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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兵临天下txt下载     兵临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1章 柴桑突围(上)

    柴桑县衙内,刘正和三十名衙役都沉默不语地坐着,他们刚得到消息,晚上的宵禁将加强,不仅不准普通民众上街,连他们这些本地衙役也不准离开县衙,全部呆在县衙内。

    这个消息让刘正和他的弟兄们都感到奇怪,原以为江东军是要追查纵火烧毁仓城之事,但情形似乎又不太像,江东军并没有挨家挨户搜查,大街上安静得可怕,甚至连巡哨士兵也少了很多。

    “既然没有巡逻士兵,我们就出去看看,呆在这里会有什么消息?”一名手下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凌厉地向他望去,这名手下吓得不敢吭声了,他们是鹰击军,鹰击军第一军规就是沉默,听令行动,不准有任何疑问。

    刘正冷冷道:“今天先警告一次,再有第二次,滚出鹰击军!”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刘正在等朱珣的消息,朱珣已被叫进军营,已有一个多时辰了,该有消息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朱珣匆匆走来,走到门口,他给刘正使了个眼色,便返回自己官房了。

    刘正随即跟了进来,“朱县令,发生了什么事?”

    朱珣有些心绪不宁,他坐下来,轻轻叹息一声,“我见到了张昭,他问我愿不愿去江东发展,我说家族在柴桑,不想去江东,然后他们便将我关在一座小帐里,后来两名士兵把我送回来了,有点无头无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刘正沉思一下,自言自语道:“难道江东军想撤了吗?”

    朱珣点了点头,“我也有这个感觉,回来时遇到鲁肃,他让我自己保重,这不就是和我告别吗?”

    刘正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如果江东军要撤军,这就是重大情报了,但没有确切证据,他又不能向江夏军禀报,就在这时,一名衙役在门口道:“启禀县令,县衙门口的江东守军撤了。”

    刘正和朱珣面面相觑,看来江东军真的是要撤退了,刘正当机立断说:“我立刻派人渡江去送信!”

    柴桑北城外,一队队江东军士兵正列队从码头上船,包括码头在内大片水域都已成为江东军水寨,停泊着近八百艘战船。

    城墙上,孙权默默地注视着军队上船,此时他心中充满了忐忑不安,今天晚上将是他这么多年来最难熬的一夜,甚至关系到江东的命运。

    这时,徐盛快步走到孙权面前,行一礼道:“周都督请吴侯上船!”

    孙权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愁绪,终于要到离开的时候了,他看了看徐盛,又问道:“徐将军,你伤势怎么样?”

    “卑职的伤势没有问题,只是后背遭一块碎木划伤,影响不大。”

    孙权勉强笑了笑,但笑容随即消失,他叹息了一声对徐盛道:“徐将军,你辛苦夺下的柴桑又要放弃了,我很抱歉。”

    徐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低下了头,“卑职没有任何想法,只知道执行命令。”

    孙权也无话可说,他拍拍徐盛的肩膀,下城去了,刚走下城,孙权看见了太史慈和周泰二人,便问道:“你们怎么还不上船,有什么事吗?”

    太史慈和周泰有些犹豫,最后周泰上前道:“启禀吴侯,这样撤军,将士们都觉得不甘,我们还有五万军队,七百余艘战船,完全可以和江夏军一战,请吴侯三思!”

    太史慈也上前道:“我们可以派一支军队从陆路进攻武昌,围魏救赵,卑职愿领令北上,为吴侯分忧!”

    孙权调程普军队来柴桑,就是为了派他从陆路进攻武昌,现在一切计划都消失了,孙权只想撤离荆州,他冷冷地看了周泰和太史慈一眼,极为不满道:“你们是想推翻我,另立新主吗?”

    这句话说得极重,吓得周泰和太史慈连忙跪下,“卑职不敢!”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执行我的命令,还要来和我讨价还价?”

    周泰和太史慈心中叹息一声,话说到这个程度了,谁还敢再劝,他们只得起身行一礼,迅速退下去了,孙权望着他们走远,不由重重哼了一声,大步向城外走去,刚走进城洞内,便听见身后传来激烈的马蹄声。

    孙权一回头,只见妹妹孙尚香骑马飞奔而来,孙权不由一阵头痛,先是周泰和太史慈,现在妹妹也赶来了,难道她也要劝阻自己吗?

    有士兵通知孙尚香准备撤离柴桑,这让她十分惊讶和愤怒,撤离只是逃跑的一种好听说法,她认为江东军只是暂居劣势,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临战脱逃,这是江东军耻辱,是一种懦夫行为。

    “兄长,为何要撤走?”孙尚香勒住战马,怒气冲冲问道。

    孙权脸一沉,“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任何一个将士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撤离,千里迢迢从江东赶来,耗费多少钱粮,敌军刚摆出阵势,就吓得要撤离,这还是江东军吗?我们这样回去,何以向江东父老交代?”

    孙权克制住心中的恼火说:“这是战略安排,你不要想得太多。”

    “我是不懂什么战略,但我知道,现在要败退回江东,难道兄长率大军跑一趟荆州,就只是为了撤军,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做这个决策?”

    孙权心中被重重刺痛了,他勃然大怒,喝令左右侍卫,“给我拿下!”

    侍卫们冲上前,孙尚香也愤怒之极,她抽出青月剑,大喊道:“谁敢碰我,我宰了他!”

    侍卫们又都停止了,谁也不敢上前,孙权更加恼火,“拿下!”

    不等侍卫们冲上前,孙尚香反手刺一剑战马,战马吃痛,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跃起,猛地如箭一般,向城外直冲出去,望着妹妹的背影渐远,孙权不由又气又恨,他恨自己把她宠坏了。

    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他又不得不管,孙权随即吩咐身后侍卫道:“盯紧尚香公主,不准她再回柴桑城。”

    虽然白天的水战是以江东军的撤退而结束,但事实上就是江东军的败退,大战结束,江夏军内也十分忙碌,安置战俘,照顾伤兵,水寨内,几艘大船缓缓将一艘艘损坏的战船拖去东北角修理。

    在水寨最外围的一艘大船上,刘璟负手凝视着南方江面,今天才是他抵达柴桑的第二天,一场水战刚刚结束,但他却感觉到这场战役即将落幕了。

    孙权最大的失策就是不该将鲁肃派来谈和,这便从一个侧面暴露了他的信心不足,皖县的战役看来确实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州牧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剿灭江东,和孙权和谈吗?”贾诩笑着走到刘璟身旁问道。

    刘璟点了点头,他望着黑黝黝的江面,声音低沉道:“如果我决定东征,就得放弃巴蜀和关中,可若想征服江东,至少需要十年时间,就算是这样,曹操也会很容易打断我们的计划,权衡利弊,现在东征得不偿失,还不是时候,我们还是应该向西。”

    说到这,刘璟回头看了一眼贾诩,笑问道:“难道军师改主意让我东征吗?”

    “当然没有!”

    贾诩笑道:“恰恰相反,我是希望州牧尽快结束江东之事,开始转向西征。”

    刘璟叹息一声道:“我也想尽快结束啊!可是有很多事情不是我想结束就能结束,还得把江东局势夯实了再掉头西征。”

    “看到州牧很有信心,微臣也深感欣慰。”

    刘璟淡淡一笑,“或许这就叫形势使然吧!何谓形?实力和基业就是形;何谓势,机会就是势,如果江东不西征,我还真找不到理由攻打江东,这是孙权自己给我创造了机会,不抓住,我怎么造势?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曹操,他封程普为南郡太守,最终为我创造了这个机会。”

    贾诩一怔,“难道州牧一直就想打江东?”

    刘璟点了点头,“若不打烂江东,我怎么能放心西征?”

    这时,一艘哨船从江面迅速驶来,片刻,哨船上的士兵被带上来禀报道:“启禀州牧,我们发现江东军有出兵迹象,大约有百余艘小型战船驶出了水寨,满载柴草,极可能可能会夜袭我军。”

    刘璟眉头微微一皱,江东军居然要夜袭?是赤壁大战的翻版吗?他立刻回头对身后甘宁道:“注意加强防御,防止江东军火攻夜袭!”

    甘宁答应一声,连忙去安排迎敌之军,贾诩却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江东军的夜袭,似乎太草率了一点,难道是”

    就在这时,又有一艘哨船驶来,哨船上士兵大喊:“启禀州牧,有柴桑来的紧急情报!”

    刘璟立刻令道:“把人带上来!”

    片刻,几名士兵将一人带了出来,刘璟认出他是刘正的副手,鹰击军牙将程寿,是鹰击军中水性最好的一人。

    “发生了什么事?”刘璟问道。

    程寿单膝跪下抱拳道:“我们发现江东军有撤退的迹象,卑职是从西城翻城出来,却发现西城守军只剩下十几人,其余都撤离了。”

    一旁的贾诩恍然大悟,“果然被我料中了,江东军夜袭是假,撤退是真,孙权要逃回江东了。”

    刘璟上前几步,站在船舷边凝视着对岸,凝视片刻,他忽然回头令道:“命令全军出动,拦截江东军东撤!”

    一百多艘哨船从江东水寨内驶出,驶向大江之中,他们的任务是夜袭江夏军水寨,重演赤壁大战一幕,火烧江夏军战船,小船上满载着干柴、硫磺以及洒满了周瑜事先搬出的五百桶火油,小船借着强劲的东南风向江夏军水寨驶去。

    与此同时,一艘艘满载士兵的大船也从水寨中鱼贯而出,顺水向东驶去,为首的一艘大船便是孙权的六千石主船,仿佛一座小山在水面上航行。

    孙权望着黑黝黝的江面,长长叹息了一声,心中无限惆怅,正如他妹妹尚香所言,既知此败,当初为何要决策西征呢?

    孙权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回头问侍卫道:“尚香公主上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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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柴桑突围(下)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一名侍卫道:“罗什长带着十名弟兄跟随尚香公主,应该上后面的船了。”

    “快去确认一下,看他们有没有上船?”孙权顿时担忧起来,如果妹妹出了什么事,他可没法回去向母亲交代。

    一名侍卫奔去确认,片刻回来禀报道:“启禀吴侯,罗什长派人来送信,他跟随尚香公主上了后面的战船。”

    孙权心中无奈,妹妹的性子太刚烈,不肯和自己同船,罢了,随她去吧!只要上船就行。

    江东水寨外的木桩已经悉数拔除,使战船能够迅速驶离水寨,上百艘大船陆陆续续跟随着孙权的主船驶出了水寨,与此同时,靠近北岸的江面上忽然火光点点,水面上出现了上百艘燃烧着烈火的战船,风借火势,使船只进行速度更快,距离江夏军水寨只有一里了。

    这时,数十艘江夏大船迎头驶来,撞向燃烧着烈火的小船,大船轰然撞上小船,火花爆裂,船只倾翻,烈火随即在江水中泯灭,或许孙权也没有意识到,他的佯攻会如此弱不经风。

    而就在江夏军拦截火船的同一时刻,六百余艘江夏军战船也冲出了水寨,满载着数万江夏大军全速向东南方向驶去,赶去拦截江东战船的逃离。

    夜已到了一更时分,江面上风浪正急,浪花拍打着大船,使船速无法达到最快速度,船队顺着江流而下,尽管江夏军拥有靠人力驱使的叶**船,但此时刘璟并没有急着使用,他知道江东军跑不了多远。

    大船船头之上,刘璟全身盔甲,手握青釭剑,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黑黝黝的前方,他已经隐隐看见了江面上有火光在闪亮,那是江东战船互相联络的火光。

    这时,甘宁上前禀报道:“启禀州牧,江东战船已经过去了大约五十艘,时机已成熟。”

    “开始吧!”刘璟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一支火箭燃着火焰冲天而起,这就是进攻的信号,江面上顿时鼓声如雷,在江面上回荡,声势如山崩地裂一般,随即火光大作,数万江夏士兵举起了火把,使十几里长的江面上顿时变成了漫天繁星。

    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数百艘战船一起发力,浩浩荡荡冲向江东战船群,这是江东军和江夏军都从未遇到过的水上夜战,这也是水战的大忌,在黑暗中很难分清敌我战船。

    不过江夏军战船事先已经有了标示,在每艘战船后面甲板上都会有一只熊熊燃烧的铜鼎,铜鼎内注满了火油,江夏军由此来分清敌我。

    江夏军兵分三路,一路由甘宁率百艘战船向东追击孙权的五十艘主船队,另一路由沈弥率领两百艘战船进攻已驶出水寨的百余艘江东战船,而其余数百艘战船则由刘璟亲自率领,拦截水寨内还没有驶出的其余江东船只。

    江东战船一片混乱,此时他们的任务是撤退,当江夏军突然杀来时,他们得不到最高统帅的指挥,也没有明确的战术布置,他们只有本能地反击,纷纷冲到船弦用弓箭漫无目标的乱射。

    当几艘反抗最激烈的大船被火油罐击中,燃起熊熊大火时,江东士兵被江面上的烈火惊呆了,他们才意识到了江东军已经注定失败,一艘艘战船接二连三地放弃了抵抗,静静停泊在江面上,等待江夏军的处置。

    但在水寨,刘璟率领的船队却遭遇到了十几艘战船的激烈抵抗,江面上箭矢如雨,石块腾空而去,呼啸着砸向敌船,四处火光冲天,喊杀声、战鼓声响彻天际。

    刘璟站在主船之上观察水寨前的鏖战,他发现这十几艘战船实际上是被其中一艘大船指挥。

    那是一艘两千石的楼船,前端包着铁角撞头,坚固异常,它已经撞毁了一艘江夏战船,却被另外两艘江夏战船逼停,甲板上多处起火,甚至连桅杆也在熊熊燃烧,但船上的箭矢和石炮却极为猛烈。

    这时,一艘江夏战船靠近了敌船,上百名江夏士兵冲上了敌船,江东军嘶喊着迎了上来,双方短兵相接,激战在一处。

    而后面的江东战船在这艘战船的激励之下,也纷纷投入战斗,竟没有一艘战船有投降的意思。

    刘璟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这是谁指挥的战船?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指着楼船的二层喊道:“州牧,看上面!”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刘璟也看见了,一名身材高挑苗条的江东军将领正手执弓箭疾射,她头盔已掉了,长发飘舞,竟然是一个女人。

    她箭法高明,手中弓箭连珠箭般射出,每一箭射出,必然有一名江夏士兵中箭,正是在她的鼓舞之下,江东军士气高昂,拼死反击。

    “大船靠上去!”

    刘璟厉声高喝,他认出了那个女子,正是江东公主孙尚香,她竟然没有和兄长乘船同行。

    主船缓缓靠近这艘两千石的楼船,刘璟左手执盾,右手持戟,在亲兵的一片惊呼声中,他一跃跳上了敌军战船。

    这时孙尚香也看见了刘璟,她顿时心中狂喜,如果能射杀刘璟,那江夏军将不战而溃,孙尚香抽出一支箭,毫不犹豫张弓搭箭向刘璟射去,狼牙箭呼啸而出,直取刘璟咽喉。

    刘璟举盾相迎,挡住这一箭,他一跃冲上舷梯,长戟劈砍刺杀,片刻时间,七八名江东士兵被他杀死,尸体挑飞下江,刘璟奔上二楼,又是一支箭向他面门强劲射来。

    “来得好!”刘璟低喊一声,头一偏,这一箭擦脸而过,刘璟甩掉盾牌,疾奔前冲,长戟挥刺,连杀五名侍卫。

    这时孙尚香距离刘璟只有十步,再张弓搭箭来不及了,刘璟疾冲的凶猛使她有些心中慌乱,竟来不及去取立在一旁的凤绣刀,娇叱一声,拔出青月剑向刘璟冲去。

    她虽然箭法高明,但剑法只能是酒席间的拔剑起舞,好看却不实用,她根本就挡不住刘璟沉重一戟,这一戟足以将她身体刺穿,但她毕竟是吴侯之妹,江东的千金之躯,刘璟本意就是要擒住她。

    这时,刘璟忽然认出了孙尚香手中之剑,竟然是青月剑,使他不由微微一怔,孙尚香抓住了刘璟的犹豫,她躲过了长戟,一剑向刘璟前胸刺来。

    刘璟见她竟然毫不留情,要置自己于死地,他心中微怒,抓住了孙尚香的手腕,一甩,一股巨力使孙尚香握剑不住,青月剑脱手而出,钉在甲板上。

    孙尚香也站立不稳,连退数步,身体撞在舱壁上,不等她站稳,刘璟的手已经捏住了她雪白的脖子。

    “放开我!”

    孙尚香用拳头猛砸刘璟,脚下乱踢,但刘璟却一动不动,手中慢慢施力,孙尚香渐渐踢不动了,她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干一般,连气都喘不过来。

    刘璟的手如铁箍一般越来越紧,她无法呼吸了,开始痛苦的窒息,孙尚香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她开始想起了自己是一个女人,心中变得软弱起来,心底深处也第一次有了女人的软弱。

    孙尚香眼眸中慢慢涌出了泪水,这时,刘璟看见她脖子上的一丝细小的刀痕,那是多年前自己给她留下的纪念,刘璟心中蓦地一软,松开了手,孙尚香无力地坐在甲板上,抚着脖颈大口喘气。

    刘璟冷冷瞥了她一眼,对身后跟来的几名亲兵道:“将她押送去主船,她胆敢反抗,立刻格杀无论!”

    说完,刘璟直接跳下一层甲板,挥刺长戟,最后一名江东军牙将被他一戟刺穿了胸膛。

    这时,江夏军已完全占领了这艘楼船,士兵响起一片欢呼声,随着孙尚香被俘,江东军也渐渐失去了斗志,开始接连着挂上白旗投降,水寨内的激战也渐渐平息下来

    孙权主船已经驶离柴桑三十里,他们终于摆脱了江夏军的追击,大船上,孙权呆呆地望着西方,除了跟随他的五十艘战船外,再没有出现其他战船的影子出现,一种让他难以忍受的刺痛向他的内心袭来,他忽然大叫一声,仰面栽倒,侍卫们惊得大喊:“吴侯,醒一醒!”

    “快传军医!”

    孙权坐船上一片混乱

    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移,就在江夏军发动攻势的同一时刻,刘正率领三十名手下打开了柴桑南门,黄忠一马当先,率领一万江夏军杀入城内,柴桑城头的江东大旗被抛下,换成了江夏的战旗,烽火台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喻示着柴桑城再一次回归荆州。

    建安十四年五月初,孙权在柴桑突围失败,五万江夏军仅逃出不到两万军队,包括江东公主孙尚香以及太史慈、吕蒙、徐盛等大将在内的三万余将士悉数成了江夏军的战俘,这是孙氏称霸江东以来最为惨痛的一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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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马腾的心思

    邺城,这里是曹操建立的第二座都城,赤壁兵败返回中原后,曹操为了挑拨孙刘之斗,一直留守许昌。

    随着袁氏余孽撤往辽东,张辽和曹纯平定幽州,河北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三月,曹操再次返回邺都,厚赏平定河北的三军,并加封、表彰张辽和曹纯之功。

    也就在三月,前将军、槐里侯马腾率子侄及骑兵五千入朝参与祭祀先祖马援,却被曹操扣留在邺城。

    曹操上表封马腾为卫尉,封其子马超为偏将军,代替马腾统领军队,屯于原地,又封其次子马休为奉车都尉,三子马铁为骑都尉,其余家属皆徙往邺城。

    至此,荀攸所献四策中,除了江夏策曹操没有采纳外,其余河北策、西凉策和江东策都获得了成功,使一度纷乱的局势又渐渐平息下来。

    时间到了四月下旬,江夏和江东在柴桑的对峙已到尾声,而邺城也进入了暮春时节,树木由嫩绿转为青绿,枝头的青杏也长成拇指大,阳光依然充足,只是不像三月时那样明媚、温暖,而是多了几分燥热,空气也不再清凉,已经有了一丝初夏的气息。

    对于邺城而言,赤壁之败已经不再被人们谈及,虽然才过去不到半年,但似乎已经是多年前之事,没有多少人关心了,大家似乎厌倦了战乱争霸,酒馆、青楼中都在谈论各种官宦绯闻,以及官员之间的联姻,涉及女人,这才是永恒的话题。

    在邺城东王屋巷口的一家小酒馆里,客人不是很多,一半的座位空着,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李孚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他没有跟去辽东,由于袁氏军队发生内讧,幽州阎柔夺取了大权,亲荆州一派失势,阎柔要处决李孚,在郭颂的暗助下,李孚从蓟县逃出,回到了邺城。

    他得到了刘璟的命令,让他暂留邺城,准备和刘敏汇合,虽然刘璟并没有怪罪李孚在辽东不力,但李孚的心情却极为不好,一直在自怨自责。

    当初众人在讨论是否接受幽州阎柔时,他表示了赞成,正是他的赞成导致袁氏军最终决定以幽州为根基,也导致了最后的内讧。

    如果他当时反对去幽州,那么袁军便会以河间郡为根基,席卷整个河北,正是他的一念之差,使袁氏的复兴功败垂成,李孚为此自怨自艾,一个多月来天天在小酒馆和青楼内借酒浇愁,纵情声色。

    李孚正要提壶再倒酒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酒壶,“你喝得太多了!”

    声音很熟悉,李孚抬起头,他眼前站着一名身材中等的男子,身着白色粗布长袍,腰束革带,佩一把长剑,头戴防尘土的斗笠,这是典型的游侠装束,只见他皮肤黝黑,目光明亮而锐利,李孚再细看,惊得他失声叫了起来,“怎么是你?”

    眼前之人正是他的老搭档刘敏,从前的白面书生,竟变成了风尘仆仆的游侠,让他有些匪夷所思,刘敏微微一笑,在李孚对面坐下,他给李孚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笑问道:“子宪兄在邺城呆了多久了?”

    “一个半月了吧!”

    李孚叹息一声,他忽然惊觉,又打量一下刘敏,惊讶地问道:“你怎么黑成了这副模样?”

    刘敏一脸苦笑道:“在北方呆了四五个月,皮肤黑一点不正常码?”

    李孚呵呵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见到刘敏,他仿佛看见亲人一样,心中的愁绪一扫而空,他连忙指了指里间,“去里面谈!”

    李孚命酒保将酒菜端进里屋,又点了几个菜,两人坐下,李孚这才将袁军内讧之事说了一遍,刘敏眉头微皱道:“我听说阎柔被张辽所杀,袁军已撤退去辽东,子宪兄为何不跟去呢?”

    李孚摇了摇头,“我接到州牧的命令,暂时不去辽东,其实我能理解州牧的意思,袁军有过河拆桥之意,曹操不会放过袁军,迟早会动手,那时袁军就会来求我们,所以暂时不用着急。”

    李孚又坐直了身体,好奇地问道:“说说你的事情吧!出使西凉军怎么样?”

    刘敏叹了口气,“别提了,我满怀信心去拜见马腾,竟然连门都不让我进,就两个字:不见!在西凉几个月,只见到其长子马超,才多少了解到一点内情。”

    刘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恨恨道:“曹操谋马腾已多年,他暗中支持韩遂和马腾交恶,两军交战多年,曹操又命镇守长安的钟繇做好人劝和,也怪马腾自己无主见,竟答应了曹操的征召,入京为官,留长子马超守凉州,他自己变成了人质,州牧欲用西凉军牵制曹军的计划也因此落空。”

    难怪刘敏愤愤不平,马腾控制的地盘实际上很大,除了西凉之外,他的势力已经东扩至大散关,连安定郡和广魏郡都是马腾的地盘,陇右八大军阀都奉马腾为主,拥有带甲骑兵数万人。

    马腾条件要比荆州好得多,但马腾却没有自己主公的魄力,不敢公开和曹操叫板,甚至在曹操率大军南征荆州,中原空虚,河北发生内乱,这么好的机会,马腾也不敢趁机起兵,进军关中,攻打邺城。

    李孚感觉到刘敏心中的不满,又笑眯眯问道:“那老弟为何又赶来邺城?”。

    刘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端起酒杯说道:“我虽然联系马腾失败,但联系马超却成功了,马腾不肯和荆州有关系,但马超却很感兴趣,有失必有得,现在想想,马腾进京也未必是坏事。”

    说到这,刘敏又压低声音道:“我这次进京,其实是受马超之托来见他父亲,马超希望马腾能正式将军队交给他。”

    “难道马腾并没有真正把军队交给儿子吗?”李孚不解地问道。

    刘敏点点头,“现在马超只是代父领兵,马腾始终没有正式宣布将军权转移给儿子,所以一些陇右军阀并不太买帐,还有几个老军头不听马超的将令,马超军权受掣肘,每次调动军队,都需要和这几个老军头商议,非常被动。”

    李孚冷笑一声,“找个商议军情的机会,将这几个刺头一刀宰了,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我也是这样建议,但西凉军队比较认名份,这几个大将是以效忠马腾为借口自立,杀他们出师无名,所以马超就需要其父正式移交军权,然后他便可凭借大义杀人,下面军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李孚默默点头,这也有道理,他又问道:“那老弟准备几时去马腾府上?”

    “我现在就去,晚上我们再详谈。”

    李孚眼珠一转,笑道:“你这样去可不行,曹操派人严密监视着马腾,这次我来帮你进府。”

    曹操虽然用计将马腾骗进了邺都,但在物资上对马腾却照顾颇佳,不仅将邺城第三大名宅赏给了马腾,还多给仆妇丫鬟,厚加赏赐,又在城外赏给马腾一座占地五十顷的大庄园,让马腾享尽锦衣玉食,不思西凉。

    马腾的美宅位于城东,是一座占地百亩的大宅,曾属于汉朝皇室,其中亭台楼阁,各种精美建筑数百间,甚至还有一眼清冽泉水,形成了一片方圆二十亩的小湖泊,风景静幽,美焕绝伦。

    正是这片湖水,使这座宅子被公认为邺都第三名宅,仅次于丞相府和荀彧的府宅,不过宅子虽美,但居住并不自由,府宅西门外的一片空地莫名形成一座社集,每天人来人往,格外热闹,马腾当然知道,这其中就有人在监视他的府邸。

    不仅是外部监视,连府中百余名丫鬟仆妇都是曹操调拨给他,谁知道这里面又有多少监视者,甚至马腾连他新娶的三房小妾也不放心,整天疑神疑鬼,已经有了一种心理强迫症。

    当然,马腾也有绝对信任之人,那就是他的两个儿子,马休和马铁,以及侄子马岱,这三人才是他唯一信任的心腹。

    中午时分,一队骑士风驰电掣冲来,大约二十骑,声势迅烈,激起滚滚黄尘,看得出都是极为精悍的骑士。

    这些骑士皆穿着皂色家丁短装,是马腾的农庄家丁,实际上都是马腾的亲兵侍卫,这是曹操答应的条件,五千骑兵返回凉州,只保留三百亲兵,平时驻扎在城外庄园,充作护庄家兵,由马岱统帅。

    虽然只有三百人,他们却是西凉军骑兵中的精锐,战斗力极强,可以一敌十,因此曹操又下令,这三百骑兵每次入城,不得超过二十人。

    为首骑士年约三十岁,神情严肃,身高八尺,手臂奇长,用一把五十斤的雁翎大刀,此人正是马腾之侄马岱,在他身后跟着一人,头戴八角帽,穿着象一名帐房先生,他身材中等,皮肤黝黑,目光明亮,却是刘敏。

    这便是李孚安排,刘敏直接来找马腾会被监视之人盯上,通过庄园马岱来找马腾,这样就隐蔽得多。

    众人在正门外下了马,有家人上前来牵马,一名管家笑眯眯迎了上来,问道:“岱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马岱知道此人是曹操的眼线,他冷冷问道:“我伯父可在?”

    “老爷当然在,在后院喝酒,岱公子找他有事吗?”管家似笑非笑地问道。

    马岱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只得忍住心中的不快道:“上次庄园账务对不上之事我已经查出来了,我特来找伯父报帐。”

    “原来是这样,那请岱公子稍候,我去禀报老爷!”管家目光转向刘敏,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

    马岱回头低声对刘敏道:“紧紧跟着我!”

    马腾今年约五十余岁,身材八尺三,膀大腰圆,魁梧如山,宽脸高鼻,目光深邃,一蓬大胡子更显得他格外威猛,他在年轻时曾纵横西凉,打下了基业,但随着年事渐长,他已经没有了年轻时雄心壮志,开始贪恋于美色和享受。

    这次他其实也知道曹操是诱他进京,但他却动摇了,拒绝了荆州刘璟的拉拢,在钟繇派来使者张既的劝说下,最终决定接受曹操的招安,进京为官。

    位居高位,身居美宅,享受美婢锦食,这样的生活让马腾很满足,但曹操时时刻刻对他的监督又让他心怀不满,他心情就是这样左右矛盾。

    此时,马腾和平常一样,坐湖边的亭子里喝酒作乐,三名美妾左右簇拥着他,还有十几名丫鬟在一旁伺候,美人如玉,美酒醇香,风景似画,凉风习习,令他心旷神怡。

    这时,一名丫鬟在门口禀报道:“启禀老爷,岱公子来了,说向老爷报帐!”

    岱公子就是马腾的侄子马岱,跟随马腾一同入京,他没有被封官,马腾便让他去负责管理城外田庄,实际上是马腾的对外耳目。

    马腾当然知道,所谓报帐,只是他们之间约定的一种说法,实际上就是有急事禀报自己,他立刻吩咐道:“带他去我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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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应对西扩

    书房内,刘敏将十几卷竹简搬放在桌子上,对马腾道:“庄园有问题账目都在这里了。”

    马腾一下子认出了刘敏,心中异常震惊,他立刻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几名丫鬟,吩咐她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马腾之所以让丫鬟也可以进入书房,是因为他知道,他若不这样做,他就会遭到更严密的监视,总之,只有让人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做什么,曹操才不会生疑。

    但今天不同,马腾知道马岱必有要事,几名丫鬟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刘敏这才从怀中取出马超的信,呈给马腾道:“这是大公子给将军的信,请将军过目。”

    马腾警惕地瞥了刘敏一眼,相对于儿子的信,他更关心的是刘敏的身份,荆州刘璟的幕僚参军,长子居然让他来送信,居然信任到这个程度了,这是什么意思?长子是要告诉自己,他已经和荆州达成某种默契了吗?

    尽管心中十分疑惑,但马腾并没有多问,而是拆开了长子马超的信,信中说他难于指挥军中几名校尉,请父亲正式将军队移交给他,而不仅仅是代管。

    马腾不由冷笑一声,将军权交出去,那自己还会有命吗?

    事实上,马腾父子二人的矛盾极大,主要是由于争夺军权引起,西凉军军权始终牢牢抓在马腾手中,这让已经逐渐渴望权力的马超开始不满。

    父子二人的矛盾也渐渐增大,虽然没有到翻脸的程度,但西凉军高层都知道他们父子二人面和心不和。

    马腾之所以到了邺都也不肯完全放弃军队,原因就在于他害怕马超起兵造反,那么自己在邺都就活不成了。

    其实这也是曹操的高明之处,他看到了马氏父子的矛盾,让马腾继续遥控军队,而他来掌控马腾,这样也就间接掌控了西凉军,至于给予马岱自由,那也是为了便于马腾掌控西凉军队。

    马腾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想弄清楚长子的真实意图,旁边马岱心中却有些奇怪,大哥既然是为了要军权,那为何又让荆州的幕僚替他出面,这岂不是更让伯父警惕,更加要不到军权了吗?

    马岱没有明白,但马腾却有点明白了,这其实是长子对自己的一种开诚布公,他马超要军权,要和荆州结盟,他把一切都摊在桌面上,明白告诉自己,最后让自己选择。

    如果自己不选择,或者不答应,那么长子马超就没有了道义上的责任,此时马腾已经敢肯定,马超要动手了,或者说他已经动手了,他一定是有了掌握军权的把握,才会直接向自己挑明。

    马腾只觉心中一阵疼痛,难道儿子真的要抛弃自己了吗?

    这时,马腾忽然目光凌厉地盯住刘敏,他满腔的怒火转移到了刘敏身上,“你好大的胆子,挑唆我们父子关系,难道你不怕被千刀万剐吗?来人!”

    马腾一声厉喝,门口立刻出现了几名贴身侍卫,马岱大惊,连忙劝道:“此事和刘先生无关,他只是送信人,伯父不要迁怒于他。”

    刘敏仿佛知道马腾来拿自己出气,他淡淡道:“我是荆州特使,马公杀了我,可知道后果吗?”

    “杀了你,我儿就不会再和荆州勾结!”马腾恶狠狠道。

    “马公错了!”

    刘敏依旧不慌不忙,“杀了我,孟起就会彻底断了父子之情,起兵反曹,马公还能在邺都呆下去吗?”

    马腾呆了一下,他盯着刘敏半晌,向几名侍卫挥挥手,侍卫退了下去,马腾这才冷冷问道:“你这话怎么说?”

    刘敏笑了笑说:“我坦率地说吧!孟起向我家主公保证我的安全,如果我被杀,他会立刻和韩遂合兵一处,起兵进攻关中,我家主公则从襄阳出发,进攻南阳,兵伐中原,曹操腹背受敌,这种情况下,曹操会不会用马公的人头向我家主公谢罪?”

    马腾是个多疑之人,他听刘敏说得有几分道理,又见刘敏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害怕的模样,不由心中暗忖,‘此人必留有后手,倒不可大意了。’

    想到这,马腾按耐住了心中的恼火,徐徐说道:“我就不写什么信了,你回去转告孟起,让他想想怎么为人子,怎么为人兄吧!”

    说到这,他又对马岱道:“你和刘先生一同回去,协助孟起把兵管好。”

    马岱心中叹息一声,伯父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就在马腾面临其子马超逼宫的同一时刻,在丞相府的书房内,曹操正和荀攸、程昱紧急商议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就在半个时辰前,曹操会见了江东使者张温,张温提出了增加火油援助或者将火油技术教予江东的新要求,这两个要求曹操只是一笑了之。

    但曹操随即又得到一个重大情报,江夏军竟然在庐江郡全歼了程普的三万陆军,这让曹操大为紧张。

    房间里,程昱微微一叹道:“程普在庐江既败,此战江东已经输定了,这样一来,刘璟便没有了东方的牵制,他必然会全力西进巴蜀,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助了他一臂之力。”

    旁边荀攸的脸色十分难看,程昱这话的意思,就是暗指他的江东策是一个巨大失误,导致刘璟打垮江东,稳住东线,但这又是事实,让荀攸一时无法辩解。

    曹操看出了荀攸的尴尬,连忙打圆场道:“战场上从来都是难以捉摸,是输是赢事先谁也不知,关键是江东军太让人失望,原以为它和荆州是几十年的劲敌,也同样拥有强大的水军,至少能打个两败俱伤,没想到这也是我的预测失误。”

    曹操虽然替荀攸解释,但荀攸并不否认自己判断失误,他沉默片刻道:“丞相,此事确实是微臣考虑不周,没有想到火油对于水战的影响,更重要是现在的荆州之主,不再是只扫门前雪的刘表,而是心怀天下的刘璟,臣低估了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程昱虽然有些瞧不起荀攸的四策,口出讥讽之言,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光是打了荀攸的耳光,也同样削了丞相的面子,惹丞相的不快,只会对自己不利。

    程昱立刻歉然道:“丞相说得没错,这确实不是公达的责任,策略本身没有错,非常高明,只能说孙权太令人失望,其实公达之策也有很大的收获。”

    “什么收获?”曹操连忙追问道。

    程昱笑了笑道:“至少破坏了孙刘同盟,当初孙刘同盟达成很不容易,现在被孙权破坏了,要想再达成抗北同盟,就难了,所以这是孙权最大的失策!”

    “说得好!”

    曹操欣慰地笑道:“仲德看得很准,确实如此,好了,我们就不说此事了,说一说下一步吧!我把你们二位请来,就是想商议一下我们该怎么应对刘璟的西扩。”

    一名亲兵走到墙边,拉起了墙上的竹帘,墙上出现了一副宽大的木雕地图,这是一副天下群览图,是工匠们刚刚才制成。

    地图上标识了目前的各大势力分布,包括北方的朝廷势力,辽东的袁氏势力,西凉的马超韩遂势力,汉中张鲁势力,还有南方刘璟荆州势力,江东孙权势力,荆南刘备势力,以及巴蜀的刘璋势力。

    从这幅地图上可以清晰看出,虽然朝廷势力很大,占据了人口最多的中原、河北、并州以及关中,但天下割据远远没有平息,曹操特地用了一面红色三角旗插在荆州上。

    曹操拾起木杆指向辽东,“我已令曹纯率一万军驻扎临榆关,可将袁氏堵在辽东,使我暂时不用考虑河北之忧。”

    曹操的木杆又滑向巴蜀,在巴蜀上画了个圈,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里,刘璟一旦没有了江东的后顾之忧,他下一步一定是要取巴蜀,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今年或者明年,但不管什时候,一旦刘璟夺取了巴蜀,他就如虎添翼,将真正成为我的大敌,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阻止江夏军西扩。”

    说到这,曹操又微微叹息一声,“可昨夜我见文若的粮报,现在各地军粮库存到了极限,已经无力再用兵,最迟也要等待秋收以后,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刘璟进军西川,再取基业吗?”

    旁边程昱笑道:“臣不妨和丞相打一个赌,刘璟今年不会西伐巴蜀,至少等明年开春。”

    曹操大喜,“此话怎讲?”

    程昱微微笑道:“有五条绳索拖住了刘璟的后腿,让他无法在今年西征巴蜀,其一,江东若败,他至少需要数月时间处理江东后事;其二,他要迁州治于襄阳,要安顿江夏,恢复襄阳,这至少也要数月时间;其三,他要和刘备争夺夷陵道,道路打不开,他怎么争巴蜀?这也要几个月时间;其四,他的军队连续大战一年有余,荆州民困兵乏,他也需要休养生息,这至少要一年;其五,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必须夺回樊城新野,重新安置东逃之民,如此五条绳索牵连,他若明年春天能出征巴蜀,就已经很不错了。”

    曹操连连点头,程昱的分析令他深为赞同,他沉思片刻道:“仲德的意思,刘璟在结束和江东的战争后,会调头攻打樊城新野,是这样吗?”

    “我想一定是这样,否则他无法迁移州治到襄阳,而且”

    说到而且,程昱迟疑一下道:“我有点怀疑刘璟还会继续攻打南阳,以加大襄阳的防御纵深。”

    曹操沉思不语,他背着手来回踱步,又仰视屋顶片刻,缓缓说道:“徐公明只有一万军队,又无水军之利,而南阳只有五千守军,更重要是,夏侯渊和曹仁还在刘璟手中,我得想办法将他二人赎回来。”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程昱,程昱明白曹操的意思,笑道:“如果丞相想和刘璟签署合约,用樊城和新野换回妙才将军,同时保住南阳,我觉得可行。”

    曹操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荀攸,他发现荀攸出奇地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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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曹操特使

    程昱看出荀攸不愿在自己面前献策,他还在为刚才自己的讥讽而耿耿于怀,程昱心中只得苦笑一声,找了一个借口先告退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曹操和荀攸两人,这时荀攸才缓缓道:“程仲德的五条绳索论固然不错,但并不能为丞相解决刘璟西扩的难题,就算到明年,刘璟还是会照样西扩,我觉得丞相要考虑这个问题。”

    曹操点点头,“我想听听公达的建议。”

    荀攸淡淡一笑,“恐怕我的建议会让丞相失望。”

    “不妨,公达尽管直说。”

    “其实我想说,以我军之力已经无法阻止刘璟西进巴蜀,最多只能增加他入主巴蜀的难度,或者防止刘璟军队在夺取巴蜀后继续北扩。”

    曹操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明白荀攸的意思,刘璟入巴蜀对于曹军而言鞭长莫及,他们无法出兵阻止,沉思片刻,曹操又问道:“那怎么样增加难度呢?”

    “其实上次丞相说要游说刘璋抵抗刘璟西扩,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让巴蜀军队自己反抗,如果反抗有力,刘璟数年之内也休想占领巴蜀,其次是我们要借助刘备的力量。”

    “刘备?”曹操愕然。

    荀攸点点头,“刘备已经不是我们的威胁,他虽然野心勃勃,但他没有南方根基,荆州人并不支持他,尽管刘备手上有个刘琦,但一场赤壁大战后,荆州人早已把刘景升的两个儿子抛之脑后,他们眼中只有刘璟,所以请丞相放心,刘备的威胁时代已经结束了。”

    曹操默默点头,“公达请继续说下去!”

    荀攸又继续道:“但刘备却谋巴蜀已久,从他修建巫城,便可看出他的一心入蜀的渴望,而刘璟西扩,这无疑侵犯到了刘备的根本利益,刘备绝不会甘心,我相信会千方百计阻挠刘璟,丞相不妨助刘备一臂之力。”

    “那我该怎么助他?我似乎无法助他。”

    “其实很简单!”

    荀攸笑道:“封刘备为交州牧便可,给刘备一个根基,让他在南面牵制刘璟,就算刘备争夺益州失败,他将来也会伺机而动,成为刘璟的一个后患。”

    曹操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虽然刘备曾是他的劲敌,但现在变成了刘璟成为自己的劲敌,那他确实有必要将刘备转为自己的助力。

    这时,曹操又问道:“刚才公达说,刘璟会继续北上?”

    荀攸淡淡一笑,“我想有贾诩在,他一定会力劝刘璟取汉中,再以汉中为跳板,夺取关中三辅,所以微臣想劝丞相,刘璟若取巴蜀,丞相便要提前灭掉马和张鲁,先一步扼断刘璟北上之路。”

    曹操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有仲德和公达之策,我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荀攸又沉吟一下道:“其实程昱说得很对,江东军西征最大的失策便是破坏了孙刘联盟,这个时候丞相若利用刘璟急于西扩的机会,抢先一步和刘璟达成和解,双方互不侵犯,这就断了孙刘再次结盟的可能,丞相说呢?”

    曹操缓缓叹息一声,“论天下大略,无人能出公达之右。”

    “丞相过奖了,其实刘璟的战略很厉害,有贾诩相辅,这才是我们的劲敌,无论如何要赶在他北上汉中之前铲除马和张鲁,一旦马和刘璟两路出兵邺城和许昌,中原危矣!”

    曹操默然不语,他想到了马进攻邺都,刘璟进攻许都,这样的后果非常严重,使他心中沉甸甸的。

    这时,荀攸又建议道:“丞相若准备和刘璟先达成和约,那微臣建议让蒯异度为使者,出使襄阳。”

    襄阳,江夏军在击溃江东军后,并没有在休整停留,刘璟命令黄忠和甘宁处理柴桑后事,他则率领两万水军分乘四百艘战船挥师襄阳,他要借助击败江东军的高昂士气,再次击败盘踞的樊城的曹军,收复樊城及新野。

    大军一路浩浩荡荡沿汉水北上,这天晚上,船队抵达了宜城县,并在宜城县靠岸停泊,稍作休整,刘璟大船便停泊在码头正中位置上,此时船舱内灯火明亮,刘璟正和贾诩商议夺取樊城和新野的方案。

    樊城和新野只有一万守军,尽管是由名将徐晃统帅,也难挽回兵力不足的劣势,对于这场夺取樊城之战的胜利,几乎没有什么悬念,但刘璟关心的是樊城大量的粮食物资能否顺利拿到,那对解决目前荆州的粮食困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仅是樊城粮食问题,同时还有下一步夺取南阳郡,扩大襄阳的战略纵深有着重要意义。

    沙盘前,刘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虽然在谈论樊城之事,目光却不由转向上庸县,上庸城位于汉水以南,是襄阳去汉中的必经之路,目前由曹洪率领五千曹军镇守。

    上庸城高大坚固,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想夺取它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但它又是荆州和汉中连为一体关键之城,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可如果不拿下它,刘璟关于荆蜀汉一体化的策略就无法实施。

    贾诩看出了刘璟的心神不宁,也看出他在关注上庸,便笑道:“州牧不用太担心,拿下上庸城其实也不难,用战船封锁汉水,截断他的物资供应,不出半年,上庸守军就会投降。”

    说到这,贾诩见刘璟目光平淡,并没有惊喜之色,便知道他是认为时间太长,便又指着叶县道:“或者我们军队再继续北上拿下叶县,只要能拿下叶县,许昌的大门就打开了,这个时候,我们用叶县和曹军换取上庸。”

    刘璟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方案不错,就在这时,门口有亲兵禀报道:“启禀州牧,文将军派船只护送一人前来,说是曹操的使者,但这个人是原来的蒯别驾。”

    ‘蒯越?’

    刘璟微微一怔,在这个节骨眼上,曹操居然把蒯越派来了,这是要图什么?

    贾诩却笑了起来,“若我所料不差,蒯异度应该是为夏侯渊和曹仁而来。”

    刘璟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蒯越曾经对自己有恩,而且蒯良也还在江夏,这个人情他得给,刘璟当即令道:“请蒯先生进来!”

    片刻,一名士兵领着蒯越走进了船舱,和一年前相比,蒯越仿佛老了十岁,头已白了大半,满脸皱纹,相比之下,原本身体有病的蒯良倒是精神比他好得多。

    蒯越被封为关内侯,在朝内担任御史中丞,没有任何实权,仅仅是一介虚职,这一年蒯越也过得着实煎熬,尤其听说刘璟在赤壁大胜,稳固了荆州,这便使蒯越更加后悔,如果他不离开荆州,他现在是荆州的第二号实权者。

    但后悔已经没有用,他不可能再返回荆州,那会让天下人耻笑,好在曹操向他许诺,只要他能完成这次出使,将封他为鲁郡太守,虽然只是一介太守,但要比他目前的虚职强得多。

    虽然有点羞于见刘璟,但蒯越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船舱,他上前躬身行一礼,“御史中丞蒯越参见刘州牧!”

    刘璟没想到蒯越竟变得如此苍老,他不由愣住了,他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酸楚,这就是当年的荆州第二号实权人物吗?竟变得如此衰老落魄,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连忙回礼道:“蒯世叔不必多礼!”

    蒯越听刘璟依然叫自己世叔,他更加无地自容,长叹一声,“贤侄,此一时彼一时,我无颜再做你的世叔了。”

    刘璟笑眯眯挽住他的胳膊,拉他坐下,“世叔请坐!”

    他又命士兵上茶,这才笑道:“世叔是朝廷大臣,有什么可惭愧的,不管怎么说,若没有世叔的帮助,我刘璟也不会有今天。”

    刘璟很会说话,一句‘朝廷大臣’让蒯越有了台阶,确实如此,他是汉臣,刘璟也是汉臣,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至少表面上他并没有背叛荆州,就像被朝廷从荆州调回了京城一样。

    蒯越稍稍有了一点颜面,又向贾诩点点头,“文和,多年未见了。”

    贾诩也微微一叹,“时光如箭,我们都老迈了。”

    这时刘璟又关切问道:“世叔身体好像不太好,最近生病了吗?”

    蒯越点点头,“去年生了一场大病,直到年初也逐渐康复,老妻也不幸病世了。”

    刘璟黯然,蒯越又强颜笑道:“不过我接到兄长的信,知道了你的情况,我感到很欣慰,当年我确实没有看错,你不仅继承了伯父的遗志,还比你伯父做得更好,我真的很希望景升最大心愿能在你身上实现。”

    “我伯父最大心愿是什么?”刘璟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重振汉室,可惜他没有这个魄力和能力,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三人都沉默不语,片刻,蒯越苦笑道:“说这些没有意义,我再说说正事吧!”

    “世叔尽管直言,刘璟将洗耳恭听!”

    蒯越想了想道:“曹丞相请我出使荆州,是想和你谈一谈和解之事,他可以承诺三年内不再南下荆州,但也希望贤侄也做出一些姿态。”

    刘璟沉吟一下道:“可有曹操的亲笔信?”

    “有!亲笔信就在我身上,但曹丞相明言,若你愿意和谈,他才准我把信给你。”

    刘璟笑了起来,“如果曹操确实有诚意,我可以将夏侯渊和曹仁放回去。”

第446章 刘曹和谈

    蒯越竖起了大拇指,“贤侄果然厉害,猜到了曹丞相的心思。”

    他随即取出曹操的亲笔信,递给刘璟,“这是曹丞相的亲笔信,他要说的话都在上面,如果贤侄还有什么补充条件,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带有鸽信,三天之内,樊城会有消息,一定给贤侄答复。”

    刘璟拆开信看了一遍,确实是曹操的亲笔信,在信中曹操明确提出了曹军从樊城和新野撤军,换取夏侯渊和曹仁。

    另外,曹操希望能和他达成和解,双方签署合约,恢复建安十二年之前的州界,三年内曹军保证不进攻荆州,同时也要求他的军队三年内不得进攻南阳和汝南。

    刘璟点了点头,他从字里行间看出了曹操的自信,这说明曹操知道他要西扩,所以用互不入侵对方来约束他,刘璟沉吟一下对蒯越道:“世叔请稍坐,我要商量一下。”

    蒯越笑着点点头,“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不用,世叔请安坐!”

    刘璟向贾诩使了个眼色,贾诩对蒯越笑笑,起身跟着刘璟来到了隔壁房间,“曹丞相怎么说?”贾诩笑问道。

    刘璟将信给了他,“军师自己看吧!”

    贾诩接过信看了一遍,他很了解曹操,从曹操行文语气他便能判断出一点点端倪,贾诩不由笑了起来,“曹丞相是想在我们西扩的同时,灭马超和张鲁,所以他才会提出三年互不侵犯,今年修养一年,明年和后年,实际上是两年。”

    “军师觉得可信吗?”

    “曹丞相是否守信其实是因人而异,他对吕布不守信,但他会对袁绍守信,但对袁谭高干却又不守信用,关键在于对方实力,他若对州牧失信,将来不就怕州牧也对他也失信吗?所以可以相信他的三年之期,而且他只限于荆州,州牧没有看出来吗?”

    刘璟当然看出来了,曹操只提南阳和汝南,不提别处,也就是说将来他若占领汉中,曹操攻打汉中就不算失信了,想到这,刘璟又道:“可这样一来,我们攻打南阳的计划就要取消了。”

    贾诩想了想道:“其实我也觉得南阳可以不取,因为我们一旦夺取南阳郡,就直接威胁到了许昌的安全,许昌可是曹丞相的根基之地,他必然不会甘心,一定会派兵反攻南阳,这样来回拉锯,恐怕会影响到州牧的西扩计划。”

    刘璟也是极为理智之人,他感觉贾诩说得有理,更重要是他的军队可以依靠长江汉水战胜曹军,但真到了北方,恐怕就不是曹军的对手了,他可以夺取南阳,但未必能守住南阳。

    想到这,刘璟便欣然笑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答应他,但条件我得增加,他休想占我的便宜。”

    刘璟走回房间,坐下来对蒯越笑道:“请世叔转告曹操,我原则上同意和解,但用樊城、新野撤军来换取夏侯渊、曹仁及毛玠,我不能接受这个条件,我还须再附加三个条件。”

    蒯越心中苦笑一声,曹操也知道刘璟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江夏军此时要击败樊城曹军简直易如反掌,他便道:“贤侄还需要什么条件,请说吧!”

    “我再增加三个附加条件,第一,樊城的军械物资我可以不要,但粮食必须给我留下来;第二,曹军让出上庸城,第三条,则是留在江夏的三万战俘已经成为我的新军,我希望丞相把他们家人迁到安陆郡,事后我会把名单给你们。”

    蒯越微微一怔,樊城可是有三十万石粮食,丞相肯答应吗?不过心念一转,若刘璟大举进攻樊城,这些粮食物资一样守不住,实际上,刘璟真正提出条件只有让出上庸和战俘家眷两条。

    想到这,蒯越当即写了一份鸽信,出门让随从放鸽信回邺城,望着鸽子消失在夜间,蒯越回头拱手道:“我先返回樊城,只要得到丞相回信,我会立刻再回来。”

    刘璟也拱手行一礼,“世叔请保重!”

    蒯越走了,刘璟和贾诩回到船舱,刘璟笑道:“我总觉还是有点吃亏了,应该把物资军械也留下来。”

    贾诩微微一笑:“其实这些物资军械也不能太充足了,太充足就会不思进取,不利于提高军械锻造技术,让工匠们有事可做,更符合荆州的利益。”

    刘璟点点头,“军师说得很对。”

    停一下刘璟又笑道:“那我们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贾诩沉思片刻道:“下一步应该是将州治迁回襄阳了。”

    次日下午,浩浩荡荡的江夏船队抵达了襄阳城外的汉水江面上,此时襄阳城由大将文聘率军一万镇守,而对岸樊城也驻扎了一万曹军,由大将徐晃统帅,两军对峙已有数月,但江夏军牢牢控制住江面,使曹军疲于防守,处于一种被动的劣势。

    当刘璟从大船下来时,文聘率领数十名将领已等待多时,众人一起上前行礼,“参见州牧!”

    刘璟望着这帮忠心耿耿的武将,分明看见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包含着期待,他知道这些大将们渴望一战,渴望在战争中获得自己的价值,不过战争永远只是政治的延续,当政治谈判大门敞开时,战争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但必要的安抚还是须做,刘璟笑着对众人道:“感谢各位将军守住了北大门,才使得柴桑之战能够全力以赴,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说,柴桑之战的胜利,是所有荆州将士的胜利,在此,我对各位将军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说完,刘璟深深向众人行一礼,众人响起一片掌声,此时士兵们开始陆续下船,列队向城东的军营而去,刘璟翻身上马,在文聘和众将的簇拥下,向襄阳城内而去。

    襄阳城内明显热闹了很多,大量民众回归,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襄阳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繁华,城北门两边的数十家酒馆、店铺都已重新开业,又听见了久闻的叫卖声,空气中飘荡着酒的气息。

    这种生机勃勃的景象令刘璟格外欣慰,接下来只要樊城回归,商业就会重新振兴,这是荆州恢复生机的关键,好在襄阳郡人口损失不大,只需要两三年时间就能恢复如初,倒是南郡损失人口太大,没有十年的时间,很难恢复从前的繁荣。

    这时文聘才低声问道:“不知州牧和蒯公谈得如何?”

    “我该提的条件都提出来了,蒯越要向曹操请示,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估计不会有什么意外,曹军撤退就在眼前,然后我会和曹操达成和解协议,双方停战三年。”

    文聘有些感慨道:“这两年襄阳郡都荒废了,一旦曹军撤走,恐怕很多利益就要重新分配,尤其是土地,仅蒯、蔡两家交出的土地就有上万顷之多,还有很多新野之民都不愿回去,要留在汉水以南,这些事情若不处理好,恐怕会和十几年前一样,为争夺土地而发生内乱。”

    刘璟微微笑道:“我打算把樊城以北的土地作为军屯,用置换土地的办法,将新野、邓县、樊城三地的种地农民都转到汉水以南来,这样,只要守住汉水防线,就能确保荆州安定,至于利益调和,其实问题倒不大,只要有足够的土地,限制豪强,那就能做到耕者有其田。”

    两人边说边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州衙,远远便看见了两座高大的阙台,州衙广场依旧如从前一般宽阔宏大,干净而整洁,有士兵把守,不准任何闲人入内。

    数百名工匠正在重新修缮被曹军毁坏的州衙主堂——朱雀堂,这座主堂因为超过了许昌宫正殿而被曹操下令拆毁,不过曹操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没有下令烧毁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群。

    和狭小的江夏州衙完全不同,武昌州衙占地不过五十亩,而襄阳的州衙却占地两千亩,就俨如一片广袤的宫殿群。

    很多年前,刘璟并不知道一些看似寻常的事物其实并不寻常,事实上,刘表一直在行僭越之事,他的衣食出行都堪比帝王,包括这座占地两千亩的州衙,就是仿造当年长安的未央宫建造,占据整个襄阳城的三分之一。

    从未启用过的州衙主堂朱雀堂,便是未央宫宣政殿的翻版,州衙后面的建造的引凤台,占地五百亩,仿造未央宫凤凰阁而建,这里原是刘表居住地,因为太露骨而被弹劾,刘表也不得不重新建一座稍微低调的州牧府,也就是刘璟后来住过一段时间的州牧府。

    直到刘璟真正进入了权力高层,他才终于意识到人内心的权力**外露,往往就会表现在建筑上,比如曹操修建铜雀台,比如孙权修建吴王宫和铁瓮城。

    那么他刘璟呢?会不会完全启用这座酷似未央宫的荆州州衙,这是刘璟一直纠结了很久的问题。

    直到这次击败江东军,他才最后下定决心,如果他不摆出这个姿态,又怎么让一直跟随他的文官武将们心怀希望,既然曹操可以建铜雀台,孙权可以修铁瓮城,他刘璟为何不能启用州牧旧衙?

    想到这,他回头对一直跟随他的记室参军董允道:“董参军,这几日就烦劳你辛苦一下,将州衙重新调整,做一个方案出来,最快下个月,襄阳县就先进驻。”

    “州牧的意思,县衙也要搬进来吗?”董允问道。

    刘璟点了点头,“县衙、郡衙、州衙和军衙都一并搬入,以后这里就叫荆州军政署,不再称为州衙了。”

    旁边文聘也听明白了,很长时间以来,荆州一直处于一种半分裂状态,军队也各自为政,这是刘表时代的特点,整个荆州被几家豪门士族把握,使荆州的军政大权分散而薄弱,这也是荆州一直对外扩张不力的主要原因。

    而到了刘璟这里,豪门士族掌控荆州的时代结束了,以后的荆州将是高度的军政统一,更容易形成力量聚合,也就更具有对外扩张性,这让文聘暗暗欣慰,他心中深知,荆州的崭新时代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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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陶湛探营

    三天后,蒯越带来了消息,曹操同意了刘璟的三个附加条件,将樊城的三十万石粮食留给荆州,同时命曹洪放弃上庸城,撤军到汉水北岸,另外战俘家眷也将悉数迁往安陆郡。

    刘璟随即命大将蔡进率三千军赶赴上庸,接管上庸城,封文聘为汉北都督,镇守樊城至新野一线,又让人赶去邺都,命李孚为自己的全权代表,和曹操签署和解契约。

    至此,曹操和刘璟达成了东线和解协议,时间从建安十三年的赤壁之战结束算起,三年之内,荆州军不能进攻南阳,而曹军也不能进攻新野和安陆。

    在安排完樊城之事后,刘璟开始着手州治从武昌迁回襄阳之事,这是一项重大而繁重的工程,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成。

    就在曹操和刘璟达成和解协议之时,孙权也不得不向刘璟求和了,此时江东的形势十分严峻,赵云率五千江夏军杀到了丹阳郡,占领了历阳县,和江东的核心地带隔江相望。

    不仅如此,江南黄忠命大将魏延率五千军向东进发,占领了九江郡全境,一场征西之战不仅使江夏军损兵折将,还丧失了近一半的土地,江东数年来积蓄的钱粮消耗殆尽,江东疲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芜湖县外的江面上,从柴桑败退回来的五十艘战船正静静停泊在江畔,在孙权坐船的主堂内,孙权正在和重臣商议重大决策,在下首两边分别坐着张昭、程普、周瑜、鲁肃、虞翻,以及刚从京口赶来的张纮,众人神情严肃,静静地听着孙权的讲话。

    只短短数天时间,孙权便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脸庞削瘦,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在大堂上回荡,“这一次西征失败完全是我的责任,和德谋无关,和子布无关,更和公瑾无关,这一战并非是指挥不力,或者实力不济,完全是战略决策失误,这里我要先向公瑾道歉,同时还要向江东百姓道歉,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将被俘的将士赎回来。”

    孙权看了一眼众人,见张昭和程普都羞愧地低下头,他又缓缓道:“但万幸的是,刘璟的战略是西扩,所以江东还能够在惨败下保全,我决定向刘璟求和,然后卧薪尝胆十年,希望各位和我一起为江东重新复兴而努力。”

    这时,张昭叹口气道:“微臣也有重大责任,微臣请辞去军师之职,并贬黜为县吏。”

    孙权摇了摇头,“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和军师以及诸位无干,我只希望诸位能尽心竭力,助我渡过江东这次最大的难关。”

    众人一起起身行礼,“愿为主公效力!”

    孙权摆摆手,又让众人坐下,这时张纮道:“估计此时与刘璟和谈,他会开价很高,是我们江东承受不起,我们得想办法将刘璟的要价降下来。”

    孙权暗暗苦笑,他现在还不能告诉众人,他已经私下和刘璟接触过了,他当然知道刘璟要价极高,但怎么样才能把要价降下来,这才是关键,孙权一时不好说,便给周瑜使了个眼色。

    周瑜会意,起身道:“现在唯一对我们有利之处,便是刘璟战略是西扩,这样一来,他必然希望东方安稳,我们可以在这一点上做文章,以最大的诚意换回被俘的将士,我之前已经建议吴侯将尚香公主许配给刘璟为妻,两家结秦晋之好,永不为敌。”

    大堂内顿时议论纷纷,张昭道:“可是刘璟已有妻子,让江东公主为他的从妻,似乎有点不太妥当。”

    周瑜也叹息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不过等刘璟拿下巴蜀后,我们可以上表朝廷,奏请刘璟封王,这样尚香公主可为偏王妃,稍微好一点。”

    张昭还想再说,孙权一摆手道:“尚香公主也被刘璟俘虏,让她嫁给刘璟,也能保证她安全和清白,此事我已决定,我自会向母亲禀报,大家不要再反对了。”

    众人见孙权心意已决,便不再反对此事,这时张纮又继续道:“其实两家结亲并不是坏事,至少江东不用担心江夏军再东征,孙刘两家可以相安无事,有利于我们恢复国力,关键是怎么和江夏议和,我们要求放回被俘将士,要求江夏还回被占土地,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众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意识到,这次真的要付出沉重代价了,孙权叹了口气道:“错误既然已经铸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也必须将被俘将士赎回来,只有将士平安,我也才能向江东父老交代。”

    这时,鲁肃起身道:“启禀吴侯,赤壁大战后,刘璟放回了曹军战俘,由此可见他其实也仁义之人,不会在战俘上过于刁难我们,微臣愿为使者,前去武昌和刘璟谈判,请吴侯恩准!”

    众人都不反对,大家心里明白,也只能鲁肃去武昌,除他之外,没有其他人能胜任,孙权点点头,“那就劳烦子敬了!”

    .........

    在距离刘璟府邸不远,便是江夏最大的驿站贵宾驿,这里是外来使者以及各地官员的下榻之地,一共有一大四小五座院子,当年鲁肃第一次来江东所住的听松院便是四小之一,而主院则叫住麒麟堂,占地八亩,据说只有当年刘表视察江夏时才住在麒麟堂。

    入夜,八名骑马女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贵宾驿前,车门开了,一名侍女将陶湛从马车里扶了出来,贵宾驿的王驿丞连忙迎了上来,躬身施礼,“参见夫人!”

    陶湛淡淡问道:“我要去见江东公主,替我带路!”

    “是!她住在别鹤院,请夫人随我来。”

    王驿丞带着陶湛快步向贵宾驿馆内走去,八名女侍卫紧紧跟随,警惕地护卫在两边。

    “夫人,那位江东公主的情况很不好,已经绝食三天,非常倔强,谁也劝不了她,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王驿丞满心担忧道。

    陶湛要见的江东公主,自然就是孙尚香,虽然公主身份只是江东民众的爱称,但她毕竟是吴侯之妹,在江东享有崇高地位,刘璟也没有像其他战俘一样将她关押在战俘营,而是将她软禁在贵宾驿馆。

    陶湛之所以要见孙尚香,是因为贾诩夫人告诉她,江东准备和荆州和亲,要把这位尚香公主嫁给州牧。

    这对于陶湛当然是大事,她心中也很紧张,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商人之女,无法和江东公主相比,她很担心孙尚香嫁过来,会夺了自己的地位。

    不过此时陶湛听说孙尚香竟然绝食三天,她不由一愣,这位尚香公主怎么会刚烈至此?她沉吟一下问道:“可是有士兵虐待她?”

    王驿丞吓得连忙道:“谁敢虐待她,州牧特地下令,让我们优待于她,她比真的贵宾还要条件好。”

    “那她为何要绝食?”陶湛不解地问道。

    王驿丞苦笑一声说:“她不愿住这里,她说要么杀了她,要么把她送进牢狱,和其他战俘一样关押,她绝不接受这样的待遇,小人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性子刚烈的女子。”

    陶湛听孙尚香如此倔强,心中对她的不喜也消退了几分,便点了点头,“带我去见见她。”

    孙尚香被软禁在别鹤院,这里一般是女贵宾的住处,她便被软禁在院子里,由一名老仆妇照顾,在院子外则有刘璟的三十名亲卫看守。

    虽然看守并不严密,但孙尚香也没有逃跑的意识,她知道自己跑不掉,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沉默,然后倔强地绝食,她也渴望过自由,但自由的念头只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决不愿在向刘璟示弱的情况下获得自由。

    尽管刘璟在最后关头饶了她一命,但她心中对刘璟的仇恨却没有一点减弱,她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幕幕惨烈的战争场面,热血的江东士兵在大火中被黑炭的惨状,在她的立场看来,这一切惨状的罪魁祸首正是刘璟。

    孙尚香不愿独自住在这么舒服的馆驿,而她的士兵却在牢狱中受苦,她至少要和自己的士兵呆在一起,她心中才会感到公平。

    为此孙尚香再三抗议,却没有人理会她,她便选择了绝食,用绝食来抗议,已经有三天了,三天来,除了喝一点水外,她没有吃一点东西,静静躺在榻上,身体十分虚弱。

    这时门开了,她感觉走进来几人,她本能地轻轻拉了一下被子,遮盖住身体,慢慢扭头望去,不由愣住了,在她眼前,竟然一名异常美貌的贵妇人,后面还跟着几名女兵。

    “你是谁?”她声音微弱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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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解开心结

    其实孙尚香也见过陶湛,在很多年前,那时她还年少,而陶湛住在陆家,也只是一名少女,在一个春日的下午,陶湛跟着姑姑进宫去见吴老夫人,那一年陶湛十四岁,而孙尚香只有九岁。

    陶湛见她脸色苍白,原本艳丽的脸庞此时没有了容光,看起来楚楚可怜,陶湛又想起当年见到的那个好武活泼的小女孩,她心中不由涌起一丝怜惜。

    陶湛上前握住她的手,痛惜道:“你何至于此?”

    “你是谁?”孙尚香又小声问道,陶湛的美貌让她也心生好感。

    陶湛柔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十年前,我随姑姑进吴王宫,去见你的大娘,当时你拿着一把剑,硬要拉着我要去比武,结果被你母亲责骂,你忘了吗?”

    孙尚香眼中有些疑惑,她低声道:“好像有点印象,但记不清了。”

    刚说到这,她眼睛一亮,顿时想起来了,“你你是陶.”

    孙尚香眼睛里又变得冷漠了,眼前这个女人不就是刘璟的妻子吗?

    “你来做什么?”孙尚香轻轻把她手推开了。

    “我特地来看看你,毕竟我姑姑也是江东人,和我是谁的妻子无关。”

    陶湛叹了口气,又道:“你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来帮你,但你不能再绝食了。”

    孙尚香吃力道:“我不想住在这里,我要和江东士兵们一起,和他们共患难,否则,我宁可死。”

    陶湛沉默片刻道:“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你要恢复体力,两天后,我会安排你去战俘营。”

    孙尚香眼睛一亮,抓住陶湛的手,“我们一言为定!”

    陶湛心中叹息一声,无奈道:“好吧!我们一言为定。”

    从院子里出来,陶湛随即对看守屯长道:“等她恢复两天,送她去战俘营!”

    屯长也是刘璟的亲兵侍卫,他吓了一大跳,慌忙道:“州牧不准把她送去别处。”

    陶湛脸一沉,“州牧那边我自去解释,我说的话你敢不听吗?”

    屯长无奈,只得躬身行一礼,“卑职遵命!”

    陶湛想了想又问道:“战俘营主将是谁?”

    “好像是李俊将军。”

    陶湛点点头,吩咐道:“你可告诉李俊将军,就说是我的吩咐,要单独安置尚香公主,不准任何战俘或者任何男人接触到她,我自然会派女侍卫去看守她,明白了吗?”

    屯长这才放心下来,其实他也是这个担心,他连忙道:“请夫人放心,卑职一定会转告李将军。”

    陶湛离开贵宾驿,虽然孙尚香表现出的强烈不合作态度让她可以松口气,但这件事却引出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担忧,就像一声猫叫惊醒了沉睡中人。

    这也是她嫁给刘璟的担忧,她祖父曾拒绝过刘璟的求婚,理由是他们彼此的门第差距太大,使他们这门婚姻并不合适。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体会到祖父话语中的深意,随着刘璟地位和日益提高,一个商人之女很难承担起州牧夫人这样的重任,甚至他还会有更高的地位。

    “去城外陶府!”陶湛叹了口气,她心中异常纷乱,此时她急需向祖父求计。

    .........

    陶湛是从侧门进了陶府,非常低调,府中人皆不知她的到来,管家婆领着她快步向后院走去。

    “老爷和二老爷都赶去樊城了,据说是州牧的要求。”

    “州牧的要求?”陶湛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管家婆连忙笑道:“老婢也只是听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陶湛心中越想越奇怪,她知道丈夫去襄阳是为了收复樊城,但怎么会把父亲和二叔都叫去樊城?

    而且这种事情丈夫一般都会给自己说一声,至少会打个招呼,怎么这一次自己却一点不知情呢?陶湛百思不得其解.......

    初夏时节的阳光更多是温暖而不是炎热,对于风烛残年的陶烈,格外喜欢这样的阳光,他不喜欢阴冷的房间,会让他联想到同样阴冷的墓室,这种温暖的阳光使他感到生机和生命力,每天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呆在后花园,静静品味生命中最后的阳光。

    陶湛走到阳亭前,不由放慢了脚步,她看见了拄着拐杖的祖父正独自一人坐在有靠背的竹榻上,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稀疏的白发生,使他脸上的皱纹格外清晰,俨如一轮轮岁月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陶湛对祖父有一种很深的依赖,他对人世间的深刻洞察让陶湛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她,给她信心,总是在她最忧虑、最痛苦之时,她便想到了祖父。

    陶湛在祖父面前轻轻跪下,握住他粗糙而苍老的手,“祖父,孙女来看望你了。”她小声地呼唤着。

    陶烈慢慢睁开眼,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纯净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慈爱地笑道:“是不是和夫君吵架,赌气回娘了?”

    “没有,我就是来看看祖父!”

    “来看看我,我很喜欢啊!”

    陶烈挣扎着要坐起身,陶湛连忙扶起他,陶烈又看了看她,关切地问道:“孩子怎么样了,怎么不带来让我看看?”

    “今天没有来得及,下次孙女一定把他带来。”

    陶烈点了点头,他疼爱地看一眼孙女,目光里充满睿智,他又缓缓道:“趁我现在头脑还清醒,你就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里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几十年的官宦和商人生涯使他洞察人世,孙女的心思瞒不过他。

    陶湛也知道瞒不过祖父,她咬了一下嘴唇道:“祖父,江东可能要和荆州和亲了。”

    “哦?这是好事啊!”陶烈微微笑道:“两家结秦晋之好,可以止干戈,争斗了几十年,终于可以平息了。”

    “可是可是江东公主要进州牧府门,那孙女怎么办?”陶湛终于忍不住说出来心中的担忧。

    陶烈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做了恶作剧的孩子,“怎么,刘璟把你赶出家门了?”

    陶湛的声音越来越低道:“这个当然没有,只是我很担心。”

    陶烈摊开手掌,“孩子,把手给我。”

    陶湛慢慢将手放在祖父手里,不解地望着祖父,陶烈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笑道:“当初我并不愿意你嫁给他,还记得吧!”

    陶湛点点头,“孙女记得,现在孙女终于理解祖父当时的苦心了。”

    “你其实并不理解,如果我觉得门第是你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我当初就坚决不会答应,但后来我想通了。”

    陶湛用一种祈求的语气,低低声说道:“求祖父教教孙女,我该怎么做,江东公主给我的压力很大。”

    陶烈慈爱地笑道:“你不要担心,刘璟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光武帝那样的雄主,是胸怀天下之人,他很清楚商人对发展国力的重要,也不会为所谓的门第困扰,你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并不在于你的娘家是什么人,而在于你的心,在于你本人的努力。”

    陶湛听得似懂非懂,她有些茫然地望着祖父,陶烈似乎明白她的困惑,又淡淡道:“婚姻对他来说,一方面在于家庭,另一方面又是政治需要,所谓江东和荆州联姻,就是一种政治需要,对于他这样的雄主,绝不会止步于一个女人,很多时候,他都是为利益而娶,你拦不住他,那索性就放开,不要纠结什么感情,什么婚姻背叛,这样只会让你困于陷阱,最后把你自己埋葬。”

    陶湛沉默了,良久她才叹息道:“其实我并不自私,我知道他没有亲人,子嗣单薄,所以我让他娶了小包娘为妾,现在小包娘也怀孕了,我还很开心,现在看来,我是太单纯了,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不!不!”陶烈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一般,“你完全想错了,没有懂我的意思。”

    陶湛紧紧咬着嘴唇,等待祖父的解释,陶烈语重心长道:“你是他的结发妻子,不是什么政治婚姻,是他少年时的选择,那你就要象一个普通人家的妻子一样,相夫教子,考虑他的子嗣,关心他的冷暖,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孩子,记住祖父的话,不管他拥有什么的地位,就算是君临天下,但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是一个普通人,那里才是你的位子,只要你守住那个位子,不要逾越,那么他永远是你的丈夫。”

    马车里,陶湛闭目半躺在坐垫上,她脑海里还在回荡祖父的敦敦教诲,‘不管他拥有什么的地位,就算是君临天下,但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是一个普通人,那里才是你的位子,只要你守住那个位子,不要逾越,那么他永远是你的丈夫。’

    她的心终于亮堂起来,不管刘璟成为州牧,封为楚侯,可在自己心中,他永远是那个乐观爱笑的少年,那个心怀大志,一心要建功立业的大丈夫。

    更何况她还有儿子,她生下了他的长子,是他的嫡长子,母以子为贵,就算他君临天下,他也无法抛弃嫡长子的母亲。

    〖

第449章 鲁肃使楚(上)

    荆州州治要迁回襄阳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武昌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最明显表现出来的,便是武昌的地价变化。

    随着很多达官贵人都纷纷开始出卖房宅,使得原本有钱也买不到的武昌城土地,仅仅两天,地价便跌去一半,原本要百两黄金才能买到一座两亩中宅,现在地段稍差一点,三十两黄金便可以买到。

    更重要是有价无市,想买宅子的人就那么一点人,可要卖宅子的人家却有上千户,怎么卖得出去?随着房价大跌,整个武昌城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不过市场并没有立刻萧条,大量店铺凋敝,伙计失业的情景也没有出现,虽然当初从樊城迁来的商人又纷纷返回樊城,但要不要放弃武昌城,很多商人都还在观望,这其中的关键,是陶家的态度。

    这几年在官府的鼓励和引导下,江夏的商业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和五年前相比,无论规模、数量还是资本都增加了数倍。

    虽然由大资本组成的商行由原来的两家发展为十几家,但陶家的资本和规模依然无人能望顶,尤其是陶家和州牧刘璟的特殊关系,使陶家成为整个荆州商界的风向标。

    可以说,只要陶家开始出卖武昌的商铺,那么武昌的商业就会面临一场浩劫,会引发商业崩溃,使武昌走向彻底萧条,而武昌是江夏的心脏,武昌的萧条会使整个江夏陷入衰落。

    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

    中午时分,武昌东市的行春酒馆内热闹喧天,生意依然和平常一样火爆,酒馆位于商铺最集中之地,论规模在武昌城也是数一数二,是苏家的产业,同时也是东市的消息中心。

    这几天,酒馆里每天都挤满了来喝酒吃饭的商人,他们更多是来打探消息。

    在上下三层的酒堂内,摆放了上百张桌子,每张桌子四周挤满了酒客,人数比从前增加了一倍,几十名酒保端酒上菜,忙得脚不沾地。

    最忙的却是掌柜,他从一楼走到三楼,几乎每一张酒桌的客人都要拉住他问几句,打探消息,他笑得腮帮子都痛了。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带着几名随从上了二楼,中年男子脸色稍黄,颌下留了一尺长的胡须,举止从容,气质高雅,更显得他卓越不凡,此人正是刚刚抵达武昌的江东使者鲁肃。

    鲁肃并没有惊动江夏官府,他是想先摸一摸底,所以先找到了江东安插在武昌的密探,得知了一些情况。

    刘璟去了襄阳还没有回来,而且听说刘璟和曹操达成了和解协议,准备迁州治回襄阳。

    这个消息让鲁肃又忧又喜,忧是曹操与荆州和解,却没有和江东谈判,那会不会明后年集中兵力进攻江东?

    更要命是达成和解后,刘璟不再北上南阳,曹操没有了后顾之忧,对江东的威胁更大了,这使鲁肃极为忧虑,江夏军还会在关键时刻帮助江东吗?

    但另一方面荆州州治西迁,也就意味着荆州的战略将转向西,不再威胁江东,这又大大舒缓了鲁肃的担忧。

    这时,一名酒保上前招呼道:“这位贵客来得真巧,正好空出一张桌子,请随我来。”

    鲁肃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了一张空桌前,他让随从都坐下,又点了十几个菜,三壶酒,酒保连忙回去给他准备酒菜。

    鲁肃一边喝茶,一边想着心事,这次他该怎么谈判,刘璟会不会还坚持原来的强硬立场?

    想到上次江夏提出了四个苛刻条件,鲁肃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一次决策失误,引来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吴侯也始料不及啊!

    这时,几名酒保给他们上了酒菜,众人动起了筷子,鲁肃喝了几杯酒,将心思从谈判之事上转移开,他又打量一下酒馆,发现这些酒客很多人都已吃完饭,却不肯离去,让鲁肃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就在这时,楼梯声响起,酒馆的胖掌柜快步上了二楼,后面跟着大群酒客,三楼酒客也纷纷跑下来,二楼大堂上响起一片掌声。

    鲁肃这才明白,原来大家都是等这位掌柜,估计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连鲁肃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今天胖掌柜很有几分底气,他有重要消息要宣布,胖掌柜拍拍手掌对众人笑道:“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还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胖掌柜又道:“是大家关心的消息,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楼上楼下跑来的酒客已堵满了楼梯口,有人大喊:“掌柜,声音大一点,我们听不见!”

    胖掌柜提到嗓门笑道:“昨天我去苏府报账,遇到了大老爷,他告诉了一些消息。”

    胖掌柜所说的大老爷,就是即将出任江夏太守的苏飞,大家都知道,数百双眼睛紧紧盯着掌柜,很多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一喘气就误了重要消息。

    胖掌柜笑着继续道:“大老爷告诉我,荆州即将和江东达成协议,江东将放开一切贸易,包括取消河内禁和海禁,大家可以去吴郡和会稽郡做买卖,甚至还能坐海船去北方,这样的话咱们武昌县还是和江东贸易的第一大城。”

    酒馆里顿时炸开了锅,十几年来,荆州和江东的贸易只能在长江沿线,就算是陶家在东吴有房宅,但仓库还是得修建在长江沿岸。

    江东从来不准荆州船只进入内河,同时也不准船只从江东出海,这就叫内河禁和海禁。

    每个商人都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不用再受江东商人的二次盘剥,可以直接深入江东郡县买卖货物,赚取更大的利润,大堂内商人兴奋异常,吵成一团。

    鲁肃眉头皱成一团,他心中十分震惊,他没想到会在酒馆听到这个消息,放开贸易原本是刘璟四个条件之一,但当时没有说到细节,现在他知道细节了,竟然是让江东放开内河和海禁。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江夏已经在准备和江东谈判了,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放开内河禁条件未免太苛刻,江夏钱非常受欢迎,如果放开内河禁,这岂不是要把江东经济彻底挤垮吗?

    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鲁肃有点坐不住了,他一定要打听清楚,鲁肃立刻对一名手下附耳说了几句,让掌柜来见自己,手下点点头,离桌去了。

    这时胖掌柜又道:“还有关于陶家的消息!”

    大堂内霎时间又安静下来,陶家是荆州商界的风向标,它的一举一动牵挂着千千万万商人的心,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陶家的态度直接决定了武昌是否还会繁荣下去。

    “掌柜快说啊!别吊人胃口。”有人急不可耐地大喊道。

    胖掌柜这才得意洋洋道:“最新消息是,陶家昨天将漕河口那片空地全部买下来了,听说准备盖仓库租赁,这个消息绝对属实,以我二十年的信誉保证。”

    这个消息令酒馆内一片欢腾,欢呼声响彻酒馆,陶家非但不走,还要继续买地,大家都相信掌柜的话,应该是真的。

    很多精明的商人立刻飞奔下楼,他们要赶在消息传出之前,抢购一些低价出售的好市口土地。

    商人们纷纷离去,每个人都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在这里混下去,这时,鲁肃手下将掌柜请了过来,“我家老爷有事情请教掌柜。”

    掌柜眼睛很毒,他也看出鲁肃不是一般人,应该是有地位的官宦,他连忙行礼道:“贵客有什么事尽管问,小人知无不答。”

    鲁肃点点头问道:“我想先问问,你家大老爷是谁?”

    “是安陆郡苏太守,即将出任江夏太守。”

    鲁肃这才明白,原来是苏飞,他很早就认识了,鲁肃又笑问道:“还有就是江东放开内河禁之事,据我所知,江东和江夏的谈判还没有开始,这么会断言江东会答应放开内河禁呢?”

    掌柜苦笑一声道:“具体小人也不懂,但我确实是听我家大老爷说的,他说这是我们江夏的三个条件之一,江东不答应也得答应。”

    鲁肃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哪三个条件?”

    掌柜慌忙摇头,“小人不知!”

    鲁肃沉思片刻,以苏飞的地位,他必然是知情人,当初刘璟提出了四个条件,现在又变成三个,必然是其中一项取消了,如果不算贸易,那就是粮食赔偿、人质、限制战船三项中的一项,到底是哪一项呢?估计人质的可能性比较大。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州牧回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围拢在窗前,鲁肃也探头望去,酒馆紧邻漕河,只见一支三十余艘船组成的船队正缓缓从前方水门驶来.

    小船上站满了士兵,中间是一艘五百石的客船,船头插着一面镶有金边的军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楚’字,刘璟被封为楚侯,这就是他的标识了,

    漕河两岸站满了商人和普通居民,绵亘数里,他们见州牧坐船驶来,一起欢呼起来,从船仓内走出一人,正是荆州牧刘璟。

    他抱拳对众商人高声笑道:“请各位商家放心在武昌经营,武昌以后依然是荆州的商贸重地,武昌对江东,樊城对中原,江陵对巴蜀,祝大家多多发财,也多多缴税!”

    州牧当面承诺的消息迅速传开,漕河两岸的数千商人顿时欢呼声四起,刘璟不由笑了起来。

    他听陶胜说,武昌人心不稳,尤其商人,个个人心惶惶,所以他特地从漕河入城,安抚商家,只要武昌商业繁荣依旧,那么江夏就不会衰落。

    就在这时,刘璟目光无意中看到了一家酒馆的二楼,他不由一怔,怀疑自己眼睛看花了。

    ..........

    〖

第450章 鲁肃使楚(中)

    在二楼窗前,刘璟竟然看到了鲁肃,这让他大为惊讶,鲁肃怎么会在这里?他立刻命侍卫去酒馆把鲁肃请来。冰@火!中文

    不多时,鲁肃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漕河岸边,鲁肃拱手笑道:“真是巧了,我也是刚到武昌,不过没有事先通告官府,请州牧多多见谅!”

    刘璟呵呵大笑,“这就是子敬不对了,让我们不能尽地主之谊,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就不罚酒了,子敬不妨上船一叙。”

    “打扰州牧了!”

    鲁肃也不推迟,欣然上了船,尽管两家刚刚大战结束,但并不影响鲁肃和刘璟的私人交情,两人在船舱里坐下,刘璟笑道:“我想这次吴侯西征,子敬应该是反对派吧!”

    鲁肃苦笑一声,满脸遗憾道:“不仅我反对,公瑾也坚决反对,怎奈吴侯一意孤行,终酿大错,我不知该怎么说了。”

    刘璟脸上笑容消失,淡淡道:“这没什么,若不是我要西征,或许我会主动进攻江东,各为其国,利益使然,我当然不会怪罪吴侯,不过这件事恐怕很难善后。”

    鲁肃心中很苦涩,现在他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半晌才说:“能否请州牧看在我们两家共抗曹操的份上,协商解决善后问题,吴侯保证不会再进犯荆州。”

    刘璟冷冷一笑,“可是你们吴侯的信誉,让人实在无语!”

    鲁肃沉默了,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这种气氛使他感到很难堪,刘璟并非是刻薄之人,他也不想故意为难鲁肃,没有这个必要。

    刘璟又笑了笑道:“不过看在我和子敬的交情上,我可以把尚香公主先交还给你,没有任何条件。”

    鲁肃大喜,刘璟肯松这个口,那就意味着可以谈下去了,他不再提谈判之事,须一步步来。

    刘璟带着鲁肃来到贵宾驿,王驿丞迎了出来,躬身施礼道:“参见州牧!”

    “尚香公主现在怎么样?”

    王驿丞脸上露出胆怯之色,解释道:“公主坚持要去战俘营,为此绝食了三日,正好州牧夫人来探望她,便答应了她的要求,公主现在在战俘营。”

    王驿丞一边说,一边偷偷看刘璟脸色,见他有些不悦,连忙又补充道:“听说是单独安置,夫人还派女侍卫去保护她,好像夫人和公主从前就认识。”

    刘璟一般不准妻子过问政务,妻子擅自把孙尚香移到战俘营,当然让他不高兴,不过听说妻子和孙尚香认识,他这才脸色稍霁,回头对鲁肃道:“很抱歉,我们再一趟战俘营吧!”

    鲁肃心中担忧,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住战俘营那种地方,不过听说有女侍卫保护,他才稍稍放下心,连忙道:“不妨事,先去战俘营探望公主要紧。”

    两人翻身上马,在大队骑兵的护卫向北城外的战俘营奔去。

    战俘营实际上是一座军营,占地上千亩,目前关押着江东数万战俘,由大将李俊率五千士兵看守,戒备森严。

    不过为了防止战俘闹事,所有牙将以上军官都另外关押,包括太史慈、吕蒙、徐盛三人,也在软禁在城中。

    刘璟一路奔至战俘营,李俊闻讯迎了出来,刘璟立刻问他道:“江东公主可是关押在这里?”

    李俊知道刘璟早晚会问此事,他点了点头,“她在军营内,请州牧随我来。”

    刘璟带着鲁肃进了战俘营,一直走到西北角,这里有一处用营栅围成的区域,占地约三亩,搭有数顶白色帐篷,营栅外面有专门士兵把守,不准外人进入,里面则有八名女侍卫保护孙尚香,当然也是一种看押。

    刘璟带着鲁肃走进营栅,几名女侍卫连忙上前行礼,刘璟看了一眼帐篷,问道:“她怎么样,还绝食吗?”

    侍卫女领摇摇头,“禀报州牧,她现在好一点了,不过体质很弱,军医昨天来看过她,说至少要静躺半个月才能恢复。”

    刘璟走到大帐前,从缝隙里看了帐内一眼,见孙尚香似乎躺在榻上,并没有睡着,刘璟便笑问道:“我能进来吗?”

    半晌,帐篷传来恨恨的声音:“我是你的战俘,你想怎样就怎样,还有必要问我吗?”

    刘璟挑起帐帘走了进去,鲁肃却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进去,这两人将来会是夫妻,自己可不能掺合进去。

    只要公主平安,他就放心了,他连忙退出到营栅外等候,几名亲卫也跟着退了出去,有女侍卫在大帐周围,他们也不担心。

    刘璟走进大帐,只见孙尚香已背过身去,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连头也捂住了,只留一缕青丝在被子外面。

    刘璟在她的榻旁坐下,温和地说道:“我是来告诉你,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就让你回江东。”

    “哼!你说的话,我从来就不会相信。”孙尚香冷冷哼了一声。

    “为什么不相信。”刘璟笑眯眯道:“难道我堂堂的荆州牧还会哄骗你一个小女子吗?”

    “你说话算不算话,自己心里明白!”

    孙尚香其实是暗指当初刘璟答应过让她射上三箭,但最后刘璟爽约了,不过这件事刘璟早已忘记,他确实不太明白。

    “好吧!明天一早,我就安排船只送你回江东,信不信由你。”

    孙尚香掀开被子,霍地坐起身,怒视刘璟,“你不要假仁假义了,我绝不会回去!”

    刘璟没有生气,他笑了笑,“为什么不回去,难道这里住得很舒服吗?”

    “这和你无关。”

    “怎么和我无关,有些战俘我不喜欢,我就会把他驱逐出去,你也是一样,我把你驱逐出荆州,愿意去哪里?随便你,明天一早走!”

    说完,刘璟起身便走,孙尚香咬紧了嘴唇,就在刘璟要出帐时,她高声道:“我也是江东一员,要走我就和士兵一起走,我绝不会抛下他们独自回江东,你若要强行遣返我,我就跳江自尽!”

    刘璟停住了脚步,回头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和江东士兵一起回去,明天上午,你们一起出。”

    “等一等!”

    孙尚香叫住了刘璟,惊讶地望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刘璟平静地说道:“我刚才说,看在你面子上,把所有的江东士兵都放了,连同在庐江郡俘获的士兵,一共五万余人,全部放回江东。”

    “你是和我兄长达成什么条件了吗?”孙尚香不敢相信,满脸怀疑地问道。

    “尚香姑娘,你未免太小看我刘璟的心胸了,当初十几万曹军战俘,我把他们都放了,可曾提过什么条件?这场战争,不是士兵们的过错,包括你,我们本不该是敌人。”

    说完,刘璟淡淡一笑,挑开帐走了出去,孙尚香望着他背影消失,贝齿将嘴唇咬得白,她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心绪复杂,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刘璟走出大帐,见鲁肃远远站在栅栏外,便走上前笑道:“子敬怎么跑出来了?”

    鲁肃尴尬地笑了一声,“既然州牧有意放她走,我觉得还是暂时不要见她为好。”

    “不仅是她,所有的江东士兵我会一并放他们回乡。”

    鲁肃呆住了,他心中感动万分,还没有谈判,刘璟便放人了,这种心胸谁能比得上,谁说他没有谈判诚意,鲁肃忽然躬身深行一礼,“州牧肯放我江东将士回乡,鲁肃感激涕零,我也代表吴侯和江东父老感谢州牧的仁德!”

    刘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子敬多说了一个字,我只说放士兵回去,可没有说放将领,子敬千万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了。”

    说完,刘璟扬长而去,鲁肃半晌才摇了摇头,能放回士兵他已经很满足了,旁边李俊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也觉得不对,州牧怎么可能把所有战俘都放回去,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入夜,刘璟双手枕在头下,躺在榻上若有所思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陶湛从被子里伸出光洁的手臂,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低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我一路太疲惫了,睡不着!”

    “哪谁让你还要....那个,休息两天不行吗?”陶湛有些埋怨道。

    刘璟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过了一会儿,陶湛幽幽问道:“你真决定要娶她吗?”

    “谁?”

    “你说呢?”

    刘璟沉默了,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陶湛叹了口气道:“我其实并不是吃醋,我是想说,不管为什么目的娶她,既然她已经嫁给你,你就要好好待她,让她得到一个真正的丈夫,不要成为一个利益交换的牺牲品。”

    刘璟很惊讶,他没有想到妻子会说这番话,半晌,陶湛又低声道:“我只希望你不要有了新,就忘了旧。”

    刘璟心中感动,他转身将妻子紧紧搂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我的结妻子,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

    陶湛将脸贴在丈夫胸膛上,心中深深叹息一声,谁又能了解她心中的无奈和苦楚呢?

    武昌城外的码头上人山人海,五万余名江东战俘列队等待登船,每个人都激动万分,终于能回家和自己亲人团聚,不少人激动得失声痛哭,原以为会终生在荆州服苦役,没想到仅仅大个月后,他们就要获得释放了。

    一艘艘大船靠岸,江东士兵开始列队上船,在另一艘千石楼船上,孙尚香站在船头,默默地注视着码头上的人山人海,望着士兵们一张张无比激动的脸庞,这是对重生的感激,是一种回家的渴盼,他们的欢呼分明是一种对战争的控诉。

    士兵们不再身着盔甲,而是身穿普通人的衣裳,在他们身上已经看不见战争的影子,他们从士兵变成了一个个普通的农夫、渔民、商人,这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用再面对死亡,孙尚香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刻她也忽然对战争极度厌恶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头盔,那是她临出征前,兄长送给她的一顶银盔,她曾经无比的喜爱,而此时,孙尚香却感到它沉甸甸的,头盔上写满了杀戮。

    她曾经是那么无比地狂热战争,可此时,她仿佛在战争中重生了,她眼前出现了那些被烧死、被杀死、被淹死在江中数万士兵,他们的哀叫、哭喊、求饶,那一幕幕活生生的场景深深刺痛了孙尚香。

    士兵尚可一死了之,可他们的父母和妻儿该如何哀恸,他们的漫漫人生又能依靠谁?

    战争啊!满足几个人的权力**,却让无数士兵变成白骨,让他们家人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孙尚香深深叹口气,手一扬,将头盔扔进长江之中,转身返回了船舱。

    一艘艘大船开始起航,连接成长长的队伍,顺着浩浩荡荡的长江向遥远的江东驶去

第451章 鲁肃使楚(下)

    武昌州衙内已乱成一团,近百名从事文吏正在忙碌地收拾各种物资及文书,院子里的箱子堆积如山一般,再过十天,州衙就要正式迁回襄阳,尽管很多人都有些依依不舍,但每个人都知道,州衙迁回襄阳是荆州复兴的开始,这又使所有人心中充满了希望。

    在州衙议事堂内,鲁肃正和长史徐庶进行第一次谈判,尽管五万余士兵被放回江东,但上百名牙将以上的军官却不在释放之列,尤其太史慈、吕蒙和徐盛三名主要大将依然被软禁在武昌城内,这就使江东没有任何谈判上的优势。

    更何况蕲春郡、庐江郡、豫章郡和九江郡等四个郡,目前都被江夏军占领,如果荆州一鼓作气东征,江东甚至会有灭国的危险,形势对江东都极为严峻,使鲁肃不敢有半点松懈。

    徐庶是一个诚实坦率的人,不像贾诩的话语中暗藏陷阱,令人防不胜防,所以鲁肃心中的压力稍小,这也让他暗暗感激刘璟在谈判对手上的安排,使双方能够以诚相见。

    “我在城内听到一个传闻,说州牧将要求江东放开内河禁和海禁,可有这么回事?”鲁肃小心翼翼问道。

    徐庶笑了笑,“这是放开贸易的一种方式,确实有这个要求,当然,作为对等,江东商人同样可以来荆州进行各种贸易,我觉得这对双方都有利,这是好事,子敬为何有担忧之心。”

    鲁肃苦笑一声,“话虽这么说,可是江夏钱要远远胜过江东钱,一旦江夏钱大量涌入江东,恐怕江东会遭遇灭顶之灾,所以”

    不等鲁肃说下去,徐庶摆摆手道:“子敬,话不能这样说,若论铜矿,江东历阳的铜矿要远比江夏的铜矿大,据我所知,江东的产铜量是江夏的两倍,关键是铸钱的配料,江夏是九成铜,而江东只有六成,这才是导致江东钱敌不过江夏钱的缘故,江东应该自我检讨,及时改进铸钱配方,否则就算是不放开贸易,江东早晚还是会被江夏钱占领。”

    这时,旁边从事蒋琬也补充道:“其实放开贸易仅仅只是一个附加条件,应该说对双方都有利,鲁公何必在这个问题上计较?”

    鲁肃心中叹息一声,不再提此事,毕竟最终还是要吴侯批复才行,鲁肃沉思片刻,便道:“请徐长史继续说吧!”

    徐庶点点头,又继续道:“刚才提到的是贸易问题,然后是战争补偿,就是关于粮食赔偿,上次我家军师也给子敬提到过了,子敬应该没忘吧!”

    鲁肃的心‘怦!’的一跳,他当然不会忘记,那可是一百万石粮食,江东怎么可能承受得起,鲁肃连忙道:“上次贾军师确实提到过,不过一百万石粮食,江东无法负担,还望酌减。”

    “这个”

    徐庶想了想道:“我不妨坦率地告诉子敬,我们有五个正式条件,加上开放贸易这个附加条件,粮食赔偿只是第一个条件,如果这个问题谈不拢,后面四个问题,恐怕就更难谈了。”

    鲁肃感觉到十分被动,一个条件一个条件谈,谈到最后,恐怕就会成为江东难以承受的天价,他只得苦笑道:“能否请徐长史把所有条件都列出来,让我心里有一个底,然后我们再一个一个谈。”

    “可以!”

    徐庶坦率地说道:“首先是粮食赔偿,其次是人质安排,再次是土地谈判,第四则是战船保留,第五是江东不再西征的书面保证,然后加一个放开贸易的附加条款,一共是五大一小,恐怕一天两天是谈不完。”

    中午时分,蒋琬陪同鲁肃去用餐,徐庶则匆匆来到刘璟的官房,刘璟官房内也一样杂乱忙碌,董允正在带领五六名从事在外间打包整理文书及各种书籍、图纸。

    而里间却很安静,刘璟坐在桌前批阅各种军政文书,因和江东军之战而积累下来的文书已经快处理完了,他手边只剩下几份棘手之事,这时徐庶走了进来,笑道:“州牧有没有时间听微臣汇报一下谈判之事。”

    刘璟呵呵一笑,放下笔,从旁边木盒里取出两本文牒道:“元直来得正好,我正好想你商议一下,是这两本文牒中你们的处理方案,先说我的事,我们再说谈判。”

    徐庶点点头,他知道这只是州牧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不同意他们的处理方案,他便笑道:“微臣洗耳恭听!”

    “坐下吧!”

    刘璟请徐庶坐下,打开两份文书,这两份文书他觉得需要再斟酌一下,他把文书递给徐庶,“第一是绿铜山矿奴的安置,元直建议给两万矿奴自由,我觉得不妥,因为当初的决定是服劳役三年,现在才过去一年,这对去年的决定是一种否定,我认为必须坚持三年期限,元直觉得呢?”

    徐庶苦笑一声道:“其实我是从长远考虑,因为这些矿工很多都渐渐变成了熟练的铜匠,我做过调查,如果放他们自由,至少有五成人愿意留下来,如果能把他们家人接来,那就有七成人愿意留下,这样他们就从矿奴转化为矿工,成为一种职业,有利于江夏的安定。”

    刘璟点了点头,“你这种说法我比较赞同,不过从维护权威来看,做出的决定还是尽量不要改,可以在其他方面给予一定的放宽,比如改善食宿条件,有一定报酬,改称呼为矿工,缩短劳作时间,准许和家人通信等等,甚至还可以和他们签署一份契约,让他们安心开矿,但三年的期限不能变,他们毕竟是战俘,另外,各地监狱中的囚犯也一并去开矿,补充人手。”

    徐庶只得答应了,“好吧!微臣重新草拟一份方案。”

    刘璟又道:“还有就是黄忠的三万新军,我已经和曹操谈妥,作为释放曹仁和夏侯渊的条件,他答应将这三万新军的家眷转移给我们,名单我已让黄忠做好,送给了曹操,估计很快就会有大规模的移民到来,可以把安陆郡的土地分配给这些新军家眷,视同军户,按每户一百二十亩分配,税赋减半,这件事比较紧急,希望你立刻安排人手去安陆郡做好前期准备事宜。”

    徐庶默默点头,他深知这里面有大量的琐碎之事要做,好在他们已有安置移民的经验,可让庞山民和蒯琪二人负责此事。

    “微臣记住了,会立刻安排人手。”

    刘璟交代了这两件事,心中轻快了很多,笑道:“说完这两件事,下面就谈谈江东之事吧!鲁肃是什么态度?”

    这才是今天的主题,徐庶连忙道:“今天和鲁肃谈得并不顺利,除了答应签署永不西征的书面保证外,其余条件都有很大出入,开放贸易方面,内河禁他需要请示吴侯,江禁和海禁都可以完全放开。”

    “那荆州水军借道入海之事呢?”刘璟问道:“他是什么态度?”

    “这一条,他说需要在船队数量上有所限制,并且不能靠岸。”

    刘璟冷笑一声,“看来鲁肃也并不糊涂,那么其他几条谈得如何?”

    “关于粮食赔偿,他们无法承受百万石之重,希望能减半,送人质来荆州读书,鲁肃的意思是说,现在吴侯只有一子,而且年仅半岁,他希望以吴侯之妹嫁州牧来代替质子。”

    “才半岁!”

    刘璟不由哑然失笑,这一条是他没有料到,他知道孙权之子年少,没想到才半岁。

    孙权已经二十七八岁,居然现在才有儿子,半岁的儿子确实没有意义,刘璟想了想道:“取消质子一条可以,粮食赔偿减半也可以,但内河禁必须放开。”

    徐庶犹豫了一下,昨天晚上刘璟才给了他一份谈判条件,其余很多方面他都不是很清楚,尤其赔偿百万石粮食,他觉得不太现实,另外将四郡划给荆州,他也觉得不太可能,关键他不知道刘璟的底线和原则,让他很难办。

    “启禀州牧,这次谈判微臣有些把握不住,究竟哪些可以让步,哪些不可以让步,微臣心中无底,还望州牧明示。”

    刘璟笑了起来,“这个当然会告诉你,本想今天先摸摸他们的底,不过现在你若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刘璟背手走了几步道:“首先是要把握一个度,让江东无力再进攻我们,同时也要能抵御曹军南下,所以也不能把江东打压太狠,粮食赔偿的底线在三十万石,可以分三年交付;

    战船在五年之内不能造千石以上,最关键是土地,蕲春郡直接威胁到了江夏,必须划给荆州,九江郡的边界离柴桑太近,必须将彭泽湖划给荆州,还有就是豫章郡紧靠长沙郡和江夏郡,对我们威胁太大,所以豫章郡也必须划给荆州,就是把庐江郡和九江郡还给江东,蕲春郡和豫章郡归荆州。”

    徐庶心中盘算了一下,他发现除了在粮食赔偿方面能立即和鲁肃达成一致外,其余条款和鲁肃的要求相差甚远。

    尤其是土地,江东要求四郡全部交还,刘璟只肯还两郡,无奈,徐庶只能点头答应,“微臣明白了,微臣下午再继续谈。”

    这时,徐庶又想起一事,问道:“另外关于两家联姻之事,州牧是否愿意迎娶吴侯之妹?”

    刘璟笑着点了点头,“两家结秦晋之好,有利于维护荆州和江东的和平相处,我可以答应。”

    〖

第452章 举棋不定

    武昌城外,徐庶将鲁肃送上了坐船,徐庶拱手笑道:“希望子敬在请示吴侯之后,早日归来,我们期待和子敬重逢,我很期盼那时是我们共饮美酒之时。”

    鲁肃只勉强的笑了笑,“我会尽力而为!”

    “子敬,保重!”

    船只起航了,渐渐离开了武昌码头,鲁肃站在船头,怔怔望着滔滔长江水,不禁心潮起伏,他不知该怎么回去向吴侯禀报,江东能承受失去蕲春郡和豫章郡之痛吗?

    可是它们已经事实上被荆州军占领了,除了承认现实,江东还可能夺得回来吗?

    鲁肃禁受不住江风吹荡,他忍不住想大喊大叫,以泄他内心的愤懑

    就在鲁肃离开武昌返回江东的同一时刻,巴蜀的局势也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无论是东州士还是巴蜀本土派系都感受到了来自外面的威胁,这种威胁是从曹军南下开始。

    刘璋大为恐慌,派法正出使曹军,试探曹操的目的,虽然曹操在赤壁战败,但并不能消除刘璋心中的不安,刘璟的强势崛起让他感到十分不安,他急需在东面建一道篱障。

    而这个时候,刘备向他表达了两家联合对付刘璟的心愿,刘备的提议得到了巴蜀本土派的支持,刘璋受到巫女的鼓动,最终决定联合刘备,共同对付刘璟西进。

    不过刘璋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意志不够坚定,性格懦弱,容易被旁人左右,这些缺陷无论如何都不应是一个君主的品格,这也和刘璋本人的经历有关。

    中平五年,刘焉向汉灵帝建言设立州牧总管各地军政大权,自己出任益州牧,随后,出任奉车都尉的三子刘璋受朝廷派遣诏谕刘焉,刘焉就把他留下不再返回朝中。

    在数年后的李催之乱中,刘焉的长子和次子被杀,刘焉也在愤恨中病逝,刘璋便接任了父亲的益州牧之职,至今已有十五年。

    刘璋已年近五十,身材中等,长年的锦衣玉食使他体型略胖,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闪烁着狐疑的目光,刘璋没有什么野心,他最大的期盼就是让他再过二十年的富贵生活,这样,他也对自己的一生也就满足了。

    在成都州衙内,刘璋坐在宽大的白玉镶金榻上,眯眼听别驾张松的汇报。

    张松是成都本地人,也是巴蜀三大本土派中蜀北派的领袖,他很清楚刘璋不是守成之主,在南方稳定时,刘璋还能保住位置,但随着曹军南下,打破了南方的势力平衡,眼看着南方争霸时代来临,巴蜀已经渐渐保不住了。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要选择自己的位子,张松作为巴蜀派领袖,自然对荆州之主刘璟心怀排斥,他对刘备很有好感,极力支持刘备入蜀。

    “微臣得到消息,刘璟军队袭击秭归县得手,很明显,刘璟是准备进攻巴蜀了,臣很担心巴东庞太守会暗助荆州军,臣建议调离庞羲,加强巴东郡防御。”

    半晌,刘璋才缓缓问道:“你是说,庞羲和刘璟有勾结?”

    “微臣不敢这样说,但刘璟更符合东州人的利益,州牧若不及早控制东州人势力,益州必被其所乱。”

    刘璋虽然不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但他也算有正常人的智力,十几年来,东州士向他述说如何惨遭巴蜀本土派的压迫,巴蜀又控告东州士侵害蜀民利益,刘璋的耳朵已经听出老茧了。

    此时张松提醒他注意防御刘璟,但张松的剑却指向庞羲,这让刘璋着实有些厌烦。

    他忍住不悦道:“刘璟的野心我知道,我自然会考虑怎么防御他,但在这个紧要关头,我还是希望巴蜀内部不要乱,大家一致对外,这才是我想听到的建议。”

    张松见刘璋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连忙要解释,刘璋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不耐烦道:“已经到中午了,我有点乏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张松无奈,只得起身告辞,见他走远,不由冷冷哼了一声,起身道:“回后宅!”

    几名心腹近侍簇拥着刘璋向后宅而去,一直来到了闻香院,所谓‘院’,其实就相当于宫殿,由数十座楼台亭阁组成的建筑群,这里住着刘璋最宠爱的小妾云氏,云氏小名玉竹,身材细高,肌肤洁白如玉,大家又称她玉竹姬,璋妻妾颇多,玉竹姬嫁给刘璋已有两年,虽然尚无出,但刘璋对她的宠爱却一丝一毫不减。

    云氏年约二十岁,是蜀中商人云绍的小女儿,长得极为娇媚,且擅长房中术,将刘璟迷得神魂颠倒,不仅把最好的内宅给她,而且封其父兄高官厚爵,同时将成都郊外最肥腴的五百顷土地也赏给了她的父亲。

    所以成都这两年流行一句俚语,‘与其读破万卷书,不如生女如玉竹。’

    云氏早已听说刘璋到来,她盛妆笼翠,带领一群丫鬟在门口等待,当刘璋身影出现,她立刻迎上去跪地,轻启朱唇道:“臣妾玉姬儿恭迎将军!”

    刘璋连忙扶起她,笑眯了眼,“本来心中烦乱,可一见了爱姬,我什么烦乱都没有了。”

    云氏柔柔弱弱站起身,半倚在刘璋身上,在他耳边娇声道:“臣妾置了一桌酒席,愿陪将军饮一杯。”

    “好!正和我意。”

    刘璋搂着她的杨柳腰,两人进了内堂,内堂里已经置了一桌酒席,云氏替刘璋脱去外袍,挽着他的胳膊入席,她抿嘴一笑,伸出芊芊玉手给刘璋倒了一杯酒,“将军来晚了,我要先罚将军一杯。”

    “玉竹儿罚我,我当然要喝!”

    刘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云氏提起银壶又给他斟满酒,这才若无其事问道:“刚才将军说心烦意乱,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不妨给玉竹说说,我愿为将军解忧。”

    “哎!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大臣们借荆州威胁来互相攻击,让人心烦。”

    “将军可是说刘璟之事?”

    刘璋一怔,“爱姬也知道刘璟?”

    云氏眼睛笑成弯月,娇声说道:“将军忘记我父亲是做什么的吗?他经常去荆州做生意,见多识广,其实将军可以问问我父亲,总比问那些不知情,而且还有私心的大臣要强得多,将军说是不是?”

    刘璋是个耳根极软之人,听爱妾这么一说,他也动心了,是可以问问云绍,他便笑眯眯道:“等我睡好午觉,下午就问一问岳丈大人。”

    “将军坏死了,来!我敬将军一杯。”

    下午,一名五十余岁中年男子在侍卫的引领下,匆匆走进了刘璋的官房,此人便是云氏的父亲云绍,他原本是巴东郡的一个小商人,长年往来于荆州和巴蜀,贩贱卖贵,渐渐地手中有了一点积蓄。

    云绍便开始考虑在官场上展,通过各种钻营,他和巴蜀太守庞羲的关系变得十分密切,在庞羲的牵线下,终于让刘璋见到了女儿玉竹,结果大获成功,女儿深得刘璋宠爱,云绍本人也成为巴蜀第一贵戚。

    云绍走进官房,跪下行礼,“微臣拜见州牧!”

    刘璋连忙扶起他,“阿翁不要这样,我们是亲戚,以常礼相待便可。”

    “多谢州牧,不知州牧找我来,有什么事?”

    “聊聊罢了,阿翁请坐!”

    云绍坐了下来,其实他心知肚明,刘璋为何找自己,他早就和女儿打过了招呼。

    刘璋沉吟一下问道:“阿翁常去荆州往来,感觉刘璟此人如何?”

    云绍呵呵一笑,“从前荆州被蔡、蒯、黄、庞四大世家掌控,但自从刘璟掌权后,他对这四大世家打压很厉害,黄祖直接消亡,蔡、蒯两家土地没有了,只剩下一点老底,庞家也交出了土地,专心教书,现在荆州基本上没有了大族世家,官府的权力也相应大了很多,应该说,刘璟还是一个很有能力魄力之人。”

    刘璋点点头,“我也听说曹操很夸赞他,不过阿翁觉得他真是要谋我巴蜀吗?”

    “这个我不太好说。”

    “阿翁是有见识之人,但说无妨。”

    云绍想了想道:“我在江陵也认识一些官府之人,听他们说起,刘璟将敌人划为三等,一是曹操,其次是孙权、刘备,三才是州牧和张鲁,如果说他要谋巴蜀,我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会考虑,但应该不是现在。”

    “此话怎么说?”刘璋连忙问道。

    “从他的敌人来看,他要对付的应该先是刘备,铲除后顾之忧,然后才会考虑巴蜀,在刘备没有被剿灭之前,我觉得他暂时还不会考虑巴蜀,否则刘备趁荆州空虚,袭击他的老巢,那才是得不偿失。”

    刘璋缓缓点头,他竟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还是阿翁有见识啊!”

    沉吟一下,刘璋又问道:“可是他为何要占秭归?”

    云绍呵呵一笑,“我很了解秭归的位置,刘璟占秭归应该是针对刘备,而不是针对州牧,他是怕刘备占了巴蜀,成为自己的劲敌,一旦刘备从西路进攻,孙权从东路进攻,腹背受敌,荆州就完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刘璟还没有把州牧放在眼里,他的劲敌其实是刘备。”

    虽然是有点让刘璋不舒服,不过他也一颗心放下,相对于刘璟的重视,巴蜀对他才更为重要,这时,云绍又道:“其实我觉得刘备才是我们的大敌,要远远过刘璟。”

    “这这怎么说呢?”刘璋有些不解。

    “其实很简单,刘璟有足有富庶的荆州,他并不缺基业,但刘备却不然,他占据荆南,人口稀寡,土地贫瘠,根本就难以积蓄养兵,就像我做生意一样,没有本钱,这个时候他最渴望的,就是占据一块富庶之地,荆州他打不过刘璟,对付江东他也实力不济,那么他必然会打巴蜀的主意,难道州牧没有想到吗?他为何要大建巫城县?又在那里驻扎重兵。”

    刘璋恍然大悟,他恨恨道:“张松误我,若不是阿翁提醒,我差点坏了大事。”

    云绍眯眼笑道:“其实张别驾要对付的不是刘璟,而是东州士,就像做生意,刘璟不过是收货的坐商,对张别驾影响不大,一个锅里吃饭的同行才是冤家。”

第453章 商人抉择

    云家在成都的府宅位于城南,是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大宅,刘璋在去年赏赐给了云绍,以表达刘璋对云氏的宠爱,对云家的眷顾,大宅内住着云绍和他的两个儿子。

    云家原本只是商人,可自从女儿成为刘璋宠妾后,云家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不再经商,光城外的五百顷良田的田租就足够他们一家人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更不用说刘璋赏赐的大量金钱。

    不过云绍也有烦恼,他心里很清楚刘璋未必能长久,怎么才能长久保护家族的利益,便是让云绍睡不着觉的大问题,直到最近,他才终于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希望。

    云绍从州衙出来,匆匆返回了家,他显得心事重重,一直来到后宅的一间院子前,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正在院中清扫,云绍连忙问道:“请问司马先生可在?”

    “我正在等云公呢!”

    司马懿从一棵大树后转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本书,满脸笑容道:“云公回来了?”

    司马懿在蜀中已活动了数月,他主要是依靠董和与法正的关系,董和也就是董允之父,官任蜀郡太守,同时也是东州士领袖人物,在他的引荐下,司马懿频频和东州派系的官员会面,成功地获取了他们的支援。

    但在巴蜀本地派系上,司马懿却遇到了挫折,巴蜀本土系对刘璟戒心很大,不愿和荆州合作,他派人冒充信使给他们送刘璟的信,包括吴懿、张松在内本土派领袖都不愿接刘璟的信,将信使拒之门外。

    但通过邓芝的引荐,司马懿认识了云绍,这个巴蜀最得宠的权贵外戚,同样,司马懿的到来也给云绍带来了一线希望,云绍不属于巴蜀本土系,也不属于东州系,他骨子里是商人,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

    很显然,刘璟的本钱要比刘备大得多,处于安全和利益上的考虑,云绍毅然选择了与刘璟合作,他不仅将司马懿藏匿在自己府中,还按照司马懿的部署,一步步影响刘璋。

    云绍拱手道:“有重要事情和司马先生商议。”

    “请屋里谈吧!”

    两人进里屋坐下,不多时,邓芝也匆匆赶来,三人分宾主落座,司马懿的贴身随从杨顺端来三杯茶献上,又退了下去。

    云绍喝了一口茶对司马懿和邓芝笑道:“果然不出先生所料,今天张松再劝刘益州,剑指巴东庞太守,引起了刘益州的反感,下午刘益州便召见了我。”

    “现在刘璋是什么态度呢?”司马懿不露声色问道。

    云绍无奈叹息一声道:“虽然我按照先生的意思,点出了刘备才是想夺益州的主谋,刘璋也看似相信了,但他一向没有什么主见,今天我把他劝过来了,明天吴懿再劝劝他,估计他又会怀疑刘荆州,所以我觉得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两个都怀疑,都不肯信任。”

    停一下他又道:“要想让他相信刘备谋巴蜀,关键是要有确凿证据。”

    司马懿点点头,这也是董和告诉他的话,刘璋此人生性多疑,又优柔寡断,很多事情要到临头他才会动一动。

    云绍又道:“这么多年来,刘璋一会儿偏向东州士,一会儿又偏向巴蜀本土系,弄得两边人都对他不满,我看张松也是想暗通刘备,如果司马先生不反对,我可以派人盯着张松的府邸,我相信他必会暗中和刘备往来。”

    一句话倒提醒了司马懿,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拖住刘备向巴蜀渗透,为荆州争取时间,如果能够截获张松和刘备的书信往来,倒是一个阻击张松的好办法。

    想到这,司马懿立刻道:“一切就有劳云公了,云公的功绩,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禀报我家主公,将来绝不会亏待云公。”

    云绍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司马先生放心,我马上就安排人手监视张松府邸,一旦有发现,我会立刻通报先生。”

    旁边邓芝也道:“为了万无一失,我立刻赶回巴东郡,和庞太守安排拦截人手,这边若拦截不成,可立刻通知我,我们在巴东郡拦截。”

    司马懿点了点头,“若有消息,我会让随从赶去巴东郡!”

    张松一早在刘璋那样碰了一个钉子,心中着实有些恼火,傍晚回到府中,他随即命人去请中郎将吴懿。

    不多时,吴懿匆匆赶到张松府邸,吴懿年约四十岁,身高八尺二,相貌威猛,武艺高强,他和绵竹张任、巴郡严颜一起被称为蜀中三将柱,其实也就是三个手握军权的重臣。

    严格说起来,吴懿并不是巴蜀本土派系,他是陈留人,他妹妹嫁给刘璋之弟刘瑁为妻,同时他本人又娶了费家之女为妻。

    费家被称为巴蜀第一大外戚,是刘璋母亲的娘家,刘璋又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费观,使费家在巴蜀极有权势,而新贵云家和费家相比则相差太远。

    正是这层姻亲关系,使吴懿和刘璋关系非同寻常,也深得刘璋信任,视他为军师,让他执掌成都三万守军,是巴蜀数一数二的权臣。

    为了在巴蜀立稳脚跟,吴懿也把自己划为巴蜀本土派系,他和张松交往极深,他不支持刘备入蜀,更不支持刘璟入蜀,为了自身利益,他更倾向于保护刘璋在巴蜀的地位。

    “别驾这么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一进书房门吴懿便问道。

    张松恨恨道:“今天早上,我劝主公调离庞羲,不要让庞羲勾结刘璟,不料主公却怀疑我有私心,着实令人气恼。”

    张松长得矮小瘦弱,从后面看,就俨如孩童一般,和身材高大的吴懿站在一起,更显得高矮悬殊,颇为滑稽,所以张松一般都是坐着见客,他发泄了怒气,又摆摆手道:“将军请坐!”

    吴懿知道他的心病,便也不跟他客气,笑笑坐了下来,对于张松的怒火,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了解张松为人,是那种有错都属于别人,自己永远光辉伟岸之人,吴懿沉吟一下问道:“别驾的意思是说,主公并不太相信刘璟要进攻巴蜀?”

    “主公的心思三天两变,谁能摸得清楚,但你我应该知道,刘璟在解决完江东后顾之忧后,一定会调头向西,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刘璟已经准备将州治迁回襄阳了,这就证明他一定会西征巴蜀,我想请将军和我共同行动,阻止刘璟西征。”

    “可是江夏军并没有西征,拿不出证据,怎么劝主公?你也知道主公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之人,我也不好劝他啊!”

    “但你可以劝主公把庞羲调离巴东郡,防止庞羲和刘璟勾结。”

    吴懿这才明白张松的意思,他其实是要对付庞羲,他说服不了刘璋,便拉自己来替他助阵,这可不好办?吴懿虽然自诩巴蜀本土派,但他毕竟不是本地人,对东州士的私怨并不深,他知道弹劾庞羲就等于得罪了东州士,这样的事情他可不想干。

    想到这,吴懿便笑道:“关键是没有证据,凭空说庞羲勾结刘璟,这估计难以让人服气,不如再等一等,我派人去收集庞羲勾结刘璟的证据,有证据在手,我一定第一个弹劾他。”

    张松见吴懿并不热心,他心中着实有些苦涩,便干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就拜托将军派人去收集庞羲的证据。”

    吴懿告辞走了,张松却心情更加恶劣,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事实上,他想干掉庞羲是为了让巫城的刘备军进入巴东郡,现在秭归被江夏军所断,使刘备军主力无法在巫城集结,只能依靠巫城的七千军队。

    而巴东郡有四千地方军,如果他能将巴东郡换成自己人,那么刘备的军队就能增加到一万一千人。

    这个兵力便可以和巴郡严颜的一万军队相博,拿下巴郡,进军巴西郡,如果能拿下巴地三郡,夺取巴蜀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张松之所以急于让刘备入蜀,根本原因是他已不看好碌碌无为数十年的刘璋,同时更害怕代表东州士利益的荆州刘璟入川,那必将严重损害巴蜀本土系的利益。

    张松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这是刘备五天前给他的信件,希望他能说服刘璋换掉巴东郡的庞羲,打通入蜀道路,张松沉思良久,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放下笔,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图册,这是他精心准备的西川行军图,包括蜀中各处关隘的兵力、粮草、何人领兵,以及数十条官道小路,可以说,得了这本图册,取巴蜀易如反掌。

    张松又找来自己的一名心腹家人,名叫张易,此人是张松的马僮,从小跟随张松,对张松忠心耿耿。

    张松把装有信和图册的油纸包递给他,再三叮嘱道:“小心过巴东郡,到了巫城,将此物交给刘封将军或者庞军师,切不可丢失。”

    “老爷放心,我绝不会误事!”

    张松又嘱咐他几句,给了他盘缠,这才让他连夜上路。

    张易从马房内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催马向南城奔去,就在张易刚走,马房对面小巷里,几个黑影催马飞奔而去,向南面追去。

    〖

第454章 荆州使者

    张易出了成都南门,并没有走偏僻小道,而是沿着官道一路向东奔驰,在巴蜀腹地,张松的权势极大,他身上有张松令牌,没有人敢为难他。

    只有到偏远之地,张易才会提高警惕,尤其到了巴东郡,他甚至考虑化妆成一个小商人过郡,但至少现在他不用担心什么问题。

    张易纵马一路向东南方向疾奔,天快亮时,他抵达了一座小镇,松林镇,因小镇后面有一片连绵十几里的松林而得名,这里已属于东广汉郡的郪县管辖,不过这一带风土人情和成都没有什么区别。

    张易在一家小店里买了干粮,又灌满一壶清水便继续赶路了,主人交代他务必在三天内赶到巫城,时间非常紧迫,必须昼夜赶路,他翻身上马,又继续向巴郡方向奔去。

    穿过小镇,便进入了松林区域,一条宽阔的官道横穿整片松林,此时正值清晨,松林内十分安静,官道几乎见不到行人。

    大约走了两里,张易见路旁有一座休息的亭子,便翻身下马,牵马向亭子走去,他需要让马匹休息一下,自己顺便吃一点东西,才能继续赶路。

    可刚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感觉头顶一阵风声,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黑影从松树上扑下来,将他从马上掀翻倒地,张易大惊,翻身要起来,旁边冲上几个黑衣人,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一名大汉用刀柄猛地将他敲晕,捆住手脚,用碎布堵住了嘴,将他装进一个布袋里。

    这时,一名黑衣人将从张易身上搜到的油纸包递给了从树上扑下来的男子,这名男子正是司马懿的贴身护卫杨顺,他奉司马懿之命,带领十几名手下追踪张易,他们抄小路赶在了张易前面。

    杨顺见张易一路没有休息吃饭,便猜他一定会在这座凉亭内休息,果然被杨顺猜中,杨顺接过油纸包打开看了看,正是主人交代他要夺取的东西,他点点头,“把他带走!”

    众人将张易丢上马背,从另一条小路迅速离开松林,向成都奔去

    夜幕刚刚降临,司马懿便拿到了张松的亲笔信和图册,不由心中大喜,尤其这本图册更让他喜出望外,就算是庞羲和董和都无法得到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司马懿连夜将这本图册抄绘了两份,把杨顺找来,连同自己的一封信交给他,叮嘱道:“巫城盘查严密,单独走恐怕难以过去,你可随云家商队一同走,这样就可以掩饰,记住!务必把这份图册和书信亲手交给州牧,并告诉州牧,我在蜀中活动非常安全,请他不用担心。”

    “属下记住了!”

    杨顺接过图册和信,贴身藏好,此时云家商队数十人及三百多匹骡马,满载着蜀锦等贵重之物已经准备出发了,杨顺化装成一名伙计,跟着商队离开了成都,浩浩荡荡向南而去。

    安排好了杨顺去送信,司马懿随即去了董和的府邸

    董和是董允的父亲,他原是成都令,因儿子董允在荆州任职而被刘璋不喜,但董和是东州士的领袖人物,而且极得民望,刘璋一时找不到借口贬黜他,便任命他为蜀郡太守。

    蜀郡最重要的城池便是成都,成都由成都令管辖,管辖地包括附近的几个县,基本上和蜀郡北部重合,使得蜀郡实际的管辖地只有南面的一小块地盘,地位虽高,但职权却很小。

    一早,董和步履匆匆地向州衙走来,有些事情尽管他并不想做,但他心里明白,为了大局,他必须破釜沉舟,而且东州系受巴蜀本土系迫害已久,今天正好出一口恶气。

    董和快步来到刘璋官房前,禀报了侍卫,片刻,侍卫领他入内,只见刘璋正坐在桌前批阅文书,董和上前施礼,“微臣参见州牧!”

    “董太守有什么事吗?”刘璋笑眯眯问道。

    董和取出油纸包,交给侍卫呈上,躬身道:“启禀州牧,蜀郡贼曹抓捕盗贼时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擒下此人,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事关重大,微臣不敢隐瞒。”

    “是什么?”

    刘璋有些奇怪,打开了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了图册和张松给刘备的信,他翻了翻图册,不由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怎么会流传出来。

    他又看了一遍信,顿时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好一个张松,竟敢背叛于我,勾结刘备出卖巴蜀,真是罪该万死!”

    董和又道:“送信人已全部交代,州牧可要见他?”

    “此人在何处?”

    “就在外面,关押在一辆马车内。”

    刘璋黑着脸令道:“带他到刑房来见我!”

    不多时,几名衙役押送张易进了刑房,将他绑在一根铁柱上,这时,刘璋缓缓走了过来,见张易偏体鳞伤,被打得不轻,他回头问身旁心腹侍卫:“认识此人吗?”

    侍卫点点头,“好像是张别驾的马僮。”

    刘璋冷冷哼了一声,问道:“张松命你去哪里?”

    张易被打得崩溃了,早已悉数交代,此时在刘璋满前更不敢隐瞒,他有气无力道:“老爷命我去巫城,让我送一些东西。”

    刘璋把油纸包在他面前晃了晃,“是这个吗?”

    “是这个,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本册子。”

    刘璋眼中迸射出杀机,咬牙切齿道:“张松,我待你不薄,尔竟敢背叛我!”

    他回头喝令道:“将张松全家抓捕,一个不留!”

    半个时辰后,数千士兵包围了张松府,将张松及其全家老少良贱三百余口悉数捉拿,刘璋下令将张松及全家斩首于市,同时任命巴郡太守严颜为偏将军,率军一万五千人驻守巴东郡,严防刘备从巫城进军巴东。

    就在这时,从事刘巴禀报,刘璟的使者已到了成都,求见益州州牧

    刘璟的使者自然是司马懿,当他得知刘璋已下令诛杀张松,张松人头落地,司马懿便知道他出场的时机到了。

    当初司马懿奉刘璟之命处使巴蜀,他们对巴蜀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刘璟也只给了他一个指令,破坏刘璋和刘备的联合。

    到了巴蜀后,司马懿才渐渐了解到了巴蜀的官场内幕,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终于说服了东州士势力转向支持刘璟,这是司马懿最大的功劳。

    同时,揭穿张松和刘备的勾结,将刘备图谋西川的野心昭于天下,成功地挑起了刘璋对刘备的仇视,以及对巴蜀本土派系怀疑,这又是司马懿的第二功劳。

    获取这两个功劳,司马懿可以说圆满完成了刘璟交给他的重任,但司马懿知道,刘璟实际上是把巴蜀的处置权完全交给了他,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实施巴蜀策略。

    所以司马懿非常珍惜这次大权在握的机会,他要让刘璟夺取巴蜀的计划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完成。

    这也是奠定他在荆州地位的大好良机,贾诩的功绩是辅助刘璟打赢了赤壁大战,重新统一荆州,那他的功绩就是夺取巴蜀,在司马懿计划中,劝说刘璋与刘璟合作共同剿灭刘备,可以说是重头戏。

    司马懿在州衙正堂外的广场上稍稍等了片刻,一名侍卫便将他领进了正堂,司马懿知道正堂一般是主持新年大典或者接见朝廷使者的地方,刘璋竟然在正堂接见自己,这就说明刘璋对荆州极为重视。

    这也难怪,去年刘璋畏惧曹操西征,特地派法正去南阳见曹操,态度卑怯,而现在荆州击败了曹军和江东,已成为南方的最强者,这种情况下,刘璋畏惧荆州也是在情理之中。

    司马懿昂首挺胸走进了正堂大殿,刘璋迎了出来,深施一礼道:“听闻司马军师已到成都,刘璋招待不周,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司马懿呵呵一笑,“蜀中风景甲于天下,我正好有时间饱览蜀中胜景,心中正不胜欣喜,州牧不必自责,司马懿没有一点怪州牧之意。”

    刘璋见他很会说话,心中欢喜,连忙替他一一引见巴蜀众臣,吴懿、张任、董和、黄权、王累、李恢、刘巴、法正等等一般武将文臣,还有他的两个儿子,长子刘循和次子刘纬。

    司马懿笑着和众人一一见礼,众人寒暄几句,便簇拥着刘璋和司马懿进了大殿。

    众臣分两边落座,司马懿却和刘璋坐在主席位上,这时一队侍女翩翩进来献酒,众人喝了两杯酒,刘璋笑道:“听说我弟在赤壁大败曹军,我当时一夜未眠,不胜欢喜,只恨不得立刻和我弟相见,一叙兄弟之情。”

    其实说起来,刘璋和刘璟血缘确实很近,他们都是汉鲁恭王的后嗣,而且两人都是玉字辈分,所以刘璋便顺水推舟称刘璟为弟。

    不过事实上,刘璋和刘表的关系却很不好,当年建平郡和宜都郡本来都是属于益州,被刘表趁益州赵韪之乱时侵占,至今不肯归还。

    但此时刘表已逝,刘璟崛起,过去的事情刘璋也不想多提了,司马懿也心知肚明,他笑眯眯道:“我家主公常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益州兄长一聚,共叙汉室亲情,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这时,旁边忽然有人冷冷道:“有传闻说,刘荆州并不是刘表之侄,请问司马先生,这传闻是真是还是假?”

    众人大惊,一起回头望去,是谁这么大胆?

    〖

第455章 内外交困

    司马懿也怒目而望,只见说此话之人,竟然是益州军方的二号人物张任,司马懿不由哼了一声问道:“张将军此话何意?”

    张任是张松族弟,他对张松之死深为愤恨,虽然说是被刘璋所杀,但张任直觉此事必然和司马懿有关,只是他找不到证据,心中的愤恨终于忍无可忍,便出言讥讽。

    张任冷笑一声,“我只是听说而已,此事风传很盛,并非张任胡乱猜测,我觉得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司马懿起身冷冷道:“既然这是巴蜀的待客之道,我就告辞了!”

    他转身便走,吓得刘璋连忙上前拦住,“先生息怒!先生息怒!”

    他一指张任骂道:“无知之徒,刘荆州是圣上亲封州牧,御赐楚侯之爵,岂能是假,你再敢挑拨我和兄弟的关系,我定斩不饶,来人!给我将他赶出去。”

    数十名侍卫上前将张任推了出去,刘璋又赔礼道:“在哪里都有不会说话之人,请先生不要见怪。”

    司马懿这才收敛怒容,回头重新坐下,张任被赶出正堂,他不由望着天空长叹一声,“无能之辈,怎配占据益汉龙兴之地,这是天意啊!”

    他心中怅然,怏怏而去。

    大堂内,众人又喝了两杯酒,刘璋这才试探道:“刚才司马先生说,吾弟也想和我一叙,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可惜被巫城阻隔了去路,我有心无力啊!”

    司马懿呵呵一笑,“这个容易,我们替巴蜀攻下巫城,然后再拱手送给州牧,可好?”

    刘璋大喜,能夺下巫城这个要塞,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其实我主压根就没有取巴蜀之意,我们的战略目标是汉中,趁曹军羸弱之机夺取关中,说句不好听的话,巴蜀我们还没有看在眼中。”

    刘璋将信将疑,虽然司马懿说得也很有道理,但他是要看到刘璟的诚意,他才会相信司马懿的话。

    这时,司马懿又道:“我家主公命我出使巴蜀,实际上是想和益州联手灭掉刘备,作为回报,我们将把建平和宜都两郡还给益州,另外,州牧若对交趾郡有兴趣,我们也一并奉送。”

    刘璋听得大为惊讶,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但司马懿说得很诚恳,绝不像随口之言,不由他不信,令他心中暗暗惊喜。

    收回建平郡和宜都郡,这是他梦寐以求之事,拿回这两郡,巴蜀的安全将大大增加。

    不过刘璋毕竟是一州之主,他知道这种话必须从刘璟口中说出才有意义,司马懿毕竟只是副军师。

    沉思良久,刘璋缓缓道:“这样吧!我也派使者去荆州,替我送一封亲笔信给吾弟,到时还请司马先生多多美言。”

    司马懿笑着点点头,“一定!一定!”

    刘璋回头向众人望去,问道:“谁愿替我出使荆州?”

    这时,法正起身拱手道:“微臣愿为州牧分忧!”

    江东京口,在铁瓮外城的东面有一座占地五十亩的大宅,这里是孙权堂兄孙贲的宅子,孙贲的父亲孙羌是江东第一代雄主孙坚的胞兄,但孙羌早年去世,留下孙贲拉扯幼弟长大。

    在孙策平定江东的一系列战争中,孙贲也积极应战,为孙策平定江东立下汗马功劳,就在三年前,孙曹两家联姻,孙贲的女儿嫁给了曹操次子曹彰。

    孙贲年近五十岁,早年跟随孙策南征北战,为孙家坐镇江东立下汗马功劳,由于孙静年事已高,深居富春老家不问政事,孙贲便成了孙家资历最老的族人,同时也是孙氏家族的族长,在家族祠堂,连孙权也要听从他的安排。

    孙贲出任豫章郡太守,但在最近的江东军西征战役中,江夏军占领了郡治南昌,孙贲也被迫放弃豫章郡返回京口。

    此时在书房内,孙贲闭目不语,俨如老僧入定,旁边堂弟孙朗则愤愤述说道:“他除了平定内乱手腕狠毒外,他还有什么功绩?两次西征都大败而归,耗资巨大,且损失惨重,使江东官民皆日益困苦。

    而对曹军的战争,赤壁之战徒耗钱粮,虽名义上大胜,却一无所获,进攻合肥却无功而返,细细说起来,他除了劳民伤财,屡战屡败外,对江东还有什么贡献和功绩,当年大哥辛苦攒下的一点家当也被他耗费殆尽”

    孙朗是孙权的庶出幼弟,但因母亲丁氏是孙坚侍妾,使孙朗在家族内的地位不高,他年纪只有二十岁出头,官任定武中郎将。

    孙朗从小就不太喜欢二哥孙权,认为二哥为人阴险,心机太深,相反,他喜欢三哥孙翊,他和三兄孙翊感情深厚。

    孙朗一直认为应该由孙翊继承大哥的基业,才能使江东开疆辟土,终成霸业,但最后却是二哥孙权做了江东之主。

    这些年三哥死在丹阳,二哥又坐稳了江东宝座,孙朗也无可奈何了,但他自诩文武双全,却不得兄长重用,反而被兄长防备打压,使他心中始终忿忿不平,这次孙权在柴桑大败,终于让孙朗忍无可忍了。

    孙朗无力反对孙权,不过他如果能说服孙氏家主孙贲,形势就大不相同了,孙朗又继续道:“现在吴郡、会稽等郡县官员都对江东此次大败颇有微词,这次大败必将加重地方官府的负担,大家心中都普遍不满,都认为吴侯应该承担责任,引咎退位。”

    说到这,孙朗又叹息一声,“若辅兄在,江东就有希望了。”

    孙朗所说的辅兄便是孙贲的幼弟孙辅,兄弟二人相差近二十岁,父亲去世时孙辅还是婴儿,便由孙贲一手拉扯大,两人名为兄弟,实际上情同父子。

    在孙权即位不久,孙辅因反对孙权即位,暗中和曹操交往,被孙权贬黜,不久便郁郁而终,这也是孙贲心中之痛。

    孙朗故意提到了孙辅,孙贲眼睛蓦地睁开,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感情,是惋惜、怀念,还有一丝仇恨。

    但很快,他眼睛里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仲谋是江东之主,他是否适合再继续担任吴侯,不是我们孙家说了算,这只有江东官民将士才能决定,你就不要再问我了,我没有什么意见。”

    孙朗心中大喜,他听懂堂兄的意思了,只要文武大臣支持罢黜孙权,堂兄就没有意见,他连忙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孙贲,“这是十八名官员的签名,支持江东换主,请兄长过目。”

    孙贲接过名册翻了翻,最后摇了摇头,“十八人太少,而且这些人职务也不高,人数要百人以上,再加一些位高权重之臣,把握就大得多,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弟明白了,这就继续去联络,会及时向兄长禀报。”

    “去吧!做事隐秘一点,低调一点,要慢慢来,不要太心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从容部署。”

    孙朗行一礼,告辞而去,孙贲这才冷冷笑了起来,很好,就让这个孙朗给自己做嫁衣吧!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封信,这是亲家曹操给他的密信,信中承诺,只要他能在江东推翻孙权,曹操将保证朝廷承认他为江东之主,并封他为公爵。

    这封信使孙贲心中生出无限期待

    江畔,五万余士兵的归来引起江东一片欢腾,十几万聚集在京口的家属和普通民众奔跑到江边,迎接亲人的归来,随着士兵们下船,江畔开始欢呼雀跃起来,数万人冲破的士兵的阻拦,向码头飞奔而去。

    江边到处是生死重逢的喜悦和哭声,父母紧紧拥抱儿子,妻子拥抱丈夫,孩子抱住了父亲,

    但也有等不到儿子或者丈夫归来的失落和哭泣,这一幅让人伤感的画面,在一场惨烈的大战结束后,再没有什么比平安归来更加宝贵。

    孙权站在一座小山岗上,目光复杂地望着江边的十几万人重逢的一幕,他心中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烦恼,他很清楚这些士兵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他们会感激刘璟的仁慈,而绝不会感激他孙权的妥协。

    刘璟的仁慈从此会在江东播下种子,当有一天,刘璟率大军杀到江东时,他就不会再遭到江东人的激烈抵抗,会有这样的结果吗?

    孙权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至少这些士兵和他们的家眷会对刘璟心存感激。

    更让孙权恼火的是,这些回来的战俘中,牙将以上战俘一个没有,更不用说太史慈、吕蒙和徐盛了,没有将领归来,他孙权在谈判上还是一样被动。

    不过这些士兵的归来,多少使他对江东内部有了一点交代,这又让他略略感到一丝欣慰。

    这时,一名侍卫指前方大喊:“吴侯,公主回来了!”

    孙权也看见了,数十名士兵簇拥着妹妹孙尚香快步走来,孙权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愧疚,是他的无能,将妹妹丢在后面,以至于被江夏军俘虏,他快步迎了上去,“尚香!”孙权喊了一声。

    孙尚香心情复杂,她望着兄长关切的目光,心中压抑已久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终于爆发出来,泪水汹涌而出,她扑入兄长的怀中放声大哭,孙权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柔声问道:“你没有受什么委屈吧?”

    孙尚香明白兄长指的是什么,她拭去眼泪,摇摇头低声道:“我还好,他们对我很客气。”

    这时,孙权远远看见了鲁肃,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鲁肃才是他最想见到之人,他便对妹妹道:“你回宫好好休息几天,去看看母亲,她最牵挂你,天天派人来逼问我。”

    说到这,孙权又苦笑道:“替我向母亲求求情。”

    孙尚香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兄长放心吧!我会向母亲说清情况,这次和兄长无关,是我自己任性。”

    孙权有些惊讶,他忽然感到妹妹有些变了,‘是我自己任性’,这是他第一次从妹妹口中听到的自责,以前从未有过,他心中不由暗暗思忖,‘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性子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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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临天下介绍:
一个穿越千年的灵魂,一名卑微的少年,一辆神秘的牛车,命运交织,演绎出一段金戈铁马的传奇。
波澜壮阔的三国新争霸史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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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作品:《大唐万户侯》、《名门》、《大明官途》、《天下》、《皇族》、《天下枭雄》本本皆是精品,人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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