们及时将水军的长矛改成刀盾,基本上就能避免大量伤亡。
关键还是火油,听说曹cāo给了我们五千桶火油,微臣认为还是太少,当初刘璟在赤壁火烧曹军水寨,足足耗用了两万桶火油,一旦真正的打起来,五千桶火油远远不够。”
不知不觉,孙权的思绪已经完全跟上了周瑜,之前和周瑜发生的一些不快,此时也无影无踪,孙权沉思一下又问道:“公瑾的意思是要我再问曹cāo索取火油,对吧!”
周瑜点点头,“事实上,我是有两个想法,一是要尽快夺取下雉县,虽然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火油,但它毕竟可以燃烧,可以在水面上封锁江夏军战船;其次是我希望能从曹cāo那里得到火油的提纯方法,将来就算我们江东找不到火油,我们也可以利用贸易的手段从中原搞到火油。”
孙权缓缓点头,“公瑾说得很好,夺取下雉县的任务我想交给你,能接受吗?”
说完,孙权回头注视着周瑜,他其实是想让周瑜来担任这次对江夏战役的主帅,但是张昭和一帮文臣肯定会反对,还有程普,他很难和周瑜配合,那便先让周瑜去争夺下雉县,如果成功,再用他不迟。
周瑜立刻躬身道:“微臣愿为吴侯分忧!”
“好!我给你八千军队,徐盛为副将,希望你在十ri内,给我拿下下雉县。”
“遵令!”
周瑜接过兵符退下去了,孙权想了想又令侍卫道:“让张温来见我!”
不多时,张温匆匆赶来,躬身道:“参见吴侯!”
孙权温和地笑道:“惠恕再替我跑一趟许昌,告诉曹cāo,五千桶火油不足以击败江夏军,我希望他能再追加一万桶火油,如果运送不便,将火油的提炼方法告诉我也可以,希望他能以诚意助我击败刘璟。”
张温默默点头,“微臣明白了,这就出发去许昌。”
........
蕲chun郡地势东高西低,北面和东北面是莽莽大别山,将蕲chun郡和中原隔开,东南面则和庐江郡接壤,而西面和南面和江夏郡隔江相望。
受大别山的影响,蕲chun郡大半的土地都是丘陵和山地,只有西面和南面沿江是富庶的平原地带,蕲chun郡唯一的三座县城:邾县、蕲chun县、寻阳县以及全郡七chéng rén口都分布在沿江地带。
这次江夏军出兵占领了鞠chun县,其实也就是占领了它的三座沿江县城,另外,黄忠率领两万军赶赴寻阳以东,准备迎击程普率领的三万陆军。
在一片狭长的平原地带,黄忠率领两万军队正快速向东行军,北方隐隐可见成片的丘陵和山地,而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湖泊,这片湖泊其实和彭泽湖通过长江连为一体,它是彭泽湖的江北部分,位于蕲chun郡和庐江郡之间,它在蕲chun郡内的部分叫做浔泽湖,而湖泊的另一半在庐江郡内,则改名为松泽湖。
此时黄忠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庐江郡境内,黄忠得到了情报,程普的军队已经抵达东北方向的皖县,并在那里驻扎下来,已经驻扎了四天,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黄忠已经得到消息,三万江东军驻扎在皖县,此时江夏军距离皖县还有近两百里的距离,黄忠并不急于北上决战。
黄忠当务之急是寻找到军粮补给,犹豫蕲chun郡内陆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的山区及丘陵地带,不能在路上寻找到补给,还得靠江夏送来军粮物资。
因此在出发时,黄忠便和刘璟制定好了补给方案,用船只将补给运送到松泽湖北边的松泽小镇附近。
黄忠抬头看了看天sè,已渐渐到了黄昏时分,但松泽镇却迟迟未到,他已经比原计划晚了两天,如果再晚一夜,他担心补给船队会离开了松泽湖返航,他现在的粮食只够一天,再没有补给,他们就将面临断粮的厄运,后果不堪设想。
黄忠心中有些焦急起来,立刻命人将向导找来,向导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寻阳县人,以采药为生,对蕲chun郡和庐江郡的地形了如指掌,黄忠问他道:“松泽镇到底还有多远?”
向导行一礼道:“回禀老将军,我们现在的地方叫做鱼嘴湾,离松泽镇还有二十余里。”
黄忠眉头一皱,还有二十余里,那就意味着他们天黑前赶不到松泽镇了,他见士兵们都疲惫不堪,心中有些为难了,就在这时,旁边有士兵道:“赵将军来了!”
赵将军自然就是赵云,他不擅于水战,便主动请缨为黄忠副将,和黄忠一同去迎战程普率领的江东陆军,本来刘璟是想让赵云率一万训练好的战俘新军北上安陆郡,防御曹军向安陆郡的进犯,但赵云配合黄忠,这样战胜江东军的把握就更大了。
刘璟便改变主意,任命赵云为黄忠副将,向东迎战程普军,这时,赵云催马上前笑问道:“请问老将军,松泽镇还有多远?”
对于黄忠而言,有赵云在,他这一战就如虎添翼,虽然赵云是他的副将,但黄忠也知道赵云从军资历极深,身经百战,又和州牧关系深厚,他不敢轻视怠慢,凡事都和赵云商量。
黄忠苦笑一声道:“离松泽镇还有二十余里,可天要黑了,我很担心补给船等不到我们......”
不等黄忠说完,赵云便笑道:“军队很疲惫,老将军带着他们先就地休息,我率一军先去松泽镇,寻找补给船!”
黄忠大喜,连忙拱手道:“那就有劳子龙将军了!”
赵云向自己五百部属一招手道:“大家跟我走!”
他率领五百军队在向导的引领下继续向东而去,黄忠见他们渐渐走远,立刻下令道:“就地驻营休息!”
........
夜幕降临,月亮上来了,清朗的月光照耀在远方山陵之上,将山陵抹上一层淡淡的银sè,湖面也是月光清澄,远远望去,俨如一块巨大的夜光碧玉在莹莹闪亮。
尽管月sè美得令人窒息,赵云却无暇欣赏这绝美的山月湖光,他不断催促士兵加快速度赶路,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完全能理解黄忠的担忧,一旦错过补给,粮食断绝,那对军队意味着什么?
二十几里的路程并不远,半个时辰后,赵云便远远看见了松泽镇,一处百户渔民的聚居之地。
但就在这时,赵云忽然勒住战马,用长枪指着数十步外的一片树林大喝:“是什么人!”
士兵们顿时紧张起来,刷地半蹲在地上,手执盾牌遮挡住身体,目光紧紧盯着黑黝黝的树林,这时,树林内奔出数人,为首之人大喊道:“赵将军,我们是江夏军斥候!”
待来人跑近,果然穿着江夏军盔甲,虽然他们认识赵云,赵云却不识他们,他依然保持着jing惕,长枪一指来人,回头令道:“搜查他们!”
早有士兵冲了上去,将几名斥候仔细搜查,回来向赵云禀报,“启禀将军,他们都有军牌,是我们的人。”
“带他们上来!”
士兵将几名斥候带上来,为首一名什长单膝跪下道:“启禀赵将军,我们是娄发将军部下,娄发将军奉州牧之令给赵将军送补给,我们在四处寻找军队。”
终于听到了补给船的消息,赵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问道:“船队现在何处?”
“回禀将军,船队在松泽镇东面的一片水湾内。”
赵云立刻令道:“带我去见娄发将军!”
队伍继续前进,速度却放慢了下来,赵云看了一眼这名斥候什长,见他长得颇为高壮,便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
什长挠挠头道:“卑职曾是一名黄巾军,在汝南跟随过赵将军,后来遭曹军俘虏,又被卖为奴隶,最后辗转逃到江夏从军,至今已有四年。”
赵云听他居然跟随过自己,心中有一点触动,又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名叫陈忠!”
赵云点点头,“既然你曾是我的部下,我去给娄发说说,你以后还是跟着我。”
什长大喜,“卑职愿跟随将军!”
说到这,什长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有一事要向将军禀报,我们本来是在湖面上,但昨天抓住了一艘江东哨船,好像有什么情况,娄将军有点紧张,命船队驶入了比较隐蔽的湖湾,具体什么事卑职不知。”
赵云眉头一皱,这是何故?难道江东军要从水上过来吗?
第429章 乱中寻机
江夏军的补给船队一共有一百二十艘,主要以五百石的货船为主,也有几十艘千石战船,运送的补给粮食可支持黄忠军队一个月,还有大量的兵器箭矢以及帐篷等物资。
这是因为黄忠军队为轻兵行军,军队所需的辎重粮草便由战船运送提供,这是一种分道行军、然后汇合的进兵方式。
这其中蕴含的风险很大,一旦船队被江东军拦截,不但后勤补给失败,还会威胁到黄忠军队的生存。
但江夏军凭借对长江水文地理的熟悉,沿长江北岸夜行,成功地避开了江东军巡哨,最终抵达了松泽湖。
这支补给船队除了运送大量粮食等物资外,护卫军队只有一千人,主将为大将娄发,娄发当年也是甘宁的左膀右臂之一,在江夏军中是仅次于沈弥的水战大将,现任水军别部司马。
他是昨天率船队抵达松泽镇,按计划是应该停泊在松泽镇的湖面上,便于黄忠军队找到,但他们意外地抓到一艘江东军哨船,得到一些消息,使娄发紧张起来,命令船队隐藏到镇东的一座湖湾之中,也就在这时,赵云终于率领军队找到了补给船队。
天渐渐亮了,黄忠的军队也赶到镇东和赵云汇合,娄发已在岸上等候多时,见黄忠率领大军到来,他立刻上前单膝跪下施礼:“末将娄发参见黄老将军!”
黄忠翻身下马,扶起娄发笑道:“娄将军不必多礼,娄将军的及时到来,这才是为战胜江东军立下大功。”
停一下,黄忠又问道:“听子龙说,娄将军发现了情况,我很感兴趣,能否详细说一说?”
“黄将军请上船,卑职会详细汇报!”
黄忠跟着娄发向大船走去,他只见水面上停泊着百艘货船,满载着粮食军械等各种物资,心中不由感概,如果这些船只没有到来,他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黄忠叹了口气,快步走进了船舱,这时赵云也走了进来,众人在船舱坐下,娄发这才对二人说道:“这件事确实有点诡异,事情发生在两天前中午,我们在进松泽湖的江面上意外地抓捕了一艘江东军哨船,刚开始还以为是跟踪我们的船只,但审讯后才知道他们是有特殊任务。”
说到这,娄发取出一封信递给黄忠,“这是从敌军身上搜到的信件,竟然是孙权写给程普的信,请黄将军过目。”
黄忠连忙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心中内容写得很清楚,孙权命令程普放弃蕲chun郡,准备乘船南下柴桑汇合,很快会派船队来接应程普军。
黄忠心中大为兴奋,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他将信又递给赵云,问道:“我想了解接应船队的情况,娄将军能告诉我吗?”
娄发歉然道:“这方面的情报我也不太清楚,抓到的巡哨也不知情,不过我已派出几艘哨船去长江方向探查消息,一旦发现情况,我会立刻通报老将军。”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士兵急声禀报道:“启禀娄将军,哨船回来了,发现了敌情。”
简直就是天意,他们刚刚说到此事,消息便来了,三人腾地站起身,快步向船舱外走去。
一艘百石哨船已缓缓靠近大船,船上是三名派去探查消息的斥候,他们攀上大船,为首士兵禀报道:“启禀娄将军,在长江发现一支江东船队,足有两百余艘千石战船,已经驶进松泽湖,正向我们这边驶来。”
黄忠和赵云对望一眼,他们几乎同时意识到,这一定就是来接应程普军的江东船队,赵云问道:“你大概估计一下,船队离我们还有多远,需要多少时间抵达这里?”
斥候首领想了想道:“估计还有六十里,最晚中午前便能抵达松泽镇。”
赵云又向黄忠看去,他眼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是一个机会,为何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黄忠沉思良久,对娄发道:“我需要一幅地图!”
“船舱里有地图,请黄将军随我来。”
众人又走回了船舱,娄发取出一幅地图在桌上铺开,这是庐江郡和蕲chun郡的地图,黄忠当然也有,而且他非常熟悉这张地图。
他用手指敲了敲松泽镇西面的一条河流,“就是这条河,上午我们经过,这条河直通皖县,江东的船只应该是沿这条河去皖县接应程普的军队。”
“可是我听说这条河上游很狭窄,连五百石的船只都通不过,只能行驶小船,而且千石大船最多沿河走十里,再向前就无法调头了。”
黄忠一怔,如果是这样,江东军船队很可能就会停靠在松泽镇,这有点不好办,这时赵云笑道:“老将军不觉得这支船队去不了皖县,对我们更是一个机会吗?”
黄忠明白赵云的意思,他也笑了起来,“子龙说得对,我们的目标并不是这支船队,而是要利用这支船队的到来歼灭程普军队。”
赵云想了想又道:“但我估计我们行踪瞒不过江东船队。”
黄忠知道赵云指的松泽镇的民众,他不由笑了起来,“瞒不过船队不要紧,只要瞒过程普就行,从这里到皖县至少有一百五十里,我想他们的消息绝没有这么快。”
此时娄发更担心时间,他们卸下一批粮食,还要赶在江东战船到来前撤离,时间很紧迫,他有些焦急道:“老将军说得不错,只是时间急迫,我们得抓紧了。”
黄忠又凝神思索片刻,毅然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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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柴桑过来江东船队正是由孙权派来接应程普军队,由大将吕蒙率领,吕蒙本身带来的军队也不多,只有两千人,绝大部分都是空船。
经过三天的航行,下午时分,船队渐渐抵达了最后的目的地——松泽镇,这里是松泽湖的最北面,水深且岸边平缓,非常适合士兵大规模登船。
在最前面的一艘大船船头,吕蒙注视着湖面,眉头紧锁,目光中有几分疑惑,这时,副将张吉走上前问道:“吕将军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只是有点奇怪!”
吕蒙缓缓道:“怎么湖面上看不到一艘渔船,按理松泽镇是渔镇,在这个捕鱼的季节,湖面上应该有很多渔船才对,可是我看不到。”
“夜行惊宿鸟,吕将军是这个意思吗?”
吕蒙点点头,“我确实有点担心,刘璟已出兵蕲chun,他绝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军队撤走,我们应万分谨慎小心才对。”
“不如卑职去镇里查看一番,若有敌军行踪,镇里一定有消息。”
“去吧!当心一点。”
张吉一招手,带着几十名手下分乘几艘小船向松泽驶去,不多时,一艘船匆匆赶回,士兵在大船下高喊:“吕将军!”
吕蒙探身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张将军探到消息,这两天有一支船队就停泊西面的湖湾里,刚离去不久,今天清晨也有一支军队路过小镇。”
吕蒙心中一惊,这正是他最担心之事,越是很担心,可偏偏就遭遇到了,吕蒙也是熟读兵法之人,他深知在不了解敌情之前,且不可轻举妄动,程普军队驻扎在皖县或许没事,可一旦盲目转移就很可能给敌军创造机会。
吕蒙又想起吴侯已经派人送信给了程普,心中更加担忧,他立刻回头对一名亲兵道:“你带几人赶赴皖县,告诉程将军敌军已到,不可轻举妄动。”
亲兵领令而去,吕蒙注视着几名士兵骑马奔远,他心中充满了担忧,吴侯命陆军撤到柴桑的策略本身没有错,蕲chun郡失去了战略意义,确实应该集中兵力于柴桑。
但吕蒙却一直认为,吴侯这次西征并不明智,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劳师远征,将会得不偿失,江东军最大的劣势就是时间上拖不起。
想到这,吕蒙不由低低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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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松泽镇到皖县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紧靠小河,往来行人极少,小道上长满了荒草,另一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树林。
几名骑兵沿着小道一路疾奔,一个时辰后,他们离开松泽镇已有数十里,忽然,一名骑兵指着前方大喊,只见前面几棵大树并列横在路上,阻拦住了去路。
三名骑兵连忙拉住缰绳,惊恐地四下探望,几棵大树分明是刚刚才砍倒,这是谁干的?
就在这时,十几支箭从树林中密集shè出,直取三人的战马,两匹战马长嘶一声,摔倒在地,另一名骑兵侥幸逃过一箭,掉马头便逃,但奔跑不到五步,几支箭呼啸而至,shè中骑兵后背,骑兵惨叫一声,从马上栽下。
这时从树林冲出一队骑兵,有一百余人,他们奔涌而上,将两名未中箭骑兵摁倒在地。
这是一队殿后的江夏巡哨军,江夏军主力就在河对岸前方二十里处,巡哨军早就发现这三名骑兵,设伏拦截。
一名士兵搜出了吕蒙的令箭,递给为首屯长,“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屯长看了看令箭,竟然是吕蒙的令箭,他立刻意识到这几个人很重要,当即对众人道:“我们速去禀报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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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各施策略
皖县是庐江郡郡治,也是庐江郡的第一大县,城池周长二十余里,城墙高大坚固,约三万余人口,但此时,皖县内却驻扎了三万江东军,使县城变得拥挤起来。
程普率三万江东陆军驻扎在皖县已有近半多月,他原本是率军赶赴蕲chun县,配合江东水军跨江击江夏,但没有想到江夏军抢先占领了蕲chun郡,封锁了江面,使江东水军失去了蕲chun县这个重要的战略之地。
程普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进兵蕲chun郡,他的后勤补给就会出现大问题。
既然情况发生了变化,程普便不再急于进军蕲chun,他驻军在皖县,耐心地等待吴侯的命令。
程普站在城头眺望南方,副将贺齐慢慢走上前道:“我估计吴侯是想让我们去柴桑,进军蕲chun风险太大,吴侯难以承受。”
程普点了点头,“贺将军说得不错,我也是这样想,吴侯不会让我们返回江东,最好的方案就是渡江南下,与水军合兵一处,原本就是准备在蕲chun合兵,在柴桑也不错,向南可攻长沙,向北可直接进攻武昌,和吴侯主力水路配合作战。”
贺齐笑道:“这样说起来,在柴桑对阵江夏军,其实比在蕲chun县更有威胁。”
“柴桑乃是荆州大门,第一战略要地,徐盛将军为我们夺取柴桑,确实是立下了大功,拿下柴桑,至少给我们增加了一成的胜机。”
两人正说着,这时远处几名骑兵疾奔而至,有士兵大喊起来,“是我们的骑兵!”
三名骑兵奔至城下,果然是江东骑兵,为首骑兵大喊道:“情况紧急,我要见程都督!”
程普立刻令道:“带他们上来见我!”
片刻,三名骑兵被带上城墙,为首骑兵单膝跪下,将一支令箭和一封信高高举起,“吴侯紧急信件!”
程普接过信和令箭看了看,竟然是吕蒙的令箭,信却是吴侯的亲笔信,他连忙拆开信看了一遍,果然如他们所料,吴侯令他们立刻前往柴桑汇合,并派吕蒙率船来迎接他们。
程普一颗心放下,又问道:“现在吕将军何处?”
“回禀都督,吕将军率船队前往皖口,在皖口等候都督军队。”
程晋和贺齐对望一眼,他们都有点奇怪,怎么去皖口,那边比松泽湖可绕远四百里路程,贺齐问道:“为何不在松泽湖?”
“我们原本计划在松泽湖,但在松泽湖中发现了江夏军战船,而我们都是空船,无力和江夏水军对阵,只能转道皖口。”
程普点了点头,“江夏军战船应该是补给船队,从时间算,江夏军此时也应进了庐江郡,他们会在松泽湖补给。”
说到这,程普对周围亲兵道:“带他们下去休息,每人赏十两黄金!”
“谢都督赏赐!”
三名报信兵下去了,程普却一言不发回到自己官衙,他前脚刚进房间,后脚贺齐便跟了进来,贺齐年约三十五六岁,也是江东一员实权派大将,在孙策时代他便是江东重要将领。
只是贺齐主要在会稽郡对付山越人,很少对外,这次孙权调用了两万会稽驻军从陆路进攻蕲chun,贺齐自然也跟着军队同来,尽管他只是副将,但程普对他没有半点轻视之意,真正能控制这支军队之人是贺齐,而不是他程普,这一点程普心知肚明。
“形势紧急,都督怎么犹豫不决?”贺齐焦急地问道。
程普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是一言不发,他非常清楚江夏军的策略,占领蕲chun郡,阻止江东军以蕲chun为后勤重地不过明面上的策略,江夏军真正的目的是想将自己彻底歼灭,在军队数量上占据优势。
所以程普异常谨慎,坐镇皖县不肯动一步,同时也封锁城门,不准外面任何人进城,这样便杜绝了江夏军里应外合夺城的希望。
当然,如果能歼灭从蕲chun郡过来的江夏军,则就为江东军最后的胜利又添了一分成功的希望,但要歼灭江夏军,首先就得做到知己知彼,如果盲目行动,反而会被江夏军所噬。
想到这,程普叹息一声,“并非是我不想撤,实在是不知道江夏军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啊!现在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若仓促撤退,被江夏军伏击,恐怕我们得不偿失。”
贺齐也是江东名将,他虽然急于撤离皖县,但程普的谨慎让他不由深思起来,确实,不知道江夏军的情况,贸然离开皖县确实不智,不过一直呆在皖县也不是办法。
“那将军打算怎么办?”
程普背着手走了几步道:“我在想,城外一定江夏军的探子,时时窥视我们的动静,如果我们能将计就计,诱引江夏军上钩,一举歼之,这就是我们立下的大功。”
贺齐沉思良久便道:“不如这样,卑职率五千军假扮为主力沿皖水西岸先行,将军则在皖水东岸率主力随行,每隔一个时辰我会派出一名信使,假如卑职遭遇伏击,将军便可侧击敌军。”
程普思索片刻,贺齐的方案确实可以采纳,就让他假扮为主力先行,自己黄雀在后,想到这,程普欣然道:“就这样决定,天黑后即刻出发。”
.........
入夜,一支军队离开了皖县,沿着皖水西岸浩浩荡荡向南疾行,每个士兵手中拿着两三支火把,看起来颇为壮观,远远望去,这就是一支约两万余人的军队,旌旗招展,声势浩大。
大将贺齐位于队伍前方,jing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他不断派出探子打探前方的动静,尽管贺齐主动为诱饵引诱敌军,但被伏击的危险还是使他十分紧张。
就在贺齐率军离开皖县后一个时辰,程普也率领两万五千主力离开了皖县东门,他们却悄然无声,尽量低调地沿着皖水东岸而行,同时在河中,也有一支约五十艘小船组成船队跟着队伍向南同行。
皖水虽然是庐江郡最大的河流,但实际上它在上游和中游都不宽阔,最宽处也不足十丈,只有在快注入长江的最后数十里,由于几条支流的汇入,使皖水河面陡然加宽到百丈,摇身变成一条大河。
从皖县沿皖水而行,大约要行走一百五十里,才能抵达皖口,这一路上大多是丘陵和平原交错,地势低矮,两岸地势开阔,森林稀少,人口稠密,分布着大片的农田,这一带是庐江郡最重要的人口聚集区。
大约走出六十余里,时间已经过了五更时分,天快要亮了,江东军队伍的速度放缓下来,宽阔的平原地带渐渐结束,前面数里外是一片山峦起伏的丘陵地带,沟壑纵横,极容易隐藏军队。
贺齐忽然令道:“停止前进!”
江东军停了下来,在他们西面是一座低矮的丘陵,和普通的丘陵没有什么区别,但这座丘陵两边的宽谷却是隐藏军队的极佳埋伏之处,和山越人作战多年的贺齐一眼便看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杀机。
他立刻喝令道:“斥候去两边查探!”
话音刚落,只听两边山谷内鼓声大作,火光冲天,两支军队从山谷左右杀出,直扑向江东军,迎面杀来大将正是老将黄忠,他率一万军分为两支,已经埋伏在山谷内多时,正等着江东军出现。
黄忠挥舞大刀,大喝一声,“给我杀!”
在轰隆隆的战鼓声中,一万江夏伏兵分为两支,俨如山谷奔涌而出的山洪爆发,席卷过旷野,向江东军的首尾杀去。
一般而言,在军队在行军过程中遭遇伏击是极度危险之事,并不完全是因为军队措手不及,很多时候探子已经发现有埋伏,但行军队伍还是来不及调整。
关键是行军队伍较长,少则三四里,多则十余里,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摆出作战阵型,但伏击军队绝不会给他们时间整队,缺乏阵型、距离拉长的军队没有多少战斗力。
江夏军的夜袭顿时使江东军一阵大乱,贺齐急声大喝:“快shè火箭!”
他身边的亲兵立刻将十几支火箭shè上夜空,通知东岸的江东军主力,此时,江夏军俨如两把锋利的尖刀,瞬间将江东军长长的队伍劈成十几段,尤其在夜间,敌我难辨,形势极为混乱,贺齐大声喝令左右,“集结兵力迎战!”
他身边两千余人都是常年和山越人作战的jing锐之军,战斗力极强,他们迅速列成长矛阵,向偷袭的江夏军发动反击,双方在皖水西岸展开了惨烈的激战。
第431章 皖水之战
第431章皖水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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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普率领主力就在皖水东岸二十几里外跟随贺齐的先锋行军,事实上不需要火箭示jing,当江夏军发动伏击战后不久,程普便得到了消息,立刻命令军队急速前行,又令随行的五十艘小船迅速搭建浮桥,军队火速支援前锋。
十几支火箭在远处腾空而起,夜空中分外闪亮刺眼,大队江东军队在黑暗中疾速奔跑,黑压压的人群沿着河岸奔向南方,在南面十几外,五十艘小船正用铁链拴索,并列在一起,迅速搭建才出一座浮桥。
皖水西岸的伏击战已经进行了一刻钟,江东军混乱不堪,一半以上的士兵被杀死或者逃跑,箭矢横飞,血雾弥漫,惨叫声、哭喊声响彻皖水西岸,满地都是被杀得惨不忍睹的尸体。
只有贺齐率领的两千长矛军在拼死抵抗江夏军的一**进攻,他们也快坚持不住了,老将黄忠身先士卒,挥舞大刀杀开了一条血路,突破了长矛兵严密的阵型,长矛军一劈为二,被两倍于己的江夏军围歼。
黄忠在率军杀入敌军后便发现了诡异之处,敌军乔装为主力,但实际上只有五千人,这明显是诱饵,他知道敌军主力要么是从另道离开,要么即将杀至,而且后者的可能xing极大。
为此,黄忠只率四千围歼长矛兵,其余六千人在后方列阵集结,准备迎击即将杀至的敌军主力。
黄忠几次向突破贺齐的核心阵型,以斩杀敌军主将,但五百名贺齐的亲兵拼死抵抗,使黄忠几次突入失败,这时黄忠心中也有点焦躁起来。
忽然,北面传来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黄忠吃惊地勒住战马向北方望去,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奔来禀报,“启禀老将军,敌军主力从北面杀来,声势浩大,弟兄们抵挡得极为吃力,莫将军请老将军速去指挥。”
敌军主力从北面杀来在黄忠的意料之中,但敌军先锋的顽强抵抗却是在黄忠的意料之外,这两千长矛兵就像一块无比坚硬的石头,怎么也砸不碎,使黄忠有些担忧起来,搞不好他的军队会有腹背受敌的危险,此时黄忠已无暇多想,一掉马头向北边奔去。
北面正好是一片宽约两里的开阔原野,数万人在这片原野上殊死鏖战,此时天边已翻出鱼肚白,黑暗和黎明交织,火光星星点点,刀光矛影晃动,兵器刺耳的撞击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临死前的惨叫声,战场上血腥刺鼻,格外惨烈。
程普率领江东军主力大举压上,江夏军寡不敌众,被杀得节节败退,而这时,南面的一千余长矛军和两千败兵在副将贺齐的纠集下开始反扑,从后面进攻江夏军,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江夏军的形势变得危急起来。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北方再次鼓声大作,赵云率领一万军从北方杀来,程普军队后方一阵大乱,赵云白马银盔,亮银枪寒光闪闪,如杀神再现,他一马当先,纵马跃过数十名敌军士兵头顶,杀入密集的敌群之中,手中银枪如梨花暴雨般刺向江东士兵,杀得江东军尸横遍野,哀嚎满地。
赵云枪指之处,江东士兵皆望风而逃,他身后一万士兵分成二十队,紧紧跟随着他,冲溃了后军的防御阵脚,数千江东军如退cháo般向后奔去,使江东军的阵型开始混乱起来。
程普大怒,挥刀向败退士兵杀去,他连杀数十人,喝令道:“再敢后退一步者,格杀无论!”
江东军在程普的指挥下稳住了阵脚,程普又调来三千弓兵,迎着冲杀来的赵云一阵疾shè,赵云长枪舞动,如落英缤纷,拨打密集而来的箭矢,但敌军箭矢太猛,数百刀盾兵冲上前举盾形成了一道盾墙。
此时赵云发现自己冲势太猛,军队之间有些脱节,而敌军的阵脚已经稳住,他便不再冲锋,转身喝令道:“稳住阵脚,列阵作战!”
‘呜——’低沉的号角声在战场上吹响,一万江夏军开始重现集结,分为东中西三翼向敌军发动进攻
在数里外的黄忠也听见号角声,第一缕阳光已从东方喷薄而出,照亮了大地,在充满了血sè的晨曦之中,黄忠远远看见了赵云的大旗,他心中大喜,对士兵高喊道:“弟兄们,我们援军到来了,此战我们必胜!”
他再次举刀高呼,“我们必胜!”
“必胜!”
数千江夏军士兵欢呼起来,士气高涨,向江东军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反攻,皖水西岸的旷野里号角呜咽、金戈铁马,双方数万人为了胜利而爆发了生死之战。
两支军队在混战中拼的是兵力的多寡,主将的指挥,大将的勇猛,军队的训练,作战的经验,士兵的强悍,士气的高涨,以及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因素,一环薄弱就会成为致败之因。
江东军的兵力人数虽然要多于江夏军,但两万江夏军实际上是从十几万赤壁降兵中挑选出的jing锐,战斗力极强,在黄忠军队和赵云军队的前后夹击之下,江东军渐渐处于劣势,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战斗力的劣势越来越明显,一个时辰后,江东军开始出现不支的迹象。
但与此同时,黄盖的军队同样面临贺齐军从后面的进攻,他们也渐渐有点支撑不住,这时天sè已大亮,两支军队都处于一种恐怖平衡之中,就看谁先支持不住,打破这个平衡。
打破这种平衡的导火线出现在江东军的右翼,由于这支江东陆军是由两万会稽军和一万东吴军组成,而会稽军中有三千山越人,在平时,他们和普通的江东士兵并无区别,但在生死存亡之际,山越部族的利益便超过了江东的利益,山越人不再愿意为江东卖命效死。
三千山越兵已阵亡千余人,十几名山越部落将领见形势不利,他们没有了斗志,率领其余山越部众率先脱离了战场,数千人冲上浮桥向河对岸撤退。
山越人的撤退使江东军右翼失衡,最终引发了江东军的全线溃败,俨如雪崩一般,越来越多江东军士兵加入到逃亡的行列,士气终于崩溃了,成千上万的江东士兵大喊大叫,争先恐后向浮桥逃命,
浮桥狭窄,只能容百人同时通过,在混乱中,无数人被挤下皖水,但更多人是脱去盔甲,扔掉兵器,跳水逃生。
程普再三喝令士兵稳住阵脚,但他的声音已经被士兵们恐惧的喊叫淹没了,眼看着大势已去,程普不由长叹一声,“非我之过也!”
就在这时,赵云率领千余士兵如暴风骤雨般杀至,距离程普只有数十步,程普的数百亲兵见敌将来势凶猛,无法抵挡,他们簇拥着程普向东溃逃。
浮桥上堵满了数百败兵,人人争先恐后,拼命拥挤踩踏,使过桥速度极为缓慢,程普的亲兵见形势危急,大喝一声冲上去,刀砍矛刺,将无数江东士兵劈杀下河,在浮桥上杀开一条血路,护卫着程普冲过浮桥,向皖县方向败逃。
以此同时,在南面作战的贺齐也见势不妙,掉转马头向南方奔逃。
江夏军一路追杀,杀得江东军死尸遍地,投降者不计其数,这一战江东军杀敌八千余人,俘敌一万五千人,尽管江夏军也损失近两千人,但最终却取得皖水之战的胜利
程普一路奔逃数十里,见没有追兵赶来,他才稍稍平息下来,不多时,一群群败兵开始陆陆续续逃来,程普命手下收拢败兵,这时,大将蒋钦率领数百败兵逃来,他恨声道:“都督,今天之败是山越人擅自撤离战场导致,必须要禀报吴侯严惩!”
程普心中很乱,虽然山越人擅自逃离战场可以作为他免罪的借口,但他更担心这一战失败的后果,半晌他叹了口气道:“此事再说吧!蒋将军先率军回皖县,尽量保住皖县粮食。”
半个时辰后,逃来的败兵越来越少,程普命人清点,最后只得到两千八百余人,大大低于他的预期,程普心中万般无奈,只得率军继续向皖县败退。
不料离皖县还有数里,蒋钦带着箭伤逃了回来,他带去三百余人也只剩下不到两百人,程普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都督,江夏军已经占领了皖县,却假开城门诱引我们入城,被我及时发现,还是遭到了弓箭袭击。”
程普心中茫然一片,皖县丢了,他们没有粮食怎么撤回江东,难道让他们沿途洗劫民庄吗?
就在这时,有士兵指着远处大喊:“都督,追兵杀来了!”
程普回头,只见河对岸数里外,一支数千人的江夏军正向这边急速追来,远远听见大喊:“莫走了程普!”
而再向前两里便是一座桥梁,程普心中又急又慌,他顾不得再考虑粮食的问题,催马向东奔逃而去,三千江东军跟着他向东奔逃而去
五天后,刘璟的嘉奖令传到皖县,封黄忠为裨将军,同时加封赵云为中郎将,封娄发为江勇都尉,其余参战将领皆有封赏,又令赵云和娄发率军继续东征。
赵云随即率领五千军队继续向东进发,从庐江郡向东,再行三百里便可进入丹阳郡,而丹阳郡已是江东的核心区域,江东都城京口便位于丹阳郡的长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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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微服私访
这几天刘璟的心情极好,先是李严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功占领了秭归县,其次便是黄忠和赵云二人在庐江郡全歼程普的三万陆军。
这两次胜利的意义都十分重大,前者使他成功阻击了刘备军队对巴蜀的进军,而后者的胜利将为他稳定东方打下坚实的基础,可以说,这是两次战略层面上的胜利。
一早,刘璟换了一身普通人装束,头戴游学冠,身着蓝sè细麻布袍,脚穿乌皮靴,事实上,他这身打扮还是属于中上层社会的装束,在汉朝,从衣服长短便可看出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峨冠博袍是上流社会的标志,而下层民众则是身着短褐,也就是短衣粗绔头裹巾。
刘璟带着几名手下,一路走到了武昌东市,汉朝继承了先秦城市商业的特点,划定一片特殊区域作为商业区,称为市,往往就是城市交通最便利之处。
武昌的商市位于水门漕河附近,占地足有两千多亩,密集的店铺分布在漕河两岸,大江南北的货物在这里汇聚,无论铜制的油灯、香炉、滴瓶家具用品,还是铁制的犁、镐、锹、锄、镰等农具,或者是谷、黍、米、麦、豆等粮食,鸡、鸭、鹅、牛、猪、马等家禽牲畜及丝绸、犀牛角、龟壳、珍珠、象牙等等奢侈品,各种商品,这里都应有尽有。
荆州的商贸主要靠水运,甚至北方来的货物在抵达樊城或安陆后,也改为水运,从长江运往武昌,从今年以来,武昌的商贸尤其繁盛,各种商品物资堆满了仓库。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赤壁大战使江夏名声大振,大大提高的荆州在全国的地位,全国商人蜂拥而至,但更重要是江夏造的五铢钱在去年大量面世,钱的含铜量很高,在劣钱泛滥汉末无疑是一个亮点,被称为‘楚钱’。
这便导致了全国各地商人纷纷将物资运来江夏,换取这种高品质的楚钱,这无疑是一种货币剥削,利用硬通货币来换取各地物资。
当然,武昌的商市主要以批发为主,来这里购买货物的顾客并不是普通民众,而主要是荆州各郡县的小商贩,雇一艘小船从百里、甚至千里外驶来,满载货物回去。
这样一来,在东市做买卖就需要大资本,也就是以商行为主,一共有三十余家商行,每家商行经营各自的特sè商品,但其中又有四大商行经营多种商品,最大的便是从柴桑迁来的陶氏商行,其次便是江陵的吴氏商行,襄阳的田氏商行,还有武昌本地的苏氏商行。
而陶氏商行是整个南方第一大商贾,垄断了荆州的粮食和盐铁,经营数十年,获利巨万,富可敌国,也成了刘璟势力发展壮大最有力的支持者。
刘璟略略化了装,加了才长须,眉毛也画粗了,除了很熟悉的人,一般人已经认不出他就是荆州牧了,他信步而行,来到了一家首饰店。
这家店占地三亩,前店后坊,占地颇大,也是荆州最大的首饰店,叫做‘百宝坊’,但它只是平民首饰店,真正的达官贵人都是在一家‘翠斋’的顶级珠宝店里购买首饰。
刘璟随即走了进去,从外面看似乎没有什么人,但进了店也发现人cháo拥挤,二十几张桌子前都坐满了客人,每张桌子旁都有一名伙计在满头大汗地介绍首饰,并和顾客讨价还价。
刘璟正好退出去,但一名年轻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贵客,小店各种首饰应有尽有,物美价廉,小人张顺,愿意为贵客介绍。”
刘璟笑了笑,“人太多了,我改ri再来!”
这名伙计虽然年轻,却从业多年,有一双毒眼,他见刘璟虽然衣着朴素,但腰间一块古玉佩却价值千金,还有他的几个随从,那种气势和魁伟身材,都是武艺极为高强之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
伙计立刻判断出,刘璟是贵人,这样的贵人顾客怎能轻易让他离去。
伙计立刻指着里间道:“请客人到里间去坐,里面没有人。”
刘璟本来就是了解民情,他也没有退却,跟着伙计进里屋了,里屋布置得很雅致,有五六张桌子,却只有一张桌子坐有客人,其余都空着。
刘璟不由好奇地问道:“外面拥挤成那样,为何不让他们来里间坐。”
伙计挠挠头道:“这里是贵客房,他们都是普通小民,没有资格进来。”
“普通小民还有这么多人来买首饰?”刘璟不解问道。
这时旁边桌前的人接口笑道:“江夏殷实的人家多得去了,这家首饰店每天都是这么生意兴隆。”
刘璟走上前笑道:“在下姓杨,汝南人,来江夏行商,请问先生贵姓?”
伙计替那名客人答道:“这位就是王生记酒馆的王东主。”
王生记酒馆位于东市,占地足有八亩,是武昌极为有名的酒馆,刘璟拱手笑道:“原来是王东主,我在汝南也久仰王生记酒馆了。”
这位王东主长得颇为肥胖,也十分健谈,他笑眯了眼,摆手道:“不敢当,杨掌柜请坐!”
刘璟在他对面坐下,随口笑道:“王东主觉得江夏人很富有吗?”
“哪里都有穷人富人,只是荆州本来就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又安定了百年,只要勤劳一点,又能穷到哪里去,比如去年斗米最高达两百钱,你看谁闹过?还有大量襄阳、南郡的人逃难来江夏,灾民营中也不过才一半!家道稍微富裕一点的人,谁愿意去排队领粥?”
刘璟点了点头,此人说的这些事他也知道,比如蔡家,直接在江夏买了一座农庄,很多富裕人家都是租赁房子住,不会去住灾民营,也正是这个原因,江夏官府承受的压力要比想象中的小得多。
这时王东主又从怀中摸出一把钱,往桌上一拍,“这钱就是今年以来大量出现的楚钱,造得非常好,至少九成铜,但它一出来,荆州人都在跺脚骂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璟拱拱手笑道:“我不知,请教东主。”
“因为它一出来,荆州人手中的老钱就不值钱了,原来五钱可以卖一条大鱼,现在也是五钱,不过要用新楚钱,若用老钱买就要十钱了,米价也是一样,新钱还是每斗四十钱,但旧钱就要每斗一百钱了,米价凭空翻了一倍,你说大家骂不骂娘。”
刘璟拾起一枚新钱仔细看了看,新钱做得很圆润,肉质饱满,黄澄澄的铜sè,正面写着‘楚造’二字,背面则是篆体‘五株’,确实是一枚上好钱币。
新钱之所以大量流通出来,主要是这次赤壁大战,厚赏三军,是从军队手中流出来,刘璟确实没有想到,新钱居然这么受欢迎。‘这应该就是一种货币掠夺了!’刘璟不由暗暗思忖。
“真是他娘的好钱啊!我钱窖里的钱全他娘的完了,我至少十年都白干了,你以为这么多人跑来买首饰做什么?”
王东主越说越恼火,又恨恨道:“这么好的钱就不应该留在荆州江夏,这样对我们不公平,应该去江东、去巴蜀,把他们的东西全买过来,他娘的,真不知上面人是怎么想的,都长着猪脑子吗?”
........
入夜,刘璟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袍,坐在书房里悠闲地看书,目光却不时瞥向正在宽榻上爬上爬下,调皮得一刻也闲不住儿子,当孩儿爬到坐榻边缘时,他便会伸手去扶一下,怕他从榻上摔下来。
一转眼,儿子已经会爬了,且jing力充沛,整天除了睡觉,就是爬来爬去,顽皮得象猴子一样,口中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
刘璟说是看书,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生怕一不小心儿子就从榻上滚翻下来,昨天就摔了一下,足足哭了半个时辰。
虽说孩子令人劳神cāo心,但看着孩子一天天变化,那种为人父的滋味也是极为美妙。
这时,陶湛端着一杯热腾腾走了进来,她见丈夫不时伸手去扶一把儿子,她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甜意,说到底,孩子是母亲的命根子,看见当父亲的疼爱孩子,没有哪个母亲会不高兴。
陶湛将茶碗放下,抿嘴笑问道:“明天月英母女就要回去了,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刘璟放下书,笑呵呵道:“有你替我,我就不去了,护送她们回去船只和护卫我都安排好了,明早你直接去找李青就行了。”
刚说到这,刘璟瞥见儿子爬了过来,眼看要掉下宽榻,吓得他连忙一把扶住,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笑道:“小家伙,可别再摔着了。”
刘致咿咿呀呀,向母亲伸手,陶湛疼爱地将儿子抱在怀中,捏了捏儿子的小脸,笑吟吟道:“致儿跟娘去见阿果姊姊去,别打扰爹爹看书了。”
刘璟笑了起来,“去!等会儿徐长史会来找我,他可能有封信要让黄夫人带给孔明。”
说到这,刘璟有些犹豫,陶湛看出丈夫有话要说,便笑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刘璟沉吟一下道:“我是想说,我们府中需节俭,不必要的开销一律裁除,另外,饮食衣物和起居方面要能省则省,切不可奢侈浪费。”
陶湛有些惊讶,“夫君,出什么事了吗?”
刘璟笑了起来,“不要担心,没有出什么事,我只是想做出一个表率,号召荆州官民节俭援军。”
陶湛默默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节俭之事。”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在门外禀报道:“启禀老爷,徐长史来了。”
“带他去外书房稍候,我马上就来。”
“夫君去忙!我们先走了。”陶湛嫣然一笑,抱着儿子快步走了。
刘璟喝了两口茶,这才起身不慌不忙向外书房走去。
第433章 聚财之令
刘璟快步来到外书房,书房门开着,大片光线从房间里射出,将院子也照亮了,远远便看见徐庶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
刘璟不由笑了起来,作为大管家,要安置逃民,要战后遣返民众,还要筹谋十几万军队的钱粮,确实是很难为他了。
“元直又在为柴米担忧么?”刘璟笑着走进了房间。
徐庶连忙施礼道:“参见州牧!”
“坐下说吧!”刘璟一摆手,笑眯眯请徐庶坐下。
徐庶坐了下来,苦着脸笑了一声,说道:“刚刚打完赤壁大战,得了二十万石粮食,在江陵和襄阳两座城池中又得了十五万石粮食,从彭泽水寨得了五万石粮食,按理,这么多粮食对支撑对江东的战役是足够了,我不该有什么担忧,只是我一想到将来,总是心里很沉重。”
“你担心将来什么?”
刘璟笑问道:“是我们的税赋不足以养兵吗?”
“坦率地说,确实如此!”
徐庶低低叹息了一声,“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远远收不抵支,江夏一郡的税赋最多只能支撑两到三万军队,其余数万大军的钱粮开支都是陶家替我们支撑,今天陶胜来拜访我,告诉了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巴蜀和江东都禁止和荆州贸易了,也就是说,我们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江东这样决定可以理解,但巴蜀也禁止和荆州贸易,这倒是出乎刘璟的意料,他心中忖道:‘难道真是新钱出问题了吗?’
徐庶又接着道:“主要是这半年来大量的物资流入荆州,已经引起巴蜀和江东的警惕了,年初时,巴蜀和江东先后禁止粮食贸易,现在所有的贸易都禁止了,我们铸造新钱,却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
刘璟沉吟一下问道:“我们就这么依赖贸易吗?”
徐庶叹了口气,“巴蜀的石炭,江东的铁矿,是我们必不可少,但我更担心粮食会出问题啊!”
刘璟背着手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但十年前荆州出产的粮食不是一样养活了十三万军队吗?”
徐庶明白刘璟的疑问,过去粮食能自足,为何现在就不行了?
他想了想道:“过去确实能自足,仅襄阳一个郡就能养五万军队,南郡也能养三万军队,但问题是曹操南侵对荆州的破坏很大,虽然人口减少不多,但考虑到土地搁荒,重建家园等等因素,恢复过去荆州从前产粮量,至少须要三年时间,我就担心我们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刘璟听得有些迷糊,他很了解徐庶,徐庶绝对不会为三年后的事情来麻烦自己,肯定是发生了很急迫的现实问题,刘璟看了他一眼,便笑问道:“你就告诉我实话吧!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庶万般无奈,只得叹息一声道说:“不瞒你说,官仓里已经粮尽了,本来我认为没有多大问题,因为我们铸造了足够的钱,手上还有大量黄金,而且我们钱含铜量很高,在各地都极受欢迎,所以我计划大量买入粮食。
不料陶家告诉我,巴蜀和江东都禁止和我们贸易了,使我的计划落了空,现在逃难民众开始陆续返回襄阳和南郡,正好需要大量粮食,至少到今年秋天,官府都必须赈济他们,但现在各地官仓的存粮加起来也不足两万石,已经无下锅之米了。”
刘璟这才明白徐庶的意思,原来他是来问自己要军仓之粮。
无论是赤壁大战的战利品还是江陵、襄阳的战利品,都归军方所有,存放在夏口和武昌的军仓内,仅粮食就有三十八万石之多,但这些物资及粮食是归军队所有,和地方官府无关。
刘璟沉吟一下问道:“到九月秋收之前,你这边还需要多少粮食?”
徐庶早就盘算过粮食缺口,他见刘璟有答应的意思,连忙道:“至少要三十万石,不过我们可以用牲畜从江夏郡和长沙郡的农民手中换取十万石粮食,但还有二十万石的缺口。”
刘璟点了点头,“我还是那句老话,粮食不够,可以从军仓里调,但不能一次性调走,需要多少调多少,我想两个月之内粮食不足问题会有很大的变化。”
徐庶若有所思,“州牧是指江东?”
刘璟微微一笑,“不一定是江东。”
徐庶的马车离开了刘璟的府宅,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月光从车窗缝隙里射入,照在徐庶复杂的表情之上。
他还在回味刘璟最后给他说的几句话,“去年涨粮价之事你做得很好,现在我们要发展,要积累实力,不仅要向外掠夺,也必须让民众适当勒紧腰带。”
“昔日秦国以七国之极弱之身,最后却能统一天下,靠什么,靠的就是掠夺民间财富,我们也要从民众手中征收财富,我们不是拿去享乐挥霍,而是要用于供养军队,用于打造兵器,用于购买生铁,荆州安定数十年,民间殷实,徐长史,我们要想办法把财富征收上来,现在可不是享福之时,等天下统一了,再给荆州减税嘛!”
徐庶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虽然他很难接受掠取民财之说,可事实上,这又是一国强盛的必经之道,很多时候真的很难两全。
.........
从柴桑到下雉县并不远,约一百五十里,沿途丘陵起伏,覆盖着大片森林,如果昼夜行军,也就是一天半的路程,但周瑜率领的八千军队却足足走了三天,他们白天在密林中休息,夜里行军,昼伏夜行,秘密向下雉县进发。
周瑜参与了赤壁之战,他深知火油的威力,尤其对于水战,那简直就是战船的克星,可惜江东在境内寻找多年,却始终没有能找到火油,这令周瑜失落万分。
这次江东军西征,周瑜一直是持坚决反对的态度,一直到他听说徐盛攻占了柴桑,他的立场才终于有所松动,他反对西征,但绝不反对夺取下雉县,那是江夏军的火油产地,如果能占领,对于江东军将有重大的战略意义。
但周瑜也知道,下雉县对于江夏同样重要,刘璟绝不会留一座空县给自己,刘璟必然会在下雉县驻扎重兵。
傍晚时分,夕阳已经落山,天边的红霞已褪成了淡粉色的暮霭,天空也渐渐由浅蓝变成了淡淡的青绿色,在距离下雉县还有三十里的一片山坳谷地中,八千江东军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餐,准备天黑后启程出发。
在一片由数十株大树集成的树林里,临时搭建了一座行军帐篷,帐篷里,周瑜站在地图前久久沉思不语,一旁则站着徐盛和丁奉,徐盛是这才周瑜出征下雉县的副将,而丁奉则是先锋。
周瑜在思索夺取下雉县的对策,现在他们距离下雉县只有三十里,战争就在眼前,可是怎么打?怎么夺取下雉?周瑜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如果智取不成,那就只能强攻。
这时,旁边丁奉开口道:“启禀护军,上次卑职被江夏军逼退,是因快船在水中被火油焚烧,确实领教到了火油的威力,这次我们要避免从水中行军。”
“我们连船都没有,和水中行军有什么关系?”周瑜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丁奉顿时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周瑜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强硬了,便放缓语气道:“我也知道江夏军的火油厉害,我们自然要多多防备,现在关键是我在考虑用最小的代价夺取下雉县,却苦于情报不足。”
这时,帐外有士兵禀报:“启禀护军,斥候回来了,带来一名采药人,据说了解下雉县的情况。”
周瑜大喜,连忙令道:“速带进来!”
片刻,几名斥候将一名老者带了进来,这是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身材瘦小,但精神却十分矍铄,他进帐便跪下磕头道:“小民洪允叩见将军!”
“老丈请起!”
周瑜示意亲兵将老者扶起,又笑眯眯问他道:“老丈是哪里人,怎么会知道下雉县的情况?”
“小民就是下雉县人,以采药为生,去年被迁去阳新县,因为常在附近采药,所以比较了解下雉县的情况。”
周瑜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下雉县有多少驻军,主将是谁,你知道吗?”
老者苦笑一声道:“小民不敢肯定,但大约十天前来了很多江夏军,估计有万把人,至于首领是谁,小民确实不知。”
周瑜又问了一些情况,这才命人将老者带下去,他走到地图前,沉思了片刻,对徐盛和丁奉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江夏军的主将应该还是魏延,此人丢失了柴桑,现在必然会谨慎万分,以将功赎罪,加之下雉城墙高大坚固,以我们八千兵力,想硬攻下雉县恐怕我军伤亡太大,我决定还是用逼的办法,逼江夏军出城作战。”
说到这,周瑜对旁边徐盛道:“文向先回柴桑一趟,告诉吴侯,我需要五十艘货船,请他立刻发船前来下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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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下雉危机
下雉县城池周长十五里,城高两丈八尺,皆是用青石砌成,十分高大坚固,由于城内没有了平民,下雉县实际上是一座军城,自从柴桑被江东军偷袭占领后,为保证下雉县的安全,刘璟便陆续向下雉县增兵,使下雉县的兵力达到九千余人。<冰火#中文.
下雉县的主将依然是魏延,虽然魏延失守柴桑,但刘璟还是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相信魏延不会再让自己失望。
夜幕已渐渐降临,魏延依然挎刀站在城头之上,注视河口方向,在富水河口魏延又新建了一座烽燧,使烽燧达到两座,确保万无一失,另外又在通往柴桑的官道上也修建了一座烽燧,以监视从陆路过来的江东军。
“将军,天色已晚了,回去吧!”旁边牙将卢进小声劝道。
魏延摇摇头,他的声音异常低沉,“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就在这两天,江东军一定会来下雉县,我不可有半点大意了。”
“将军去休息吧!卑职也不会有半点大意。”
魏延又凝视远方片刻,便转身向城下走去,他刚走到甬道口,忽然有士兵大喊起来,“快看,三柱烽火点燃了!”
魏延蓦地转身,快步走到城墙边,他也看见了,是东面的陆路烽燧,三柱火光在黑夜中格外刺眼,这意味着发现了千人以上的军队。
魏延立刻喝令道:“鸣钟报警!”
城头上的警钟声当当地敲响了,急促的钟声敲响了全城,一队队江夏士兵杀气腾腾地奔上了城头,个个盔明甲亮、执矛拿弩,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城外。
卢进慢慢走到魏延面前,有点紧张地说道:“被将军说中了,江东军会来多少人呢?”
魏延眼中也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我不知道他们会来多少人,但我很担心他们不是来攻城,而是去下雉湖!”
火油的天然油井正是位于下雉湖,有五百士兵把守,既然江东军是从陆路来,那他们就不会携带重型攻城器,这说明江东军是冲着油井而去,这样一来,他们必然不会攻打下雉城,魏延忽然想通了这一点。
他立刻回身令道:“点燃烽燧!”
很快,下雉南城头上的烽火也点燃了,这是在通知油井驻军,必须立刻对油井采取紧急措施。
可就在这时,一名骑兵从南面飞奔而至,魏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一定是油井那边出事了,他连忙命令身边士兵道:“速去把人带上城,不准他乱喊!”
几名士兵飞奔下城,片刻将骑兵带上城,骑兵在魏延面前单膝跪下道:“启禀魏将军,火油井那边遭到敌军偷袭,士兵死伤近半,已经向西撤离了。”
果然被魏延猜到了,江东军目的是火油井,而不是城池,江东军怕自己派重兵防备,便赶在被烽燧发现前派先锋偷袭了油井,这让魏延心中紧张起来,下雉县的关键是油井而不是县城。
这时卢进也急道:“州牧不是有令,命我们在危机时直接填掉油井,现在该怎么办?”
魏延在前几天接到刘璟的命令,命令中说,如果情况危急,可直接用泥土填实油井,可现在情况是危急了,但油井却已经被偷袭,魏延不由暗骂一声,‘该死!’
他又问骑兵道:“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军队偷袭?”
骑兵战战兢兢道:“大约五百敌军,只是弟兄们正在吃晚饭,一时没有防备,被他们偷袭得手。”
魏延暂时无心责骂,他在急思应对之策,这时有士兵禀报,“周参军来了!”
魏延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参谋军事,险些把他忘了,周参军便是周不疑,他原是跟随徐庶的长史从事,是徐庶的得力助手,但刘璟担心魏延身边无谋,便将周不疑也派来协助。
周不疑年纪有二十岁,非常年轻,而且又是文弱书生,虽然年轻文弱,但这在谋士普遍年轻的荆州并不奇怪。
关键是周不疑为人清高,而且说话一向不留情面,让人很不喜欢,也正是这个缘故,无论魏延还是其他将士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有什么事也从来不去问他,实际上就是把周不疑当做了摆设。
魏延也极不喜欢这个参军,第一天便质问自己为什么丢了柴桑,让魏延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周不疑毕竟是州牧派来的参军,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州牧的意志,魏延还不能得罪他,只得忍不住心中不悦道:“请他过来!”
片刻,周不疑匆匆走来,急问道:“江东军是走水路,还是陆路?”
魏延淡淡道:“是从陆路过来,他们的先锋已经占领了油井?”
周不疑霍地转身,注视着魏延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魏将军为什么不多派兵力驻守油井?我前天就提醒过将军,油井兵力太少,为什么魏将军不听我的劝告?”
一连串的质问让魏延哑口无言,他脸上胀成猪肝色,怒道:“州牧的命令是在危急时填平油井,现在发现了敌情,我也立刻通知油井驻军动手,有什么不对?”
“可是结果呢?”
周不疑毫不留情地质问道:“我只问结果,还不是一样被江东军偷袭得手了吗?你就算点一百座烽火又有什么用?”
魏延气得眼睛喷火,肺都要气炸了,这时卢进连忙道:“烽燧刚刚点燃,这说明敌军主力还在二十里外,现在只是五百前锋夺取了油井,卑职愿意率领一千士兵,赶在敌军主力未赶到之前,重新夺回油井,填平了它们。”
其实魏延也是这个意思,‘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必须夺回油井,并填平油井,这样他们坚守下雉县,才不再受油井的牵制。
但不等魏延开口,周不疑立刻否定了卢进的请求,“不能去!去了必死无疑。”
此时魏延已经对他恼恨万分,如果他不说,魏延或许会再考虑一下,但周不疑却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魏延冷冷瞥周不疑一眼,毫不犹豫答应了卢进的请求,“卢将军可立刻率兵前往!”
这一次轮到周不疑气得脸色发白,胸脯剧烈起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烽火。
.........
下雉湖位于下雉县以南十几里外,自从发现溢出石炭油后,这里便成为江夏军的战略之地,此时,油井已经被丁奉率五百精锐夺取,而在湖的另一边,下雉县前来油井的官道两边,周瑜已率领六千人埋伏多时了。
这自然是周瑜之计,以他的行军隐秘,绝对不会让烽燧发现,但他却将计就计,派一千余人从烽燧前经过,引起了烽燧的报警,这便给下雉县守军一个错觉,认为江东军主力还在二十里之外,但周瑜却已经布下了大网,等待猎物上门。
这时,有斥候飞奔跑来禀报:“启禀护军,江夏军来了,只有一千余人。”
周瑜眉头一皱,才一千人,这似乎太少了一点,不够他填牙缝啊!不过周瑜眼珠一转,打了小的,不怕老的不来。
他立刻低声喝令道:“传我的命令,准备战斗!”
树林中,数千江东军弓弩上弦,瞄准了官道上远远奔来的一千江夏军。
此时天已经黑了,道路和两边的森林被漆黑的夜幕笼罩,树林不时传来凄厉的枭鸣,令人心神不宁。
但卢进唯恐江东军主力赶到,使他夺回油井的努力失败,他心急如焚,不断地催促士兵加快速度。
当队伍经过一片树林时,忽然传来一阵鼓声,顿时火光冲天,喊杀声大作,伏兵从四面八方杀来,一支军队从树林中冲出,为首之人正是周瑜。
.........
魏延一直在南城头注视着下雉湖方向的动静,他又不时回头望向东面的烽火,他心中也有点不安起来,江东军怎么会被烽燧发现,难道他的斥候都是摆样子的吗?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战鼓声和喊杀声,十几里外燃起了火光,魏延扶住城垛,紧盯着远处的火光,他脸色大变,他忽然明白过来了,江东军攻打油井就是一个诱饵,诱引自己上钩,他没有看出这一点,真的上钩了。
冷汗从魏延的额头流下,他现在该怎么办?救还是不救?如果自己这一次再失败,真的就没有面目去见刘璟了。
尽管魏延实在讨厌周不疑,但此时他也顾不上面子,急令左右道:“速去把周参军请来!”
片刻,周不疑匆匆赶到城头,他盯着远处的火光看了半晌,忽然回头对魏延道:“我们现在不能出兵!”
周不疑没有冷嘲热讽让魏延心中松了口气,他也不再敌对,问道:“为什么不能出兵?”
周不疑的性格便是清高而不善与人相处,有时候他并非是故意的嘲讽或者针对对方,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让人生厌,虽然他对魏延的态度也极为不满,但此时在危急时刻,周不疑也放下了心中的仇怨。
他对魏延解释道:“现在我们知道对方的情况,他们有多少兵力,部署在哪里?伏袭卢将军的兵力有多少?我们对面树林内有没有伏兵,这些都茫然不知,若我们仓促出兵,一旦再遭遇伏击,说不定连下雉县都丢掉。”
周不疑的解释合情合理,使魏延也渐渐冷静下来,可是....卢进怎么办?魏延又回头望向远处的火光,他心中焦虑之极。
“魏将军,不如佯救!”周不疑沉思片刻道。
魏延转身盯着他,“佯救!怎么个佯救法?”
周不疑苦笑一声,“我估计江东军会利用卢将军为诱饵,一时不会全力攻击,我们可以反利用他们这种策略,将江东军的兵力吸引过来,减轻卢进的压力,让他自己突围吧!”
魏延又低头苦思,似乎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只得叹口气道:“就依参军之言。”
第435章 决战序幕
下雉城外鼓声大作,五千军队从城内杀出,无数火把将城池照成白昼一般,喊杀声震天,魏延一马当先,率领大军冲出城门,早有江东探子飞奔去禀报周瑜。.
此时江东军已从四面八方将卢进的军队团团包围,鼓声如雷,无数箭矢射向包围圈中的江夏士兵,江夏军则聚集成方阵,举盾抵抗四面八法射来的箭矢,短短一刻钟,一千江夏士兵已阵亡近四百人,连主将卢进也中箭受伤。
江东军并不着急剿灭对方,而是制造声势,吸引城内的援救,这是典型的围城打援的策略,周瑜对这一千江夏军不感兴趣,他在等待城内援军杀来。
这时,一名骑兵探子飞奔来报:“启禀护军,江夏援军杀出来了,约四五千人,为首大将正是魏延。”
周瑜大喜,他立刻对丁奉道:“我留一千军队给你,连同你的五百部属,给我就地歼灭眼前的江夏军!”
丁奉在马上躬身接令,“遵令!”
周瑜随即分兵一千给丁奉,他则率领四千余人调头向县城方向奔去,他将迎头痛击魏延的军队。
箭矢渐渐消失,江东军如狼似虎般地发动了进攻,尽管江东军攻势骤紧,但卢进还是感到了压力减轻,他的西面和南北两边都没有了江东军的攻击,让卢进发现了机会,他立刻大喊道:“弟兄们,向南撤退!”
剩余的六百士兵调头向南拼命奔逃,丁奉大急,喝喊道:“追上去,全歼敌军!”
江东军在后面紧紧追赶,一口气追出七八里,就在这时,东面的树林中忽然射出了密集的箭矢,江东军措不及防,被射倒数十人,树林中鼓声大作,一片喊杀声,只见树林中人影晃动,不知有多少军队杀出乱来。
江东军队伍一阵大乱,丁奉惊得手忙脚乱,调头拨马便逃,兴奋追击的江东军变成了仓惶撤退,直到江东军逃远,树林中才跑出来一百余人。
他们是被江东军偷袭的油井驻军,为首军侯叫做孙志,他收拢了一百余名弟兄准备撤回下雉,正好遇到卢进兵败,情急之下,孙志伪装成伏兵,救了卢进等数百人。
孙志上前向卢进单膝跪下道:“卑职失守油井,有罪!”
卢进肩头中了一箭,士兵正在给他包扎,他点点头道:“你在关键时救了我们,我会禀报魏将军,准你将功折罪。”
孙志大喜,连忙道:”多谢卢将军,另外,卑职建议趁乱夺回油井。”
卢进摇了摇头,“我们已经中了江东之计,不要再轻举妄动,等待魏将军的命令。”
“遵命!”
卢进又吩咐一名士兵去给魏延送信,他随即整顿士兵,率众离开了官道,上山前往另一座军堡栖身。
........
周瑜率领军队奔出五六里便发现了不对,江夏守军只在离城数里外拼命叫喊击鼓,声势很大,却没有继续行军,周瑜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敌人的围魏救赵之计,他心中大怒,急令身边一名牙将,“速率本部增援丁将军,务必全歼敌军,不准放他们逃走!”
牙将率领一千江东军掉头支援丁奉,周瑜又咬牙令道:“加快速度,不准江夏军逃回城!”
.......
魏延只率军奔出三里便不再前进,他一面命士兵制造声势,同时紧密观察江东军的动静,不多时,一名斥候飞奔而至,急声禀报道:”江东军主力正向我们杀来,相距只有四里了。”
“有多少人?”魏延又问道、
“大约三四千人。”
魏延有些动心了,他带出五千军队,如果对方只有三四千人,那是否可以和江东军一战?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在魏延脑海里闪过,他叹了口气,烽火明明发现了敌军大队,一旦激战胶着,敌军从后方袭击自己,恐怕就完了。
他不再有侥幸之心,立刻令道:“撤回城去!”
五千人后军变成前军,迅速向城内撤离,待周瑜军队赶到城下时,江夏军早已撤得干干净净,数千把弓弩在城头对准了他们,江东军没有攻城器械,无奈,周瑜只得率军在富水对岸驻扎,等待柴桑城的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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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曰中午,富水河口外的江面上出现了一支由五百石货船组成的船队,大约有五十艘,首船船头上插着江东军的东吴旗,这便是孙权派去支援周瑜的船队,除了五十艘货船外,还有一千江东水军。
孙权明白周瑜的策略,就算暂时无法夺取下雉城,但也可以将下雉出产火油运回柴桑,这只是第一次试探姓运油,如果顺利,就将派船大规模运送火油。
徐盛站在船头,警惕地注视着江面,他有点担心江夏水军出现,此时,他们距离富水河口已经不远,徐盛可以远远看见数里外的河口,就在这时,有士兵指着远方大喊起来,“徐将军,敌军船队!”
徐盛也看见了,只见北方水面上出现无数黑点,密密麻麻,足有数百艘战船,徐盛大吃一惊,立刻摆手道:“停止前行!”
江东船队停了下来,徐盛紧张地注视着远方的船队,船队越来越近,声势越来越浩大,不止是几百艘,而是上千艘,江面响起了号角声,低沉的号角声直冲天际,令人心惊胆战。
徐盛意识到,这是江夏军的主力出现了,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
他立刻命令手下道:“速去通报护军,就是江夏军主力出动了。”
亲兵跳上一艘船,迅速向富水河口驶去,徐盛沉思片刻,当即令道:“立刻调头返航!”
船队迅速调头,放下船帆,众人划桨,向柴桑城疾速驶去。
这支到来的大军正是刘璟亲自率领的八万江夏军主力,以及一千二百艘大小战船,黄忠和赵云率陆军主力在皖县全歼程普的军队,扭转了整个战局,使决战的时机逐渐成熟。
此时刘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战争准备,军队完成调集,粮草充备,各种武器物资也准备完毕,士气高涨,民众支持,刘璟亲自率领大军征伐江东军。
大船之上,刘璟站在船头远远注视江面,他也看见了远方的船队,这显然不是什么商船队,这是江东的船队,他们是要驶入富水,难道下雉县出事了吗?
刘璟心中疑惑,他此时还没有得到魏延的消息,这时,桅杆上的眺望兵大喊:“前方船队掉头逃走了!”
果然,船队掉头向南驶去,刘璟对下雉县的情况有些担忧起来,旁边贾诩笑道:“如果下雉县发生情况,魏将军必然会放鸽信通知我们,而我们是昨天中午出发,要么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若有异常也一定是发生在昨天晚上,所以我们没有得到消息。”
刘璟点点头,贾诩分析得很对,应该是昨天晚上下雉县出现了情况,忽然,远方河口的烽燧燃起了烽烟,竟然是三柱烽烟,这就表示下雉县出事了。
大船顿时一片窃窃私语,贾诩眉头一皱道:“或许烽燧是想告诉我们,陆路上的烽火点燃了。”
没有江东军从水路进攻,那么陆路方面一定出现了情况,刘璟的心中立刻担忧起来,回头令李俊道:“你速率三千军和百艘战船赶往下雉县,要小心,不要被敌军用火油烧船。”
“卑职遵令!”
李俊下了大船,率领百艘中型快船离开了船队,向下雉县方向驶去,刘璟随即下令,“不要再管下雉县,船队全速向柴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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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终于得到了程普的消息,吕蒙船队返航,告诉了他一个令人万分震惊的噩耗,程普军队在皖水被江夏伏击,三万军队被击溃,全军覆没,程普只率几千残军向东败逃。
这个消息让孙权足足有一刻钟没有说出一句话,他随即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柴桑城,整个柴桑内都在议论此事,各种各样的消息在疯狂传播。
有消息说江夏军继续向东进军,已和空虚的京口城隔江相望;也有消息说,江夏军已在芜湖渡江,沿溧水杀向东吴城;
还有消息说,曹艹起兵三十万从合肥南下,大举进攻江东。
各种各样的消息在柴桑城内传播,人心惶惶,军心开始动摇起来。
孙权住的院子大门外,聚集了数十名文武官员,每个人脸上的显得十分焦虑,吴侯将自己关在屋里已经整整一天,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却躲避了,让众人都十分焦急。
这时,张昭从院子里出来,众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问道:“吴侯怎么说?”
张昭叹了口气,沮丧道:“吴侯还是不肯见我,无论我怎么说,他一点声音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声大作,黄盖连忙将张昭拉到一旁,低声道:“城内消息传得很猛烈,军心有点动摇了,必须要吴侯出面安抚军心才行。”
张昭眉头一皱道:“吕子明再三向我保证,他已严令知情的手下不准泄露一点消息,消息怎么会传出去,莫非城内有江夏的探子?”
黄盖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吴侯必须要露面了,必须要安抚军心,负责军队出现逃兵,那就麻烦了,他急道:“有没有探子且先放一放,军师再去劝劝吴侯,军队要出乱子了。”
张昭也很为难,他知道孙权必然深怨自己,所以才不理会自己,若要劝,也必须让别人劝,最后是让周瑜劝,才会有消息,这时侍卫高声道:“徐将军来了!”
只见徐盛大步从外面走来,他急声道:“吴侯在哪里?我有紧急消息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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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振奋军心
徐盛焦急声音引来众人一片惊愕的目光,张昭快步上前问道:“徐将军,出了什么事?”
徐盛连忙行礼道:“禀报军师,卑职在半途遇到了江夏军的主力南下,有上千艘战船,即将抵达柴桑了!”
众人一片哗然,江夏主力竟然杀来了,黄盖急问道:“那你有没有去通报周护军?”
“卑职已经派人去通报了。.”
张昭脸色极为难看,江东军遭遇一连串的打击,实在是在太被动了,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吴侯,但形势摆在这里,不容他回避,他心中叹息一声,对徐盛道:“徐将军请跟我来!”
他又一次带着徐盛走进了院子,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房门口站着四名泥雕一般的侍卫,张昭走到门口高声道:“启禀吴侯,徐将军有要事禀报!”
房间里没有声音,张昭无奈,给徐盛使了个眼色,徐盛上前道:“启禀吴侯,卑职在去下雉县的半路遇到了江夏军主力,足有上千艘战船,声势浩大,卑职急急赶回柴桑,他们也应该不远了。”
房间里传来低低‘啊!’的一声,随即只听孙权嘶哑着声音道:“徐将军请进!”
徐盛推门进了房间,张昭也想跟进去,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有动,吴侯说得很清楚,徐将军进去,可没有包括他。
张昭无奈地负手在院子里踱步,他心中也有点乱,但理智告诉他,程普不过一败而已,还远没有一败涂地的程度,倒是吴侯的负气关门,有点自乱阵脚了。
片刻,徐盛从房间里走出,张昭立刻低声问道:“吴侯怎么样?”
徐盛小声道:“就是气色不太好,别的没什么,也很冷静,没有一点慌乱,命我即刻通知周护军撤回来,另外命我暂时负责水寨防御,卑职要立刻去水寨。”
张昭松了口气,看样子吴侯已经相通了,他点点头,“去吧!”
徐盛快步走了,这时,房间里又传来孙权的声音,“命黄盖将军和子敬来见我!”
侍卫出去了,张昭再也忍不住道:“吴侯,微臣有话要说。”
冷静片刻,传来孙权淡淡的声音,“我没事,军师去休息吧!外面众人都去休息,恢复正常。”
张昭呆了一下,这是把自己排除决策圈的意思,他忽然明白过来,吴侯已经选择了周瑜的主张,放弃了自己的主战,他心中苦涩,只得行一礼,默默向院子外走去。
房间里孙权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勃然大怒,他显得很平静,事实上,他并不是受程普之败打击,而是他想静下心,好好想一些事情。
孙权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后院的几株桃树,桃花早已谢去,枝头挂满拇指大的小毛桃,他成为江东之主已有数年,几年来他肩头始终压着重重的担子,他的父亲为江东打下了基础,而兄长又统一江东,建立了政权。
他站在父兄的肩膀上成为江东之主,他不甘心永远呆在父兄的阴影之下,也渴望着能超过父兄,统一南方便成为了他最大的心愿,也成为这么多年一直压在肩头的重担。
建安九年第一次西征虽然惨败而归,但他并不甘心,他一直在厉兵秣马,等待第二次机会,这次赤壁之战,曹操大败北归,江夏军再一次显示出了强大的水上实力。
其实孙权也有点犹豫,此时出兵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江夏军的强大让他害怕,他很清楚,如果此时不战,他永远不会有机会,正在在这种不得即失的心态之下,他做出了出兵的决定。
而曹操把南郡让给他,不过是一个引子,而绝不是根子。
孙权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理智很清醒,程普的全军覆没已经预示着他此次西征的失败,只是他该怎么面对这次失败,他统一南方的雄心壮志终将成为泡影。
“卑职黄盖求见!”房间外面传来黄盖的声音,打断了孙权的思路。
孙权走回位子坐下,沉声道:“进来!”
黄盖走进房间躬身施礼,“参见吴侯。”
“黄将军,军队士气如何?”孙权平静地问道。
黄盖摇摇头,连忙道:“启禀吴侯,流言太多导致军心不稳,恳请吴侯前去安抚军心。”
孙权淡淡一笑,“不需要我去安抚,你集中将领说几句就是了,让他们传达给士兵。”
黄盖咬紧牙关问道:“那卑职该怎么说?”
“你承认我们战败,不过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江夏军也是惨胜,我们阵亡一万,他们阵亡八千,无力东进,就这么说吧!”
“卑职遵命!”
黄盖转身要走,孙权又叫住他,“另外,我决定重新任命公瑾为大都督,免去程普大都督之职,好好协助公瑾吧!”
黄盖呆了一下,“遵命!”他答应一声,急急出去了。
孙权叹了口气,还是得靠周瑜啊!
这时鲁肃出现在门口,躬身道:“吴侯找微臣吗?”
鲁肃在半路遇到了吕蒙的船队,和吕蒙一起回到柴桑,他大概已经清楚目前的战局,对江东非常不利,就在刚才,他也听说江夏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更让他忧心忡忡。
孙权看了看他,笑道:“快进来坐下!”
鲁肃走进房间,在一旁坐下,不敢多言,孙权苦笑了笑,“子敬心中一定在嘲笑我吧!”
鲁肃吓得连忙跪下,“微臣不敢有半点嘲笑。”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孙权沉吟片刻,叹息一声道“子敬,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鲁肃紧咬一下嘴唇说:“微臣觉得,陆上失败对我们水军并没有什么影响,江夏军的胜利也不能支援刘璟,只是军心士气问题。”
“你错了!”
孙权摇了摇头,“江夏军损失不大,如果我是刘璟,我会命赵云或者黄忠继续向东进军,兵压京口,这对打击江东的军民士气将有不可估量的后果,另外,没有程普军队兵压武昌,我此战必败无疑,影响其实很大。”
鲁肃哑口无言,他只是想安慰孙权,但孙权却很清楚,看得比他透彻,半晌,鲁肃苦笑道:“那吴侯打算怎么办?”
孙权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想让你去找刘璟,谈一谈两家罢兵。”
鲁肃愕然,“吴侯是要微臣....去求和?”
孙权点点头,“只要能保住江东军顺利撤回江东,我愿意向他求和。”
鲁肃缓缓点头,“微臣明白了,这就去!”
孙权忽然压低声音,“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切不可告诉第三人,连公瑾也不能说!”
鲁肃当然知道这会极大损害主公威望,绝对不能说出去,他连忙点头,“吴侯放心,微臣心里如明镜一般。”
孙权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告诉刘璟,如果他愿意,我把尚香许配给他为从妻,孙刘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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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军的战船终于浩浩荡荡抵达了柴桑,一千余艘战船在柴桑外的江面上列成了巨大的方阵,宽十里,长三十余里,声势极为浩大壮观,这是水战中的摆阵,用气势来压倒对方,这比军队摆阵还要更加震撼人心。
城头上,数千江东军呆呆地望着江面上声势浩大的江夏军,每个人脸色惨白无比,心中充满了恐惧,这时一名年轻士兵吓得蹲了下来,在城墙边缩成一团,捂着脸放声大哭,“我要死在这里了,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窝囊废!”
孙尚香冲上来,狠狠一脚向士兵踢去,斥骂道:“贪生怕死,你还是军人吗?”
年轻士兵吓得不敢吭声了,孙尚香又踢他一脚,“给我站起来!”
士兵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孙尚香抽出剑指着他咽喉,“你就算死,也要站着死,听见没有!”
“卑职听见了。”
孙尚香收回剑,望着周围望着她的数百士兵,她高声喊道:“大家都是江东的好男儿,是军人!就算死,也要战死沙场,切不可懦弱,让你们父亲蒙羞,让你们的儿子感到耻辱,振奋起精神来,不过是战船,我们江东也有,绝不比江夏军差!”
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城头上,数千名士兵呆呆地望着她,每个人都被她的言语感染了,一种战死沙场的勇气在每个人缓缓燃起,年轻士兵眼中涌出泪水,他忽然高举手臂喊道:“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投降!”
“男儿战不畏死!”
“公主万岁!”
江东军士气高涨,欢呼声响彻天际,连水寨的一万多军队也跟着高呼起来,黄盖远远站在城边注视着孙尚香,他眼睛也有点湿润了,谁再说公主是江东的麻烦?她是江东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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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水寨的江东军的欢呼声传到了江面上,刘璟凝神细听,忽然笑了起来,对贾诩道:“军师听到什么了吗?”
贾诩表情有些奇怪道:“微臣好像听见在喊公主万岁。”
“我也是听见这句喊声,难道尚香公主也在军中不成?”
“应该是,而且她应该是在振奋军心,州牧听听这喊声,很有士气!”
刘璟冷笑一声,“再有士气又有何用,迟早会葬身江底!”
他见摆阵效果不大,便下令道:“传我的命令,船队停驻北岸!”
桅杆上令旗招展,江夏军战船开始缓缓掉头,陆陆续续向北岸驶去。
第437章 鲁肃求和
夜晚,鲁肃乘一艘小船从水门离开了柴桑城,向江北岸缓缓驶去,船只渐渐靠近了江夏军的临时水寨,所谓临时水寨,就是一艘艘大船首尾相连,形成了外围防御。
鲁肃的小船距离江夏军临时水寨还有两里,几艘巡哨船便发现了他,士兵大喊:“是什么人?”
鲁肃连忙高声道:“我是吴侯使者,奉命求见刘州牧。”
一艘哨船驶近,船上屯长认出了鲁肃,“原来是鲁公!”
“正是!”鲁肃笑眯眯拱手道:“特来求见你们州牧,还烦请带我入寨。”
“鲁公请随我们来!”鲁肃多次前来江夏,将士们都认识他。
哨船将鲁肃船只领进了水寨,在大营门口等待了片刻,记室参军董允快步迎了出来。
“鲁公,州牧有请!”
“有劳董参军了!”
鲁肃呵呵一笑,跟着董允进了大营,向中军大帐而去,江夏军驻营还没有完成,规划道路、搭建帐篷,士兵们来来去去,营地内十分忙碌。
“请问参军,州牧今天心情如何?”鲁肃面带笑容,却又小心翼翼问道。
鲁肃深知他此次担负的重任,他心中很紧张,甚至感觉刘璟的心情也会影响到他这次求和的成果。
董允感觉到了鲁肃的紧张,微微一笑道:“鲁公觉得州牧的心情会影响大局吗?”
鲁肃也笑了起来,轻轻舒一口气,他是有点多虑了
大帐内,刘璟背着手来回踱步,耐心地等待鲁肃的消息,坦率地说,刘璟并没有想到鲁肃会来,但鲁肃的到来并没有让他吃惊。
他当然知道鲁肃为何而来,程普军队的覆没,江东的北方大门洞开,就已经预示着孙权这次西征的失败。
作为一个理智的江东领导者,孙权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然会以最小的代价全身而退,而鲁肃的到来不过是一次试探,试探江东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对于刘璟,他也同样急于结束与江东的战争,集中精力西扩,但他必须要有长远的战略眼光,一定要借这次机会打瘸江东,否则江东还会趁他无暇顾及荆州之际再次卷土重来,这一战他至少要保证江东十年内无力西征。
同时他又不能打得太狠,给曹操可趁之机,他必须把握住这个度,让孙权不敢再西征,却又保存一定的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心理上击垮对方,让江东上下从内心深处畏惧荆州。
这时,亲兵来报,“启禀州牧,鲁肃已经入帐了。”
刘璟点点头,坐了下来,象老僧入定一般,进入冥想状态
鲁肃跟随董允走进一顶大帐,让他意外的是,在帐中等候他之人并不是刘璟,而是贾诩,顿时让鲁肃一阵愕然,回头望向董允,意思是说,‘怎么不是刘州牧?’
贾诩呵呵一笑,“州牧身体有些不适,特让我替他接待鲁公,鲁公请坐吧!”
鲁肃忽然明白过来,刘璟必然已经看透自己只是为试探而来,他当然不会过早摊牌,而是抽身隐入帐后,把贾诩推到前台,同样来试探自己,想到这,鲁肃无奈地苦笑一声,上前行一礼坐下。
董允命士兵上茶,他也坐在一旁,他以记室参军的身份参与接见鲁肃,足以显示出刘璟对这次会谈的重视,董允的存在就是一种表示诚意的姿态。
鲁肃沉吟一下道:“我们在柴桑之战中,抓获了近两千江夏军战俘,想和贵方谈一谈战俘的交换问题。”
贾诩眯眼一笑,“原来鲁公只是来谈战俘问题,那就不用我参加了,我去把甘将军请来,战俘问题由他负责,请鲁公稍坐。”
说完他起身要走,鲁肃顿时急了,连忙道:“战俘只是一方面,还有别的要事和贵军商议,请贾军师留步。”
贾诩又坐了下来,笑而不语,等待鲁肃继续说下去,鲁肃已经知道自己被贾诩看透了,他不能再兜圈子了,索性直入正题。
鲁肃沉吟一下道:“由于山越在会稽闹事,江东内部不稳,吴侯想结束这场战役,特命我来和贵军商量。”
他刚说完,旁边董允便气愤地说道:“擅自撕毁协议,攻占我柴桑,当我们荆州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贾诩一摆手,止住了董允的愤怒,依然笑眯眯道:“什么事情当然都可以商量,只要吴侯能表示出足够的诚意,我想我家主公一定会记起和吴侯的兄弟之情,恭送吴侯回江东。”
鲁肃胀红了脸,半晌才呐呐道:“不知军师指的诚意是什么?能否向肃明言。”
“呵呵!只有几个小小的要求罢了。”
“军师请说!”
贾诩笑得如狐狸般奸诈,不紧不慢道:“第一个要求,希望吴侯长子孙登来江夏读书。”
第一个要求鲁肃就不能接受,说得好听,什么来江夏读书,分明就是来江夏当人质,而且长子还年幼,尚不足一岁,怎么可能来荆州?
他急忙道:“吴侯有意将其妹尚香公主许配给楚侯为从妻,荆吴两家以结秦晋之好,我觉得这足以表示吴侯的诚意,吴侯长子尚年幼,来江夏读书之事,我看就免了吧!”
贾诩大笑起来,“这是好事情啊!不过还要请示州牧本人是否愿意,另外,吴侯不也要请示吴老国太吗?此事且放在后面商议,当然,我们也知道吴侯长子年幼,可以再商量嘛!”
鲁肃明白贾诩的意思,既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行,也就是说,孙登为质这一条荆州不肯取消,但有商量的余地,也就是说,可以用别的条件来交换。
他点点头,“请贾军师继续说。”
“后面还有三条,我就一并说了吧!”
贾诩态度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十分坚决,用态度的变化来表示后面三条不容商议,“第二条是补偿,我们要求江东赔偿粮食一百万石,准许五年之内赔清;第三条是江东不得拥有五百石以上战船,五百石以上战船必须全部销毁;第四条便开放贸易,江东不得禁止和荆州的贸易,包括铁矿和粮食贸易都必须放开。”
鲁肃仿佛一步步踏入深渊,他心中极为苦涩,后背直冒冷汗,除了第四条可以接受外,其他三条吴侯一条都不会接受,太苛刻了,简直要置江东于死地。
鲁肃叹息一声,“除了第四条我可以答应,其余三条我都无权答应,只能回去禀报吴侯,也请贾军师转告刘州牧,希望他能够理智冷静,提一些江东能够接受的条款,言尽于此,肃告辞了!”
贾诩给董允使个眼色,董允起身道:“我送鲁公出去!”
鲁肃心中不满,转身愤然而去,贾诩却笑着目送他走远,这才出帐去见刘璟。
他走到中军大帐对侍卫道:“请替我禀报州牧。”
“不用禀报,军师请吧!”
贾诩走进大帐,见刘璟负手站在地图前,便笑问道:“州牧真有这么冷静吗?”
刘璟微微一笑,“这么快就会面结束了,我当然知道是什么结果,所以也不必期待。”
“但也有意外的收获。”
“哦?是什么?”刘璟好奇地笑问道。
“吴侯想把尚香公主许配给州牧为从妻,以效秦晋之好,这不是意外收获吗?”
刘璟苦着脸道:“我可不敢娶那个勇烈公主,半夜里她会把我一刀刺死在榻上。”
贾诩大笑,连旁边几名侍卫也忍不住‘噗!’笑出声来,刘璟回头瞪了几名侍卫一眼,又问道:“还有什么收获?”
“别的就没有了,什么交换战俘,我估计州牧也不感兴趣,看得出,孙权想用最小的代价脱身,所以州牧提出的四个条件,除了第四个可以答应,其余他们都不能接受。”
说到这,贾诩低声笑问道:“一百万石粮食,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刘璟呵呵一笑,“既然孙权想来做生意,那我自然会漫天开价,他不答应,那就打,把他打瘸了,他自然就会答应了,战争不就这么回事吗?”
贾诩点点头,由衷赞道:“主公越来越高明了。”
刘璟看了一眼贾诩,贾诩居然称自己主公,看来他真的要认主了。
贾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变化,他沉思一下又补充道:“既然孙权求和,说明他已经有了退意,为了防止江东军从陆路撤离,建议我们加强陆路方面的监视。”
刘璟点了点头,“确实很有必要!”
鲁肃心事重重地返回了柴桑,小船顺着漕河进了第一道水门,里面是瓮城,还要再过一道水门才进入内城,刚进入瓮城,旁边岸上便传来一个年轻女人冷冷的声音,“鲁参军,你擅自出城,去哪里了?”
鲁肃一回头,原来是尚香公主,手执一支锐利的长矛,正冷冷地盯着他,鲁肃连忙拱手道:“回公主话,鲁肃奉吴侯之命出城,并非擅自出城。”
说完,他取出孙权金牌,出示给孙尚香,孙尚香却不睬他那一套,手中长矛一挥,锋利的矛尖顶住了鲁肃的胸膛,哼了一声,“鲁参军,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去见刘璟了?”
孙尚香之所以这么威逼鲁肃,是因为刚才她遇到步骘,步骘笑容怪异地恭喜她,让她心中不解。
孙尚香虽是勇猛刚烈之女,但她同样也有冰雪聪明的一面,她明白对一个未婚女子说恭喜是什么意思,必然和她的终身大事有关,她又听说鲁肃出城了,心中便有了疑惑,特地站在瓮城内等他回来。
鲁肃感到胸前一阵刺痛,矛尖刺入他的皮肤,只得叹口气道:“这是军国大事,公主何必插手?”
“哼!我才不管什么军国大事,我只要你发誓,你出去之事和我无关。”
鲁肃面露难色,他不是会说谎之人,这让他怎么发誓?
他这一犹豫,孙尚香立刻看出来了,她一把抓住鲁肃衣襟,将他揪上岸,抽出青月剑顶住他的脖子,咬牙低声问道:“你说!兄长是不是想把我嫁给刘璟?”
鲁肃苦笑一声道:“刘璟是天下英雄,英武不凡,年龄也和公主相当,公主难道还看不上他吗?”
“呸!”
孙尚香满脸怒色,“谁愿嫁给他,他是江东仇敌,我欲杀之而不得,莫说嫁给他了,做梦吧!”
鲁肃摇了摇头,黯然道:“公主就是想嫁给他恐怕也很难,江夏的条件太苛刻,我们无法接受,公主不要想得太多了。”
孙尚香本想问什么条件,但一转念,这不是自己该问的话,她放开了鲁肃,恨声道:“既然敢西征,就该有承担失败的勇气,大丈夫战死沙场,还有儿子可以继承事业,有什么好谈的,兄长非要去自取其辱,堕父兄威名,只会让天下人不耻。”
鲁肃不由肃然起敬,他心中也有一丝惭愧,自己的见识和勇气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子,他默默点头,“公主骂得好,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泄露出去,吴侯再三叮嘱过。”
“我什么都不知道!”孙尚香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城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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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孙权的抉择
房间里,孙权黑着脸听完鲁肃的汇报,他‘砰!’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简直欺人太甚!”
孙权负手在房间里来回疾走,他简直不敢相信刘璟竟然会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让自己年幼的儿子为人质,赔偿粮食百万石,不能拥有五百石以上的战船,全面放开贸易,这简直就是要毁掉江东。
“我一条都不会接受!”孙权咬牙切齿道。
鲁肃叹了口气,他觉得吴侯失态了,失去了冷静,这可不是一国之君的仪态,他低声提醒道:“吴侯这样盛怒,或许正中了刘璟之计。”
孙权一怔,鲁肃这句话如一盆冷水似的泼在他头上,他慢慢负手走到窗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良久他才缓缓道:“子敬觉得这样的条件我能接受吗?”
“当然不能接受!”
鲁肃毫不犹豫道:“我当场表态,吴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不过”
鲁肃迟疑一下又道:“今天这些条件是贾诩向我提出,并非刘璟亲口说出,所以微臣以为,这不是真正的条件,还可以讨价还价。”
孙权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么高的价,还能怎么样讨价还价呢?八十万石,还是六十万石,销毁两千石战船,还千石战船,送我儿子去,还是让兄弟去,我们都承担不起,子敬,你明白吗?刘璟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啊!”
说到这,他回头对门口侍卫道:“去把周都督请来!”
‘周都督?’鲁肃愣了一下。
孙权淡淡一笑,“公瑾已经回来了,我撤销程普都督之职,重新任命公瑾为大都督,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鲁肃心中倒有点失望了,应该说吴侯也没有和谈的诚意,只是让自己去试探一下,稍遇挫折,就不肯再谈下去了,刘璟和吴侯双方都在试探,都不肯让步,看来是要决一死战了。
其实鲁肃也没有看懂孙权的内心,孙权内心很矛盾,战与和各占五成,一方面他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手中还有六万水军精锐,还有柴桑城可以依靠,他认为自己还有取胜的机会。
另一方面,程普的全军覆没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害怕水军也会全军覆没,所以想用最小的代价脱困东去。
但刘璟看透了他的心机,以天价条件堵住了他最小代价脱困的企图,逼迫孙权不得不战。
这时,周瑜走进了书房,周瑜是刚刚才快马加鞭赶回来,他的军队还在返回的半路,他得到徐盛的报信,当然知道形势严峻,江夏主力顺江南下,他们的火油自然也就运不出去了。
没有火油的下雉城已经不重要,周瑜便放弃了夺取下雉城,急急赶回柴桑,他上前深施一礼,“参见吴侯!”
“先坐下!”
孙权还是没有回头,而是淡淡说道:“子敬,你把见对方的情况告诉公瑾吧!”
鲁肃便将他去江夏军和谈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周瑜,周瑜心中也有了几分怒气,“吴侯,刘璟丝毫没有诚意,不用再谈了。”
孙权点点头,“子敬先下去休息吧!其他人都下去。”
鲁肃起身告退,几名侍卫也都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孙权和周瑜两人,孙权这才转身注视着周瑜,“我想知道,我们究竟有几分胜机,你照实告诉我。”
周瑜沉思良久道:“坦率的说,我们只有三分胜机,这并不是因为程将军在庐江之败,而是我们实力不及所致。”
孙权坐了下来,问道:“你认为我们哪方面不如江夏军,火油吗?”
周瑜笑了笑解释道:“火油只是一方面,现在我们也有火油,量虽少,但毕竟能发挥作用,关键是时机,此次西征正好是江夏军战胜曹军之后,士气旺盛,又是本土作战,有同仇敌忾的心理优势,而我们千里跋涉西征,士兵离开乡土远征,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利因素,此长彼消,所以我们只有三成胜机。”
“只有三成?”孙权低低叹息一声,神情显得有些失落。
周瑜沉思片刻道:“如果吴侯只是想撤军,或许微臣倒有一个冒险的计划。”
孙权大喜,连忙道:“公瑾请说!”
周瑜笑道:“可以用金蝉脱壳之计,明战暗退,用水战吸引刘璟,但我们实际上从陆路撤军,这样便可以保存主力,用最小的代价撤回江东。”
孙权呆了一下,“公瑾的意思是说我们放弃战船?可这里有我们江东近七成的战船,如果丢掉了,我们至少三五年内翻不过身来,这和刘璟要求我们放弃五百石以上战船有何区别?”
周瑜点了点头,“没有所失,不会有所得,不仅是战船,至少还要放弃一万军队,才能保证主力平安东撤,而且”
说到这,周瑜停住了,他发现吴侯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他耐心地等吴侯思考。
孙权惊觉,连忙道:“我在听着,公瑾请继续说下去。”
周瑜这才继续道:“而且必须今晚就撤离,派军船夜袭江夏军水寨,同时主力军队向东撤离,连续行军三天才能摆脱江夏军的追杀。”
“为何今晚就要撤离?”孙权不解地问道。
“很简单,因为吴侯已经派子敬与刘璟和谈了,暴露了主公示弱的心思,刘璟焉能不防我们从陆路撤走,所以时间非常紧迫,必须今晚就撤离。”
孙权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道:“让我考虑一会儿,再考虑考虑。”
周瑜独自一人坐在外间默默地喝茶,他很了解吴侯,吴侯表现出的犹豫让周瑜明白了,吴侯不会采纳自己的方案,吴侯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放弃所有战船和一万军队,吴侯不肯接受。
更关键是,吴侯此时还抱着一丝侥幸,至少还有三分战胜江夏军的希望,这让周瑜已无话可说。
这时门开了,孙权从里间出来,慢慢走到周瑜面前问道:“刚才公瑾说,如果两军决战,我们至少有三成的胜机,有什么办法增加到五成呢?”
周瑜沉默片刻道:“如果振奋军心士兵,再注重临战发挥,或许可以有四到五成的胜机,但我真不能保证。”
孙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笑得很勉强,笑意只是一闪而过,神情随即变得凝重起来,他双拳捏紧,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决定明天先和江夏一战!”
次日清晨,八千军队整齐地站在柴桑站在城下,盔甲鲜亮,士气高昂,在城门前已搭建了一座一丈高的木台,孙权身着金盔金甲,手握古锭刀,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士兵们。
在他身后,周瑜和黄盖则分别站在两边,周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而黄盖则有点激动,他手执长枪,身着铁盔铁甲,威风凛凛。
这时,孙权将古锭刀高高举起,厉声大喊:“这便是乌程侯的古锭刀,是江东军的镇军之刀,在这把刀下,从无战败,今天这把刀将护佑你们出征,扬我江东军威,击败荆州军!”
八千将士一起振臂高喊:“击败荆州军!”
喊声响彻天空,孙权回头注视着黄盖,“黄将军听令!”
黄盖大步走出,单膝跪下道:“末将在!”
孙权接过虎符和金令箭,递给黄盖,“这一战我就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卑职绝不会让吴侯失望!”
孙权点点头,又对八千将士高声大喊道:“杀敌一人,赏黄金五两,良田十亩,杀死或活捉敌军主将者,赏黄金千两,儿郎们,拼死一战吧!”
江东军顿时士气高昂,杀机腾腾,孙权抽出战刀一指水寨,“出战!”
八千江东军在黄盖的率领下,列队向水寨走去,他们分别登上了一百艘千石战船,这时城头上号角声长鸣,“呜——”号角声响彻柴桑城,一艘艘战船缓缓驶出水寨,向江面驶去。
与此同时,江面上早有江夏水军斥候发现了情况,驾驶快船赶回了江夏军水寨……
刘璟在和鲁肃谈判后,便知道了江东军有撤退之意,他连夜调兵从陆路堵截江东军东撤。
得到禀报,刘璟和数十名将士赶到大船之上,远远眺望长江对岸,柴桑的江面极宽,足有十余里,众人已经看见了江面上出现的小黑点,大概有百艘战船,而且都是千石战船。
不等刘璟开口,甘宁上前一步抱拳道:“卑职愿领军出战,给江东军迎头痛击。”
刘璟赞许地点了点头,此战非甘宁不可,他又对沈弥和娄发二人道:“沈将军和娄将军可为左右副将,我给你们一万水军,战船百艘,给我痛击江东军!”
“遵令!”两人快步离去。
这时,旁边贾诩低声笑道:“我倒觉得败了更好一点。”
刘璟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虽然可以迷惑孙权,但这也会影响士气,还是步步为营,将他彻底击败。”
贾诩点点头笑道:“以明计胜之也可以,不过我还是喜欢做一点手脚。”
说到这,贾诩对刘璟附耳低语几句,刘璟会意,笑道:“可以,就依先生之计。”
这时,江夏军水寨中也号角声齐鸣,低沉的号角声在江面回荡,一艘艘体型巨大的战船劈波斩浪驶出水寨,浩浩荡荡向江面上杀去,甘宁站在三千石的主船之上,目光凌厉地注视江面。
他很清楚,这次战役只要战胜江东军,他们就是南方的水上之主,甘宁见船队已经在水面展开,大声喝令道:“擂鼓摆阵!”
‘咚!咚!咚!’鼓声如雷,一艘艘战船分别聚集,士兵们士气高昂,期待着和河江东军一战,争夺水上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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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水上争霸
两支船队在江面缓缓靠近,相距数里,江夏和江东两支军队都是水上精锐之军,极善于水战。
他们几乎都在进行水上布阵,江东军以二十艘战船为前锋,准备冲入敌军阵地的腹心,围攻敌军主船。
而江夏军摆出两翼阵,南方水军又形象地称这种阵为水蝎阵,沈弥和娄发各率二十艘战船为左右蝎钳,留十艘战船为蝎尾,甘宁则率五十艘战船为蝎身。
这是水战中的经典战法,对配合和指挥的要求都极高,稍有缓慢就会被敌军断钳断尾,可一旦配合默契,却又威力十足。
黄盖虽然在和曹军一战中因轻敌而被擒,但他依然江东军的水战老将,声望很高,经验极其丰富,他一眼看出江夏军摆出了水蝎阵,令他心中暗暗吃惊。
水蝎阵要么容易攻破,要么威力极大,如果是江匪水贼摆出这种阵型则属于前者,可一击而破,但江夏军显然不会容易被击破,他们具有强大的水战实力,摆出水蝎阵必然是胸有成竹。
旁边副将徐盛低声道:“我们用菱阵恐怕不太好,卑职建议改列雁行阵。”
黄盖摇了摇头,“阵型不在于好坏,而在于熟练程度,雁行阵我们不熟,反而会被敌军所破,用菱阵,集中攻击蝎身,蝎身一破,钳尾皆毁。”
“卑职明白了。”
黄盖随即对徐盛道:“丁将军可为破敌前锋,但他年轻好勇,我担心他会贪功轻进,你可率二十艘船接应他,我率主力替你们撑住两边蝎钳。”
“遵命!”
徐盛下了主船,上了自己的战船,他一挥绿色战旗,率领二十艘战船紧紧跟随前锋丁奉的战船。
黄盖大喝一声:“擂鼓出击!”
.........
一场激烈的水战在江面上爆发,两百艘战船犬牙交错,逐队厮杀,大江上箭如飞蝗,石砲攻击,击中敌军船身,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十几艘战船的船帆被燃烧的火油泥击中,在江面上迅猛燃烧起来,惊恐万分的士兵纷纷跳江求生。
这次出战,江东军也携带了一千桶曹军支援的火油,他们也使用火箭和投石机抛掷火油桶,双方的火油使整个江面上变成了一片火海,水战变成了火战。
江东军的战术很明显,擒贼先擒王,杀入敌军腹地,企图击毁江夏军那艘三千石的主船,只要主船被击毁,那江夏水军也就随之溃败。
这也是江东军十几年来的主要战术,早在孙策时代便成为江东军的拳头,江东军内部把它叫做‘挖心之战’,今天担任挖心任务的大将正是丁奉,他和凌统一样都是江东军拼命三郎。
丁奉率领二十艘战船冲进了江夏水军腹地,他不断将战船释放,去抵挡从两边杀来的江夏战船,而他则率领五艘核心战船直扑那艘体型最大的江夏主船。
丁奉看得很清楚,那艘三千石的大船桅杆上,有令旗兵在举旗发号施令,这必然是敌军主船,主要占领了这艘主船,他们就将大获全胜。
“挂尾帆,加快船速,冲上去!”
丁奉象一头捕杀猎物的豹子,冷静地高声命令,他的战船是一艘千石战船,连同两艘副船,三艘战船呈品字行队列,冲破了第一道封锁,冲向数里外的甘宁坐船。
甘宁站在船头上,冷冷望着迎面冲来的三艘江东战船,他仿佛嗅到了敌军急不可耐的气息,想击毁自己,甘宁冷笑一声,当即下令道:“包围这三艘战船!”
桅杆上的令旗兵挥动旗帜,下达了包围命令,二十余艘战船从三个方向朝丁奉的三艘战船包围过来,丁奉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还有一线机会,在敌军包围完成之前,从一处空档冲出。
十几艘大船就像慢慢合拢的大门,而丁奉的战船则企图在大门合拢前冲出去,眼看着丁奉的战船即将抢到先机。
就在这时,一艘千石大船忽然从斜刺里驶来,横在丁奉战船前,在一片惊呼声中,两艘船轰然相撞,木屑四溅,水花喷起,两艘船剧烈震荡。
江夏战船被撞裂,大量江水涌入船舱,船只开始迅速下沉,数十名士兵在仓皇中跳水逃生,与此同时,丁奉的战船也遭受重创,被迫停了下来。
这个意外事件使丁奉率领的三艘战船都失去了冲出包围的机会,近二十艘江夏战船将三艘战船团团包围,密集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出,一只只装满火油的陶罐被投石机抛出,砸向三艘江东军战船,陶罐碎裂,火油迸出,被火箭点燃了,三艘战船很快被大火吞没。
“将军,弃船逃生吧!”
一名士兵急得大声叫喊,丁奉望着四面烈火焚船,俨如恶魔般的烈火向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也激起了丁奉骨子里的野性,他反手一枪刺死了劝他跳船的士兵,对百名士兵大吼道:“谁敢跳水弃船,杀无赦!”
百名江东士兵被镇住了,丁奉目光四下扫望,他看见了左侧面一艘江夏战船,离他们不到五十步,他一指江夏战船,喝令船工道:“转向,靠近那艘战船!”
被大火焚烧的江东战船缓缓掉头,顺着水流向左前方划行,慢慢向江夏战船靠近,丁奉右手执枪,左手持盾,率领士兵伏在船舷边,密集的火箭从他们头顶略过,桅杆烧得吱嘎嘎作响,眼看要倒下。
就在距离敌船即将相碰时,丁奉一跃而起,跳上了江夏战船,长枪横扫,将数名江夏士兵打翻在地,“跟我杀!”丁奉大吼一声,百名江东士兵跟着他冲上了江夏战船,双方在甲板上展开了血腥的生死争船之战
柴桑城内十分寂静,江东军在城内实行了戒严,不准任何人上街,一队队士兵在街头巡逻,除了巡逻士兵之外,还有带刀衙役,他们都是柴桑本地人,他们的职责是监视柴桑可能发生的民变,利用本土人的优势替江东军控制住柴桑。
衙役身着黑红双色皂衣,腰挎长刀,手执五色棍,一共一百八十人,分为六队,统一由县令朱珣指挥。
此时,战争在江面上正激烈的进行,一队队衙役也格外地卖力巡逻,一队衙役正返回县衙,为首主管贼曹身材瘦小,背影看起来就像个少年,此人正是被朱珣安插为衙役的鹰击军首领刘正。
不仅是刘正,包括这支衙役队伍共三十人,全部是刘正的部下,江东军怎么也想不到,和他们一同街巡逻的衙役,竟然是江夏最精锐的鹰击军。
刘正已经化了装,面目大变,没人认识他就是江夏军中赫赫有名的‘鹰猴’,刘正率领手下刚走到县衙台阶前,县令朱珣连忙从县衙里出来,向他招招手,“侯贼曹,请过来一趟!”
朱珣将刘正领到一个僻静处,取出一卷情报塞给他,低声道:“我父亲刚刚送来的鸽信,好像很紧急。”
刘正打开鸽信看了一遍,是军师贾诩发来的命令,立刻点点头,“多谢县令,我知道了!”
他又返回了队伍,对众人令道:“转道去西城!”
这支衙役巡逻队又重新出发,向西城而去
柴桑城的西南便是仓城所在地,也就是军队囤放粮食和军用物资的集中之处,占地五百余亩,内有上百座仓库,四周修建了一圈仓墙,仓墙比城墙略矮,也比较单薄,无法象城头一样可以在上面行走,但四周修建有五座哨塔,有几十名哨兵严密监视仓城内的动静。
另外在仓城外围还有一圈护仓河,通过一座吊桥才能靠近仓城大门,护仓河也是漕河,可以乘小船从水门进入仓城,运输物资,这也是南方城池的特点,绝大部分货运都是通过水路。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江东军的注意力放在城外江面上,仓城这边十分冷清,四周看不见士兵巡视,衙役队伍走过了仓城外的河边,并没有停留,继续向南,穿过一条小街,又向东而去,但就在这时,队伍中少了一人。
首领刘正消失了,仓城的哨岗自然不会发现这种细微的变化,没有人向这边关注,他们的目光都投向城北,关心城北江面上的大战。
小河岸边长满了倒生的荆棘枝条,此时,刘正偷偷地从荆棘丛中露出了一双眼睛,他要开始行动了,这也是他奉命潜入柴桑城的任务,烧毁这座仓城,重创江东军的物资供应。
他一直在等待命令,而就在刚才,他终于接到了贾诩发来的命令,自然也是刘璟的命令,不过,贾诩的命令是让他即刻烧毁仓城内储存的火油,现在是中午,三十人同时行动并不方便,只能他独自一人想办法下手。
刘正这十几天来已经路过仓城无数次,他早有了周密的方案,他的目光投向了水门,那里将是他进入仓城的关键,刘正并不着急,在耐心地等待机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队由二十艘船只组成的船队从漕河驶入了护仓河,向水门方向驶来,刘正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是一队百石平底货船,船上有江东士兵,他们沿着狭窄的水道靠近了水门,为首屯长对水门内喊道:“奉周都督之命来取火油,速速开门!”
水门内的守军验证了他的军令,水门开启,船队缓缓驶进了仓城,就在船队停泊在离水门不远的一座仓库门口,刘正无声无息地从船底潜出,目不转睛地盯着仓库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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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无奈撤军
仓城内有上百座仓库,放置粮草、军械、帐篷等等各种军需物资,从这些仓库内找出哪座是火油库,难度无疑极大,但仓城的仓库分布图已经在牢牢地刻在刘正的脑海里,而且,此时这支运油船的出现,使他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火油仓库。
运油船搬走五百桶火油离开了仓城,火油仓库随之缓缓关闭,这座火油库是江东军的重地,存放着目前江东军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有五十人在大门前看守。
刘正从后面天窗轻巧地翻进了这座巨大的火油库,尽管仓库大门前防御严密,但仓库内并没有人,大约存放有三千余桶火油,这就是曹军支援江东军的五千桶火油,已经被提走了两千桶,剩下的都堆放在这里,一桶桶整齐码放,使仓库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油味。
刘正躲在靠天窗下的一排火油桶后面,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破了一只木制油桶,淡黄色的火油随之喷流而出,流满了一地。
他又迅速爬上天窗,从腰间取下一个用油纸密密包裹的皮囊,皮囊有火镰和火石,‘咔!咔!’两声,一团火在他手中燃起,他随手扔下地,立刻点燃了满地的火油。
轰地一声,蓝色火焰腾空而起,迅速向油桶燃去,刘正象只猴子般一跃而起,扑向一丈外的一株大树,轻盈地抓住了树干,就在江东士兵发现异常,打开仓库进去查看的瞬间,刘正跃进了漕河中,象条鱼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面上的激战已经进行了近两个时辰,双方皆损失惨重,江夏军有超过三十艘战船被烧毁击沉,而江东军战船的损失也近半,双方最初的阵型已渐渐散乱,变成了江面上的混战,整个江面已成为一片火海,到处漂浮着破碎的船板和断裂的桅杆。
大船靠近,士兵们冲上敌船血腥厮杀,船身被强劲的石砲砸开大洞,江水灌入,使船只迅速下沉,但战船搏斗中用得最多的还是火油,江东军投入了一千五百余桶火油,而江夏军更是投入了数千桶火油,使江面上烟雾弥漫,火光冲天,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
无数小船在大船中间穿梭,搜救落水的士兵,这种小船上插着白旗,一般战船都不会攻击它们。
一艘搜救小船脱离了战场,迅速驶向柴桑,小船上躺着浑身是血的丁奉,他虽然夺下了江夏军的战船,却最终没能冲破包围圈,战船还是被大火烧毁,所有士兵都被烧死在船上,丁奉的头发也被烧光,后背中了两箭,最后跳水求生,被救援船只所救。
丁奉已处于昏迷状态,被烧伤严重,如果再晚一刻,他必将丧命。
混战之中,徐盛的战船终于缓缓靠近了江夏军的主船,那艘三千石的巨船,徐盛已经看出了战局的不利,江东军败象已现,如果再不用奇兵击败江夏军,那他们必将全军覆没。
而这支奇兵就是击毁江夏军的主船,只要主船败退,那江夏军也将全军溃退,当然,这是江东军一贯的作战理念,上至孙策、孙权,下至黄盖、丁奉,所以徐盛有这样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
徐盛的战船从侧面渐渐靠近了江夏军主船,此时江夏军主船正和另一艘江东两千石的战船激战,这艘战船也是江东军的五艘主力战船之一,船上有兵力两百余人,由一名牙将统帅。
江面上箭矢如雨,巨石飞击,双方士兵在相隔数十步的江面上激战,以弓弩箭为主,这时双方的火油似乎都已耗尽,只能依靠传统的水战方式搏击。
徐盛也看出了对方主船没有了火油,心中暗喜,命令他的战船以一种偷袭的方式,急速向对方主船的另一侧靠拢,只要他的军队杀上敌船,那么两艘战船夹击,必能击败江夏军的主船。
“甘将军,敌船从另一面偷袭!”一名士兵飞奔到甘宁面前禀报道。
甘宁已经看见了企图偷袭自己的敌船,相距不到百步,他冷笑一声道:“准备拍杆!”
拍杆是江夏水军独有的水战武器,当年刘璟率领江夏水军击败了张允率领的荆州水军,用的秘密武器就是拍杆和火油。
只是因为这一次出战的船只主要是从前的荆州战船,并没有装备拍杆,唯独甘宁的主船装有这种秘密武器。
十几名士兵拉起了放置在船舷边的拍杆,拍杆高达八丈,粗壮而坚韧,当徐盛战船距离主船还一丈距离时,十几名士兵一声呐喊,拍杆猛地拍打下去,只听‘嘭!’一声巨响,拍杆如巨鞭一般狠狠抽打在甲板上,船身剧烈摇晃,数名江东士兵被砸成肉饼,甲板上木屑横飞,砸开了一条长长的裂隙,连桅杆也摇摇欲坠。
在剧烈的摇晃中,徐盛立足不稳,被摔出去一丈多远,他一把抓住了缆绳,才免于落水,徐盛望着这根俨如‘长鞭’一般的木杆,心中惊惧万分,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武器,威力竟如此强大,使他忘记了眼前的危机。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惊恐大喊:“徐将军,它又要来了!”
徐盛蓦然醒悟,连声令道:“快调头离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拍杆第二次猛烈砸下,这一次力量更胜上一回,虽然士兵们都躲开了,但甲板却无法躲开,只听一声剧烈的重击声,很多士兵都痛苦地捂住耳朵,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甲板上的裂缝变成一尺宽,裂缝迅速蔓延到船体,整个船身传来令人恐惧的裂开声,连桅杆也支持不住,在晃了两下后,轰然倒下,船体裂成了两半,甲板上士兵哭喊着纷纷跳水逃命。
徐盛也跳进江中,拼命向南岸游水,只片刻时间,断裂的船只沉入江中,卷起的水涡将几十名游水不及的士兵吸入了江底
孙权和数十名将领站在城头上注视着这场水战,孙权神色凝重,脸色苍白,不需要人解说,他很清楚地意识到江东军要败了。
这是一次实实在在的水战,他派出了江东军的精锐水军,最优秀大将,最坚固的战船,但还是败在同样规模的江夏水军手中,这就从一个侧面证实了江东军实力已不如江夏军了。
孙权叹息一声,他的目光忍不住向周瑜望去,昨天晚上,他拒绝了周瑜连夜撤离柴桑的方案,抱着侥幸心理和江夏军一战。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们确实不是江夏军的对手,无法战胜江夏军,那么现在撤离柴桑,他们还有希望吗?
就在这时,身后侍卫大喊起来,“吴侯,仓城失火了!”
所有人都回头望去,他们看见了令他们恐怖的一幕,只见仓城上空浓烟滚滚,浓烟中夹杂中赤焰火光,孙权一下子惊呆了。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跪下禀报道:“启禀吴侯,火油库失火,波及周围的十几座仓库,士兵们无法救火!”
孙权听说是油库失火,顿时大怒,“怎么回事,有人放火吗?”
若说有人放火,那所有的守卫都活不成,更重要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失火,士兵犹豫一下道:“启禀吴侯,守卫森严,不可能有人进去放火,或许是太热的缘故。”
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空,很多人都相信了这个理由,但对于孙权,什么理由都不重要,重要是他的火油毁了,而且还波及了其他物资,假如粮食被烧毁,他们该怎么办?
想到这,孙权立刻对周瑜道:“这边的战事就交给都督了,我去察看仓城!”
孙权匆匆下城而去,周瑜一直望着孙权走远,才毅然下令道:“传我命令,鸣金收兵!”
在周瑜看来,这场水战早就没有必要打下去了
房间里,孙权独自站在地图前发怔,他心中乱成一团,仓城大火虽然被扑灭了,但却损失大半粮食,所剩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持五天,火油自然是全部烧毁。
不仅如此,孙权刚刚接到消息,在柴桑以东的官道上发现了数千江夏骑兵,还有江夏军在迅速集结,也就是说,刘璟将他东撤的陆路也堵死了。
今天的水战更让他失望,一百艘战船回来只有二十余艘,生还士兵不到三千人,尽管他们也击沉了近四十艘江夏军战船,但他们还是惨败而归,所有的不利都集中到了一起,使孙权有些绝望了。
多年前,他就是在柴桑遭遇惨败,数年翻不过身来,今天难道又要重现出现了那一幕吗?
他又想到了求和,但刘璟的苛刻条件又让他无法承受,这让孙权心中压力交织,他有点心力憔悴了。
这时,侍卫在门口禀报:“吴侯,周都督来了!”
孙权心中顿时亮了一下,他可没有找周瑜过来,这是周瑜主动来找他,难道还有什么希望吗?
“快请他进来!”孙权连忙道。
片刻,周瑜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吴侯!”
“都督免礼了。”
孙权叹息一声,“悔不该不听都督的劝告,以至于落到如此被动的地步。”
周瑜笑了笑,尽量用一种宽容的语气道:“其实就算昨晚走,我们也是极为冒险,我没有考虑到黄忠的军队会渡江过来拦截,现在看来,从陆路走也未必安全。”
这当然只是安慰孙权,周瑜心里明白,如果昨晚他们及时撤军,刘璟未必来得及部署,江东军一定能脱离战场,只是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没有用了,只能给孙权一个台阶。
孙权本想说,这场西征本身就是错误,但他犹豫一下,还是忍住了,他沉默片刻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办?我们的粮食只能支持五天。”
周瑜沉思一下道:“现在有三条路,一是和谈,二是从陆路突围,三是从水路突围。”
孙权闭目思索片刻,和谈他不想接受刘璟的条件,陆路突围也不现实了,他便问道:“如果从水路突围有多大把握?”
周瑜也是主张从水路东撤,走陆路撤退他没有一点把握,至于和谈,他只是说说罢了,他知道孙权不会考虑,孙权选择水路东撤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从水路突围,如果把握得好,我们可以走脱六成军队,如果突围不利,恐怕只能走脱三到四成,微臣说的是实情。”
最高居然才六成,孙权心中叹息一声,又问道:“如果从陆路呢?”
“从陆路走,卑职不能保证,但最坏的结果是全军覆没,主要是我们没有粮食补给。”
孙权也不敢冒险走陆路,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从水路突围东撤,时间就在今晚,都督觉得如何?”
“微臣没有意见,可以派一支军队夜袭江夏军,掩护主力撤退。”
“就这么决定了!”
孙权站起身,对门外侍卫令道:“传我的命令,命所有文武官员皆来商议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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