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云梦之路
江夏的地形确实很复杂,北面是汉水,南面是长江,汉水从西北流向东南,在夏口和长江交汇。
而在汉水和长江之间则是方圆千里的云梦泽,它和长江、汉水一起形成了一片极不规则的隔断地带,江夏郡的核心部位就位于这个隔断的另一边,包括夏口、武昌和柴桑三座大城,以及几个小县。
或许有人会提出,可以沿着长江南岸向东进发,事实上,长江南岸都是南方丘陵地带,分布着莽莽原始森林,山脉纵横,无路可行,只有靠江边有一座座城池,还必须从长江走水路出行。
唯一的希望就是千里云梦泽,它在东汉时期已经开始收缩干涸,不再是连成一片的水泽,中间也有丘陵山地,也有密布的森林,还分布着一些靠云梦泽为生的渔村。
于禁的消息并没有错,确实有大量的难民越过云梦泽,从陆路逃亡江夏,当然,最后他们还是要渡江南下。
两天后,于禁和臧霸率领五千军队抵达了华容县,此时的华容县几乎已是一座空城,城中只剩下数百老弱。
曹军一路行军,早已疲惫不堪,进城埋锅造饭,抢民房休息,于禁则和臧霸站在城头上商议探路和夺取竟陵县之事。
“听丞相的意思,在竟陵县附近的汉水江面上有江夏军拦截战船,我怀疑竟陵县还有江夏驻军,否则丞相不会给我们五千军队。”
于禁显得有点忧心忡忡,他屡败在江夏军手上,对江夏军已经有一种本能的害怕,他的本意并不想去竟陵县,他又道:“据说竟陵县是江夏军最大的火油产地,这种重要的军事物资他们当然会派重兵把守,我是担心我们全力夺取竟陵县,会影响到探路大计,宣高,你说呢?”
臧霸和江夏军作战次数不多,而且是被骑兵在夜间偷袭,很大程度上他并不服气,他甚至还盼着和江夏军再战一场。
但臧霸此时也听懂了于禁的意思,他沉思片刻道:“不如先派斥候去探探竟陵县的情况,假如驻兵不多,可以先夺取竟陵县,如果真有重兵把守,那么就缓一缓,不过,若去江夏的道路必须经过竟陵县,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当然!”于禁听出臧霸有赞同自己的意思,不由心中大喜。
这时,十几名士兵带着两名老者前来,“启禀于将军,启禀臧将军,这两名老者知道去江夏的道路。”
两名老者吓得跪下,“小民参见两位将军!”
于禁和臧霸对望一眼,顿时喜出望外,于禁连忙道:“你们不用害怕,起来慢慢说,我非但不会为难你们,还会给予重赏!”
“谢将军!”
两名老者站起身,其中一人道:“穿过云梦泽去江夏主要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竟陵道,沿汉水南岸走,需要绕一个圈子,道路比较平坦,不过路途较远,最后可抵达泺口镇,对岸就是三江口,紧靠夏口西。”
“那另一条道呢?”臧霸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另一条道叫华容道,也就是从我们华容县走直线过去,这条路要穿过一片丘陵地带,道路略窄,稍微不太好走,最后抵达长江边的乌林镇,对岸便是赤壁镇。”
于禁沉吟一下问道:“哪条路更近?”
“当然是华容道,要近至少两百里,不过一般商人都愿意走竟陵道,因为运气好,可以坐船去夏口,而且华容道上多猛兽,必须要雇猎人同行,有点不太合算。”
于禁将臧霸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觉得还有必要去竟陵县吗?”
臧霸有些为难,“就怕丞相那边不好交代。”
于禁也有点为难,他想了想道:“先开路吧!开出一条宽路来,再请示丞相,要不要攻打竟陵县,实在逃不掉,那就一战。”
臧霸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
云梦泽的外形象一个巨大的鹿角,由两大片长条型的水泽组成,一片位于华容县以南,江陵以东,和长江相连,使江陵无法沿长江由陆路向东而行;另一片水泽在东面,从长江向北延续过汉水,一直到云阳县。
从华容县向东走,则是两片水泽中间的陆地,这是一片低缓的丘陵地带,横跨百余里,山地并不高,只有数十丈,但连绵不绝,被莽莽的原始森林覆盖,由此可以看出,三国时代的南方还远未开发。
于禁和臧霸率领五千军队,一路开荒辟路向东而行,两天后,军队抵达一条大河前,河水宽二十丈,清澈碧绿,水流平静,偶然可以看见一条满载鱼鹰的小渔船向北驶去,在南面百步外是一座破旧的小桥。
目光越过河岸,只见河对面一半是水泽,一半是陆地,这时,于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催马向小桥而去,片刻奔过了小桥,缓缓来到水泽旁。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时常下雨,使水泽中积水尤其丰沛,茫茫然一望无边。
这时,臧霸带着数十人催马飞奔而至,远远高声问道:“文则,发现了什么?”
于禁用马鞭一指水泽,高声应道:“我在想,这水泽是否通向长江?”
臧霸也不知情,回头向领路老者望去,老者摇摇头,“我没有走过,不知道!”
这时,于禁喝令左右骑兵道:“把刚才那艘渔船给我抓来!”
骑兵催马向北疾奔而去,这时,于禁指着前方河流问老者道:“这是什么河?你该知道吧!”
“启禀将军,这是夏水,又叫沔水,从汉水流来,流向西南面的江陵。”
于禁大喜,“这条河通往江陵吗?”
“是!但路途稍远,具体我也不清楚,必须问渔民,我是猎人,只熟悉陆路。”
这时,刚才的渔夫在曹军士兵用弩箭的威胁下,又重新驾船回来,被迫上了岸。
这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渔夫,他被曹军士兵吓坏了,跪下磕头求饶,“求军爷们饶小人一命!”
于禁从马上探头问道:“我不会杀人,问你一些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给我回答。”
“小人不敢隐瞒!”
于禁先问夏水,“这条河通向江陵吗?可行多大的船只?”
“禀报将军,这条河通往江陵旁边的小镇江津,但要绕一个大圈子,不过河道比较宽,可以行千石的船只。”
于禁心中暗喜,马鞭一指水泽,又问道:“水泽通向乌林吗?”
渔夫胆怯地问道:“请问将军,是哪个乌林?”
“废话!难道还有两个乌林?”
旁边带路老者道:“确实有两个乌林,一个南面江北岸,江对岸是长沙郡蒲圻县,所以叫蒲圻乌林,另一个是在东面,也是在江北岸,对岸是赤壁镇,又叫赤壁乌林。”
“当然是赤壁乌林!”于禁有些不耐烦地狠狠瞪了渔夫一眼。
“可以乘船抵达乌林岸边,距长江岸边只有十里。”
于禁开始有点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了,又问道:“可以行千石大船吗?”
渔夫连忙摇头,“不可能,冬天时水很浅,只能走小渔船,而chun秋两季稍好一点,水面可以行百石客船,常有汉水客船抄近路,通过水泽去长沙郡。
夏天水量最大,可以乘五百石横穿水泽,抵达长江岸边的赤壁乌林,但千石大船绝对不行,会在水泽中搁浅。”
于禁远眺水泽片刻,又继续问道:“这里离赤壁乌林还有多远?”
渔夫战战兢兢道:“大概还有两百六十余里。”
这时,于禁心中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可以将夏水和水泽掘通,通过水路运送粮食辎重,五百石的船只也足够了。
旁边臧霸也在马上问道:“这里离汉水有多远?”
“还有二十余里,汉水河口处有一座小镇,叫做沔阳镇,镇上居民都是以捕鱼为生,小民家就在那里”
于禁催马靠近臧霸,和他商量道:“我想在这里将夏水和云梦泽掘通,使江陵船只能够直接抵达乌林赤壁,你看如何?”
“我也有此意,但最好亲自乘船试验一下,回去才能交差。”
说到这,臧霸高声喝问道:“你们镇子里有五百石大船吗?”
“有三艘,都是镇子里大户人家的船。”
臧霸看了看天sè,已经快黄昏了,他便对于禁道:“我带弟兄去抢船,文则安排士兵挖掘通道,争取明天上午完工。”
于禁点点头,“我也是此意,不过最好把所有船只都征集过来,我们用来搭建浮桥,再让一部分弟兄乘船探路回江陵。”
于禁和臧霸都是在中原身经百战之人,对民众没有什么怜惜之心,臧霸立刻道:“我率一千军队去抢夺船只,若不给,我灭了他们全镇!”
藏霸当即率领一千士兵向北面的沔阳镇疾奔而去。
于禁沉思片刻,一招手,叫来一名军侯,吩咐他道:“你带五百弟兄继续走陆路前行,要一直到乌林镇的长江边,还要考虑二十万大军的驻营,好好探路清楚,给我画一张详细的地图来,还要包括沿途的地形。”
“卑职遵命!”
军侯带着五百曹军士兵和领路的老者,向东奔去,渐渐消失在小路中,于禁已经不想再向东去了,他当即吩咐手下三军,“立刻动手,给我把河流和水泽掘通!”
第365章 绿铜矿山
就在于禁和臧霸在云梦泽内开辟道路之时,刘璟也来到了江夏最大的铜矿山视察,这座铜矿山叫做绿铜山,位于武昌县南面,蕲chun县对岸,也就是今天的湖北大冶。
绿铜山并不是一座孤立的大山,而是一片丘陵山区的总称,早在战国时期,楚国便在这里采矿炼金,汉王朝时,这里更是重要的铜矿产地。
绿铜山并不靠长江,距离长江还有近五十里,不过东面有一片狭长型的湖泊,叫做西塞湖,湖泊和长江相通,两万余战俘用了一个月时间,挖掘了一条三十里长的小型运河,将矿山和西塞湖联系起来,也就通向长江。
这条运河极为重要,可以保证铜矿石从矿山运出,直接运到夏口,这是因为江夏的冶炼中心位于夏口,从巴蜀运来的煤,从江南运来的铁矿,都集中在夏口冶炼生铁,有千余名工匠源源不断地为江夏军冶炼出高品质的jing钢。
刘璟到来时,运河已经建成,两万五千名战俘在巨大的矿山上采掘矿石,通过小船运到西塞湖,再转运上大船运去夏口。
两万五千余战俘是由三千江夏军看管,另外还有百余名文官,负责战俘的粮食、营地及矿石运输管理,三千江夏军由大将邢道荣统帅,文官则由冶炼使李正方管理。
李正方也就是李严,字正方,他从襄阳逃到江夏后,成为了文聘的幕僚,很快又被刘璟升为江夏军仓曹参军,主管后勤粮草,李严的能力极强,思路开阔,属于开拓型的官员,特别适合于开拓新事业,也正是这个原因,刘璟任命他为冶炼使,负责铜矿的开采。
上午,刘璟在李严的陪同下,来到了矿山,之所以叫绿铜山,确实是整个山体都呈绿铜sè,山上没有树木,山岩裸露在外,只覆盖着茂密的灌木丛,在十几里长的山体上分布着数百眼巨大的矿洞,矿脉就藏在山体内。
矿工们先用烈火在洞中焚烧,然后泼上冷水,矿石便炸裂开来,变得易于开采,矿工用铁钎将硕大的矿石撬下,运出洞后直接倾倒下山,矿石滚落下山,裂成碎石,密密麻麻的战俘矿工在十几里长的山体上收集矿石,用箩筐将一筐筐碎矿石抬下山,运送到仓库中去。
“我记得从前的矿山不在这里啊!”刘璟望着头顶上的矿洞,不解地问李严道。
李严年约三十余岁,身材中等,皮肤黝黑干瘦,jing力十分充沛,他微微欠身笑道:“原来的矿山还要在西面二十几里外,那边有很大巨大的矿洞,不过采掘了五六百年,已经不太容易开采了,而且里运河较远,搬运不便。
所以我们决定开采这边的矿山,这里的矿山也开采近五十年,条件比较好,矿石品位也高,不仅有铜,还有黄金,关键是运输便利。”
说着,他手一指不远处矿石堆积仓库,那是用巨木搭建的三座大型仓库,稍显简陋,四面漏风,里面堆放着数十万斤矿石,三座仓库都建造在河岸上,高于河床约一丈,用铁皮打造了光滑的出料口,矿工们只需将矿石铲到仓库内的铁皮漏斗上,矿石便能顺着光滑的铁皮斗滑进河中的漕船上,非常便利。
刘璟点点头,又问道:“战俘是怎么安排?好像这边只有七八人干活!”
“回禀州牧,为了保证战俘体力,属下把两万五千余战俘分为采矿和运矿两部份,其中采矿两万一千人,分为三勤,每勤七千人,干活四个时辰,其余两勤休息,这样便可以昼夜不停的采掘干活,也不至于让战俘劳累过度,让他们安心采矿,这样三年后,绝大部分人都可以平安回家了。”
刘璟笑道:“不错!考虑得非常周全,另外不妨再考虑给他们一些工钱,让他们也有个盼头,不至于造反闹事。”
李严点点头,“州牧说得极是!”
这时,正好一队槽船满载矿石准备出发了,刘璟笑道:“我跟船去西塞湖吧!看看那边的情况。”
李严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飞奔而去,拦住了船队,吩咐几句,刘璟带着十几名士兵和李严一起登船,船队顺水而下,缓缓向东驶去。
如果不考虑矿山,这一带的风景简直美幻绝伦,青山翠谷,碧水流波,两岸山石奇秀,远处一面巨大的山岩如斧劈一般,山壁足有百丈高,长满了奇草藤蔓,山顶云雾缭绕,隐隐可见一队仙鹤列队向山顶翩翩飞去,俨如神仙居所。
刘璟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负手笑道:“美哉!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蓑衣、绿斗笠,斜风细雨不须归。”
旁边李严忍不住赞道:“州牧好文采,不过西塞山还在东面的江边,那里是照月山,石壁如镜,月满照影,也是风景极美之地。”
刘璟呵呵一笑,“将来可以在山顶上修建一座离宫,夏天时来此避暑,或者chun天时来此垂钓鳜鱼,感受一下斜风细雨的意境。”
李严连忙拱手道:“如果州牧允许,属下明天就安排人上山寻找修建离宫之处,在冬天前完成离宫修建,明年chun天,州牧便可以来了。”
刘璟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便摇摇头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天下未平,还远不到享乐之时。”
“属下明白了!”李严惭愧地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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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船队进入了西塞湖,湖水东西长约十里,南北宽两里,实际上是长江的一处江湾,非常适合做港口,在西塞湖南岸已经修建了十几栋巨大的矿石仓库,靠岸边停泊着七八艘三千石的大船,正在装载矿石。
装载矿石用的是吊塔,这也是马钧匠院的一个发明,在夏口、武昌等各个码头上都已普及了,立一座数丈高的吊塔,利用定滑轮的原理,将货物吊上船,而另一头用的畜力,由五头牛拉拽。
李严陪同刘璟前来西塞湖码头,却是有另外的建议,“州牧,属下有一个想法,或许能事半功倍,更有利于铜矿开采冶炼。”
“你说,什么建议?”刘璟极有兴趣地问道。
“我想在这里建造一座粗炼工坊,冶炼粗铜锭,然后船队直接将粗铜锭运去夏口再jing炼,这岂不是比运送矿石更要节省运力?”
刘璟见两岸风景如画,山清水秀,俨如世外桃源,可惜修建了这么几栋仓库和一些高木架,有点遗憾。
他便摇摇头笑道:“在这里建冶炼厂岂不是大煞风景,我倒建议直接在矿山建粗炼工坊比较好,你觉得呢?”
李严大喜,连忙躬身道:“是属下考虑不周,既然州牧同意,属下立刻在矿山筹建粗炼工坊。”
刘璟见李严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不由十分欣赏他的这种务实作风,缓缓点头道:“李参军果然是大才,烦请参军尽快把矿山制度梳理好,我会另有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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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矿山,刘璟直接返回了武昌,此时孙权已经返回芜湖,既然已经最终决定和荆州联合抗曹,孙权便有了新的想法,一旦曹cāo在江夏败北,他便会率军从东线出击,进攻合肥,将江东的势力向北扩张,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与此同时,江东五万大军也进驻江夏邾口,与江夏水军相隔数十里,两军遥相呼应,互为犄角,同时也有利于联合演练水面作战。
西塞山距离武昌很近,仅用半天时间,刘璟的坐船便抵达了武昌码头,码头一侧的港湾里泊满了民船,江夏军已经下达了禁航令,西起蒲圻,东到柴桑,上千里的江面上不准任何民船和渔船航行,江夏水军在江面上巡逻,一旦有民船违令,将遭到严惩,所以江面上只有官方货船和军船出没。
码头上也停止了民间贸易活动,只有军队或者官方货船在装卸货物,和从前的热闹繁华相比,已经冷清很多。
刘璟上了岸,只见十几艘官方的千石货船正在装载粮食,和西塞湖一样,武昌码头上也竖起了十几座数丈高的吊塔,吊塔顶上装有一只滑轮,只要把粮食放进一头的皮兜,另一头拉拽铁链,便可将一包包粮食送上大船。
不再像从前那样靠人力背负上船,不仅大大提高装卸效率,而且不再需要那么多码头工,有助于减缓江夏的劳力紧张。
马钧这项发明得到了江夏官民的一致称赞,连江东也派官员来学习,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江东各大码头上也会出现无数的吊塔。
这时,刘璟意外地看见了马钧,他带着十几名弟子正站在一座吊塔前商讨着什么,这是马钧的一贯作风,他会对自己的发明不断改进,使它能更加发挥作用。
刘璟笑着走了上去,马钧也看见了刘璟到来,连忙带着弟子上前施礼,“参见州牧!”
他虽然说长段话还是有点困难,但短话已经不再结巴,和从前相比,他显得更加自信了,刘璟笑问道:“你们在商议什么?想改良吊塔吗?”
“正是,我们在考虑如何更省力?”
刘璟顿时有了兴趣,笑道:“不妨详细说说?”
马钧给自己的大弟子使了眼sè,大弟子上前抱拳解释道:“我们考虑在吊塔上装一个铁皮滑斗,大概有两三丈长,只有把另一端放在船上,粮食麻包便能自己从滑斗上直接滑入大船的货仓内,更加省力,不过这样也有不便,就是要改造吊塔上的皮兜,使粮食能够有顺序地滑落,我们暂时还没有解决方案。”
刘璟点点头笑道:“其实已经有吊塔已经很方便了,只要船上再装一个钩子,直接把皮兜钩到货仓口就行了,不用再装什么铁皮滑斗。”
刘璟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了矿山上的滑斗,又笑道:“不过铁皮滑斗可以装在船上,直接将货物送入货舱。”
马钧大笑道:“州牧可以去匠学为师了!”
其实刘璟想到的是皮带运输,但不解决动力问题,还是没有什么意义。
这时,他忽然看见吊塔的另一边竟是十几个人在拉拽铁链,不由眉头一皱,把码头官员找来问道:“我在矿山码头看到的是五头牛拉拽铁链,这里怎么是由人来拉拽,为何不用畜力?”
码头官员苦笑一声道:“回禀州牧,为了备战,大部分畜力都送去了夏口,所以只能暂时用人力。”
刘璟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时,官员又小心翼翼道:“卑职有一个建议,不知是否可以说?”
“什么建议,你说就是了。”
这名官员小心翼翼道:“上次州牧去蕲chun,带回来了一头小象,卑职知道在交州和南蛮一带,有不少这种大象,能否想办法买一些回来,这样就可以用在码头上,更加节省畜力。”
刘璟不由笑了起来,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句话果然不假。
第366章 战争悄然而至
曹军大举南下已经超过两个月,但长时间的对峙又往往会使人产生错觉,似乎战局会永远这样僵持下去,但事实却证明绝不可能,在训练了五十天后,曹cāo下达了东征的命令。
在江陵临时丞相府的大堂内,曹cāo身披铠甲,头戴金冠,腰佩倚天战剑,正向数十名大将和十几名谋士安排此次东征计划。
在大堂正中摆着一座一丈高的木架,上面挂着一幅详细的荆州地图,曹cāo已在地图上用红蓝两sè笔画了行军路线,他缓缓对众人道:“在说计划之前,我先要奖赏于禁将军和臧霸将军!”
于禁和臧霸立刻起身行一礼,曹cāo笑道:“两位将军探明了道路,为这次东征立下首功,每人各赏千金!”
“谢丞相赏赐!”
曹cāo摆摆手,让两人坐下,这才对众将继续道:“我最担心的是,二十余万大军乘船东进,但水战不济,就害怕遭遇江夏水军主力拦截,最后逃命无路,使我们二十几万大军全部丧身江底,所以我迟迟不敢出兵。”
说到这,曹cāo用木杆一指地图上云梦泽中的蓝sè箭头道:“但于、臧两位将军却替我解决这个难题。
我们大军可从陆路穿过云梦泽,抵达赤壁乌林,同时可以从夏水和云梦泽水路运送粮食物资,保证大军的供给。”
“然后是水路!”
曹cāo用木杆一指长江上的红sè箭头,“其余三万水军乘八百艘战船沿长江东进,最后在赤壁乌林集结。”
这时,曹cāo见夏侯惇yu言又止,便问道:“元让,你有什么问题?”
夏侯惇躬身道:“适才丞相说,担心江夏水军截击我们的战船,现在我们战船同样向东而行,丞相为何现在又不担心了?”
曹cāo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就像我从不担心江夏水军会杀来江陵一样,我也不会担心刘璟会拦截空船,只要船上没有我们主力,刘璟就绝对不会拦截,我心里很清楚,元让就不用担心了。”
夏侯惇不敢再多言,退下了下去,曹cāo又对徐晃道:“公明,我给你一万军,你务必给我拿下竟陵县,扫平我身后所有的江夏军,不准让敌军断了我军的后路。”
“遵命!”徐晃起身行了一礼。
“蔡和将军何在?”曹cāo又高声道。
蔡和站在大堂的角落里,他没想到在这个重要时刻,丞相居然第二个就找到了自己,他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连忙站出来施礼道:“卑职在!”
曹cāo微微一笑,“蔡和将军,你可领一万五千水军赶赴襄阳,从樊城率五百艘千石战船沿汉水南下,在竟陵县只有二十几艘江夏水军封锁江面,徐晃将军会配合你击溃这支江夏水军。”
说到这,曹cāo又一指地图,“然后你可率船队从沔阳镇进入云梦泽,在赤壁乌林与主力汇合。”
在樊城还停泊着两千多艘大小战船,如果不用着实可惜了,好在可以通过云梦泽过来,不用再绕道夏口,这也是于禁的重大发现,解决了曹cāo最头痛的问题。
“若你能将战船驶到赤壁乌林,我将记你大功,加封你为汉东亭侯。”
蔡和激动万分,躬身道:“卑职绝不会让丞相失望!”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曹cāo最后的目光投向了曹仁,“子孝,镇守江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刘璋的巴蜀军不用担心,关键是躲在武陵的刘备,他很可能会乘虚攻打江陵,你不可有一丝一毫大意,听见没有!”
曹cāo的语气十分严厉,吓得曹仁心中一颤,连忙道:“属下不敢!”
这时曹cāo目光缓缓扫向众人,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对众人道:“我平生的最大愿望,就是消灭地方割据势力,统一华夏,这一天我已等待了二十几年,今天将迈出最重要的一步,扫平荆州,兵指江东,这一战我们必胜,望诸君共勉!”
“共勉!”众人一声高喊,激昂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三天后,二十五万曹cāo大军兵分三路从江陵浩浩荡荡出发了。
一路由四万水军分乘八百艘战船沿长江向东进发,而另一路却是二十万主力,走华容道陆路向东进发,并且有上千艘新造的各种小船满载着粮食辎重进入夏水。
还有一路由一万军队组成,由大将徐晃率领,向竟陵县进发,由此,征服江夏的战争终于缓缓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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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凌天酒馆内热闹异常,这座可以容纳三百人就餐的酒馆座无虚席,酒馆已被刘璟包下,今天是他儿子刘致的满月酒,江夏文武高官皆来赴宴庆贺。
满月在汉朝极为重要,这是婴儿第一次见外人,有长者会给他相面,同时也意味着婴儿渡过了最危险的一个月,开始迈出人生第一步,值得庆贺,所以父母长辈都要摆酒庆祝。
对于江夏乃至荆州,州牧长子的满月又非同寻常,这也是所有的下属第一次见到他们未来的主公,具有一种特殊的政治意义,甚至夏口的几名大将也特地赶回来见刘致的第一面。
酒馆内人声鼎沸,笑语喧天,众人推杯换盏,笑谈风花雪月,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即将开始,这或许是战前最后一次宴会了。
刘璟端着一只黄口银丝耳杯,在一张张桌前走过,酒到杯干,感谢众人来捧场。
“小州牧怎么还没有抱出来?”徐庶喝得面红耳赤,一向说话谨慎的他也开起了玩笑。
旁边贾诩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怎么?看完孩子就想溜了吗?你的罚酒六杯,还差四杯呢!各位,让不让徐长史走?”
一桌人都哄笑起来,周不疑笑道:“长史若说一声走,咱们再罚他三杯。”
徐庶气得用指头直敲桌子,恨声道:“明天我再收拾你!”
刘璟见他们相处愉快,便拍拍他们肩膀,“各位尽管喝酒,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这时,刘璟一眼看见了赵云,他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默默地喝酒,目前,赵云暂时住在刘璟府中的客房里,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他却从来不出院门一步,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情绪十分低落。
今天是他来江夏后的第一次露面,也是为了看看刘璟的孩子,同时也是给刘璟一个面子。
刘璟暗暗叹了口气,他能理解赵云心中的苦闷,那种被主公抛弃的痛苦,对于一向忠诚的赵云而来,是难以接受,不过他也不是不能恢复,只是需要时间,用时间来治疗他内心的创伤。
“兄长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刘璟在他对面坐下,关切地说:“如果觉得不自在,兄长先回去吧!”
赵云摇摇头,“孩子满月是人生大事,我当然要见一见孩子,我没事,你去招呼客人吧!”
就在这时,内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sāo动,十几名夫人簇拥着陶湛从内室里出来,陶湛手中抱着正熟睡中的刘致,陶湛满脸喜悦,正在张望寻找丈夫。
刘璟拉了一下赵云的胳膊,赵云也起身,跟着刘璟快步迎了上去,“夫君!”陶湛看见了丈夫,笑道:“把孩儿给大家看一看吧!”
刘璟小心的接过儿子,轻轻揭开了他脸上覆盖的轻纱,旁边早已忍不住的将领一起涌了上来,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赵云就站在旁边,他默默的注视着这个可爱的孩子,他迟疑一下,轻轻地捏住孩子那粉嫩的小手,这时,赵云不知多久未笑的脸上终于慢慢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四周笑声不绝,大家都在发表自己的看法,“这就是小州牧么?长得真是虎头虎脑!”
“他完全就是州牧的缩小啊!”
众人都大笑起来,这时,刘璟忽然看见门口一名亲兵在拼命向自己招手,神情十分紧张,他心中诧异,便把儿子交给了ru娘,对众人笑道:“只准看,不准碰!弄哭了可就没得看了。”
ru娘抱着孩子一一给众人过目,刘璟挤出人群,快步来到门口,问亲兵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紧张?”
亲兵在刘璟耳边低声道:“刚刚接到江陵的飞鸽传信,曹cāo在昨天上午正式出兵了!”
尽管曹军出兵是在意料之中,但当消息真的传来时,还是让刘璟暗暗吃了一惊。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欢喜和小州牧相见的将领和文官们,沉思了片刻,对亲兵低声道:“去把魏将军和甘将军找来!”
片刻,魏延和甘宁快步走出来,两人笑道:“我们在说小公子是一个练武的材料,都争着想当他的师父。”
魏延心细如发,他发现刘璟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不由笑容收敛,问道:“州牧,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跟我来!”
刘璟带他们二人走到走廊上,这才压低声音道:“刚刚得到消息,曹cāo出兵了!”
“什么!”
两人都吃了一惊,不由面面相觑,甘宁又沉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兵的?”
“昨天上午。”
魏延也接口道:“从江陵过来,顺风顺水也要十天,还来得及,卑职立刻赶回夏口。”
“我也立刻连夜回去!”甘宁也呆不下去了,他是江夏水军都督,身负重责,必须要立刻回去。
“你们先保守秘密,不可让众将知道,以免乱了军心。”
“卑职明白!”
两人各施一礼,匆匆去了,这时,刘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要保守什么秘密?”
刘璟一回头,只见黄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他苦笑一声道:“师父看过致儿了吗?”
“我看过了,是龙凤之相,非同寻常,不过,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刚才是说什么秘密?”
黄忠有点不满刘璟对自己的隐瞒,不悦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他们二人这么匆匆忙忙回去,一定是曹cāo出兵了,对不对!”
刘璟无奈,姜果然是老的辣,黄忠竟然一眼看破了,他只得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曹cāo昨天出兵了,二十余万大军兵分两路,杀向江夏。”
黄忠眼睛里兴奋起来,这一天他已经盼望多年了,他注视着刘璟道:“第一战归我,你答应过的。”
刘璟现在还没有具体商议对策,他无法答复,沉吟一下笑道:“这样吧!师父先去府中,我马上和贾先生及徐长史一起回来,到时我们一同商议对策,第一个战机,我一定留给师父。”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黄忠呵呵一笑,转身先走一步,刘璟平静一下纷乱的内心,理顺了思路,立刻吩咐亲兵道:“去把贾先生和徐长史请来!”
第367章 紧急应对
酒馆的满月酒宴依然在继续,但刘璟的外书房里却亮了灯,房间里,贾诩和徐庶已先后赶来,连老将黄忠也坐在一旁,众人都在默默地等待刘璟回来。
这时,院子响起快速的脚步声,刘璟快步走进了书房,“刚刚又得到最新的情报!”他手中拿着几管鸽信,还没有来得及抄誉。
刘璟把几管鸽信递给他三人,让他们互相传阅,他又道:“徐晃率领一万军杀向竟陵县,竟陵县的守军已经撤退,另外,曹cāo二十万主力从华容县进入了云梦泽,他们应该在云梦泽内开辟了一条道路。”
这时,徐庶问道:“这条云梦泽的道路莫非就是难民逃亡来江夏的华容道?”
“应该就是这条路!”
刘璟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点燃了一根蜡烛,墙上的地图顿时变得清晰起来,地图上已经清晰地标出了华容道和竟陵道,这一个多月,曹军不断在云梦泽内开辟道路,江夏早已得到消息。
刘璟拾起一根木杆,先指着竟陵道对众人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曹军走竟陵道的可能xing不大,一是竟陵县他们没有事先拿下,二则竟陵道较远,一路需要开山建桥,但曹军事先没有任何举动,所以我们可以排除竟陵道。”
刘璟又将木杆指向华容道说:“可就算走华容道,但也有两条分岔,一条是走赤壁乌林,一条是走蒲圻乌林,我们需要明确的就是在这里,曹军究竟准备在哪个乌林渡江?”
这时,黄忠开口道:“如果是走蒲圻乌林渡江,他们从蒲圻县官道直接向东走,这条路当年我走过,三天后可以直接杀到阳新县,五天后到柴桑,我想这一点曹cāo应该很清楚。”
刘璟点点头,目光又向一直沉思的贾诩望去,“贾先生的意见呢?”
贾诩笑了笑道:“或许是我比较了解曹丞相,他做事从来不会只走一条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我想他不仅要走赤壁乌林,同时也会走蒲圻乌林,这才是他的风格,但他真正的目标在哪里?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贾诩最后一句话让其他三人都愣住了,连曹cāo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目标吗?沉默片刻,徐庶先反应过来,“文和的意思是指长江中的战船?”
贾诩捋须一笑,“正是此意!”
刘璟也反应过来了,蒲圻是长沙郡和江夏郡的交界,过了蒲圻便进入了江夏郡,也就进入了江夏水军的核心地带,如果曹cāo战船能进入江夏,他当然会选赤壁乌林,如果进不了江夏,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从蒲圻过江。
黄忠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他笑道:“如果我是曹cāo,我就不会选蒲圻,从蒲圻东进入江夏需要翻山越岭,辎重难行,总不能让曹cāo主力背着干粮进江夏吧!”
刘璟背着手走了几步,这里面就涉及一个问题了,曹cāo是蒲圻乌林渡江,还是在赤壁乌林渡江,这是似乎是由江夏军来决定,把曹军战船拦截在江夏之外,甚至利用水军优势将曹cāo战船全部歼灭,便可以使曹军最终无法渡江,从而黯然收兵北归。
但这是他刘璟想要的吗?他布局了近一年,甚至包括河北的布局,包括和江东的联盟,都是为了将曹军全歼在江夏,重演历史上的一幕,最终能使他有机会崛起。
可如果让曹军全身而退,那就会使他无法再向北方发展,最后和江东争夺南方之地,这不符合他的大局。
“你们怎么看?”刘璟回头问众人道:“需不需要把曹军战船全部歼灭在长江之中?”
贾诩沉默了,在这件事情上,他只能和刘璟私下谈,而不太适合在众人面前表态。
黄忠也没有吭声,尽管他本意希望将曹军战船全歼,但他毕竟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刘璟在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还要提问,那就意味着他并不想这样干。
或许刘璟有更深的想法,这就不是自己这个刚刚调来江夏的人所知晓,他最好还是不要发表意见。
这时,徐庶笑道:“看来还是得我来表态了,我一直不理解,在襄阳,州牧派出水军横扫曹军在汉水中的战船,不给曹军任何机会,那为什么在长江,江夏水军却从不去江陵一步?是曹cāo水军进步了,还是州牧有了另外的想法?”
徐庶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既然不去江陵横扫曹军战船,为何又要把曹军战船拦截在江夏之外,刘璟的目标是要全歼曹军主力,而不是区区几百艘战船。
“州牧心思,属下今天才明白。”贾诩一脸恍然,脸上带着一种被隐瞒住的苦笑,他摇摇头道:“这有点太出人意料了。”
作为了一名主公,在下属面前保持一种神秘感是很有必要的,不能让下属看透自己的心思,这是当权者一个忌讳,比如三国演义中的杨修就是不太懂这种权力规则。
对刘璟也是一样,他不想把任何心思都袒露在属下面前,只会在必要时一点点放出来。
他今天就放出了一点想法,结果是徐庶立刻猜到了,而聪明绝顶的贾诩却是一脸恍然大悟,就好像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过。
很显然,贾诩深谙权力规则,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他就算早就猜到了,也会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惊愕,这也算是一种对主公的尊重。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这就是贾诩的政治智慧。
刘璟很高兴贾诩能跟上自己思路,他笑了笑又道:“横扫曹军战船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毁灭曹军战船并不能解决问题,明年曹军还会大举南下,就算暂时几年不南下,他也会部署大军严防我们北扩,只有大大削弱他的实力,才会有我们北扩的机会。”
徐庶沉吟一下又道:“属下猜测不错的话,恐怕曹丞相也看出了州牧没有派水军横扫江陵的真正用意,所以他才敢让战船继续东进,而让主力走陆路,不肯随船而行。”
“应该是这样!”
刘璟微微叹息一声,对众人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应对?”
........
云梦泽是地势低洼的江汉平原腹地经过千万年的演化而渐渐形成的一片数万顷的湿地,中间有湖泊、旱地,也有岛屿。
千年来,湿地中无人居住,加之分布着无数菖蒲水荡,小则数百亩,大则上万亩的,如果贸然闯入便会在中间迷路丧命,只有经验丰富的老渔夫才能在湿地中进退自如。
清晨,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云梦水泽,雾气虽然并不浓厚,但还是看不清数十步外的情形,这时,一艘小船从一片菖蒲水荡中驶出,小船上有五人,除了撑船的一名老渔夫外,其余四人都是江夏军斥候,他们是云梦泽内五十支斥候小队中的一支。
他们巡探的区域是云梦泽的中部偏南,距离蒲圻乌林只有三十里,清晨的雾气使他们看不远,一名年轻的斥候不由低声抱怨道:“连五十步都看不到,有什么必要早早出来?”
他们昨晚三更才休息,早上天不亮便出来了,jing神都十分倦怠,为首什长低声呵斥抱怨的手下道:“斥候的粮饷奖赏是普通士兵的几倍,你以为是那么好挣吗?若因失误放过了敌军,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明白吗?”
另一名斥候老兵劝道:“五郎还是新兵,不太懂规矩,当初我们刚当斥候的时候,不也一样抱怨吗?”
“就是因为他是新兵,才要给他立规矩,否则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什长狠狠瞪了年轻斥候一眼,“再有任何抱怨,就给我滚回去!”
年轻斥候吓得不敢吭声,但心中却并不服气,这时老船夫笑道:“我说五郎啊!其实李什长是对的,为什么要趁雾气出来,因为有雾气才容易掩护,虽然你看不到曹军,同样曹军也同样看不见你,否则你们只有几个人,一旦被曹cāo前锋发现,就很难逃脱。”
老渔夫又对什长笑道:“李什长,我说得对不对?”
什长点点头,“老丈说得极对,就是这么回事,做斥候若不会保护自己,早就死了几遍了。”
年轻斥候终于心服口服,惭愧地低下了头,忽然,船头的鱼鹰嘎嘎叫了起来,众人顿时紧张起来,鱼鹰的实力和听力都超越人类,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老渔夫当机立断,竹篙一撑,小船便滑进了一片茂密的菖蒲水荡中,隔着茂密的菖蒲,众人jing惕望着外面水面上的情形。
不多时,雾气中出现了黑压压的船队,都是两百石到五百石以上的小型货船,满载着军粮,每艘船上都有三四名曹军士兵,手执长矛和弓弩,大多聚在船尾聊天或者休息。
斥候小队愿以为只是曹军巡哨,却没有想到竟遇到了曹军的运输船队,船队就是他们二十几步外驶过,可以清晰地听见曹军士兵的说笑声。
他们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老渔夫更是把他的鱼鹰塞进底仓内,防止它乱叫,暴露他们的藏身之处。
运输船队连绵不绝,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船队才终于驶完了,“什长,有多少货船?”一名斥候问道。
斥候什长摇摇头,“到两百艘船以后我就数乱了,估计有三百五十艘左右。”
年轻斥候挠挠头,不解道:“奇怪了,听说曹军主力不是去赤壁乌林吗?这边可是去蒲圻乌林的水路,他们往这里走做什么?”
斥候什长心中迅速计算一下,这些货船大概运了五六千石粮食,这至少能供一万以上的军队食用,那就说明蒲圻乌林那边有一到两万左右的曹军。
他立刻沉声对手下道:“说明有上万曹军从陆路向蒲圻乌林去了,这支船队就是给他们的补给,这是一个重要情报,我们必须要立刻回蒲圻禀报!”
第368章 疫病初现
蒲圻是长沙郡最北面的一个县,紧靠长江,沿长江南岸从西而来,大多是人迹罕至的丘陵山地,军队进行极为困难。
但过了蒲圻后,地势便变得平坦起来,虽然也有低缓的山丘,但并不是很影响行军,从蒲圻向东出发已经有了一条官道,可以直达柴桑。
也正是这个缘故,曹cāo的主力有可能会走蒲圻乌林,从蒲圻渡江上南岸,江夏军也严防蒲圻县。
目前江夏军在蒲圻部署了五千军队,正是原本黄忠率领的长沙驻军,因为蒲圻的重要xing,他们从长沙县调驻蒲圻,由大将霍峻率领。
蒲圻县的大部分民众都被疏散去了南面百里外的下隽县,五千军队便驻扎在县城内。
这支军队一直由黄忠率领,被黄忠打造得十分jing锐强悍,是江夏军的四大劲旅之一,尽管被尚不熟悉的霍峻统帅,但将士们并没有排斥,依旧严格地遵守霍峻下达的军令。
下午时分,霍峻和往常一样在城头上巡视,他已派出十几支斥候进入长江对岸的云梦泽内探查军情,尽管他已得到消息,大部分曹军都去了赤壁乌林,但他依然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这时,长江上有一艘小船驶来,是他派出的一支斥候回来了,霍峻顿时jing神一振,对左右令道:“把斥候带来见我!”
.........
片刻,斥候什长被带到霍峻面前,他单膝跪下行礼道:“参见将军!”
“可有什么收获?”
“卑职发现三百五十余艘货船满载着粮食驶向乌林,卑职在回来时,发现了曹军大队军马,约两万人,就在驻扎在对岸。”
这个消息令霍峻暗吃一惊,曹军果然是想从蒲圻渡江,自己只有五千军队,也没有战船,如何拦截曹军?正在思虑时,有士兵奔来禀报,“黄老将军率军队已到!”
霍峻顿时大喜,他最晚就接到刘璟的紧急手令,蒲圻一线将由黄忠为主将,他为副将,以黄忠在荆州军方崇高的地位,霍峻当然不会嫉妒黄忠为自己的上司,而且黄忠必然会带兵前来,会大大减轻他的压力。
他连忙吩咐斥候什长,“等会儿再问你详细情况!”
霍峻匆匆出城,前去迎接黄忠的到来。
在几天前的紧急商议中,贾诩和徐庶都一致认为曹军极可能会水陆并进,主力在赤壁的可能xing较大,但陆路则很可能放在蒲圻,轻装袭击柴桑,使江夏首尾难顾。
刘璟便当即令黄忠率五千军赶赴蒲圻,连同驻扎蒲圻的五千军队,一共一万人,负责蒲圻方面的安全。
不多时,黄忠率领的五千军队出现在城南不远处的官道上,旌旗招展,队伍盔甲鲜明,黄忠一马当先,手执大刀,虽须发半百,但依旧威风凛凛,他一眼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霍峻,手一摆,队伍停止了前进。
霍峻催马上前,在马上拱手行礼笑道:“老将军的到来,真是及时雨啊!”
黄忠一怔,立刻惊讶问道:“莫非有敌情了?”
霍峻点点头,“刚刚得到情报,请老将军进城细谈。”
“霍将军请!”
黄忠带领军队进了蒲圻城,他令部将扎营,自己则跟随霍峻来到军衙,两人简单办理了军权交接,便开始商议敌情应对,斥候什长再次向黄忠汇报了他们在云梦泽的发现,发现了曹军运粮船队和近两万士兵。
果然不出贾诩所料,曹军在蒲圻的行动并不是主力,应该是为了突袭柴桑,黄忠在出发前便已经领会了刘璟的作战意图,不是为抗拒曹军入侵,而是为了将曹cāo大军全歼在江夏。
黄忠沉吟片刻道:“霍将军,你认为曹军会怎么渡江?”
霍峻想了想道:“卑职事先令斥候探查过对岸的水路情况,虽然云梦水泽距离长江还有十里,但长江和云梦泽之间还有一处狭长的水塘,水塘最近处相距长江只有数百步,如果曹军将水塘和云梦泽挖通,那他们的船只就能抵达长江边数百步外,我相信这数百步的距离对于两万军队来说,很容易解决,所以卑职认为,他们不会等江陵水军过来才渡江,很有可能今晚就渡江。”
“这么说,我来得正是时候?”黄忠笑了起来。
“所以我说老将军是及时雨,现在我们一万军队,便可以在江边部署,将曹军歼于渡江之时。”
黄忠却摇了摇头,“在江边部署,最多只能歼灭数千士兵,而我的目标是要全歼曹军,所以我准备撤军。”
霍峻愕然,“老将军的意思是说,不在蒲圻作战?”
黄忠走到地图前,用拳头重重敲了敲蒲圻县和阳新县中间的大片空地,“这一带虽有官道通行,但地形复杂,森林茂密,我们可以诱敌深入,利用熟知地形的优势伏击曹军。”
黄忠见霍峻还有点犹豫,便笑道:“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远近,上将之道也,我对阳新县以西的一草一石都了如指掌,我知而敌不知,我们怎能不胜?”
霍峻终于点了点头,起身抱拳道:“卑职明白了,愿服从老将军调度!”
........
入夜,数千曹军终于挖开了云梦泽和一条水塘的通道,使船只能直抵长江边,距离长江只有三百余步,在高处,曹军主将朱灵望着一艘艘大船驶入水塘,向长江方向驶去,他回头问道:“木轨是否已准备好?”
“回禀将军,已经准备完毕!”
朱灵点点头,“可以运船了!”
水塘上岸已挖出一道斜坡,上千名曹军奋力拉拽,低喊着口号,将一艘五百石的货船缓缓拉上了岸,岸上,每隔几步便有一根两丈长的圆木,大船在众人的拉拽之下,随着圆木的滚动而缓缓前行,在三百步外边是长江。
这时,一艘大船已经抵达江边,在众人的喝喊声中,大船渐渐从斜坡滑入江水,溅起一片水花,顿时引起一片欢呼声,第一艘大船被放入了长江。
这时,一艘小船从对岸驶来,朱灵迎上去问道:“对岸江夏军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对岸的蒲圻城是一座空城,只有百余名老弱,听他们说,敌军主将霍峻已在下午撤离。”
这时,旁边副将马延低声道:“或许这是江夏军的诱兵之计!”
朱灵撇了他一眼,冷冷道:“就算是诱兵之计也不能改变丞相计划。”
他又问探子,“岸边可有江夏军?”
“岸边数里内已无任何敌军。”
朱灵当即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准备渡江!”
一更时分,两万曹军在大将朱灵的率领下,利用夜sè掩护,开始横渡长江,数十艘货船满载着曹军士兵劈波斩浪,向对岸驶去,大船上,江风拂面,曹军士兵们默默地望着黑漆漆的对岸,他们不知道上天将怎么安排自己的命运。
不过让曹军士兵长长松一口气的是,他们没有遭遇到南岸边敌军的阻击,顺利地登上了蒲圻县码头,三千先头曹军占领蒲圻县,开始构筑防御工事,掩护后面大军的渡江。
一直到次ri中午,两万曹军才终于完成了全部渡江,开始在南岸集结,这支曹军接受的任务是杀入江夏腹地,袭击江夏军后方。
由于无法携带粮草辎重,每个曹军士兵都必须背负粮食,他们全副武装,且每个士兵带着三斗米,加上盔甲兵器以及水壶毛毯,每人负重五十余斤,尽管疲惫不堪,但没有人敢有怨言,半个时辰后,两万曹军列队向东南方向出发
.......
曹cāo之所以在江陵驻扎了两个月,除了需要训练水军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避开盛夏时节,北方的夏季虽然同样炎热,但气候干燥,加之烈ri暴晒,并不容易生病。
但南方的夏季却是闷热cháo湿,而且蚊虫滋生,和北方大不相同,尤其对于数十万的军队,一个人生病,极容易传染,所以曹cāo在江陵等了两个月,等到入秋后,军队才开始启程。
此时已经没有了盛夏时的炎热,但早晚温差很大,尤其在云梦泽内,中午时还闷热难当,可到了晚上,却变得寒意十足,若身体稍弱,很难抵挡这种温差的双重煎熬。
从华容县进入云梦泽,要行军六天才能抵达赤壁乌林,在前四天没有任何问题,士兵们虽然行军疲惫,但还算一路顺利,但在第五天晚上,却发生了曹cāo最担心之事。
夜晚,曹cāo正独自在中军大帐内研究地图,他军中的能工巧匠用一块木板给他雕刻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江夏地图,再用不同颜sè标注湖泊、长江、城池、森林、田野、山地等等,看起来一目了然,虽然没有那么jing准,但大致不差。
他的目光落在赤壁镇上,他的探子送来情报,赤壁镇开始出现了大片军营,也就是说,江夏军已经意识到他将在赤壁渡江。
这并没有让曹cāo感到吃惊,毕竟数十万的大军行军,如果刘璟还猜不到自己的作战意图,那他真的不配做自己的对手了,更何况刘璟的身旁还有贾诩。
曹cāo身经百战,遭遇过无数劣势,尽管江夏、江东水军要远强于他,但并不意味他没有机会。
他知道只要再过二十余天,白露过后,风向就会转为西北风,那时对他的渡江将十分有利,只要他的军队能踏上江夏的土地,那么这一战他就有六成的把握获胜。
或许他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只有能全歼刘璟的江夏军,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认为也值得,曹cāo已经将刘璟视为他最大的敌人,取代了刘备。
就在曹cāo沉思之时,一名侍卫匆匆奔到大帐前,低声禀报道:“丞相,张辽将军有紧急事情禀报!”
张辽是今晚的当值巡视主将,他会有什么要紧事,他发现了敌情吗?曹cāo立刻令道:“让他进来!”
片刻,张辽匆匆走进大帐,单膝跪下禀报,“启禀丞相,西营有十几名士兵病倒,他们是...同一营帐之兵。”
有士兵生病是很正常之事,但张辽的最后一句话令曹cāo大吃一惊,同一营帐之兵病倒,问题就严重了,曹cāo急道:“在哪里,速带我前去!”
张辽领着曹cāo很快便来到了西营,在靠边上的一座营帐附近,已经有数百士兵戒严,四周十几个营帐的士兵全部集中隔离。
曹cāo走近一座士兵居住营帐前,便闻到一股刺鼻的石灰味道,营帐内有几军医在忙碌地用石灰水消毒。
“是怎么回事?”曹cāo捂着鼻子问道。
一名军医上前道:“回禀丞相,可能是喝了水泽中的不洁净水引发疫疾,互相传播,一个营帐内十五名士兵全部病倒,已经死了三人,其他人估计也活不长了。”
曹cāo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旦爆发疫病,他曾经有过类似遭遇,一个军营内十之六七的士兵都会死掉,这种疫病无药可治,唯一的办法就是隔离焚烧。
他当即立断道:“不要治疗了,全部烧掉,未死者也杀死烧毁,不能留下一样东西!”
第369章 揣测上意
中军大帐内,程昱、陈群、刘晔、毛玠、贾逵、辛毗、杨修等七八名谋士,以及夏侯兄弟、张辽、许褚、曹洪、张郃、李典、于禁等等十几名重要将领会聚一堂。
大帐内灯光明亮,却寂静无声,军营发生了疫病,这无论如何是一件大事,正是这件事引出了撤军建议。
提出撤军之人是曹cāo的重要谋士陈群,陈群提出撤军的理由也很充分,舟楫不胜,疫病初发,远道南征,旷ri持久,非取胜之道,他建议回军修养,让荆州、江东两虎相争,三年后再征荆州。
“各位,陈参军认为我们处境不利,难以突破长江天险,现在又才出现了疫病,他建议暂时撤军北归,休整数年后再南下征讨刘璟,我想知道,在座诸位中还有多少人赞同撤军?”
曹cāo声音不大,但整个大帐内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虽然是征求众人的意见,但语气却十分严厉,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是丞相在谴责陈群。
陈群却一言不发,目光冷冷的望着地面,就仿佛曹cāo谴责的语气和他毫无关系。
这时,程昱起身道:“丞相,微臣有一言,请容陈述。”
“仲德请说!”
程昱缓缓道:“建安五年官渡之战,袁绍兵jing粮足,战将千员,谋士济济,以雷霆之势南压,而我军朝廷内乱,人心不稳,将士兵甲不足,粮食断绝,可就是在这种艰难的境地中,我们却反败为胜,以弱胜强,依靠的是什么? 还有在去年,大军北击乌桓,同样遇到暴雨连天,粮草不继,被迫杀马为食,行军千里而减员过半,但我们依然一战击溃乌桓,解除后顾之忧,靠的又是什么?”
大帐内静悄悄的,只听见程昱在慷慨直言,“今天我们粮草充足,士气高昂,兵多将广,两倍于敌军,尚未一战,何谈撤军?”
陈群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刘璟和孙权不是袁绍,也不会再犯袁绍的错误,仲德明知我军难于逾越长江之险,明知水军远不如江夏江东,却要强行一战,此战若败,必将使丞相二十年的战果都毁于一旦,也必将改变天下格局,为何不能从容备战,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或者以绝对之势取胜,而非要此时冒险一战?
现在疫病已现,一旦爆发,满营将士还有多少人能返回故乡,还有多少人能再见妻儿一面,仲德当二十万将士是无论生死猪狗吗?”
陈群这番话使帐中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怒sè,曹cāo也勃然大怒,一指陈群喝道:“给我乱棍赶出帐去!”
陈群跪倒在地,泣道:“微臣忠义之言,望丞相三思!”
几名侍卫将陈群架起,将外拖去,曹cāo重重哼了一声,负手背过身去,片刻,陈群被架了出去,曹cāo这才对众人厉声道:“再敢说撤军者,立斩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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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内终于安静下来,一把火烧掉了感染疫病士兵的尸骨和物品,疫病事件也随之销声匿迹,谋士刘晔和陈群关系交好,待夜静人寂时,他出了自己大帐,快步来到陈群营帐前,不料几名士兵却拦住了他,“刘主簿,丞相有令,任何人不得见陈参军!”
刘晔一怔,这才明白陈群已被软禁了,无奈,他叹了口气,转身沿军营道路慢慢散步,其实他也觉得现在的局势并不乐观。
丞相一心要全歼江夏军,不管实际困难,而抱一丝侥幸之心渡江,绝不是取胜之道,其实曹军在樊城被江夏水军封锁,扫得灰头土脸,刘晔便意识到这一战不乐观了。
他之所以建议曹军返回樊城,绕道安陆郡去南击江夏,其实就是希望曹军能有后路,即使失败也能从汝南直接撤军,不至于全军覆没。
但丞相显然已经入魔,根本不考虑风险了,连敢于直言的陈长文也被软禁,这让刘晔忧心忡忡,不由仰天长叹一声。
“子扬兄为何叹息?”旁边传来一声低笑。
刘晔一回头,却见是杨修,杨修也任主簿,和刘晔同帐处理政务,两人关系极好,刘晔苦笑摇摇头,“只是心有所感,故而叹息。”
杨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直旁边大帐,“子扬兄不妨到我帐中一坐,我们说说话。”
刘晔心中郁闷,正想找人说说话,他欣然点点头,跟着杨修向大帐而去,两人进帐坐下,杨修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道:“子扬兄可是陈参军之事而叹息?”
“我刚才去见长文,发现他居然被软禁了,令人扼腕叹息。”
“软禁倒不至于,丞相只是不想让他其他人接触罢了,等这件事过了,就不会有事,子扬兄不必担心。”
刘晔只是心中激愤,所以才把问题想得比较严重,在杨修的提醒下,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偏激了,不过是发表一下不同意见,丞相不至于将陈群软禁,那是袁绍还差不多,丞相可没有那么量窄。
不过,刘晔也有点奇怪,既然丞相不是量窄之人,为何不准其他人和陈群接触?
杨修看了刘晔一眼笑道:“子扬兄可是在奇怪,丞相为何不准别人去见陈长文?”
“正是如此!”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丞相也是想撤军了。”
刘晔大吃一惊,“这怎么会,德祖怎么看出来?”
杨修轻捋颌下长须笑道:“如果丞相真不想撤军,直接拒绝陈长文便可以了,还有必要把大家叫来商议吗?丞相想撤军,但以他的身份又不能提,所以他把大家召集起来,如果大家一致要求撤军,那他便可以勉为其难撤军了。
可偏偏除了陈长文,其它人都不肯撤军,所以丞相才故作姿态,将陈长文囚禁,还不准人看他,表示自己多么愤怒,多么坚定作战,其实不然。”
刘晔轻轻叹息一声,“人说杨德祖对丞相了如指掌,果不其然也!”
但刘晔眉头又一皱,“其实我也不解,为何丞相想撤军,难道他也觉得此战没有必胜的把握吗?”
杨修微微一笑,“其实陈长文所说的话,就是丞相的心里话,丞相才会勃然大怒!”
说到这,杨修也叹道:“可惜丞相输不起这个面子,他还会硬着头皮打下去,只是这一战最后结果如何?真的难以预料了。”
刘晔回头向帐外望去,他这才发现,帐外下起了霏霏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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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初秋并不像北方那样秋高气爽,总会在不经意间下起丝丝细雨,将处暑最后的热气一扫而空,在南方,这是很受人欢迎的秋雨,但这样的秋雨也会让家庭主妇发愁,那就是衣服生霉,甚至连家具和一些不用的物品也会覆盖上一层绿绒。
而对于出门的商旅,这样的秋雨季节会使道路变得泥泞难行,总会让人心生出几声抱怨。
在赤壁镇以东的官道上,一支两万余人的军队正浩浩荡荡在泥泞道路中行军,每个人的靴底都沾满了厚重的烂泥,军服也在靡靡细雨中变得cháo湿,不少士兵都在低声抱怨这场不大不小,却不肯轻易罢休的秋雨。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喊:“是州牧来了!”
士兵纷纷闪开一半的官道,只见一支数百人的骑兵从远而至,战马的速度其实也并不快,马腿和马身上沾满了稀泥,为首大将正是荆州牧刘璟,他并没有乘船而行,而是从陆地行军。
此时刘璟已得到确切消息,曹军二十万主力已经抵达赤壁乌林,在沿江十余里的空地上扎下了大营,所以他也将五万江夏主力军队转移到赤壁,包括三万水军和两万陆军,而江东水军大都督周瑜也将率三万水军乘船赶赴赤壁,八万荆吴联军将迎战二十万曹军。
从夏口到赤壁并不远,只有百余里,行军一天便可抵达,在离赤壁镇约还有五里的距离时,刘璟放慢了马速,前方几名骑马的军人迎了过来,为首之人是已升为别部司马的大将蔡进,他的伤势已经康复,目前率领三千军队常驻赤壁镇,就在刚才,他听闻州牧到来,特赶来迎接。
“卑职参见州牧!”蔡进在马上深行一礼道。
“蔡司马辛苦了!”
刘璟回一礼笑问道:“营帐搭建如何了?”
六天前蔡进接到了筑建大营的任务,他一直忙碌至今,连忙道:“回禀州牧,大营已经搭建完毕,按照十万军队的规模筑建,士兵们可以立刻入住休息,恢复体力。”
刘璟点点头,和蔡进并驾而行,“最近赤壁对岸有什么消息吗?”刘璟问道。
蔡进苦笑道:“只知道曹军二十万主力在对岸驻扎,然后再也没有消息,曹军巡哨很厉害,我们已经有不少斥候被抓,而且藏在岸边的船只都被曹军巡哨查获,弟兄们也回不来。”
“对岸江边出现了曹军的小型船只吗?”
刘璟已经听说蒲圻乌林的曹军将云梦泽中的船只运到了长江,他很关心赤壁这边的曹军是否也这样干。
“这个。。。倒没有发现!”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刘璟的话题便转到了家务上,他关心地问道:“你妹妹现在怎样了?”
刘璟所说的妹妹就是指蔡少妤,当初刘璟将她带到江夏,蔡少妤便投靠了蔡进,住在蔡进家中,刘璟也有耳闻,听说她不是太好。
蔡进叹了口气,“她和父亲决裂了。”
第370章 叛逃之兵
“这是为何?”刘璟不解地问道。
“她父亲上个月派人来接她,同时送来一份刘琮的‘去书’,少妤就是为此事和她父亲翻脸。”
‘去书’就是离婚书,表示夫妻双方解除婚姻,这在汉朝是极为普遍,可以男休女,也可以女休男,象朱买臣之妻嫌弃丈夫无用,便主动要求和丈夫离婚,不过蔡少妤居然为离婚而和父亲翻脸,这让刘璟着实不解。
“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少妤还对刘琮有感情不成?”刘璟笑问道。
蔡进摇了摇头,“并不是那么回事,是少妤先接到一份姑姑的书信,信中说,她父亲派人去邺城,强行要求刘琮解除了婚约,后来他父亲派人来接她,还给了她一封信,信中说,准备让她改嫁给夏侯霸,少妤就为此大哭,说父亲害了她一次,还要害她第二次,把准备接她去许昌的人赶走了,又绞了头发,送给她父亲。”
刘璟这才明白,原来蔡瑁又想利用女儿来巴结夏侯渊了,蔡少妤的反应似乎也太激烈了一点,毕竟是她父亲,为何要绞掉头发,不过刘璟也可以想象这些年蔡少妤所受的煎熬。
“那蔡家的态度呢?”刘璟又问道。
‘蔡家?’蔡进也忍不住冷笑一声,“蔡家早就对她不管不问了,这件事我告诉了父亲,结果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刘璟想到上次襄阳码头之事,是蔡训派人来提醒自己,蔡家应该也没有对她不闻不问,或许只是为了和蔡瑁划清界限,想到这,刘璟瞥了一眼蔡进,见他脸上带有不满之sè,便笑了笑,不再提此事。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赤壁大营,只见在赤壁石崖以南的旷野里,一座占地千亩,气势恢宏的大营出现在刘璟眼前,连赤壁镇也包括进了大营,大营是板墙结构,营墙高达一丈五尺,坚固而厚实,四周建有十二座眺望台,五丈的旗杆上挂着荆州军的赤旗。
此时,甘宁率领的三万水军以及七百多艘战船已经抵达了赤壁,西大营内格外热闹,搬运物品,分配营帐,一座座大帐前热闹且有序,那是给江夏水军的驻兵之地,而东大营是给江东水军的驻兵地,南大营则是江夏陆军的驻地。
刘璟并没有进营,而是让蔡进去安排魏延的陆军入营,他催马来到了江边,不出他的所料,靠赤壁码头的江面上也在构筑水寨,水寨更加广阔,占水面五千余亩,延绵近十里。
构筑水寨更加繁琐,需要在外围打下木桩,约每隔五步打一根木桩,深入江底,同时要将上千艘百石船只首尾连接起来,紧靠木桩停泊,形成一道船围,并铺上木板,这样弓弩手便可以在船围上进行防御。
这时,甘宁已经闻讯赶来,他上前施一礼笑道:“不知江东水军是否愿意入驻我们准备的水寨?”
刘璟淡淡一笑道:“这个很简单,从中间拉一条隔断木桩,然后东西两边各修一座水门,他们就会入驻了。”
“州牧说得有理,卑职会照办!”
甘宁立刻吩咐手下几句,手下飞奔而去,刘璟凝视着远方江面道:“我想去看看曹军那边的情况,你安排一下船只吧!”
“遵命!”
甘宁命人前去安排船只,不多时,刘璟乘坐一艘百石小船驶出了水寨,后面跟着二十艘同样百石的护卫战船,浩浩荡荡向对岸驶去。
船头上,甘宁向刘璟汇报风向情况,“这几ri风向不稳定,时而刮南风,时而刮北风,要再过一个月入冬后,南风就不会再有了。”
“现在还有南风吗?”刘璟问道。
“昨天就是南风,我们顺风而来,今ri不巧,正好刮北风,千石战船过不了对岸,只是乘百石小船,划船过去。”
这时,江面上出现几艘江夏军哨船,甘宁指着哨船道:“那是卑职派出的哨船,负责监视北岸曹军,若曹军战船有异动,我们会立刻知道。”
“有发现过曹军船只吗?”
“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曹军哨船。”
甘宁话音刚落,只听桅杆上眺望兵大喊:“前方发现一艘可疑船只!”
刘璟连忙走到船舷边,向远方望去,远远看见了一艘小船,非常轻便灵活,看样子不像江夏军哨船,正飞速向这边驶来。
“迎上去!”
刘璟一声令下,船队加快速度,很快便拦住了这艘小船,船上竟然有三名曹军士兵,让刘璟颇为意外,”带他们来见我!”
刘璟转身回了船舱,不多时,亲兵将三名曹军士兵押了进来,三名士兵忐忑不安,当他们见船舱的将军竟然是刘璟时,顿时激动得跪下磕头,“我们都是荆州士兵,不愿为曹军效力,趁试船的机会逃出来,求璟公子收容!”
刘璟看了一眼亲兵,亲兵皆摇头,他们并没有泄露身份,刘璟有些奇怪问三人道:“你们认识我?”
一名年长的士兵流泪道:“璟公子忘记了吗?当年璟公子打断了蔡中的腿,就是因为蔡中无故责打我们,我们都是当初守襄阳城门的士兵,被蔡瑁带去了樊城。”
原来是他们,刘璟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但他觉得还是有点不太对劲,刘璟背着手走了几步,目光忽然凌厉地盯着他们道:“事实上,你们逃跑的机会有很多,甚至在蔡瑁撤军逃往房陵时,就有不少士兵趁机逃亡,那时你们为什么不逃?”
三人对望一眼,都羞愧地低下头,刘璟冷笑一声,“怎么,无话可说了?”
年长士兵叹了口气道:“实不瞒公子,主要是我们军侯颇为仗义,我们不忍背叛他,这次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逃亡。”
“怎么迫不得已?”刘璟冷冷问道。
“因为军中有人得疫病死了,要抬尸体去焚烧,上面则让我们这些荆州士兵去抬,我们兄弟中也有人被感染了,所以我们害怕,都商量着逃跑,今天正好试船,我们就趁机......”
“等一等!”
不等他们说完,刘璟便打断了他们话,“你们是说,曹军中发生疫病了吗?”
“是这样,其实在云梦泽行军时就有人生病了,但听说烧掉了,以为没事,没想到驻营没多久,又有人病倒了,就是上次抬尸体的人,也是荆州士兵。”
这个消息让刘璟又是惊喜,又是担心,惊喜是曹军士兵中发生了疫病,这将严重削弱曹军的战斗力,但他知道,疫病是没有边界,一旦大规模爆发,对整个江夏乃至荆州都将是毁灭xing的打击,而且曹军中有二十万士兵,这让刘璟担心异常。
他负手站在船头沉思良久,回头对亲兵道:“立刻去一趟武昌,把张别驾请来!”
张别驾就是新任荆州别驾张机,他已不再担任长沙郡太守,事实上,荆州别驾是一个闲职,这也是张机的要求,他想潜心医学,无暇做官,但刘璟又不想让他辞官,让张机做荆州别驾,地位高崇又不用管事,可以说两全其美。
两名亲兵换乘另一艘船,赶去武昌了,这时,刘璟又问三名逃兵道:“我想知道,你们乘坐的小船是从哪里来?”
“回禀公子,这是从云梦泽中搬到长江的小船,这两天已经搬运了几百艘小船,我们这是其中的一艘。”
让刘璟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赤壁曹军在效仿蒲圻曹军,挖了一条人工运河,直接将小船从云梦泽拖入长江,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就意味着曹军战船可以从云梦泽进入长江,那么樊城的战船也能通过云梦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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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曹军已在赤壁对岸扎下大营,大营的规模和气势更加浩大,沿长江延绵三十余里,旌旗如云,细细秋雨中,一顶顶的大帐望不见尽头。
在大营中间,一条宽十丈、深达两丈的河渠正渐渐显示出来,数万士兵在这条长约三里的河渠上奋力挖掘,曹cāo负手站在高处的罗盖下,目光yin郁地注视着河渠的出现。
刘璟的猜测基本上正确,这条河渠正是为了樊城过来的战船而挖掘,宽深的水面足以让三千石的大船航行,一旦战船驶来,便可以通过预先安排的滚轨滑入长江。
但刘璟有一点没有猜对,这并不是曹cāo在学蒲圻曹军的经验,事实上,当于禁派出的曹军斥候发现云梦泽距离长江最近处只有三里时,曹cāo便敲定了这个方案,这样便可以将樊城的战船调到长江来。
曹cāo大军驻扎乌林已有三天,三天来曹军上下都是在一片忙乱中度过,眼看渐渐安定下来,但又发生了疫病死亡事件。
这件事令曹cāo极为震怒,因为从士兵病倒到死亡至少要三天时间,但三天来谁也没有向上禀报,直到士兵病死,隐瞒不住了,将领才被迫向上禀报。
曹cāo在震怒之下,一连杀了三名涉事牙将和五名参与隐瞒的军医,又下令彻查生病士兵,竟然查出了两百多名腹泻病倒士兵,其中一大半都是投降的荆州军。
这件事令曹cāo的心情极度郁闷,他一方面下令隔离生病士兵的同时,又连下三道急令,命令回乡探亲的华佗火速赶来荆州大营。
好在他又接到了蔡和的快报,蔡和已率领七百余艘樊城战船驶入了云梦泽,正向乌林这边全速驶来,这便他的心情略略好转,心中有了期待。
这时,一名侍卫飞奔而至,躬身禀报道:“启禀丞相,水寨那边传来消息,有江夏军战船靠近水寨,船上之人好像是刘璟。”
第371章 君愿为帝否
曹cāo顿时有了兴趣,转身下楼,他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陪同他视察水渠的于禁吩咐道:“明天天亮前,这条水渠必须要完成,不准再耽误!”
于禁心中异常苦涩,至少还要挖掘三天才能完成,现在要他明天天亮前就完成,怎么可能办到,但他又不敢说‘不’,只得躬身道:“卑职遵命!”
曹cāo匆匆向水寨而去,旁边臧霸低声对于禁道:“丞相要天亮前完成,这怎么办得到?”
于禁叹了口气,“丞相既然这样要求,那就再请求增加三万人手吧!否则杀了我们也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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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林码头是一座很小的码头,一般只停靠普通民用渡船,但曹军到来后,将十里长的岸边树木砍伐一空,用青石铺砌,修建了一条长约十里的堤岸码头,为即将修建水寨打下基础。
事实上,曹军水寨已经开始修建了,曹军砍伐了数万根长木,将其中一头削尖,便于插入江底,水寨长达十里,宽两里,可容纳两千艘战船。
数十艘小船正在江面上忙碌,曹军士兵将一根根长木打入水底,曹军士兵紧张地忙碌了三天,随着稀稀疏疏的木桩在水面上出现,水寨的轮廓已渐渐形成了。
只是曹军战船未到,水寨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阻拦,刘璟的船队便畅通无阻地驶入了水寨内,渐渐靠近岸边。
岸上,张辽已调集一万弓弩手,密集站在岸边,张弓搭箭,jing惕地注视二十艘江夏小战船的靠近。
但刘璟的船只并没有进入弓箭shè程,停在了一百五十步外,数十名士兵齐声高喊:“刘荆州请曹丞相一见!”
不多时,大群骑兵簇拥着一顶青罗伞盖出现在岸边,骑兵向两边闪开,露出了身着紫袍的曹cāo,刘璟抱拳朗声笑道:“曹丞相,别来无恙乎!”
曹cāo回头对夏侯渊道:“请他上前说话。”
夏侯渊高声喊道:“刘州牧,丞相请你上前一叙!”
刘璟听见了,对左右吩咐道:“船上前到二十步。”
左右士兵皆大惊失sè,连甘宁也忍不住劝道:“州牧,曹cāo乃狡诈之辈,这样太危险了。”
刘璟微微一笑,“不妨事,他若放箭shè我,他就不是曹cāo了。”
左右无奈,只得摇船上前,行到二十步外停下,刘璟再次抱拳笑道:“汉水一别,丞相可安好?”
这时,岸上所有曹军将士都深为佩服刘璟胆识,在上万弓弩军的威胁之下,刘璟竟敢近前到二十步,这种胆识不是一般人能具有,难怪丞相对他另眼想看,所有将士的目光都向他们丞相望去。
曹cāo轻捋长须,眯眼点了点头,心中也暗暗敬佩,他也朗声笑道:“璟公子,本相真不愿与你为敌,你开出条件吧!只要你肯归顺朝廷,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刘璟大笑,“丞相此话当真吗?我开出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将士们皆大惊失sè,丞相怎能把话说得如此之满,上次已经提出襄阳王了,如果再向上,那就只能是登基为帝了,如果刘璟真的提出登基为帝怎么办?
不料曹cāo却淡淡道:“只要是关于你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若对襄阳王之位不满,那让你登临九鼎也并无不可,你本来就是嫡系皇族,你若有此心,我愿意劝说天子退位,拥戴你为新帝,我们齐心合力,重振汉室社稷!”
岸上鸦雀无声,所有的将士连大气都不敢出,这种空前绝后的条件,让所有人都震惊得难以置信。
刘璟心中却冷笑一声,他的根基在荆州,让他放弃根基去许昌,不过又是另一个刘协罢了。
刘璟只是略略欠身道:“丞相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后生晚辈,怎当得起丞相如此看重。”
曹cāo注视着他,缓缓道:“你当得起!”
刘璟心中倒有了一丝感动,他知道以曹cāo的身份,能说出此话,绝非戏言,居然以皇帝之位招揽,只能说明曹cāo对自己确实很看重。
刘璟沉默了片刻,笑了起来,“丞相纵横半生,身边有无数忠臣挚友,却无一个劲敌,岂不是很寂寞,刘璟不才,愿为丞相平生第一劲敌,十年后,我刘璟死,请丞相为我树碑,若丞相死,我刘璟愿为丞相建祠。”
曹cāo凝视他良久,忽然呵呵大笑,“说得好!人生百年,能得一劲敌也足以快慰平生,你去吧!十年后,我亲自给璟公子树碑刻铭。”
“丞相错了!”
刘璟摇了摇头,对曹cāo微微一笑道:“应该是我亲自为丞相建祠。”
他一摆手,“我们走!”
船队掉头,驶出了曹军水寨,向南岸驶去,曹cāo望着刘璟远去背影,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从未象今天这样感到一丝胆寒。
“回帐!”
........
次ri中午,远方的东眺望塔上忽然传来了钟声,钟声沉闷而悠长,共响了三声,刘璟正在帐中批阅贾诩送来的军报,他听到了钟声,起身走出帐外。
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跑来禀报,“启禀州牧,江东的船队来了。”
刘璟大喜,昨天半夜,风向转为东风,他便知道江东战船即将到来。
果然,一刻钟后,浩浩荡荡的江东船队出现在东面不远的江面上,一眼望不见边际,早有江夏小船迎了上去,引导着江东战船向水寨驶来。
刘璟也登上了一艘千石战船,迎了出去,当他的战船和江东战船缓缓交错时,周瑜站在对面大船上向他抱拳行礼。
两船终于靠拢,周瑜笑着走上了刘璟大船,躬身向刘璟深施一礼,诚恳地说道:“江东军为这一战准备了一年,我知道江夏军也准备了很久,希望苍天不负我们!”
刘璟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等待公瑾已多时了,请随我去大帐,我们谈一谈军情。”
“这也是我所期待,我心中有很多疑问,希望能得到州牧的解惑。”
两人对望一眼,皆大笑起来,周瑜遂下令江东战船进入水寨,他则乘坐刘璟大船向岸上大营而去。
两人进了中军大帐,亲兵们已经准备好,抬来一座木架,挂上了一张极为详细的江夏地图,文聘、甘宁、魏延和刘虎正站在地图前低语。
刘璟见贾诩不在,立刻吩咐一名亲兵,“去把贾先生请来!”
不多时,贾诩匆匆进了大帐,拱手笑道:“我来晚了!”
贾诩是今天一早从武昌赶来,奔跑一夜,鞍马劳顿,正在帐中休息,听说江东军已经到了,这才匆匆赶来。
这时,江东军副都督鲁肃,大将黄盖、太史慈、吕蒙以及主簿阚泽也先后走也进了大帐,众人见了礼,这才各自谦让坐下。
“不知现在曹军情况如何?州牧能否介绍一下。”周瑜首先开口,拉开了今天的话题。
刘璟走到地图前,指了指赤壁乌林,“曹军走华容道,穿过了云梦泽,目前二十万主力已经抵达对岸驻营,另外从樊城过来的数百艘战船,也经过汉水和夏水进入了云梦泽,向赤壁乌林驶来。”
刘璟又一指蒲圻县,对众人道:“另外,有两万曹军已从蒲圻过江,进入江夏腹地,很明显,他们是要想进攻我们的后方。”
“州牧如此了解,应该有应对之策了吧!”鲁肃忍不住问道。
刘璟微微一笑,”子敬不用担心,我已命黄忠率一万军迎战曹军,在我的地盘里,曹军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时,周瑜又问道:“那曹军从江陵过来的战船,州牧不准备拦截吗?”
这是江东军很关心地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刘璟望去。
刘璟却淡淡一笑,“为什么拦截?拦截了敌军战船,曹cāo的二十万大军就可以歼灭了吗?没有jing良的水军,他就算拥有一万艘战船又有何用?”
周瑜和鲁肃、黄盖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刘璟并不是想击败曹军那么简单,而是想全歼二十余万曹军。
“好!”
太史慈一声喝彩,“大丈夫当有如此魄力,就让赤壁一战,成为埋葬曹军的坟墓。”
周瑜也明白刘璟的深意,若能全歼曹军,必然会大大削弱曹cāo的实力,这有利于刘璟的向北发展势力,吴侯也同样准备向合肥、广陵北扩,同样也有利于江东。
想到这,周瑜也微微笑道:“我完全支持州牧的决定。”
第372章 狭路相逢
从蒲圻向东是低缓的丘陵地带,覆盖着一望无际的森林,人烟稀少,但这里又是长沙郡去江夏郡的必经之路,所以在莽莽的山地森林中,又有一条官道,弯弯曲曲蜿蜒向远方,一直通往江夏郡的阳新县。
黄昏时分,蒙蒙细雨笼罩在江南大地上,寒意透骨,经过两天雨水的浸润,道路变得泥泞稀烂,行走艰难,在这条行人稀少的官道上,两万曹军正艰难地向东行军。
主将朱灵骑在战马上,不时催马奔向高处,向四下观察地形,此时曹军已经抵达江夏郡阳新县,距离县城约八十里,这一带地形复杂,四周山势险奇,多深涧沟壑,中间则是一片方圆十余里的狭长盆地,从地图上看,过了这一带,前面便是宽阔平坦的平原地带了。
尽管已经行军三天,朱灵依旧保持八分jing惕,唯恐遭遇江夏军的伏击,他知道蒲圻的守军撤退了,但在泥泞的官道上,却一直找到军队行军的痕迹。
也就是说,江夏军并没有在他们前面撤军,说明江夏军要么是向南撤离了,要么还有一条道路也通向东方,江夏军正和他们并向而行。
但此时,朱灵更着急找一处宿营之地,他的士兵已经行军一天一夜,早已筋疲力尽了,但他们始终找不到一处适合宿营的干燥地,他们没有带帐篷,必须找一块干燥之地才能就地休息。
“将军!”
一名骑兵从前方疾奔而来,高声禀报道:“启禀将军,马将军在前方官道旁找到一片松林,面积足有数百亩,林内很干燥,正好适合宿营。”
朱灵大喜,连忙令道:“加快行军速度,在前方松林内休息宿营!”
马延找到的松林位于前方五里外,是一片占地数百亩的黑松林,松林内铺满一层厚厚的松针,干燥而温暖,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松香,这是寒冷秋雨中最宝贵的宿营之地。
两万曹军进入松林,顿时欢呼起来,士兵们四下奔跑,就像跑马圈地一样,每个人寻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干燥松针地,他们早已筋疲力尽,卸下米袋和兵器,聚在一起喝水聊天,等待吃饭,很多士兵疲惫得连吃饭也没有了心思,脱去湿漉漉的盔甲,裹上毛毯便呼呼入睡。
但作为主将,朱灵深知自己所肩负的责任,他格外谨慎,事实上,当他冷经下来,便对这一片黑松林不太满意了,四周都是森林,很难发现敌军,而且既不在高处,也没有河水防护,很容易遭遇火攻,想到敌军去向不明,他的心又极度担忧起来。
朱灵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和寒冷的秋雨,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这片松林不是理想的驻营地,但他不可能再去寻找新的驻营地了,只有靠斥候的巡逻来保证安全。
朱灵四下走了一圈,只见士兵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并不是按照各自营队在一起休息,十分混乱,他心中极为不满,驻营是副将的职责,这是副将马延失职了,他大喝一声道:“让马延来见我!”
片刻,副将马延飞奔而来,和主将朱灵相反,马延在刚开始时非常担心遭到江夏军袭击,所以他无论行军还是驻营都格外仔细。
但行军三天后,他的jing惕xing也开始降低了,他们已经行军数百里,江夏军若有心伏击他们,早就该动手了,绝不会等数百里而不动。
他认为江夏军一定是从另一条小路赶去了阳新县,不可能在数百里外的荒野设下埋伏,坚守城池,以逸待劳还差不多,朱灵这般谨慎,与其说是小心,不如说是他内心惧怕江夏军。
马延正在吃晚饭,却被朱灵派人找来,他手中还拎着一只水壶,嘴里在咀嚼着煎饼羊肉,一直跑到朱灵面前,他才猛喝两口水,将最后一块饼咽下去,长长打一个饱嗝,又忍不住放了个屁,含糊地行礼道,“参见朱将军!”
在曹军中有一种说法,叫做‘一等夏侯曹、二等褚晃辽,三等于乐李,四等看袁绍。’也就是说,袁绍军的降将在曹军中的地位只是第四等。
马延正是袁绍降将,虽然被封为关内侯,但在曹军中的地位着实不高,只是夏侯渊的部将,而朱灵虽然也曾是袁绍部将,但他投降得早,地位却远远高于马延,和曹cāo手下的徐晃、张辽等大将齐名,属于二等大将。
朱灵见马延只管自己吃喝,却不闻不问士兵的混乱,他心中怒火腾地燃烧起来,如果说之前是因为马延为夏侯渊的部将,他才忍下心中不满,但此时他见马延居然在自己面前打嗝放屁,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十几名亲兵一拥而上,将马延按到在地,马延大喊:“我吃一顿晚饭都不给吗?”
“身为副将,却不管士卒安营,这可是你的罪责?”
“安营之地是我找到,我已尽职,但天黑后主将才带兵过来,天黑路滑,又是在森林中,士兵们一拥而入,主将在一旁却不管,难道这是我的责任?”
朱灵大怒,马延的意思就是他的责任,他喝令:“以下犯下,给我重打三十军棍!”
亲兵们抡棍便打,马延咬牙一言不发,片刻,三十棍打完,亲兵们又将他架了起来。
朱灵又冷冷问道:“我再问你,斥候都派出了吗?”
马延低下头,半晌恨声道:“六支斥候队已经派出,探查方圆五里。”
“太少!”
朱灵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呵斥道:“至少要派十支斥候,而且五里的范围太小,给我扩大到十里。”
“卑....职遵命!”
马延忍痛转身要走,朱灵又喝住他,“站住!还有别的事。”
马延站住,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朱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朱灵一指四周的士兵,怒斥马延道:“你看一看四周的混乱,兵不见将,将不见兵,万一有敌军袭击,怎么办?立刻给我重新整理,再敢不听令,我立刻斩了你!”
“遵命!”
马延恨恨答应一声,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了,他心中充满了怨恨,重新整理军队,这怎么可能,天都黑了,集结整队只会更加混乱。
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根本就叫不动士兵,这分明就是朱灵在找借口杀自己,使他心中恨极。
望着马延远去的背影,朱灵冷冷哼了一声,再敢对自己敷衍了事,非杀了他不可。
马延心中异常愤恨,但他不敢违抗军令,怕朱灵找到借口宰了自己,只得忍痛来到了斥候营,也就是数百名斥候的聚集休息之地,他对斥候牙将令道:“上面有令,再派五支斥候,范围扩大到十里,我已传令给你,你若不肯执行,自己去向上面解释吧!”
牙将感觉到他火气十足,不敢抗令,连忙去安排斥候,安排斥候容易,但要重新整队却十分困难,可想到朱灵会借口杀了自己,马延又气又恨。
他只得硬着头皮准备重新集结,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奔来禀报:“主将请马将军过去一趟。”
马延又回到朱灵的宿处,只见几名斥候带来一名背着药筐的老人,朱灵正在盘问,旁边斥候什长对马延低声道:“在南面数里外,我们发现另外一条小道,又找到这个采药人,他有敌军的情报。”
马延冷哼一声,竖起耳朵细听,只听采药老人道:“在今天上午,我看见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沿小路向东奔去,一直见他们消失在远方,小民不敢有半点撒谎。”
“他们带有什么马车辎重?”朱灵问道。
“带着百多辆牛车,满载着各种东西,比军队晚一点,但也在上午过去了,我估计是去阳新县,阳新县就在前面六七十里外,我常去那里卖药。”
朱灵点点头,让士兵们把采药老人带下去,这时他也一颗心放下了,对马延冷冷道:“就不用重新集结了,让大家好好休息一晚吧!四更做饭,五更出发,明天天黑前一定要赶到阳新县。”
马延心中暗骂一声,不过他也松了口气,“卑职记住了!”
.......
夜越来越深,渐渐到了两更时分,这时,在黑松林的最南面忽然出现了数十条黑影,他们动作敏捷而迅速,象鬼魅一样,不断向前推移,渐渐靠近了几初哨兵点,每处都有两三名挤在一起睡觉的哨兵。
在哨兵头顶出现一个瘦小的身影,俨如猿猴一般,他手执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剑,从树上慢慢爬下,俨如壁虎一般,短剑一挥,闪电般劈出,顿时斩断了两名哨兵的咽喉。
他一挥手,数十名黑影分为五组,俨如猛虎般扑向每一个熟睡中的哨兵,这些黑影是江夏军中最jing锐的‘鹰击’军,他们果断出手,十几名哨兵瞬间全部解决,没有一个活口,树上瘦小的首领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向众人竖起大拇指。
他手一挥,带着鹰击手下,又向东面奔去,鹰击军的任务是解决东西南三面的哨兵,给后面军队创造机会,就在鹰击军刚走不久,百名江夏士兵飞奔而至,他们奔进黑松林内,开始在地上和树上喷洒火油。
黑松林内十分安静,两万曹军都在熟睡之中,在一顶小帐内,朱灵独自在坐在一块木桩前,注视着木桩上的地图,此时他已经相信江夏军撤去了阳新县,准备在阳新县阻击自己。
地图上标注有阳新县的一些情报,城池周长十五里,城高两丈,有护城河,只有驻兵五百人,倒是下雉县是江夏军的火油炼取中心,有军队两千人,相比之下,阳新县就稍微松懈一点。
但朱灵却在阳新县和下雉县有两个重要任务,摧毁江夏军的火油提炼所和毁掉沿河草场,据说富水两岸长满了优质牧草,足有百余里,是江夏军马最重要的草料供给地,毁了这个草场,将重创江夏骑兵。
朱灵提笔将阳新县和下雉县打了两个重重的叉号,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片惊叫声,军队顿时sāo乱起来,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大事不好,黑松林起火了!”
第373章 张机赴曹营
黑松林的东面、南面和西面几乎是同时起火,火势燃烧速度迅猛,汹涌的火焰被风势卷向黑松林的中部,赤焰飞腾,向天空吐着可怕的火舌,四周一片通透的红sè,吞噬着松林中的一切,松脂助燃,发出啪啪的声响,树木不断倒下,传来一阵阵刺耳的霹雳声。
黑松林内的两万曹军已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向没有着火的北面奔去。
“是火油!江夏军的火油!”
刺鼻的油烟顺风飘来,曹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有人在凄惨的大喊:“我们要被烧死了!”
恐惧地尖叫声,逃命时的怒骂声,被踩踏的惨叫声、哭喊声,曹军士兵已乱作一团,互相践踏,满地是兵器、盔甲和米袋,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再去背负五十余斤的重物。
“冷静!不准混乱!”
朱灵挥刀大声吼叫,一连砍翻数人,并没有效果,在这个xing命攸关的时候,已经没有士兵听他的命令了,这时几名亲兵疾奔而至,大喊道:“将军,树林外有江夏军,不能出去!”
朱灵回头向四周望去,南、西、东三面都被大火包围,火势越来越大,他忽然发现西南面有一个缺口,大火还没有合拢,朱灵毫不犹豫,翻身上马向西南面疾奔而去。
大火在身边燃烧,连战马也变得疯狂了,顶着热浪的炙烤,向西南方向唯一的缺口疾奔,他身后还不少士兵也在向这个缺口奔逃,但火势蔓延太快,当朱灵的战马刚刚从缺口冲出,几棵烈火燃烧的大树轰然倒下,后面响起一片惨叫声。
朱灵停马回头望去,只见缺口已经被大火封死,数十名士兵在大火中挣扎,中间还有他的几名亲兵,他心中不由一阵黯然。
就在这时,朱灵身后一条黑影突然杀出,一支长矛俨如毒蛇一般,无声无息刺向他的后背,朱灵正扭头查看火势,却不知道后方有偷袭,他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回头,却看见了马延那双狰狞而仇恨的眼睛。
‘噗!’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矛尖从前胸透出。
“去死吧!”马延大吼一声,将朱灵挑翻下马,朱灵惨叫一声,当场惨死在长矛之下。
.......
就在大火汹涌燃烧之时,黄忠率领一万军队在官道上和北面的树林内等候多时了,黄忠手提大刀立马在树林内,冷冷望着奔逃而出的曹军士兵,嘴角露出一丝仿佛意料之中的冷笑。
黄忠有几十年军旅生涯的经验,他知道在这种寒彻透骨的深秋,士兵被雨淋湿后,没有人会和甲睡觉,一定会脱掉盔甲,冷冰冰的武器也会丢到一边,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制造严重混乱,士兵在混乱中逃跑,就来不及披甲戴盔,他们逃出松林,只能是束手就擒。
而制造混乱地最好办法就是纵火,利用火油的威力使火势以最快的速度燃烧迅猛,但黄忠也没有想到火势会蔓延如此猛烈,最南面的千余人竟然来不及跑出,被大火吞没了。
这时,黄忠见大量的曹军士兵从松林中逃出,时机已成熟,黄忠厉声大喊道:“包围曹军,投降者可饶,反抗者杀无赦!”
“咚!咚!咚!”战鼓声敲响,一万江夏军从三个方向包围而来,黑夜中,刀枪如林,身披盔甲的士兵列chéng rén墙,从三面包围,阻断了曹军士兵的逃路,要么跪地投降,要么拼死突围,要么返回烈火地狱般的松林。
绝大部分曹军只穿着单衣,赤着脚,没有盔甲,更没有兵器,在江夏军杀气腾腾的威逼之下,他们别无选择,只得跪地投降,黑压压的曹军士兵跪满一地。
但黄忠却没有发现敌军大将,这让他有点奇怪,就在这时,数十名士兵带来一名曹军将领,曹军将领走路一瘸一拐,手中还拎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曹军将领在黄忠马前跪下道:“末将马延,本是曹军副将,但朱灵公报私仇,将末将打成重伤,现我已杀此人,愿投降江夏军!”
黄忠一眼认出人头正是曹军主将朱灵的首级,他心中大喜,翻身下马扶起马延,“马将军弃暗投明,是大丈夫之为也,欢迎马将军加入江夏军!”
.........
三更时分,曹cāo大营内一片寂静,二十万曹军士兵都在熟睡之中,大营中间的人工河渠内静静地停泊着十几艘千石战船,庞大的身影就仿佛矗立在军营中的一条起伏山岭。
但曹cāo的中军大帐依然灯火通明,几名军医正紧张地向曹cāo汇报疫情发展,仅仅五天时间,生病的士兵便从十几人猛增到四千余人,连大将张辽也病倒了,死亡近四百人,而且疫情是跨营发展,也就意味着疫病开始失控了。
曹cāo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显得怒不可遏,他忽然回头呵斥道:“养你们这群废物,当初是你们告诉我,疫病可以控制,才五天时间就严重到这个程度,你们是否可以告诉我,明天又会变成多少人,八千还是九千?”
军医们皆战战兢兢,不知该怎么回答,为首医正硬着头皮道:“请丞相息怒,主要是因为现在秋雨绵绵,寒邪入侵体内,使很多士兵身体虚弱,容易被感染,一旦秋雨停止,太阳出来,疫情就会有好转。”
“胡说八道!”
曹cāo大怒,“自己无能,还要指望天气吗?要你们何用,给我统统推出去斩了!”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十几名军医向外推去,军医们吓得纷纷求饶,“丞相,饶我们一命!”
这时,旁边程昱不忍,上前道:“丞相息怒,此事确实不能怪他们,若杀了他们,疫情会更严重。”
曹cāo忍住了心中的愤怒,一挥手,“饶他们一命,给我撵出去!”
军医们逃脱大难,皆纷纷抱头鼠窜而去,望着他们跑远,程昱摇摇头道:“丞相,其实他们知道疫情恶化的原因,却不敢说。”
“什么原因?”曹cāo注视着程昱问道。
程昱叹口气道:“疫情恶化的原因和丞相的一道命令有关,丞相下令将病者一起焚烧,结果引起士兵们恐慌,很多士兵明明已经身体不适,却强忍着不肯说,直到病情严重了才被发现,但那时他已经传染了很多人,所以丞相一定要取消伤者同死的命令。”
曹cāo背手走了几步,对旁边主簿杨修冷冷道:“传我的命令,同死令可以公布取消!”
但曹cāo又对程昱道:“可实际上必须执行病者同死,在隔离病人的同时,也必须隔离消息,胆敢泄露消息者斩!”
程昱心中苦笑,他却不敢再劝了,曹cāo长叹一声道:“连文远也病倒了,仲德,我心中急火如焚啊!”
张辽爱兵如子,亲自去安慰照料生病士兵,结果也不幸被感染,已经有两天,病势ri益沉重,令曹cāo万分焦急,他生怕失去这名爱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举着一卷鸽信道:“丞相,许昌消息!”
“呈上来!”
侍卫将鸽信呈给曹cāo,曹cāo打开看了一遍,信中说华佗推说妻子生病,不肯前来荆州,曹cāo顿时勃然大怒,喝令道:“立刻传令许昌,将华佗给我下狱问死罪!”
旁边夏侯惇和夏侯渊都曾得到华佗医治,他们想替华佗求情,但都不敢吭声,他们知道现在丞相已经快急疯了,谁敢劝阻,谁就会倒大霉,虽然他们同情华佗,但也没有办法,谁让华佗不知趣,在关键时刻不肯前来尽力。
这时,许褚出现在大门口,躬身施礼道:“启禀丞相,刘璟派使者在营外求见!”
曹cāo此时心烦意乱,不想见任何人,便吩咐道:“现在已是半夜,带他去别帐休息,明天再接见他。”
许褚却迟疑一下道:“启禀丞相,刘璟派来的使者是张仲景。”
曹cāo蓦然转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谁?”
“是张机,张仲景!”
曹cāo心中轰然狂喜,连外衣都顾不上披,转身跑出大帐,向大营外飞奔而去,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刘璟竟然会派张仲景来,这分明就是来救助曹军,但他们也顾不上细想,跟着曹cāo向大营门口奔去。
........
大营外,张机负手站在大门前,身后跟着两名药童,正耐心地等候,张仲景的医术天下闻名,连守门的士兵们也对他恭恭敬敬,当值牙将甚至亲自替他撑着雨伞,大家心里都清楚,张仲景就是他们的救命神仙。
张机一个多时辰前从武昌赶到赤壁,刘璟却告诉他,曹营发生疫情,请他前去救治,这让张机很惊讶,救治敌军,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张机立刻明白过来,如果曹军疫病爆发,不仅曹军损失惨重,对整个荆州都会是灭顶之灾,救人等于救己。
他没有推迟,慨然表示愿意前往,但随后刘璟嘱咐他的几句话顿时让他惊讶万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璟竟然是另有深意。
张机心中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在扮演好神医这个角sè外,还能不能扮演好刘璟交给他的角sè。
就在这时,曹营大门开启,有人大喊:“丞相驾到!”
只见曹cāo第一个奔出营帐,在张机面前深深施一礼,万分感激道:“先生能来救我将士之命,曹cāo感恩戴德!”
第374章 神医角色
张机微微笑道:“在下只是奉州牧之令前来救治病人,医治完毕后,我还回去复命,丞相可有异议?”
曹cāo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被自己扣在大营内,不由叹口气道:“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先生来去zi you,绝不阻拦,只望先生救我将士一命。”
“既然如此,我们去看一看病人吧!”
“先生请!”
曹cāo把张机请进大营,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张机来到东营,东北角用栅栏隔出了一片区域,这里就是隔离病区,占地三十余亩,门口有士兵站岗放哨,戒备森严,病人只准进不准出,只有军医才能进出zi you。
张机并没有直接进病营,而是来到附近的军营,这边驻扎着数万士兵,此时天已快亮了,士兵们已起来,正在忙碌地洗漱,不少士兵就直接在大帐后面方便。
张机眉头一皱,对曹cāo道:“绝不能在营帐附近随意大小便,这就是疫病传染的根源,必须要设立一个du li的便溺区,坑底和四周要覆盖上石灰,防止水源被感染,这非常重要。”
不等张机说完,曹cāo立刻喝令身后大将道:“快去做!”
张机笑了笑,“其实疫病并没有可能,只是一些不良生活习惯,才会让疫病传染,比如饭前便后不清洗手,再比如喝没有烧滚的水,或者直接饮用生水,还有要及时预防,这些事情做好了,疫病就不会大规模传染。”
曹cāo叹了口气道:“先生真是及时雨也!”
张机对曹cāo道:“我需要一座大帐,我想和军医们交代一些。”
曹cāo连忙命人支起在病营外支起一顶大帐,又命所有军医前来集中,天还没有大亮,大帐内灯火通明,数百余名军医济济一堂,曹cāo则率领数十名谋士和大将在另一面旁听。
在大帐前面摆着一张桌子,张机已经将他的药箱打开,取出几件物品,对众人笑道:“有几样东西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或许对大家有帮助,非常实用。”
他举起一只口罩道:“这叫口罩,用二十层纱布缝制而成,有细绳可以挂在耳朵上,大家给士兵看病时可以带上它,可以预防病从口入。”
张机又举起一只手袋,笑道:“这是北方冬天常有的手袋,又叫手套,但这一副有点不同,大家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众人传看口罩和手套,窃窃私语,口罩很简单也很实用,众军医叹息自己却想不到。
不过手套很不一样,北方的手套是用兽皮或者厚麻缝制,又厚又暖和,而这副手套却非常轻薄,呈半透明状,五根手指都套住了,不知用什么东西制成?
一名老军医似乎看懂了,迟疑着问道:“请问张先生,这好像是用猪yin囊皮做的吧!”
张机笑道:“正是用我们荆州俗称的‘猪尿泡’做成,轻便而且防水,这样就可以隔绝病人的污秽之物,其实口罩也是一样,用来保护诸位不被疫病感染,其实这两样东西还是我们州牧先想到,然后在江夏军营内推广,江夏军每个军医都有这两样护具。”
大营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军医都深有体会,他们同样处于危险的境地,这次疫病爆发,他们中也有三十余人染病,十几人死亡,这两样东西真的是雪中送炭,有一些对张机不服气的军医,此时他们心中也充满了感激。
“各位请安静!”
大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张机对众人道:“军营内的士兵大多是北方人,来南方水土不服,再加上在云梦泽内喝了不洁的水,这才引发疫病,其实这种疫病并不可怕,只要应对得当,完全可以防治住。”
众军医连忙道:“请仲景先生直言,需要怎么做,我们完全照办就是了。”
张机微微笑道:“除了我刚才说的,建立专门的便溺区域外,还要勤洗手,喝烧滚的水,另外,我给大家介绍一种草药,对预防疫病很有效果。”
他从药箱内取出一株植物,问众军医道:“大家认识这个吗?”
“艾草!”众军医都认出来。
张机笑了笑,“这个是艾草,但不是北方的艾草,是蕲chun郡特产的一种艾草,叫做蕲艾,我研究多年,发现它对yin湿地区产生的疫病有很好预防效果,北方艾草虽然也勉强可以,但效果差了很多,这就叫一方药草治一方病。”
曹cāo大喜,问道:“这蕲艾只有蕲chun郡才有吗?”
“不是,江夏郡也有很多,云梦泽内遍地都是,洗净后用来煎水喝,一天喝三次,应该就不会被感染疫病了。”
曹cāo连忙对于禁令道:“你速带五千士兵去挖掘艾草,越多越好!”
“遵命!”于禁行一礼,匆匆去了。
这时,曹cāo恳切又对张机道:“能否请先生去看看我手下的一员大将,他也感染疫病了,请先生一定要救他。”
.......
在张机的授意之下,曹营内已经开始了行动,士兵们在离居住区远处修建了便溺区,并将大营内遍地的粪便撒上石灰后深埋,一队队士兵站在大帐前接受军官的训话。
“这是张仲景神医的吩咐,也是丞相的命令,不想染病死掉就好好听着,不准随地大小便,必须去便溺区,小便也要去,违令者斩!”“不准喝生水,水必须烧滚开,食物必须煮透,不准私藏食物,一律上交统一存放,违令者斩!”
“感觉身体不适,要立刻禀报,有张神医在,可以救大家的命,越早报告越好治,丞相已经下令,废除病者同死!”
........
张仲景的到来一洗曹军大营的惶恐不安,士兵们开始有了信心,大量的蕲艾开始用来煎水服用,甚至连饭菜内也用艾草煮汤,大营内沉闷的气象为之一新。
尽管没有任何人提及,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这是荆州牧刘璟救了他们的命,尽管他们依然是敌人,但至少可以有尊严地战死,而不是被病魔夺去xing命,一份发自内心的感激在将士们内心深处悄然播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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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张辽双目紧闭,脸sè苍白,虚弱地趴在床榻上,全身衣服褪去,张机用金针刺穴,用艾草为灸,为张辽理顺气机,旁边曹cāo神情紧张,他生怕张机摇摇头说无法医治了。
张机写了一张方子,递给旁边的军医道:“按照这个方子去配药,让我的药童来煎药。”
军医匆匆走了,曹cāo低声问道:“先生,他怎么样,可以治好吗?”
张机笑道:“丞相放心,我们还以为是伤寒,结果不是,这种疫病是荆州一种特有的急xing痢病,我治好了不下千例,张将军体格健壮,比普通的小民强多了。”
“可如果不及时治疗,他也会死,对吧!”
“是!这种痢病来势凶猛,每年初chun和深秋时节,都会有人得病死去,如果医治不及时,病人活不过十天,十年前,这种痢病横扫荆州,病死者十之二三,连刘州牧的岳母也是死在这种病上,虽然我能医治,但药很难配,我也是在去年才发现蕲艾可以预防这种痢病,可惜啊!”
这时,张辽声音低微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也多谢刘荆州的仁义。”
“不必客气,我家州牧也是很敬慕张将军,也希望与将军为公是敌,为私是友。”
说到这,张机回头对曹cāo笑了笑,“丞相,是这样吧!”
曹cāo脸上略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旁边程昱给曹cāo使了个眼sè,曹cāo会意,跟他走出了营帐,程昱忧心忡忡对曹cāo道:“我刚才去了一趟军营,发现士兵们都在谈论刘璟,盛赞他有仁义,是一个仁慈之主,将士心中竟然对敌人充满了感激,丞相,微臣觉得有点不妙。”
曹cāo默默点头,问道:“仲德觉得刘璟派张机来救治的深意是什么?”
“刚开始微臣以为刘璟只是担心疫病爆发,影响到荆州,才派张机来治病,但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这样,刘璟是在收买人心,将来士兵们返乡,这件事必然会传遍中原,意义深远,丞相,刘璟的野心非同一般啊!”曹cāo却捋须淡淡一笑,“仲德,有的事情你看得透,但有的事情你却看不懂,我为何赞叹他是英雄,刘璟手腕之高明,恐怕只有我这个弈棋者能懂。”
程昱脸微微一红,“丞相意思是说,他让张机来,是另有深意。”
曹cāo点点头笑道:“然也!”
这时,大将曹洪飞奔而至,急声禀报道:“启禀丞相,蒲圻有逃兵传来消息,蒲圻的两万军在阳新县遭遇江夏军伏击,全军覆没,马延投降敌军,朱灵将军不幸阵亡。”
“啊!”这个消息使曹cāo惊得目瞪口呆。
第375章 周瑜的尴尬
江夏军在阳新县大捷的消息传到了赤壁,顿时引起江夏军一片欢腾,尽管江夏军已有多次战胜曹军的记录,但这一次却有着特殊的意义,它极大鼓舞了江夏军和江东军的士气,使这次南北大战的天平开始偏向了南方联军。
这天中午,黄忠带着六千愿意投降江夏军的曹军战俘抵达了赤壁大营,营门大开,刘璟亲自出营迎接黄忠的到来。
大营外,黄忠率领六千人已列队整齐,当刘璟走出营门,黄忠立刻上前几步,单膝跪下行礼,“卑职黄忠,拜见州牧!”
刘璟连忙扶起他笑道:“老将军宝刀未老,出战告捷,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不愧是荆州第一名将。”
“州牧过誉了,汉升何德何能,敢称荆州第一名将。”
黄忠谦虚两句,把马延拉上来介绍道:“这位便是马延将军,愿为州牧效力!”
马延连忙单膝跪下行礼,“卑职马延参见州牧。”
旁边魏延的眼中顿时shè出了怒意,他也看了黄忠的军报,马延杀了朱灵是因为私仇,他不明白黄忠为何不当场杀了此人,还居然接受他了的投降,这种人为一己之私杀了主将,不管是不是敌军都绝不能容忍。
魏延目光向刘璟望去,一连向刘璟使了几个眼sè,他希望刘璟的脸sè能沉下来,不说杀了马延,至少也应狠狠训斥马延两句,不料刘璟却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神sè异常,上前笑眯眯扶起马延,“久闻马将军威名了,马将军愿为江夏效力,刘璟也绝不会辜负马将军。”
马延大喜,又抱拳道:“为州牧效命,马延之荣幸也!”
刘璟拍了拍他肩膀,安抚了几句,又走到数千士兵面前,黄忠笑道:“一共俘获了一万七千余人,这六千人愿意加入江夏军,为州牧效力,其余战俘由霍峻将军带去了柴桑。”
黄忠高高一举手,六千士兵一起跪下行拜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响彻天空,“参见州牧!”
刘璟笑着走上一座高台,摆了摆手,“各位弟兄请起!”
六千士兵又站起身,整齐列队,寂静而肃穆,刘璟高声对士兵们道:“各位弟兄,欢迎大家加入江夏军,江夏军是一支讲规矩的军队,军纪森严,赏罚分明,若怕死、畏缩,那就不会有任何赏赐,不会得到提升,如果临阵退缩,甚至当了逃兵,按照军纪,斩!”
说到这里,刘璟严厉的声音缓和下来,“但是,你打仗了,卖力了,那就会有赏,有提升,有土地,有充足的军粮,若不幸阵亡,你们的家人将得到丰厚的抚恤,足以让阵亡弟兄在九泉下安息......”
六千士兵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激动和期待,刘璟这时笑了起来,“各位弟兄,现在可以进营,欢迎诸位来到新的家。”
队伍开始列队进入大营,刘璟也和黄忠走进了营门,魏延颇有点失落,州牧居然收下了马延,他不由恨恨地瞪了一眼马延的背影,心中闷闷不乐。
这时,贾诩走到他身边,笑眯眯问道:“魏将军似乎心情不太好,这是为何?”
魏延叹了口气,“一个以下犯上,公报私仇,不忠不义的人,州牧竟然满心欢喜地将他收下,让人不服啊!”
“州牧满心欢喜么?”
贾诩微微笑道:“我可没有看见他心里欢喜,只看见他脸上带着笑意。”
魏延一愣,他忽然有点反应过来,“先生是说,州牧只是装装样子,给黄老将军一个面子吗?”
“魏将军难道没有发现,州牧对那个人还少做了一件事吗?”贾诩呵呵一笑,快步走了。
魏延眉头紧皱,暗暗思忖道:“究竟少做了什么事?”
走了几步,魏延忽然恍然大悟,州牧应该把马延介绍给其他大将,但并他没有介绍,这说明州牧一样对马延不满,只是碍着黄忠的面子,或者因为大战在即,所以没有当场翻脸。
魏延心中暗暗叹口气,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州牧了,这时,一名刘璟的亲兵奔来,行一礼道:“魏将军,州牧请你过去。”
魏延心中不明白刘璟为何找自己,他连忙向中军大帐走去,立刻有士兵向帐中禀报:“启禀州牧,魏将军来了。”
“请他进来!”
魏延走进大帐,刘璟正站在地图前审视着什么?魏延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参见州牧!”
刘璟看了他一眼笑道:“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打算把马延给你,做你的部将。”
........
虽然江夏军在阳新县的大捷极大鼓舞了联军士气,但对周瑜而言,却并没有多大的喜悦,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酸涩,江夏军已经数战数捷,但江东军却一战未打,更不用说击败曹军,取得大胜。
周瑜心中十分酸涩,同时也暗暗有些着急,吴侯返回江东前特地叮嘱他,虽为联军,但江东军不能落在江夏之后,不能成为江夏军的附庸和陪衬,事关将来的利益分割,江东军也必须要有所建树。
吴侯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但江夏军转眼又打了胜仗,让周瑜脸上无光,也令他心中愧疚于吴侯,他不能再无所作为了。
周瑜在大帐里背手来回踱步,这时鲁肃出现在帐门口,笑道:“都督心情似乎不太好啊!”
“哎!你说我心情好得起来吗?”
周瑜郁闷地叹息一声道:“吴侯希望我们不输于江夏军,可我现在却处处被动,子敬,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鲁肃走进大帐笑道:“其实大战还没有开始,现在也只是一些零星作战,等大战开始时,我们再好好部署作战,那时也来得及,都督不必现在就这么焦急。”
周瑜叹了口气,他焦急也没有用,要出现机会才行,这时,周瑜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上次让你打听江夏军秘密武器之事,可有什么消息?”
前几天,周瑜在和刘璟谈起对曹军大战时,提到冬天刮西北风不利于联军船队北渡长江,但刘璟却笑着说江夏军拥有秘密武器,这让周瑜心中颇为不解,他想知道,江夏军的秘密武器究竟是什么?
鲁肃摇了摇头,“我私下问过甘宁,他说也不知晓。”
“怎么可能!”
周瑜冷笑一声,“甘宁是江夏军的水军主将,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不愿告诉你罢了。”
鲁肃苦笑一下,“或许吧!既然叫做秘密武器,就不会轻易让外人知晓。”
周瑜叹了口气,忿然道:“自从刘璟重用马钧,各种新式兵器层出不穷,我也劝说主公多用越匠,效仿江夏在东吴城建立匠学,张昭那帮文人却群起反对,说什么重商匠而轻儒学是本末颠倒,简直是误国之论,偏偏吴侯又态度暧昧,怕得罪那帮文臣,真是令人气恼,此战结束后,我一定要好好劝说吴侯,不要被腐儒误国。”
鲁肃苦笑无言,这时,帐外传来黄盖的声音,“都督,卑职有事禀报!”
周瑜点点头,“请进!”
黄盖快步走进大帐,躬身道:“启禀都督,今天正好有南风,卑职愿率本部五百jing兵,驾小船杀入曹军水寨,夺旗为江东军助威!”
周瑜大喜,“公覆不愧是江东的顶梁支柱,准你出战!”
鲁肃觉得不妥,第一次出战,江东军怎么能单独行动,这不符合两军联合作战的约定,他刚要劝周瑜慎重,周瑜却一摆手,“子敬不要劝我,公覆是为江东军荣誉而战,做事犹犹豫豫,岂是大丈夫所为,立刻出战!”
“都督所言极是,卑职绝不会为江东军丢脸。”
黄盖行一礼,快步出去了,周瑜心中充满期待,他立刻令道:“备船,待我前去观战!”
黄盖还在紧张地点兵备战,一只飞鸽已经从江夏军大营飞出,向对岸的乌林飞去,刘璟负手站在大营前默默注视飞鸽远去,他很期待张机的成功。
.......
“请替我通报仲景神医,我是他的药童,特来给他送药!”
曹军军营北大门外,一名外貌约十四五岁,扎着双髻的少年正高声向大营上的守军叫喊,他身后牵着一匹小毛驴。
尽管曹军士兵有点奇怪,这名童子怎么会从乌林方向过来,但由于张机在曹军大营中的地位俨如神仙一般,曹军士兵不敢怠慢,飞奔向大营内奔去。
片刻,营门开启,张机在一名曹军牙将的陪同下出来了。这就是规则了,张机可以直接见他的药童,他的童子也可以莫名其妙从乌林方向过来,这些都可以容忍,但最起码必须有一个曹军将领陪同,这已经是曹cāo能给予的最大zi you,当然,要给予才行。
药童上前将一只药袋递给张机,“老爷要的药都在里面了。”
“我知道了,去吧!”
药童骑上毛驴,‘驾!驾!’喝喊两声,毛驴哒哒地向北而去,那边是华容道的方向。
张机望着道童走远,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第376章 江东初战
返回自己大帐,张机从药袋里摸出了一只纸卷,他看了片刻,便将纸卷撕成碎片,又出了帐。
作为曹军控制疫病的希望,张机在曹军营内得到了最大的zi you,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就算是来曹cāo大帐,也不会有人阻拦他。
片刻,张机来到了曹cāo的大帐前,对侍卫笑道:“请禀报丞相,我有事求见!”
侍卫立刻奔了进去,片刻侍卫出来道:“丞相请先生进去。”
这几天,曹cāo的心情可谓喜忧参半,喜是疫情得到了控制,几天来新增的疫病感染者不足百人,而且江陵过来的主力船队也到了,顺利地驶入水寨。
忧则是朱灵的军队全军覆没,连主将朱灵也不幸阵亡,这就打乱了他的计划,使他不得不准备付出惨烈的代价来夺取江夏。
但怎么打?从哪里着手?曹cāo至今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这也是他心中的忧虑之一,他需要找到敌军的弱点。
曹cāo在大帐内负手来回踱步,这时张机走进大帐,躬身行一礼,“参见丞相!”
“张先生请坐!
曹cāo笑眯眯请张机坐下,虽然曹cāo已感觉张机来曹营的动机并不纯,但无论如何,张机帮助他控制住了疫病的爆发,曹cāo心中还是对张机充满感激。
“现在疫病情况如何?”
“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八成。”张机欠身笑道。
“哦?”曹cāo微微一怔,“先生的意思是说,还有两成的危险?”
张机点点头,“除非最后一个病人治好,然后一个月内再没有新病人,那才算完全控制住,现在言治愈还早。”
曹cāo默然,确实如此,几千病人虽然治愈了数百人,但还是有一千多人病死,还有三千多人处于生死之间,现在说完全控制,确实还早,只要稍不留神,病魔反噬,疫病就会再次爆发。
“那先生下一步准备从何着手?”
张机一笑,“我准备开始着手防治没有发生过疫病的人群,也就是高层,包括丞相在内的谋士和主要将领,不能掉以轻心啊!”
曹cāo深为赞同,这些谋士和大将都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一个都不能出问题,他点点头,“我全力支持先生的方案,从现在,先生可以去曹营的任何地方,包括我的寝帐。”
“感谢丞相的信任。”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疾奔而至,在帐门口紧张禀报道:“丞相,江面上发现了敌军战船,有数十艘之多。”
“是什么样的战船?”曹cāo有些紧张地问道,今天正好是南风,他担心联军开始大举进攻了。
“是小战船,好像是一种黑sè的双桅战船。”
曹cāo一颗心放心,立刻令道:“速命于禁率一万弓弩手支援水寨!”
他起身对张机道:“我要去看一看,不能陪先生了。”
这时,张机淡淡笑道:“这种黑sè的双桅战船应该是江东的艨艟战船,丞相知道江东军水战的弱点在哪里吗?”
曹cāo一愣,回头盯住了张机,目光凌厉,张机却若无其事,笑了笑问道:“丞相愿意听一听吗?”
曹cāo忽然笑了起来,“很好,我洗耳恭听!”
........
此时已进入初冬时节,北风冷空气入侵荆州,结束了近十ri的yin冷寒雨季节,天空变得晴朗起来,但与此相对应的是,长江江面基本上都是以北风为主,极少出现东风或者南风,但今天却意外地出现了南风,黄盖便利用这个机会率军向曹军水寨进发。
黄盖率领五百jing锐水军以及三十艘两百石的双桅快船,这种快船又叫艨艟战船,用生牛皮包裹,上下两层,开有弩孔,主要用于巡哨,既可以利用风力前进,同时也可以用人工划船,在江面上行驶如飞。
这就是小船的优势,对于千石大船,无法使用人力划船,必须利用风力,所以在冬天,大战船就无法渡江北上,江面上也基本看不见五百石以上的大船向西逆行。
这种艨艟战船还有一个特殊的优势,就是防火,船身覆盖生牛皮,不会轻易被火点燃,在江东军被江夏军烧怕了后,艨艟战船在江东便得以迅猛发展起来。
在黄盖船队后面,周瑜也率领三艘千石战船远远跟随观战助威,江面上鼓声如雷,三十艘双桅鼓足了风帆,列队成三排,俨如箭一般冲向曹军水寨......
曹军的八百艘主力船队已经抵达了北岸水寨,加上从汉水驶来的九百余艘战船,使曹军水寨中的战船有了一千八百余艘。
由于疫病已被有效控制,曹军士气又渐渐开始恢复,曹军数万北方士兵每天在水寨内训练江面搏斗,准备渡江和南方联军决战。
此时曹cāo已经得到急报,有敌军来袭击水寨,他带着几名心腹大将急急赶到了水寨,站在一艘大船上,曹cāo远远眺望着江面,只见数十艘小船正向自己水寨冲来。
张允上前躬身禀报道:“启禀丞相,是江东军的艨艟战船,江夏军没有这种两百石的双桅帆船,这种小船每艘船最多载二十人,所以敌军不会超过六百人。”
旁边程昱也提醒道:“今天正好是南风,要防止敌军用火船攻水寨。”
曹cāo捋须笑了起来,此时他已胸有成竹,点了点头道:“谁愿率军出战拦截!”
袁绍军降将张南、焦触上前道:“我们在黄河上也能水战,愿为丞相分忧!”
“好!”
曹cāo赞赏二人的勇气,说道:“我给你们五十艘快船,一千水军,给我拦住敌船。”
张南和焦触转身刚要走,曹cāo却叫住了他们,低声嘱咐他们几句,两人点点头,“丞相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跳上快船,张南用长枪一指,“奉丞相之令出战!”
水寨门开启,五十艘快船顺风向江东军迎战而去,此时于禁已率一万弓弩手赶赴水寨寨墙上,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这时,程昱注视远方半晌,低声道:“丞相,有点蹊跷啊!”
“仲德发现了什么蹊跷之事?”
程昱一指远处,“后面还有三艘千石大船,看旗帜应该是江东军,这可是他们联军第一次进攻,意义非同小可,怎么不见江夏军协同出战?”
曹cāo此时心里如明镜一般,微微笑道:“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了什么隔阂或者彼此猜疑?”
程昱有些疑惑,他感觉今天丞相似乎有点不一样,胸有成竹,难道他知道什么消息了吗?
“卑职也有这种感觉,江东军和江夏军之间肯定是有了一点什么问题,或大或小。”
曹cāo凝神思索,他心里已经明白了,是江东军和江夏军在争夺战争主导权,从江东军单独来进攻便可看出,周瑜并不服气刘璟。
这两支军队的关系已经出现了问题,倒可以利用这一点施离间之计,使两军无法协同作战,从而找到破敌之策。
想到这,曹cāo眯眼笑了起来,他已经找到了敌军的弱点。
.........
张机得到了曹cāo进一步放宽通行的命令,他率领十几名军医和数百名协同士兵来到了西北大营,这里是谋士们的驻营地,在几天来的军营大清扫中,这里没有被波及,排到了最后。
一方面是谋士们的居住条件很好,人少而干净,每人都有du li的营帐,而且讲究个人整洁,因此疫病没有波及到这里。
不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曹军大营疫病爆发,这里也难逃一劫,因此张机率领军医和士兵们前来清理消毒,得到了谋士们的极大配合。
谋士们都纷纷站在外面,任由士兵们在大帐内用艾草熏蒸消毒,一顶大帐结束,随即去了另一顶大帐。
蒋干也站在自己大帐外耐心等候,自从上次他出使蕲chun没有了效果后,他也没有了事情,整天无所事事。
他出使回来禀报,孙权不肯接受条件,曹cāo也没有怀疑他,但蒋干总是有点不安,他感觉刘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
这时,张机从他大帐里出来,笑眯眯拱手道:“已经好了,请回帐吧!”
趁人不注意,张机走过蒋干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注意桌上!”
说完,便扬长而去,招呼士兵们,“下一顶是程先生的大帐!”
蒋干心中惊讶,望着张机走远,他才匆匆进了自己大帐,在桌上寻找片刻,终于在砚台下发现了一张纸条,他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吓得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终于来了。
第377章 深谋远虑
江面上鼓声大作,两支军队在江面上厮杀在一处,这是江东水军第一次亮相,士兵作战凶猛,在江面上时而聚歼敌船,时而分头作战,灵活而有序,表现出强大的自信和高超的作战水平。
反看曹军战船,虽然也不算太差,也能排列阵型,在灵活度和协调作战上就远远不如江东水军。
半个时辰不到,曹军战船便渐渐落了下风,已经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力了,一艘艘船只被击沉,五十艘战船只剩下三十余艘,而江东水军只有一艘战船被撞沉,两军实力相差甚远。
这时,张允见形势不妙,若全军覆没就会影响军心了,他立刻跑到曹cāo面前急道:“丞相,建议鸣金收兵!”
“胡说!”曹cāo狠狠瞪了他一眼,“谁敢鸣金收兵!”
张允吓得不敢再吭声,曹cāo大喝一声:“给我擂鼓助威!”
水寨内鼓声大作,激励战船继续作战,这时,曹军水寨的西大门悄悄开了,二十几艘千石大船在水军副将蔡和的率领下,从大营内鱼贯而出,绕过了战场,向远处观战的周瑜战船猛扑而去。
张南和焦触虽然在黄河上率领过袁绍军船只,不过他们没有和江东水军或者江夏水军交战的经验,明显实力不济,被江东军杀得节节败退。
不过两人严格执行曹cāo的命令,虽然败退,却没有败向大营,而是顺水向东面败退,江东军穷追不舍,黄盖已发现曹军水寨上部署了弓弩重兵和石炮,他根本不可能攻入水寨。
那么只要能全歼这支出战的曹军船队,便可以振奋江东军威,黄盖下令船只追击,务必全歼曹军战船。
这就是张机所说的江东水军弱点了,他们是为了争夺荣誉而前来挑战,争夺功绩的yu望极为强烈,在这种情况下,江东军往往就会失去理智判断,急于求胜,不肯轻易撤退。
张南和焦触的不断败退固然是因为不敌江东军,但在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一种诱兵之计。
此时曹军战船越来越感到吃力,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他们已快支持不住,但又不敢擅自退回。
正危急之时,焦触忽然听见了大寨中传来密集的鼓声,他回头望去,只见数十艘战船向南包抄而去,他顿时松了口气,拼命挥手大声喊道:“顶住敌军!顶住!”
就在这时,一艘艨艟战船出现在他的侧面,船头上黄盖手执弓箭,冷冷注视着焦触,他早就盯着了敌军主将,此时他见敌将拼命招手大喊,忘记了防御。
黄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张弓搭箭,一箭shè向敌将,焦触措不及防,被一箭shè穿了脖颈,惨叫一声,跌入长江之中。
早有两名江东军水鬼跳入江中,割下了焦触人头,猛地抛上船,黄盖一把抓住头发,看了看这张脸,他忍不住纵声大笑。
可就在这时,身后士兵大喊:“黄将军,都督战船危急!”
黄盖一回头,只见二十几艘曹cāo大型战船正在追击都督坐船,他再环视周围情况,顿时大吃一惊,从曹军水寨又杀出了近百艘快船,从北面包围他们,东面则被三十几艘败船缠住,西面是曹军水寨,上万弓弩手严阵以待,南面则是二十几艘曹军大船。
黄盖忽然意识到自己孤军深入,犯了兵家大忌,此时他已顾不得破敌立功,大喝道:“立刻撤退!”
但已经晚了,蔡和率领而二十几艘战船追不上周瑜坐船,掉头向黄盖的艨艟战船包围而来。
这就是狼群战术,利用数量上绝对优势来血拼江东军的水面优势,这也是江东军的一个弱点,喜欢彰显个人英雄,好干以少战多之事。
当然,作为一个文官和名医,张机不懂这些,但作为主帅和与江东军百战的经验,刘璟却比谁都清楚江东军的弱点,利用曹cāo来教训一下江东军,从而掌握联军的主导权,何乐而不为?
黄盖的船队被曹军战船从四面八方包围,曹军大船居高临下,箭如雨下,江东士兵纷纷中箭落江,其余士兵则被压进了船舱。
这时,一只只装满火油的大瓮从大船上抛下,砸在江东战船之上,陶片粉碎,火油流满一船,一支火箭shè上了江东战船,顿时赤焰腾空,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黄盖眼睛都急红了,他的战船已经突围到边缘,但跟在身后的五艘战船,却一艘战船也没有出来,黄盖急得大吼:“给我杀回去!”
他的亲兵都抱住他哭了起来,“将军,不能再回去,回去必死无疑。”
黄盖远远看见被包围的战船一只只被燃,江东士兵浑身着火,惨叫落水,或被乱箭shè死在船头,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狠狠一拳砸在甲板上。
就在这时,一艘大船从斜刺里冲来,狠狠地撞在黄盖的战船上,只听见船体破裂之声,十几名士兵全部落水,黄盖也被抛进了江中。
一场经典的狼群战术,连同黄盖的船只一起,三十艘江东战船全军覆没,曹军上下顿时欢呼起来,欢呼声响彻云端,这是他们久违的第一次胜利。
但曹cāo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就这么简简单单战胜了江东军,打破了北方军队不可战胜江东水军的恐惧。
可就这么个简单的策略还是江夏军告诉他,曹cāo有一种身为纸鸢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这时,数十名曹军将被抓住的黄盖推了上来,黄盖上身**,被绳索五花大绑。
“跪下!”几名士兵强行按他跪下,黄盖却挣脱了士兵的推攘,站直身体仰头望天,对曹cāo一眼不看。
若是从前,曹cāo肯定会命令解开绳索,上前亲自披衣,但那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对方的势力完蛋,被俘将领已无路可走,曹cāo再屈尊披衣就是给一个台阶面子,对方肯定会顺着台阶投降,比如袁绍或者吕布。
但不能每一个人都这样干,弄不好被对方唾一脸,或者拳打脚踢,那就是自己丢面子了,这一点曹cāo心里很清楚。
他知道黄盖绝不会投降,所以他也不会屈尊去劝降,只冷冷瞥了黄盖一眼,吩咐左右道:“把他关押起来!容后处置。”
虽然曹cāo不想劝说黄盖投降,但也不想杀他,他早已想到了一招破敌的绝妙之策,而黄盖就是这条绝妙之策的引子。
回到大帐,曹cāo独坐帐中沉思良久,既然刘璟利用自己来打击江东军,那就说明江东和江夏之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默契配合,相反,他们之间存在一种难以言述的矛盾,其实曹cāo也清楚这个矛盾是什么,说得透一点,就是利益。
他如果能将这个矛盾充分利用,引发江东军和江夏军的内讧或者不和,或许这就是他最终取胜的关键。
他需要派一个人去对岸实施自己的反间之计,想到这,曹cāo立刻令道:“让蒋干来见我!”
不多时,蒋干被带进大帐,他心中十分震惊,张机给他留纸条,已经意味着张机已经事先知道丞相要召见自己,问题是,张机怎么会知道?
他不敢对视曹cāo的眼睛, 行一礼道:“参见丞相!”
曹cāo微微笑道:“我记得子翼说过,你和周瑜当年是同窗,私交很好,是这样吧!”
“回禀丞相,确实是这样。”
“这样就好,我想让你再去一趟对岸,去见一见周瑜,子翼意下如何?”
蒋干面露难sè,半晌说不出话来,曹cāo心中有些不悦,脸上却笑道:“怎么,不想去吗?”
“微臣不是不想去,只是上次微臣出使失败,至今仍歉疚于心,微臣能力有限,害怕再次辜负了丞相的重托。”
曹cāo笑了起来,“子翼能这样想,让我很欣慰,不过这种事情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算做不成也与你无关。”
蒋干大喜,躬身道:“愿为丞相分忧!”
曹cāo点了点头,“我今天抓了黄盖,你去告诉周瑜,我打算用黄盖来换马延,三ri之内,他若不肯送来马延,我就用黄盖来祭旗!”
第378章 蒋干再次出使
和江夏军营的凯旋欢呼相比,江东军营显得格外安静,一种压抑的气氛在军营中蔓延,黄盖率军去突袭曹军水寨,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全军覆没,连黄盖也被曹军所擒,简直成了江东军的奇耻大辱。
也正是这样,江东军上下多少有了一种怨言,是对都督周瑜的不满,第一次出战便失利了,而江夏军和曹军打了多少仗都没有败过,在军队中向来是以成败论英雄,败了就败了,却不会关心为什么失败。
入夜,鲁肃从一顶顶大帐中穿过,快步向周瑜的中军大帐而去,他忽然放慢了脚步,他听见有人在谈论白天的战事,这竟然是太史慈的声音,帐中其他十几人似乎是军中的普通将领。
“胜负乃兵家常事,失败并不可怕,关键是这个失败有没有必要,黄公覆小瞧了曹cāo水军,以为凭他的几百号人就能杀进曹军水寨中夺旗,他可以这样冲动,但我觉得都督不该这样大意,这个失败完全没有必要!”
太史慈向来以直率而出名,心中有什么就说什么,可以说口无遮拦,鲁肃听他如此批评都督,心中不由苦笑一声,他刚要走,又听一名军官道:“这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呢?”
鲁肃不由又放慢了脚步,只听太史慈冷哼一声,“后果当然很严重,今天江夏军大胜,我军却大败,而且这是第一次出战,对军心影响极大,都督这样意气用事,不知会寒了多少人的心,至少在江夏军面前,我们抬不起头来。”
鲁肃也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太史慈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光是抬不起头,而且江东军想争取主导地位也必然会受到影响,估计以后得听江夏军的安排了。
鲁肃不想再听下去,快步离开了,都每走几顶大帐,总是听到军士在议论此事,言辞要么激愤,要么沮丧。
“真是太丢脸了,大战未开,先失大将!”
“哎!都督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如果是程老将军掌兵,就不会这样大意。”
........
鲁肃心情沉重,一路快走,很快来到了周瑜的中军大帐前,老远便看见周瑜在寝帐前负手踱步,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什么,士兵刚要禀报,鲁肃却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都督,他则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周瑜若有所感,一抬头,看见了鲁肃,笑道:“子敬怎么来了?”
“来看看都督,外面很冷,都督怎么不在帐内?”
“我这人头脑容易发热,需要在外面好好冷静一下。”
鲁肃苦笑一声,“都督说笑话了。”
“还是进帐说吧!站在外面可不是待客之道。”
周瑜把鲁肃请进自己的帐中,命亲兵倒两杯热茶,笑问道:“估计大营内人人都在骂我吧!是不是?”
鲁肃半晌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都督别往心里去。”
“我当然不会为一次兵败而耿耿于怀,不过麻烦有了,还得想法子解决。”
“都督是说.....”
鲁肃试探地问道:“黄将军的事情?”
“是啊!我得想办法打一仗,也俘虏几员曹军大将,才能把公覆换回来,就怕曹cāo不肯跟我再作战。”
鲁肃踌躇片刻,问道:“都督觉得今天之战有多大影响?”
周瑜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良久方道:“影响肯定会有,至少在和江夏军商量作战计划时,我们没有了话语权,而且会对以后的利益分割产生一定影响,子敬,我心里明白,我会去向吴侯请罪,你不用替我担心。”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在门口禀报道:“启禀都督,大营外来了一人,说是都督故人,但有人认出就是上次的曹军使者。”
“蒋干来了!”
鲁肃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心中咯噔一下,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刘璟,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道:“都督,恐怕蒋干此来,是和黄将军有关。”
“我想也是,曹cāo找我开价来了!”
周瑜笑道:“不过蒋子翼确实是我故人,我要去亲自迎接他。”
周瑜立刻向大营外而去,鲁肃迟疑一下,也跟了过去,大营外,蒋干心事重重,他实在不喜欢自己的身份,表面是代表曹丞相,可实际上是被刘璟牵控。
表面是曹cāo要挑拨江东和江夏的关系,可实际上却是使曹丞相踏进了刘璟的陷阱。
曹丞相有一封亲笔信交给周瑜,但蒋干知道,这封信他不能给,至少在刘璟同意之前,他不能给周瑜,他得有所保留。
这时,营门开了,周瑜快步迎了出来,大笑道:“子翼,为何在蕲chun县不辞而别?这次来,我一定要罚你十杯酒,才解我心中之怨。”
蒋干躬身行礼道:“公瑾,我是奉丞相之命而来,我们先谈公事,然后再叙旧情,如何?”
“说得好,应该是先谈公事,来!去我的中军大帐细谈。”
周瑜将蒋干请进了中军大帐,这时,太史慈、周泰、吕蒙、陈武以及主簿阚泽等人纷纷闻讯来到大帐,众人见是蒋干,脸顿时沉了下来,上次酒宴上,蒋干出言侮辱先主孙策,令他们耿耿于怀。
大帐上,周瑜和蒋干对面而坐,众人则站在下方,他们都知道蒋干一定是为黄盖之事而来,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担忧。
蒋干先拱拱手道:“我是奉曹丞相之命来谈黄盖将军之事,先说明,黄盖将军被生擒,现关在大营内,一切安好。”
曹cāo此次让蒋干前来,确实有离间江东军和江夏军的意图,先让蒋干透露黄盖被抓之事是刘璟在幕后出卖,从而激起江东军的愤怒,然后再用黄盖换马延,刘璟一定不肯,只要黄盖因此被杀,他们双方必然会反目为仇。
但曹cāo做梦也想不到,蒋干已经成了双面人,他刻意隐去了刘璟在幕后利用张机在曹营的机会出卖黄盖之事,只谈交易。
周瑜听说黄盖安好,心中不由微微松了口气,问道:“不知道把黄将军放回来,你们需要什么条件?”
“曹丞相的条件很简单,他深恨马延杀了朱灵投降,一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断,所以必须用马延换黄盖。”
周瑜和众将的脸上都露出为难之sè,他们面面相觑,马延已经投降了刘璟,怎么可能用他来换黄盖,周瑜又冷冷问道:“如果我拿不到马延怎么办?”
蒋干摇摇头,“我们都不希望到那一步,但曹丞相让我转告都督,如果三天内交不出马延,曹军就会用黄盖来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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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将蒋干安顿好,这才匆匆赶回中军大帐,此时大帐内只剩下周瑜一人,呆呆地坐在桌前发愣。
鲁肃还从未见过周瑜如此失魂落魄,能体会到他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不由暗暗叹口气,劝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应及早想办法,救出黄将军。”
周瑜半晌才叹息一声,“若公覆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吴侯交代?”
黄盖是江东三老之一,在江东地位崇高,因为自己头脑一时发热,准他去挑战曹军,结果失手被擒,一旦被曹cāo用来祭旗,周瑜无论如何无法向孙权交代,也无法向江东父老交代,这让周瑜心中愁闷之极。
鲁肃只得安慰他道:“事到如今,只能去找刘璟了,看看他能不能把马延交给我们。”
周瑜苦笑道:“子敬,你觉得可能吗?马延刚刚投降刘璟,现在又把他交给曹cāo,这么荒唐的条件,刘璟可能答应吗?”
“可是.....总得去试一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给足刘璟利益,他未必不会答应。”
周瑜踌躇良久,虽然他不想去找刘璟,但也着实没有办法,而且鲁肃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用利益交换吧!只是这么大的人情,不知要拿出什么利益,刘璟才会答应?
“好吧!明天一早,子敬陪我去一趟刘璟的大营。”周瑜万般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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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干所住的营帐离周瑜寝帐不远,虽然他已和周瑜见了面,交代了事情,在某种程度上,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但蒋干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仿佛做了什么巨大的亏心事,随时会被揭露一般。
他心中确实难以平静,毕竟他隐瞒了曹cāo再三交代的事情,没有向周瑜透露黄盖兵败的真相,让他心中十分愧疚,但更多是一种害怕,一旦周瑜和曹cāo对质,他的小命就完了。
蒋干负手站在大帐前长吁短叹,他觉得自己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他挣扎想出来,结果却是越陷越深,以后....以后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抱着一床褥子和一些ri常用品走来,笑道:“蒋先生,我奉鲁副都督之命,给先生送来一些ri常用品,东西放哪里?”
“放在大帐里便可以了。”
蒋干连忙将士兵领入帐中,指指床榻道:“放在榻上好了,我自己会整理。”
军士将东西放在榻上,见左右无人,却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当着蒋干的面塞进被褥里,对蒋干笑了笑,转身扬长而去。
蒋干看得目瞪口呆,一个无名军士竟然给他送了一封信,这必然是刘璟,他简直无孔不入。
蒋干慌忙从被褥里找到信,颤抖着手打开,果然如他所想,是刘璟的亲笔信。
信上说的很清楚,如果他不愿干,那就把上次给孙权保证书原件交还给曹cāo。
蒋干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又重重地坐倒在床榻上,浑身冷汗淋漓,他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