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阿离害怕鸡崽子
段音离轻轻摇头:“爹爹说,一家人无须言谢。”
拾月在窗根底下听着,总觉得很神奇。
她发现自家小姐对大公子似乎格外的好,至少比对四小姐上心多了。
其实段音离一开始同段昭交往的确是存了完成爹娘交代的任务的心态,但接触下来以后她就发现,她是真的不讨厌这位兄长,因为他很安静。
她喜欢安静又生的漂亮的人。
如果两者只能取其一,那她喜欢安静胜过漂亮。
比如她喜欢段昭胜过大壮。
不过后来段姑娘发现,很多人定下的规矩没办法将所有人套在里面,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例外。
而在她这,傅云墨就是例外中的例外。
话说回眼下。
段昭和段音离兄妹二人方才落座,便见段音娆自门外走了进来。
见段音离在这她也没有惊讶,因为之前便撞见过两次了。
段音娆对段音离的态度彻底改观,这两次也起了不大不小的作用。
初见段音离,段音娆对她的认知只停留在大伯家丢失多年的女儿、与她无甚感情的堂妹,至于这个人长得是丑是美、是胖是瘪都与她没有关系。
不过自从段音薇出事之后,段音娆就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段音离在她心里从一个没有感情的堂妹,变成了真真切切的阿离。
再加上段音离有事没事往竹香院跑,十分有耐心的陪着段昭,试图让他打开心房和人正常的交流,段音娆心里便愈发与她亲近起来。
只是她性子清冷,素日也不会表现出来。
今日又像前两次一样,段音离和段音娆对弈,段昭抱着貂儿在一旁观棋,主要是看着段音离不让她悔棋。
拾月扒着窗户往里看,每次看到这副画面她都激动的热泪盈眶。
呜……她家小姐终于会正经下棋了!
段音娆两指间捻着一颗白子,慢悠悠的落下,慢声道:“我最喜欢同阿离对弈了。”
拾月听着很骄傲。
段姑娘听着也为自己感到自豪。
结果段音娆下一句话锋突转:“我喜你者,因你棋艺不高,臭的有趣,同你对着,可以无须用心即能取胜。
所谓杀屎棋以作乐,颇可借此消遣。”
拾月:“……”
这算得上是公开处刑了吧。
不想这还不算完,只听段音娆又继续说:“不过,我偶尔又嫌你。
无关你棋艺如何,而是棋品太差,每每下到半盘,看势头不好,不是悔棋就是推故要走。
古人云‘未角智,先练品’,谁知你是未角智,先练悔、又练逃。”
拾月听着都快笑岔气了,担心遭到段音离的报复,忙将身子一矮蹲到了窗子下面去。
段姑娘抿紧了唇,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
她被人笑话了。
实打实的笑话哦,一点面子都不留的那种。
捏着黑子的两指微微用力,段音离“啪”地一声落下一子。
瞧着她这般气鼓鼓的样子,段音娆只觉得有趣,也不哄她,反而在棋盘上将人逼的更紧。
段昭看着却有些不忍心了。
他将段音娆带来的点心往段音离那边推了推,唇瓣启启合合好几次,这才勉强说出了几个字:“不、不急……慢慢来。”
闻言,段音娆和段音离双双扭头看向他。
段音离唇角一弯,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段昭一瞧,心道自己的话对自家妹妹影响这么大呢,随便说点啥她都高兴成这样,遂又斟酌了几句:“古、古、古……”
他“咕咕”半天也没说出后话,倒是院里的鸡崽子听到他的声音以为他又要给它们喂食,一个个疯了似的往廊下冲。
就在段音离以为他都会捉弄人了的时候,才听他磕磕绊绊的说出了后面的话。
“古、古今贤淑,多晓诗书。
阿离纵是不会下棋也无妨,多、多读书也是一样的。”
拾月:“噗!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自窗根底下传出,拾月好笑的想,我家小姐既不会下棋也不会读书。
担心被段音离扎针,她一边笑一边抓了只小鸡崽当护身符。
段音离不敢靠近她,只能默默在心里将她扎成了筛子。
被这么连番的打击,段姑娘果断耍赖不玩了,换段昭和段音娆对弈。
这种王者之间的对战非是她这等小青铜能看懂的,遂随意从旁边拿了一本书来看。
那是一本游记。
其中一页的空白处题了一句诗,是段昭的笔迹。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十分难得的,段音离看懂了这句诗。
她记得二婶之前同她说起过,她这位兄长虽不爱与人交流,却酷爱诗书,文采斐然,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至少以她的水平来看非常棒。
看着看着,段姑娘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她伸手扯了扯段昭的袖管:“大哥。”
段昭看向她。
“你能教我读书吗?”段音离觉得自己这个点子简直绝了。
他学霸,她学渣,他们正好互补。
书里的那些东西若全凭她自己去领悟那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学会,可若是有段昭指点就不同了。
而且这样一来,也有利于他多跟人交流。
一举两得!
段昭不疑有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倒是段音娆,好奇的问了句:“阿离从前没请过教书先生吗?为何还要跟大哥学?”
段姑娘会承认自己没文化吗?
绝不!
她将小脸一扭,故作淡定的说:“学无止境。”
段音娆知道她在撒谎也不拆穿她,因为她压根没往段音离没文化那方面去想,只当她是想寻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自家兄长多说点话,能变的更开朗一些。
于是,段音离在不经意间又将段音娆给感动了一小下。
段二姑娘想了想,忽然伸手捏着段音离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难得哄了哄她:“好啦,方才我是故意逗你的,你如今棋艺见长,若再多坚持一会儿我就输给你了。”
“……真哒?”
拾月含笑的声音忽然贱兮兮的传来:“假的!一听就是骗您的!您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段音娆:“……”
她想,丫头嘴贱总没个完,多半是闲的,打一顿就好了。
段音离也正有此意。
她侧过眸子看向窗外,一字一句道:“你晚上最好抱着那只鸡崽子睡,否则……”
这言未尽意无穷的一句话听得拾月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禁更紧的搂住了怀里的小鸡崽。
这一日段音离和段音娆都是在竹香院用的膳。
等她回了梨香院的时候,天将擦黑。
段音挽不知为何又晃来了她的院子。
段音离心下奇怪的很:“你没处去啊?怎么又来了?”
段四姑娘听着她这明显嫌弃的语气,火顿时就来了:“我来怎么了?!我不能来找你吗?二姐姐和大哥他们都可以跟你一起玩,我为何就不行?”
“人傻是会传染的,我不想跟你走的太近。”
“你!”段音挽像个河豚一样,一碰就炸:“本姑娘到你这儿来你应当感到荣幸!旁人求我我还不一定去呢,你就偷着乐去吧!”
“你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呢,不用没话找话。
不开口的话,至少别人不会那么快就发现你是个傻子。”
“你才是傻子呢!”
说没两句话,段音挽再次被气得跑开了。
看着她肉乎乎的背影跑起来一颤一颤的,段音离托着下颚的手轻叩额骨,幽幽道:“奇怪……她今日有点反常啊……”
三番两次往自己跟前凑也就罢了,明明被气成那样了可过没一会儿就像失忆似的又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122章 眼线
荷风院。
却说段音挽气呼呼的从梨香院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就那么站在了院中。
小桃见状放下扫帚朝她走了过去:“小姐,怎么样?您看到三小姐为太后娘娘制的那药了吗?”
“你还说呢!我都快被她气死了!”段音挽将在梨香院撒不出去的火朝小桃发了出去。
“三小姐她把您怎么了?”
“别问了!”段音挽噘着嘴,狠狠的跺了下脚,仿佛脚底下写着段音离的名字似的:“我以后再也不要理她了!除非她主动来找我给我赔礼道歉!”
“……”小桃心说您也是想瞎了心了。
让三小姐给你赔礼道歉,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切实际。
恐段音挽一气之下真的不再去见段音离,小桃忙劝道:“小姐您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之前不是还说自己长大了可以做很多事情吗?若这会儿放弃不再去找三小姐,那您答应杜公子的事情怎么办?”
“杜公子”三个字一出,果然令段音挽的神色一变。
她似是忽然冷静了下来,面上怒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无措和烦闷:“我倒是想帮他,可段音离有多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按正常人的想法来!”
小桃心说是您不按正常人的想法来吧,明明二小姐和大公子都和三小姐相处的不错。
但这话显然不能说。
眼珠儿转了几转,小桃开始给她支招:“小姐啊,依奴婢看您该将态度放的和软些才是。
您易地而处想一想,若您是三小姐,面对一个态度如此强硬的人,您会将进献给太后的药给她瞧吗?”
“我……”
“奴婢知道您性子耿直,但这不都是为了杜公子嘛。”
这话却是说到了段音挽的心坎儿上。
没错,为了杜公子她受点委屈又有何妨呢!
这么一想,她转身便走。
小桃忙将人拉住:“诶!小姐您去哪儿?”
“去找段音离啊。”
“您方才那么生气的回来,这会儿没事儿人似的再过去,恐三小姐会生疑。
再说眼下天都黑了,还是明儿再去吧。”
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一封叠的皱皱巴巴的信来,见四下里无人才匆忙塞进了段音挽的手里。
一见这封信,段音挽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两抹红晕,低着头羞答答的笑。
她将信接过往袖管里一藏,飞快的跑回了屋里。
小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脸上恭敬关切的神色蓦然褪尽。
垂眸扫了一眼手里的扫把和掌心新磨出的水泡,她的眼底一片晦暗。
夜色映衬下,更添凉意。
*
翌日一早,段音离方才起身,段音挽便又上门了。
段姑娘拿帕子擦脸的动作一顿。
拾月也不禁暗暗皱眉。
这四小姐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
不知是昨日杜公子的那封信令段音挽心情大好,还是她听进去了小桃的话,竟一改昨日蛮横无理的态度,变的柔和了不少:“三姐姐,你起了吗?”
段音离平静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段音挽也不恼,兀自在她旁边坐下,四下里看着,打量起她的房间来。
拾月一直在分神盯着她,这会儿见她跟丢了东西似的四处瞄,眉头便越皱越紧。
要么说主仆间的默契不容忽视,拾月才这么想,就听段音离朝段音挽问道:“你丢东西啦?”
段音挽一怔:“没、没有啊。”
“那你找什么呢?”
“……我就随便看看嘛,我还从来没进过里间来呢。”说着,她的视线凝在了一旁墙上挂着的花环上,脆生生的来了句:“你把这个鸟窝当宝贝似的挂起来干嘛?”
“这是花环。”
“骗人!”段音挽根本不买账:“你还说这是太子殿下编给你的,我才不信呢。
太子殿下可是储君,要什么宝贝没有啊,就算要送也会送些合乎他身份的,岂会送这等破烂玩意儿!”
杜公子送她的都是彩蝶轩的胭脂水粉和首饰,更遑论是一国太子!
段姑娘向来在打击别人的时候不予余力,遂伸手一指:“你往那儿看。”
“什么啊?”段音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盏华美的灯笼悬在帐顶,璀璨夺目:“好漂亮啊!你从哪里买的?我明儿同娘亲说我也要买一个!”
“太子殿下送的。”
“……”段音挽险些又被气的扭头就走。
好在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她的抗压能力似乎比昨儿强了许多,硬是忍着没走。
拾月本想再多说两句打击打击她,不妨有小丫鬟扒着门口朝她招手。
她悄然退出房中,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小桃出府去了!
拾月没敢耽搁,立刻便抄角门出了府,顺着守门嬷嬷指的方向追去。
却说另一边段音挽见拾月不知忽然去了哪里,奇怪的问:“你身边那个丫鬟呢?”
段音离扬眉:“你找她有事啊?”
“……你干嘛总问我有没有事啊?难道没事儿我就不能说话了吗?”
“我这会儿问你你不说,待到将来你想说的时候我可就未必想听了。”言外之意便是,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段音挽那点道行哪里是段音离的对手,听她这么一说当即便漏了底:“诶!我……我其实、其实就是想问你……你给太后娘娘制的那个药……”
顿了下,她方才鼓足勇气继续道:“那个药……能不能给我瞧瞧啊?”
段姑娘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能。”
段音挽瞬间跨下了脸:“为何?!”
“那么重要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人看,难道你不是人?”其实是因为还没制呢,想看也没东西。
“我……”
“你看那药干嘛?”
“……不就是好奇喽,还能干嘛!”段音挽嘴硬。
段音离不知信也没信,总之没再追问。
段音挽不死心,又磨磨叽叽、翻来覆去的问了好几遍,问题无外乎就是“那药长的什么样”、“用了多少种药材”、“服后真的能延年益寿吗”之类的。
而段姑娘的回答始终如一:不能说!
段音挽是干着急没有办法,最后毫无意外再次气鼓鼓的离开。
就在她走后不久,拾月便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一见她这副表情,段音离便心知她此去必有大收获。
将屋门关严,拾月神秘兮兮的同段音离低语:“小姐您猜,小桃那丫头出府去见谁了?”
“不猜,快说。”
拾月抿了抿唇:“您一定猜不到,是杜府的公子,杜冬青。”
“他?!”
“嗯嗯。”拾月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忽然变的荡漾:“您猜他们是在哪见的面?见了面又做了什么?”
段音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吭声。
拾月自觉无趣,继续道:“他们一大早的就去了悦来客栈,方才见面便滚作了一堆。”
拾月也不管这种事说与未出阁的小姐妥当与否,总之先笑为敬。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段音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小桃是杜府安插在段府的眼线。
又或者,她原本不是,只是后来被那府上给收买了。
不得不说,杜府这一招还算是高明,知道挑段音挽那个小白痴下手,若是换了别人,估计小桃那个大白痴早就露馅了。
如此说来,段音挽自昨日起的反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来非是她如何好奇自己给太后制的那药,而是杜家的人好奇,想借她的口了解一下,最好还能暗中使使坏。
他们打的应该是这个主意吧。
拾月:“奴婢回府之前,已经让大壮跟着杜冬青了,若他再与小桃见面吩咐什么,咱们也好及时知道。”
第123章 单纯的想她了
拾月这样安排自然很好。
鉴于她的优秀表现,段音离决定将昨日就该给她扎的针挪到下次她再惹她的时候。
拾月不知道自己与成为筛子擦肩而过,又说:“对了!奴婢去找大壮的时候见到了十五,他让奴婢告诉您,说太子殿下想邀您出城去玩,问您哪日得闲。”
段音离的重点毫无征兆的就跑了偏:“这大早上的你去找大壮,十五居然也在?”
拾月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捂住了嘴:“难道……天亮之后他们俩是一起走的?”
这个找重点的样子也是随了段音离了。
拾月的脑回路毕竟没有那么发散,没在大壮和十五的事情上多纠结,继续说:“太子殿下还说,若您想好了哪日出去玩,让梨花给他送个信儿去就好。
最好是提前一日,他好事先命人将一切安排妥当。”
“就明日吧。”
赶早不赶晚,万一他突然反悔她不就亏了嘛。
而且,段音挽那边的事情也耽搁不得。
这么想着,段音离收拾好去画锦堂给老夫人请安时便言称自己已经弄好献给太后娘娘的药了,又顺便透露了一下自己明日什么时辰将要出府去。
老夫人听后莫名很激动。
“阿离,那药真的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吗?”若真的有,那可是上了年纪的人的福音啊。
段音离点头。
“那药容易制吗?”
段姑娘摇头。
见状,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唉……看来要想普及长生不老药还是有难度啊。
江氏见老夫人心绪不佳,以为她是近来闲的没趣儿,想了想便将段音离之前讲给她的那个“诱惑”的故事给老夫人讲了一遍。
结果老夫人听了个开头心里更不舒坦了。
她琢磨怎么着,老大家的这是暗示自己也是个恶婆婆?
没有妨碍老夫人自我怀疑,段音离请安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用过早膳去找竹香院找段昭,回去之后就紧闭屋门开始鼓捣药。
期间毫无意外,段音挽又来过两次,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想看看那药,段姑娘自然不允,只给她瞧了瞧装药的盒子。
段音挽瞧的仔细,不知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
翌日。
段音离如约跟傅云墨出城去玩。
他的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子里,车驾简单朴素,并不引人注目。
段音离上车的时候,傅云墨正在往小几上摆点心,都是她素日爱吃的。
段姑娘一瞧脸上就挂了笑。
“我们要去哪儿啊?”
“带你去城外骑马。”傅云墨将温着的茶递给她。
往年这个时节景文帝都要出城围猎的,只是今年出了老太妃这件事便取消了。
不过没有春猎还有秋猎。
傅云墨打算到时候带段音离一起去,又恐她不会骑马,是以准备提前教教她。
当然了,上面那些其实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说辞,他其实就是单纯的想她了。
想见她,想同她待一会。
出城的路上,傅云墨一边给她剥瓜子,一边随口问了句:“阿离你会骑马吗?”
段音离:“会呀!”
闻言,某位太子殿下剥瓜子的手一顿,心说这怎么搞啊,阿离会骑马那今日找的理由就行不通了呀。
但傅云墨那是什么人啊,那是撒起来谎来不用打草稿偶尔连自己都信的主儿。
他只是短暂的愣了一瞬便十分自然的说:“那正好,我不会骑马,你来教我吧。”
段音离不疑有他。
她想着他从前一直被锁在天机府,自然是没机会接触这些户外活动的,遂爽快应下。
想到天机府,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嗯。”
“你小的时候在天机府,可曾被什么人救过吗?”
傅云墨剥瓜子的手再次顿住,瓜子仁从旁边蹦了出去,正好掉到了段音离的手中,被她果断扔进嘴里吃掉。
听她忽然问及此事,傅云墨心里涌现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之前宫宴上苏羽清和她说什么了。
比如说,苏羽清说她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种话。
他压根没往段音离就是儿时救过他的人那方面想,因为他记得她曾亲口说过她没去过天机府。
于是为了避免自家小媳妇误会,他摇头,毫不犹豫的否定:“不曾。”
“这样啊……”段音离轻轻叹了一句。
她的语气谈不上失望,而是略带着一丝困惑的样子。
她还以为在那么巧合的情况下,被救的一定是他没跑了呢。
没想到居然真的只是巧合。
那既然不是傅云墨她也就没有心思去深究到底是谁了,反正不是小娇娇她都不感兴趣。
段音离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开始专注的吃东西。
一路晃晃悠悠的,马车很快便出了城。
途径一处山谷,最终停在了一条小溪旁。
溪边是一处很大的空地,芳草萋萋,繁花缤纷,是一个鸟语花香如世外桃源般的好去处。
段音离下车后便一直盯着清澈的溪水发呆,傅云墨以为她是想光着脚丫下去踩水玩,想了想还是柔声劝阻道:“溪水尚凉,恐寒气从脚底侵入。”
段音离正愣神呢,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就一脸认真的问他:“你说这溪里会有鱼吗?”
傅云墨不禁失笑。
合着看的那么认真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吃。
他微微摇头:“水至清则无鱼,想来是没有的。”
“啊……”这次段音离脸上的表情就是真真切切的失望了:“要是有鱼就好了,你就能尝到我绝佳的烤鱼手艺,保证不比你在宫里吃的鱼味道差。”
“嗯。”他相信。
她大抵不知,他在宫中用膳时从来都感觉不到味美与否。
也就是与她共膳时他还能吃出点滋味来。
两人说话的工夫,初一牵了一匹马过来,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
这马是边陲小国进献来的,能日行千里。
之前一直被养在皇家万牲园里。
不过自今日以后它就会为傅云墨所有了。
据说此马下生时只有脖子周围长毛,犹如雄狮一般,性格爆裂。
但长大后性格倒愈发温顺起来。
段音离留意到马的左耳边有一块记,像一朵玉兰花似的,很漂亮。
她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笑吟吟的唤道:“大白。”
初一毕竟有过被叫“星星”的经历,是以猜到了这是段音离给这马起的名字,他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住,小声嘀咕道:“它叫夜照玉狮子。”
拾月就站在他旁边,听见了他的话不禁接了句:“这么大个儿哪里像虱子了?”
初一:“……”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都给人起完了名叫大白,段音离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它有名字吗?”
傅云墨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
“那我就叫它大白啦。”
“好。”
某位太子爷心说,只要小媳妇高兴,管它是大白还是小白呢。
捋着大白的毛跟它玩了一会儿,段音离没忘自己今日的任务:“来啊,我教你骑马。”
她一指马镫:“坐上去吧。”
傅云墨愣住没动:“我自己?”
段姑娘头一歪:“不然呢?”
“阿离……我不会骑马,就算上去了也坐不稳,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你不心疼啊?”
段音离想,这是小娇娇无疑了。
而小娇娇要是从马上掉下来,她无疑会心疼。
“那你说怎么办?”
傅云墨拉着缰绳站在她面前,声音比溪水流动的声音还悦耳:“阿离陪我一起骑就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段音离不禁想起了昨日段昭给她讲的一句诗。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第124章 共乘一骑
大白低头喝着溪水,风拂绿草轻动,两人一时都没再开口。
阳光下,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却远不及段音离看向傅云墨的眸光亮。
她想,若是有他整日在自己眼前晃悠,那自己学起诗词歌赋来绝对会事半功倍。
回过神来,就见傅云墨已经端坐于马上,微俯着身朝她伸出手。
段音离没有立刻回应,甚至还将手背到身后,往后略微退了一小步。
傅云墨笑意微敛,眸色渐凉:“阿离?”
“这这这样于、于礼不合……”她负在背后的双手紧紧绞在了一起,唯恐一个没忍住就把小爪子搭上去了。
其实对于段音离这么一个拥有现代思维方式的人来讲,同傅云墨共乘一骑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巴不得跟他挨的近些占他便宜呢。
可问题是这事儿她在心里怎么想都行,暴露出来给他知道就不好了,是以哪怕是假装呢她也得装一下。
段姑娘管自己这种行为叫“故作矜持”。
再说这位太子爷呢。
他连造反的事儿都敢干,可见压根不将礼数什么的放在眼里。
但这显然不能让他小媳妇知道啊,他还想在她面前装个正人君子呢,遂温柔笑道:“你这是在教我骑马,无关礼数。
何况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还是说……你与我共乘一骑,恐我唐突了你?”
段音离赶忙摇头,心说我巴不得你唐突我呢。
傅云墨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段音离当然顺着台阶就下来了,想着再不顺水推舟待会儿他不让了就玩脱了。
激动的将手搭在了傅云墨的掌中,他另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就那么将她整个人给“拎”到了马上。
初一和拾月在旁边看的这个急啊。
一个无语自家主子怎么能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把人家姑娘拎上马,另一个则是后悔方才在车上不该让自家小姐吃那么多零嘴,万一这分量被太子殿下嫌弃了怎么办。
殊不知,他们的主子想的可不是这些。
段音离坐在傅云墨身前,背脊挺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傅云墨的手也拉着缰绳,是以看起来就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似的。
他只要稍稍往前靠近一点儿,他的下颚就能正正好好的抵在她的头顶上,一低头唇就能吻上她的发。
这个认知,令某位太子殿下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段音离的攥着缰绳的手也收的很紧。
两人的手挨的近,她垂眸看着他白净修长的手指,暗戳戳的往他那边挪了挪却又怂的不敢贴上,只是在尽可能的缩短那段距离,偶尔傅云墨指尖轻动,她又吓得立刻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可即便是白折腾一出,她也还是很开心。
她的腿轻轻碰了一下马肚子,让大白慢悠悠的在草地上驮着他们闲逛。
和风微暖,阳光正盛。
被大白驮着走了没一会儿,段音离忽然感觉肩上一沉。
她一惊,心说傅云墨不会是悠悠荡荡的太舒服睡着了吧?
而事实是——
“阿离,那溪水晃的我眼睛都花了。”他如愿和她靠的更近,额头靠在了她的肩上,微敛的眸中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初一在旁边听着慌得脚趾头都快在地上再抠出一条小溪来了。
他心说溪水晃眼睛您不会调转马头往另外一边骑嘛,这么拙劣的谎话一定会被拆穿的呀,到时候段姑娘反应过来您是在占她便宜恼了怎么办!
结果,就是没被拆穿。
段音离虽然转了马头,可她丝毫没有被占便宜的自觉。
相反,她觉得自己赚到了。
初一瞧着这一幕,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跟不上主子们的想法。
唉……再待下去就多余了。
他索性带拾月去了林子里打猎,准备待会儿逮着什么烤来吃。
傅云墨和段音离骑了一会儿马就不骑了。
他说溪对岸不远处有一棵姻缘树,上面挂满了许愿的风铃,还系着许多写满愿望的红绸,他们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过溪的时候,傅云墨恐她的鞋子被溪水打湿,像上次在云隐寺一样提出要背她。
段姑娘心说一回生二回熟嘛,索性就没跟他客气,乖乖趴在了他的背上。
才一被他背起,她就将额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傅云墨脚步一顿:“怎么了?”
“没……”她心虚的摇头,仗着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就肆无忌惮的笑:“溪水太晃眼了。”
作为方才拿这个借口骗完人的太子爷来讲,这个答案实在是太容易令人浮想联翩了。
他忍不住弯了唇,眉目温柔的似脚下的水波一般。
那姻缘树所在乃是一座寺院的后面。
这座寺院不比云隐寺地处偏僻,是以香火很是鼎盛,来敬香的人很多,来为姻缘许愿的人更多。
那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榕树。
如傅云墨所言那般系满了随风飘摇的红绸,清风拂过,枝叶间的瓷质风铃和玉珠相撞,“叮咚”作响,音色清脆,十分好听。
段音离走过去随意凑近几条细看,发现上面的话都是文绉绉的。
她心里不禁有些犯了难。
直接写“愿爹娘长命百岁,事事顺心”会不会太直白了点?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词的时候,傅云墨已经拿了红绸和风铃回来,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支笔。
他递给她:“你先写。”
段音离下意识接过,可随即才猛然想起,这要是当着他的面写他不就知道自己的字有多难看了吗?
之前拾月可是告诉过她,傅云墨一直以为她那狗爬字是用左手写的呢。
不行!她不能暴露自己!
见她迟迟不落笔,傅云墨奇怪:“阿离?怎么不写?”
“……我、我还没想好要写什么,你先写吧。”说完,她将笔又递回给了他。
“好。”
傅云墨没多想,提笔便写。
【一愿世清平,二愿家无变;三愿临白头,数与卿相见。】
写完之后他留意到段音离微亮的眸光,不禁庆幸自己前面两句话加对了。
果然,阿离喜欢自己是个好人。
其实他真正想许的愿望只有最后一个。
什么国、什么家,根本就不在他的心里,他这辈子不去毁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还大发善心的许什么愿!
可如果写了能让阿离对自己的印象好些,那写就写吧。
段音离眼神发亮的看着傅云墨的字,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笔迹上,虽然也留意了他写的是什么,不过她压根没去想他话中的“卿”指的是谁。
她攥着手里的红绸,在傅云墨第二次将笔递给她时紧张到了极点。
不过正所谓压力越大动力越大,在如此高压的状态下,段姑娘成功编出了一个谎话:“你……你来帮我写吧,我手、手疼,破了,写不了字。”
她将雕刻时被划伤的左手举给他看,拇指的指腹上有一道细微到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的小口子。
傅云墨却上了心:“怎么弄的?!”
“做木雕的时候划伤的。”
一听是这个原因导致的,傅云墨不禁更心疼了。
想着他小媳妇这细皮嫩肉的当时得都疼啊,口中不觉叮嘱道:“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你有这份心我便很欢喜了。”
“嗯嗯。”段音离听话的点头。
傅云墨自责于她手受伤的事情,只想着小媳妇左手会写字实锤了,压根没去想她左手破了可以换右手写。
他接过她手里的红绸铺开,笔尖微顿:“阿离想许什么愿望?”
段音离心下一震。
完了!光顾着隐瞒自己笔迹忘了还有内容这一项了!
第125章 小媳妇的腰可真细
见段音离又走神儿了,傅云墨不禁失笑。
他心说难道自己太子的身份让她如此介意,怎么每次同他说话都要想很久的样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希望她面对他的时候能随意些。
“阿离?”傅云墨轻声唤她:“你可有听到我说话吗?”
恍然回过神来,段姑娘迟疑的点了点头。
傅云墨又问:“想好了吗?”
“要不……”
“嗯?”
“要不你帮我想一个吧。”想一个文绉绉,一听就让人觉得很有文化的那种。
他明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短暂的愣了一瞬才不确定的问:“阿离你……你是让我帮你许一个愿望?”
“许几个都行。”愿望嘛,当然是越多越好:“反正也不一定能实现。”
傅云墨将要落笔的手一顿。
他转头望向段音离,眸深似渊,目光真挚令人动容。
他说:“阿离,我帮你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话落,下笔如飞。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君身千岁,二愿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段音离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他:“这里没我爹娘什么事儿啊?”
傅云墨点头。
他心说这是咱们俩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你爹娘的事。
不过也不能说全然不相关。
没有她爹娘,她从哪儿来!
结果没想到,段姑娘难得没有接受小娇娇的全部,她摇了摇头,说:“你帮我再添一句话吧。
就写……一愿海晏河清,二愿家宅安宁,三愿黄粱一梦难醒。”
傅云墨沉默的帮她加上。
心里却不禁在想,阿离似乎只惦记她的父母,都不惦记他吗?
还是说,最后那个“黄粱一梦”其实指的就是他?
还真让傅云墨猜对了。
对于段音离而言,他们之间的相交恰如黄粱美梦,她觉得自己面对傅云墨和现代那些追星的小粉丝面对自家偶像没有任何区别。
那份爱慕浮在云端,不切实际。
她接过红绸准备系在树上。
可走了一圈也没找到能下手的地方。
她能够到的位置都被系满了,空着的地方偏她又够不到,这种事情又不能假他人之手。
正在纠结要不要干脆搞个梯子来时,忽然见一截翠绿的树枝垂到了眼前。
她抬眸望去,就见那枝头压着一只白净的手。
傅云墨垂眸望着她笑:“系吧。”
凝着他微扬的唇角,段音离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有某一下跳动的强烈了起来。
她晕晕乎乎的系紧红绸,挂上瓷质的风铃。
弄好之后她看着傅云墨手里拿着的红绸和风铃,想着他还没挂,就想换自己给他压着树枝。
当然了,她身高不够,用“压”不合适,应该说是“拽”。
她本意是想拽住树枝,结果差点没被树枝给拽跑了。
她见傅云墨一只手控制的轻轻松松的,哪里想到这截树枝的反作用力这么大,她整个人都似被吊起来了一般,只剩脚尖堪堪点着地,差点被带的起飞。
幸好傅云墨及时拉住了她。
他仅有一只手臂就圈住了她的腰,口中不忘打趣道:“阿离是要丢下为……丢下我奔月吗?”
段音离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心还悬着:“我大意了。”
她没想到凭着自己吃那么多鸡腿的体格竟然没斗过一截树枝!
“多谢你。”她轻声道谢,退出了他的怀抱。
傅云墨恋恋不舍的收回手,视线却无意识的黏在了段音离的腰上。
他忍不住想,他小媳妇的腰可真细。
又细又软,让他不禁想起了燕国祖上的一个传说。
据说燕太祖当年有一位极其宠爱的妃子,一日她穿了一件云英紫裙去到镜月湖边,在笙歌鼓乐中翩翩起舞。
突然间狂风大作,加之那宠妃本就身轻如燕,于是她就像风筝一样被风吹了起来,眼看着就要飘走了。
燕太祖十分着急,于是就连忙命令宫女去抓她的裙角。
后来那宠妃虽然得救,但她的裙子却被宫女们扯出了许多褶皱。
没想到的是,这样带有褶皱的裙子,却让她穿上后看上去更漂亮了。
燕太祖也因此更加宠爱她。
再后来,宫里宫外便都开始模仿那宠妃裙子的样式,还有人给这种带了褶皱的裙子起了一个名字,叫“留仙裙”。
傅云墨记得,前世自己造反入住皇城之后,曾有人在皇后的私库中找到了一条广袖留仙裙,听说是皇后给儿媳妇留的,只是还没等送出去便出事儿了。
不知如今那裙子可就在皇后的手中……
若在,倒是可以琢磨琢磨怎么夺来给小媳妇穿。
这边傅云墨肚子里又开始盘算些坏主意,却令段音离想多了。
她心说这人搂过自己之后就不说话了,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难道是自己方才东西吃多了把肚子撑圆了?
低头看了一眼,段姑娘心道还好吧,这小腰不是挺细的嘛。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往回走,经过那条小溪的时候傅云墨照旧背着她。
只是已到了溪对岸,段音离却不似之前那样灵活的跳下去,而是依旧赖在傅云墨的背上,甚至主动将原本攀在他肩膀上的手转而环住了他的脖子。
而且越收越紧。
傅云墨心下奇怪:“阿离?”
段音离似是没有听见,目不转睛的盯着几丈开外的地方,遍体寒毛都炸了起来。
鸡!
两只又肥又大的山鸡,正被初一和拾月追着跑呢。
她立刻猫在傅云墨背上缩成了一团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阿离,你怎么了?”傅云墨侧过头去看她,却见她将脸埋在了自己的后肩那里,一副自我封闭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的模样:“是不是身子不适?”
“……鸡。”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傅云墨没听清:“什么?”
“鸡……我害怕鸡……你别、别放我下去。”说着,她还他搂的更紧,像是要彻底黏在他背上似的。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到傅云墨甚至没能第一时间作答。
阿离居然害怕鸡?!
这要是说她怕个野狼野狗什么的,他一定会觉得很心疼,可是鸡……明知道不应该,但他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笑。
但太子殿下会笑吗?
当然不会!
小媳妇都说了害怕这时候不哄等啥呢!这要是敢笑,媳妇还娶不娶了!
于是傅云墨背着她往远离那两只山鸡的方向走去,口中不住的安慰道:“别怕啊,有我呢。”
这是段音离第一次体会到,当自己跟鸡同框出现时,身边有人陪着的重要性。
因为小的时候被鸡吓哭过,是以从那以后药王谷里就再没出现过活的鸡。
更确切一点说,整个翠微山的鸡都成了她三师父的剑下魂,然后成了她的盘中餐。
“好了阿离,不怕了啊。”傅云墨一边柔声安慰着她,一边用眼神示意初一再不把那两只鸡捉住就后果自负。
虽然他挺想让小媳妇在自己背上多待一会儿的,但她明显是真的害怕,环着他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初一那边接到示意也不敢再玩下去了,飞出一剑就将其中一只钉在了地上。
拾月紧随其后出手制住了另外一只。
两人架起锅烧开水给鸡拔毛的时候蹲在一起小声嘀咕:“怎么样?我这招管用吧?”
初一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高!”
拾月好不得意:“我跟你讲,要想让两位主子尽快成亲,你就得听我的,按我说的做准没错。”
经过方才的遛鸡事件,初一对拾月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即便撒下了豪言壮语:“今后小弟就跟着大哥混了!日后段姑娘嫁进东宫,还望大哥对小弟多多照拂!”
拾月心说这小伙子很上道嘛。
她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说好说,来来来,拔毛拔毛……”
第126章 心机婊
一行人酒足饭饱才动身回了城内。
初一赶车,拾月坐在另一边叨叨咕咕的跟他说着什么,气氛很是和谐。
经过城门口的时候,一辆十分奢华气派的马车迎面驶来。
是天机府的车驾。
初一凝眸,难得正经起来:“主子,国师动身去行宫了。”
傅云墨淡淡应了一声,并无后话。
初一驾车径自从对方的马车边驶过。
苏羽清透过飘起的车帘看到了初一,认出了他是傅云墨身边的护卫,那车里坐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太子出城去做什么了?
见她有些走神,国师沉声唤道:“羽清。”
“……是,师父。”苏羽清恍然回过神来,微微垂下头去。
师徒二人之间隔着一道厚重的纱幔,让她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对方的样貌。
她此番是给国师送行的。
天机府的车驾后面还跟着侯府的马车,待到将国师送出几里路她便要回去了,由旁人陪国师去行宫养伤。
“咳咳。”国师压抑的咳嗽声响起,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可见受的伤不轻:“羽清啊,为师这一走归期未定,长安城中的事就全靠你了。”
“师父放心,天机府那边我会照管。”
“不,为师指的不是天机府。”
“那是……”
“段音离此人留不得!”
闻言,苏羽清眸光惊愕,猛地抬眸看向身侧厚重的帘子:“师父……不是已经给她下了厌情蛊了吗?”
国师声音愈沉:“有用吗?”
苏羽清抿了抿唇,努力辩解:“眼下、眼下是未现出效用来,但说不定只是段音离如今尚未对太子殿下动情。
咱们再等等,也许再过段时日厌情蛊的效果便会出来了。
而且就算厌情蛊失了效,咱们也没必要取她性命吧,她也没妨碍到咱们不是吗?”
“糊涂!”国师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气得直咳嗽:“咳咳……咳咳咳……
太子殿下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将来太子妃的位置必然是她的!你又将如何!”
“段峥只是一名太医,纵是太子殿下再喜欢,陛下和朝臣也不会同意让他娶段音离为妻的。
若是要纳她为侧妃我其实并没有意见,纳谁不是纳呀,还不如遂了太子殿下的心思,也好过他觉得我是那般小肚鸡肠的女子。”
当然还有一点苏羽清没敢说。
她觉得同段音离一起生活应当挺有意思的,没事儿听她给自己讲讲故事,日子应该还不赖。
国师却被她这一番话气的险些离世。
“羽清,你变了。”国师的语气有些痛彻心扉:“你之前是怎么答应为师的?不是立志要当太子妃的吗?不是还说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吗?”
“我如今也没说不当太子妃啊,只是想说没必要伤及一条人命。”
“妇人之仁!我且告诉你,只要有段音离在一日,你就别想成为太子妃!”看来若要除掉那丫头,还得自己亲自动手。
苏羽清动了动唇,没吭声。
她以前是坚信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太子殿下,因为他们同在天机府长大的经历,因为他们都曾被师父预测过命数。
可近来她却总是忍不住在想一个问题,倘或自己与太子殿下当真是天作之合,那中间又为何要夹着一个段音离呢?
搞不好到头来,人家才是天作之合,自己才是横在中间的那个。
她总觉得如段音离那般品貌不凡的女子当有自己的传奇人生,不似为他人作配的人。
而且,师父不也说卜不出段音离的命格嘛。
和一个已知命格贵重的人相比,自然是测不出命格的人听起来更厉害。
苏羽清硬生生将自己给饶了进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国师大概是担心自己被她半路上气死,竟也不用她送了,马车走到一半就将她赶了下去。
最后苏羽清只能坐上后面的马车回长安城,路上想的不是怎么弄死段音离,而是想怎么哄她将那个故事的结局给自己讲了……
*
被苏羽清心心念念的段姑娘,这会儿方才回到段府。
拾月落后她一步回去,进府之前先去找了一趟大壮。
等段音离给老夫人请完安回到梨香院的时候,就见拾月后脚也回来了。
主仆二人一进屋,下意识便朝次间的博古架上看去,给太后装药的那个小盒子还在,只是里面的药却被人给换了。
段音离把玩着手里的药盒,眸色渐凉,口中幽幽叹道:“蠢啊。”
“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吧,这破事儿只怕还没那么简单呢。”药偷走了她可以再治,是以她猜这绝不会是杜冬青最终的目的。
想到什么,拾月又问:“小姐,这真是四小姐所为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
“小桃啊。”
“那个小心机婊才不会自己动手呢,多半是她撺掇段音挽来偷的。”如此说来,这局的后半部分就落在了段音挽的身上。
“咱们要提前告诉老夫人和三夫人她们吗?”
“先不急。”
四师父曾告诉她,将许多事情扼杀在摇篮里固然重要,但这世上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发生过才会让人长记性,否则不管你将结果说的多骇人都无法让人深刻的体会到问题的严重性。
定要撞到南墙才肯回头,看见棺材才知道落泪。
她要让老夫人和三夫人也感受一下,否则日后她们是不会狠下心管教段音挽的。
她一个人蠢不要紧,却不该牵连到满府的人。
私自盗走自己给太后制的药,一旦事情败露段家岂有活路!
想到爹娘险些被段音挽的愚蠢害的丢了性命,段音离攥着药盒的手不禁越收越紧。
*
话说另外一边。
段音挽浑然不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好不容易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对,却被小桃三言两语给打消了疑虑。
拿到那药之后她便让小桃给杜冬青送了过去,可这会儿冷静下来她却有些后悔了。
“不行!我得去跟段音离说一声!”
说着,段音挽起身欲走,却被小桃眼疾手快的给拉住。
“诶!小姐您不能去啊!”
“为何?”
“若三小姐问您那药去哪儿了您该怎么回答呢?倘或直言是送给了杜公子,那岂非坏了公子的名声和他给咱们府里人的影响,日后他来府上提亲老夫人他们又岂会答应!”
段音挽面露纠结:“可是……”
“小姐宽心,您细想啊,三小姐既然能制出那药一次,自然就能制出第二次。”
“……小桃,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小姐您相信奴婢,你这么做再正确不过了。
三小姐医术精湛,没了那药于她而言不过就是费些工夫再制一遍,说不定这第二次还能弥补前一次的许多不足,使那药效更加精良呢。
而对杜公子那边来讲,有了这药,杜老爷在太后面前立了功方可官复原职。
杜府风光无限,您嫁过去日子也好过啊。
倘或老夫人和三夫人知道了也定会以您的幸福为重,她们也必然认为您做的是对的。”
听小桃这长篇大套的说了一堆,段音挽不知是被说服了还是被说懵了,总之没再提要去找段音离的话,怔怔的坐在桌边出神,脸上再不复往日洋溢的笑容。
段音挽惶惶不安,小桃却气定神闲。
杜公子已经答应了她,只要干完这件事他就接她出府去享福。
届时,她也要过过那金奴银婢被人服侍的舒坦日子。
若非这府上的大公子是个傻的、二公子又常年在外游学不回来,她也不至于将手伸那么远。
好在,如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127章 私奔被围观
段音挽原本都已经被小桃说服了,可没想到傍晚的时候还是出了事。
杜冬青匆忙联系小桃,说要带段音挽私奔。
她听后整个人都僵住了:“私、私奔?!”
“嘘!”小桃忙掩住她的唇,心惊胆战的看了眼门外:“小姐您小声点,嚷嚷什么啊,怕别人不知道嘛!”
段音挽扯下她的手,杏眼中盈满了惊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公子他怎么了?为何忽然提出要带我私奔啊?”
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提及“私奔”两个字时,段音挽竟连害羞都顾不得了。
小桃轻轻拍着她的背,尽量安抚道:“小姐您先别急,坐下慢慢听奴婢说。”
“你说。”段音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紧了小桃的手。
“盗药一事原是杜公子一个人的主意,如今被杜老爷知道了气得不行,扬言要打断他的腿。”
“那他……”
“您别担心,杜公子的腿没断。”小桃暗暗揉了揉被段音挽掐红的手腕,继续道:“杜老爷可是个正派人,他绝不允许杜公子做出此等卑鄙之事。
是以他说明日要带着杜公子来咱们府上登门致歉,还要当着老夫人他们的面好生惩戒他一番。
可杜公子这么做也是为了杜老爷和那府上好啊,这委屈向谁诉去!”
段音挽听的皱眉:“可、可这与私奔有何关系?”
“小姐您糊涂啊,一旦杜老爷来了咱们府上道歉,那您和杜公子岂非里外不是人?
便如咱们之前说的那样,这事儿要是闹开您和杜公子断无日后可言啊。
他也是被逼无奈方才出此下策,若不趁着事情败露之前带您离开这儿,那你们以后就绝无可能了呀。”
“那我也不能与他私奔啊!我走了我爹娘怎么办?
还有祖母、大伯和二姐姐他们……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分开只是暂时的,只要叫两府人看到你们在一起的决心,老夫人他们必然会被感动的。
而且你们出去避一避,也好叫他们消了气。
等他们心底的怒气都化为了对您的思念,那时您再和杜公子回来不就成了嘛。”
见段音挽还是迟疑着不应声,小桃选择以退为进:“这事儿还要您自己拿主意,奴婢不过是给您分析一下,您若实在舍不下这府里的生活那就放任杜公子被打断腿吧。”
“他、他可是杜老爷的亲儿子啊!”
“这不正应了那句话嘛,爱之深责之切呀。”
小桃说的头头是道,终于是再次将段音挽给忽悠动摇,答应和杜冬青私奔。
但答应是答应了,究竟该怎么“奔”却又是一个难题。
小桃却告诉她不用慌:“您戌时初换上奴婢的衣服从后角门出去,奴婢会事先买通看守角门的婆子,就说是奴婢自己要出府去办您交代的事儿。
黑灯瞎火的她们也看不清,况收了银子必不会为难。
出府后您直奔巷子口,杜公子会驾马车在那里等您。
奴婢一早帮您收拾好包裹塞在角门外的墙根底下,您到时记得去拿。”
段音挽怔怔的点头,心里“咚咚”跳着。
后面小桃又说了什么她没太听清,只满心想着自己要同杜公子私奔了。
她没想到有一日话本子里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回想了一下那话本中写的才子佳人最终都长相厮守,她竟不禁隐隐有些期待起和杜公子往后的日子。
可她还是舍不得家里人……
希望祖母和爹娘他们能快点消气,那样自己就能早点回家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段音挽兀自心情忐忑的等待着。
小桃忙忙碌碌的帮她收拾着包袱,装好之后又去角门那边帮她打点。
她临走之前特意叮嘱段音挽,时辰一到一定要立刻出府,晚恐生变。
眼见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可小桃却迟迟未归,段音挽想起她的话不敢耽搁,忙换上她的衣服又重新挽了个发髻,脚步匆匆的出了荷风院。
拾月一直扒着墙头盯着那院里的情况,见状便忙回去向段音离禀报。
段姑娘正忙着练字呢。
一边“刻刻刻”嗑着瓜子,一边一笔一划的写着。
不光写,她还分神将的诗给背了下来。
该说不说,段音离虽然知识储备量有限,但只要她专注的学习一件事时,她的记忆力是相当不错的。
一首诗背了个七七八八,拾月忽然推门而入,眼底跳动着兴奋:“小姐,那院里有动静了。”
“怎么?”
“奴婢瞧见四小姐换了小桃的衣服出去了,瞧着方向似是奔着后角门去的。”
闻言,段音离搁下笔,若有所思道:“她这是要出府去啊……”
“咱们怎么办?”
“走,跟出去瞧瞧。”
话落,她起身往外走。
她们主仆二人一路跟着段音挽去了角门那里,不过她们没和她一样从角门出去。
拾月袖子一挽,将段音离一搂,抱起她就跃上了墙头。
借着一旁花树的掩映,两人猫在树杈底下盯着下面的情况。
拾月松开手,小声跟段音离嘀咕道:“小姐,您今儿晚膳又吃多了,比之前沉。”
段音离没说话,只朝她亮出了指间的银针。
拾月忙赔着笑解释:“嘿嘿……奴婢同您开玩笑的,别这么认真嘛。
您放心,就算您再沉奴婢也抱得动,敞开了吃哈。”
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段音离盯着段音挽的背影,忽然朝拾月耳语几句:“咱们下去,然后……”
拾月依言抱她跳下了墙头。
段音挽许是太过紧张,压根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她。
或许她发现了,但是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是以不敢回头看,只能匆匆的往前走,直奔小桃跟她说的巷子口。
未到宵禁之时,街上仍有一些商贩在叫卖,虽不比定期夜市开市时那般热闹繁华,却绝不冷清。
段音挽无措的站在巷子口四下里看去,却压根没有看到小桃口中的马车。
她整个人都懵了。
难道是自己出来早了杜公子还没到?亦或是自己出来晚了他等不及先走了?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心里慌的不行,段音挽正犹豫是在这儿等一会儿还是趁着没人发现马上折回胡同里回府时,不妨忽然被人叫住。
“呦!这不是段府的四姑娘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杜婉怡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身后跟着的一众仆从也走过来不着痕迹的将她围住,挡住了她的去路。
杜婉怡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似的打量着她,再次开口的声音比方才还大:“你怎么还这身打扮啊?倒像要瞒着家里与人私奔似的!”
“私奔”二字一出,顿时引得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众人对这个词可都不陌生,这么大个长安城哪日不得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着情郎跑了。
更甚者,还有那已经出阁的俏媳妇被人拐走的呢。
高门大户里虽也不乏新鲜事,什么夫子跟夫人勾搭上了、小姐跟着画师珠胎暗结啦……可像这位段四姑娘这般被人按到街上的却是不多见。
周围人不禁窃窃私语:“段三老爷为人看起来也算正派,怎地教出了这么个女儿!”
“唉……伤风败俗啊,简直有辱家风。”
“这位段四姑娘如此,可见段府其他的小姐也好不了。
要我说呀,也难怪那小王爷那般纠缠那二姑娘,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蛋,若她自己是个好的怎么就被缠上了,说不定就是她先勾引的小王爷呢。
二姑娘如此,这位四姑娘也如此,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第128章 蛮不讲理的阿离
段音挽这下是彻底懵了。
整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紧紧抓着手里的包袱,明明想逃离这处脚下却似生了根一般动也动不了。
她该怎么办?
爹、娘……谁能来救救她?
段音挽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泪水滴在手背上眨眼间便没了温度,像冰珠一样令人生寒。
模糊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截石榴红的裙裾。
段音离的声音平静响起:“不是说了让你在那边等我,怎么跑这来了?”
那个瞬间,段音挽简直如闻天籁。
她惊讶的抬起头,眼睫上尚挂着未落的泪珠儿,眼睛哭的红红的活像一只兔子。
段音离想,这是一只自己跳进狼窝里的蠢兔子。
终于见到了自家人,段音挽一把抓住了段音离的手,力气大的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水中唯一的浮木。
这一刻,她算是彻底忘了自己与段音离不睦这回事,心里竟莫名有了安全感。
“三、三姐姐……”才一开口,便是很重的哭音。
段音离嫌弃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段音挽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儿。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刚要有决堤的架势,便见段音离转过身去面向杜婉怡,幽幽道:“是你把她招哭的?”
“……你你你你少胡说啊!是她自己胆子小没本事就知道哭,与我什么相干!”宫宴那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杜婉怡如今见了段音离仍是心有余悸。
而且,她想不明白段音离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儿?
看这架势,似乎还打算为段音挽出头,可兄长不是说,她们姐妹之间关系不睦吗?
不管了!
反正脏水已经泼到段音挽身上了,自己眼下要做的就是赶紧撤,别给她们姐妹二人反击的机会。
只要她们解释不清楚,那与人私奔这个污名就会一直跟随着段音挽。
不管过去多久,但凡有人提到她的名字便会想起今夜的事情。
纵是她性子烈一些今日一头碰死在这儿,她倒正好让人散布谣言说她是羞愧自尽。
届时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看他们段家的人日后还有什么脸出门。
心里想的明白,杜婉怡抬脚便要走,却被段音离一把拽住。
她一慌:“你、你干嘛?!”
段音离平静的看着她说:“你冤枉她与人私奔,你得给她道歉。”
“呵!”杜婉怡冷笑:“我给她道歉?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她自己没有德行要与人私奔还怨着我了?你也不能看我爹被贬了官而你爹升了官,你就这么欺负人吧!”
这世上有许多瞧热闹的人都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儿倒。
杜婉怡的话说的可怜兮兮的,加上不少人先入为主的认为段音挽就是要与人私奔,是以这会儿便有不少人同情杜婉怡。
甚至有人小声的帮她说话:“这的确不管人家杜姑娘的事儿啊,又不是她让那段家的四姑娘与人私奔的。”
“就是……这位三姑娘也太蛮横霸道了些……”
“我听说啊,这太子殿下似是看上了这位三姑娘,她这是有恃无恐,否则哪敢这么横啊?”
拾月听着嘴角微抽。
她心道我们家小姐“横”还真就不是因为太子殿下惯着她。
那就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莽撞人!
拾月本想暗暗记下背地里说她们家小姐坏话的那几个人,赶明找机会让大壮去收拾收拾他们,结果就听众人的议论几句话的工夫忽然就跑了偏。
只听方才那人说:“诶!也不怪太子殿下喜欢这三姑娘,你瞧瞧她长的,比那画里画的狐仙还漂亮呢。”
“可不是嘛!这巷子口怪暗的,那边的光将人脸照的明明灭灭跟个鬼一样,偏到了她这还是那么好看!
唉……可见这老天爷是个不公平的,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拾月听的暗暗点头,心说这还算是句人话。
杜婉怡却听的皱眉,暗道这还是人说的话吗?如今的重点不是该同情她这个弱女子被段音离给欺负了吗?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要将众人跑偏的重点往回拽:“是你妹妹行为不检点与人私奔,你要说说她去!别拉着我!”
段音离非但不松手,反而掐的更紧:“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与人私奔了?”
“她黑灯瞎火的将自己拾掇成这样不是私奔是什么?
何况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瞧见了,大家伙儿都看到了!”
“她穿成这样不过是因为前两日犯了点小错被我三婶禁了足,偏又想偷偷跟我溜出府来玩才作此打扮以便掩人耳目,怎地到了你眼里就成了与人私奔了?
你自己心脏也就罢了,别将旁人也想的与你一样不堪。”
“你撒谎!她分明就是要与人私奔!”
“说的如此信誓旦旦,难不成她私奔之前还找你商量了?”
“你……”
论起吵架,十个杜婉怡也不是段音离的对手。
三言两语便被她拐进了沟里去。
最后还是杜婉怡身边的丫鬟有点小聪明,暗中示意她拿段音挽怀里的包袱说事儿。
杜婉怡这才抓住了重点,自信重新回到了脸上:“你既说她是溜出府来玩,那我问你,出府来玩为何要带着包袱?”
闻言,段音挽猛地搂紧了怀中之物,明显就是心虚的表现。
杜婉怡忙乘胜追击:“若她包袱里装的是衣物盘缠,足可以证明她就是要与人私奔!”
段音离却并不被她牵着鼻子走:“你这推断也未免太草率了些,包袱里装的是衣物盘缠就证明她要与人私奔?就不能是我们方才逛街买的吗?
若按你这个逻辑,那你大晚上打扮如此精致的出门我可不可以说你是要夜会情郎啊?”
“你!”
眼见自家小姐三言两语就又落了下乘,杜婉怡身边的丫鬟忙插嘴道:“姑娘可别往我们姑娘身上泼脏水,若要证明贵府四姑娘的清白,叫人验一验她手中的包袱就是了。”
段音离睨了她一眼,语气豪横:“凭什么验给你们看?”
杜婉怡方才要说她做贼心虚,就听她慢声道:“你仅凭自己的猜疑就断言她要与人私奔,明明无礼的是你,如今反倒变成要我们自证清白,这是何道理?
倘或你认为你这丫鬟的说辞并无不妥,那我方才说你夜会情郎,与人颠鸾倒凤,你可否让人验一验以示清白啊?”
段音离这话一出,众人虽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却很清楚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的确,他们谁也没亲眼看着段四姑娘与男人私奔,全凭猜测而已。
这般情况下,纵是发现她包袱里并无不妥,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当众翻包裹总归是受侮辱的。
杜婉怡原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没想到居然被段音离三言两语就给破了。
她气得脸色铁青,更为了她那句“与人颠鸾倒凤”羞恼不已,嘴唇都在细微的颤抖。
“你……段音离,你……”杜婉怡伸手指着她,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
段姑娘扬眉,美眸流光溢彩。
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错了,我这叫蛮不讲理。
可哪又如何?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你!”
“莫说是你,便是你爹你娘我都不怵。”她退开身子,音色渐凉:“赔礼!”
“我偏不!是她自己要打扮成这样引人怀疑的,她敢这么穿就该想到会被人误会,她活该!凭什么要我赔礼道歉!”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嘴巴这么贱就该想到会被我扇,一切都是你活该喽?”
话落,她扬手就是一巴掌。
指间藏着的银针划过杜婉怡的脸颊,带出了一道血刺呼啦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129章 打不过就边跑边骂
“啊!”杜婉怡捂着脸惊呼出声,刺耳的尖叫声盖过了所有商贩的叫卖声。
“小姐?!您没事儿吧?”
杜婉怡的目光几欲杀人:“你敢打我!今日你要是不给我赔礼道歉……”
“对不起。”
杜婉怡那边话还没说完呢,段音离就语气平静的道了歉,搞得前者一时愣住,原本要威胁的话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莫说是杜婉怡,就连一旁的段音挽都呆住了。
她瞧着段音离方才的架势,她琢磨着她不得回一句“打你就打你,难道还挑日子吗”之类的话,哪里想到她忽然就怂了。
拾月倒不这么认为。
事若反常必有妖。
她猜她家小姐要玩把大的。
果然,段音离面上对杜婉怡说:“我只是想印证一下你的理论,不过看你这么生气,言行似乎有些自相矛盾了吧?”
结果不待对方回答,她就微低着头压低声音说:“我给你道歉不是因为我真的后悔打了你,而是因为我这人喜欢撒谎,比如我此刻说你聪明又漂亮。
其实你丑的很,五官都各长各的,谁都不服谁似的。
你也不聪明,掏大粪的从你身边过都着急,因为你满脑子的屎他想掏掏不出来。”
周围的人离他们略微有些距离,再加上人群里乱哄哄的,是以并未听清段音离究竟说了什么。
见她嘴巴在动,只当她是在向杜婉怡致歉。
可杜婉怡就站在段音离跟前,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时便炸毛了。
“你!你!你!”她“你”了半天,最终铁青着一张脸指使身后的仆从道:“给我掌她的嘴!狠狠的打!”
拾月忙将段音离护在身后:“哎呀,杜姑娘有话好好说,不好大动干戈啊。
我们小姐原是真心实意给您赔礼道歉的,您不能因为自己冤枉了我们四小姐不愿意赔礼道歉就纵奴行凶啊。
前两日杜夫人已犯过这错,您可不好再犯啊。”
众人一听这话,心道这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难怪这杜姑娘一上来就各种针对段家四姑娘,想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憋着气故意使坏呢吧。
杜婉怡本就气,这会儿一听明明被打的是自己,那些百姓却都向着段音离她们说话,心里这股火就更是压不下去了。
杜府的下人见主子吩咐了,虽有意听命却不敢贸然动手。
段峥如今可是太医院的左院判,段辉又是礼部的右侍郎,这兄弟二人无论哪个官职都比他们家老爷大,他们今日若是动手打了段府的小姐,这事儿怕是就不能善了了。
之前夫人去段家闹事后来又赔礼不就是前车之鉴嘛。
见自己身后这群奴才慢吞吞的没反应,杜婉怡更是恨的咬牙:“你们都聋啦!还不赶快动手!”
拾月一听扯开嗓子就开始嚎:“大家快来看啊,杜家小姐纵奴行凶啦。”
话落,段音离拽着段音挽一溜烟的就跑了。
七师父曾教过她说:“阿离啊,师父告诉你,若日后在外有人凶你,你就骂她,骂不过也要骂。
倘或对方要动手打你,你觉得自己打不过的话,那就边跑边骂。”
段姑娘将这句话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并且发扬光大了一下。
她是跑了,但却留下了大壮和对方对打。
拾月她们主仆三人跑了以后,众人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一大群人当街欺负几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冲洒家来!”
说着,他一拳一个将杜家那些家仆撂倒,还颇有风度的对瑟瑟发抖的杜婉怡说:“洒家可不像这些狗奴才,绝不为难你个小姑娘,你自可离去。”
说完,他阔步离开。
热闹看到这个份儿上本该结束了,众人也准备散了,不妨不远处忽然急匆匆的驶来一辆马车,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杜”字。
杜婉怡想着来人不是她爹就是她兄长,正想向他们求助呢,不料忽然听旁边有人说:“你们还聚在这儿呢?梧桐巷那边出大热闹了!
杜家的公子跟杜老爷的外室勾搭在了一起,还被杜老爷给堵了个正着,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啊?!那杜老爷怎么样了?”
“喏!”那人一努嘴,示意众人看向匆匆离去的马车:“杜老爷当场就被气晕了,听说当时杜公子连衣裳都没穿就被吓得逃跑了,如今也不知在哪躲着呢。”
“连老子的人都碰,这什么混账儿子啊。”
“谁不说是呢!”
“要我说啊,这子不教父之过,若杜家家风森严又岂会出这样的事儿。”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将杜仲养外室、杜夫人悍妒暴打外室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都翻了出来,再看向杜婉怡的眼神那就不仅仅是质疑那么简单了。
这么品行不端的一家子,那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姑娘啊。
那些指责和眼神让杜婉怡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吊在人前一般。
她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她不堪重负,眼睛一翻也晕了过去。
众人一瞧,心说不止品行不端,这承受能力也差得很,方才段四姑娘被冤枉成那样也没晕,可见这家风不同,教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啊。
段音挽自然不知自己的名声非但没有毁,反而在杜婉怡的衬托下更好了。
被段音离在前面拉着、拾月后面推着跑了一小段路,她这会儿累的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等她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发现她们正站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巷子里,并不是回府的路。
她下意识揪紧了段音离的袖管,无措的往她身边靠:“三姐姐,咱们不回家吗?来这么阴森的地方做什么?”
段音离拨开她的手,没理她。
段音挽如今倒是不恼了,再次没皮没脸的往她跟前凑。
担心段音离丢下她不管,她这次也不敢再多话了,正奇怪她究竟打算做什么时,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只有一个人。
她定睛看去,竟见是小桃抱着一个包裹跑了过来。
但她显然不是来找她们的,因为段音挽留意到小桃看见她们时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脚步猛地就停下了。
小桃一步步的往后退,返身欲往回逃,却被拾月一把揪住,扬手就给了她一掌。
这一下拾月完全没有收着力气,小桃当即便晕了过去。
拾月拍了拍手,拉着她的脚踝将人拖走。
经过段音离身边的时候还语气轻松的说:“打完收工,小姐咱们回家吧。”
段音离扫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小桃,昏暗的光线下,段音挽留意到她的眼神跟看一只死了的猫狗没有任何区别。
夜风忽起,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却还是紧紧抓着段音离的袖管没有松手。
眼见距离段府的后角门越来越近,段音挽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一脸期待的看向段音离,可怜兮兮的同她打着商量:“三姐姐……你能不能别把今日的事儿告诉祖母和我爹娘他们?他们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怕他们生气你还跟人私奔?”
“我没有……我不是……”段音挽下意识的反驳,可声音却越来越低:“三姐姐,你能不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好心帮帮我吧,好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段音挽怔住。
的确是不像,可她方才不是还帮自己了吗?
段音离扫了她一眼,悠悠道:“别皱着眉了。”
段音挽以为她这是松口了,面上方现了喜色,然而听到她下一句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听段姑娘一板正经道:“再复杂的神色也掩盖不了你简单的脑子。”
段音挽:“……”
莫名有种想要忘恩负义的冲动。
第130章 你说气人不
三个人从角门回到段家的时候,守门的婆子都愣住了,心说这三小姐几时出的府啊?
段音离仔细记了一下她的样貌,沉默的走过。
她们直接去了画锦堂。
老夫人方才躺下,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呢。
打晚膳时分起,她的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跳的她没来由的心慌。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府里一直风平浪静,她方才想要松口气,不想就听下人禀报说三丫头和四丫头来了。
老夫人当即眉心一跳,心说这两个不省心的一定是又干仗了。
段音离和段音娆前脚到了画锦堂,后脚段辉和季氏就也到了。
听段音离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老夫人险些没晕过去,暗道这还不如她们干仗了呢。
段辉在旁边听的也是心惊肉跳。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段音离口中描述的那个人是他女儿。
又是偷药又是私奔,这孩子莫不是被人下降头了?
一时气急,段辉抄起茶碗欲砸向段音挽,可这手扬起之后却迟迟没有落下,最终也只是摔到了地上:“都是你娘平日里把你给宠坏了!纵的你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若今日阿离没在,你要如何收场?
丢药的事情若传了出去,府中之人皆要受到牵连,都是你的罪过!”
段音挽跪在冷硬的地上,被吼的直哭。
段辉并不心软,几次抄起手边的东西要打她,可终究狠不下心动手,最后竟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老夫人和季氏一惊:“诶!”
段辉无力的跌坐回椅子上,幽幽叹道:“养不教父之过,要打也是先打我自己。”
段音离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三叔说的对。”
段辉掩着唇不住的咳嗽,不知是被谁气的。
这会儿无论段音离说了什么,他们都不会反驳,因为没有立场。
一则,段音挽偷了她给太后制的药,她是受害方。
二则,今晚的事情若非有她在必然会闹大,届时就麻烦了。
至于说段音离为何能未卜先知药是段音挽偷的、她又是怎么刚巧出府碰见了那一幕,老夫人他们虽想不通却没急着问,毕竟和段音挽犯下的过错相比那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拾月拎着小桃的一条腿将人拖了进来。
段音离一碗茶泼到小桃脸上,她这才幽幽转醒。
醒来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顿时吓得身子抖如筛糠,一边磕头一边解释:“老夫人明鉴……奴婢也是被杜府的人给蒙蔽了,奴婢以为那杜公子对四小姐是真心的,所以才……”
话未说完,被拾月一巴掌掀翻在地。
拾月凶啊,叉着腰指着她恶狠狠道:“再编!”
“我没有编,我说的都是……”
“啪”地一声,又是一巴掌。
拾月瞪着她:“还不说实话!”
“呜呜……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这次正反手的巴掌各来了一下。
拾月下手那个快准狠的劲儿令旁边没犯错的丫鬟都跟着心颤。
她每打小桃一下,她们的身子都要跟着抖上一抖。
打到十几下的时候,小桃终于松了口,捂着又红又肿的脸哭诉道:“呜呜呜……是奴婢的错,奴婢猪油蒙了心引四小姐和杜公子私奔,别再打了……”
拾月的手就那么悬在小桃的头顶上,大有她敢说一句假话那巴掌就会再次招呼到她脸上的意思。
小桃最终将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她也曾是小吏之女,懂些诗书礼仪,不比那些粗笨的丫头。
季氏也正是因为看中了她这一点将她安排在了段音挽的身边。
但她们不知道,在小桃被卖进段府之前她就曾在杜府当过差。
因为杜夫人怀疑杜仲对她有意,一气之下便将她赶出了府去。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才勾搭上了杜冬青。
其实杜冬青根本就没有看上段音挽这个小胖妞,不过是在小桃的撺掇下逗逗她罢了。
直到两府彻底杠上,他才动了通过段音挽来打击段家的心思。
刚好小桃也是个不安分的,两人一拍即合。
小桃看着与自己脸颊咫尺之距的拾月的手掌,一边哭一边说:“杜公子从来没说过那些话,那都是他让我自己随意发挥的,信也是我找人代写的。”
段音挽愣愣的看着她,一时连羞恼都忘了:“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自认自己待她不薄,她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
“娘亲和三姐姐要料理你,我哪次没护着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几声质问,一声比一声大,段音挽似是这才回过神来,拉扯着小桃动手打她。
小桃自是不敢还手,只能双手抱着头动作细微的闪躲。
她从未感激过段音挽。
她只觉得她蠢。
又笨,又难伺候,偏偏命却那么好。
思及此,小桃终是忍不住,一把推开她声嘶力竭的朝她吼道:“我凭什么不能这么对你!你除了命好投生了个好人家你还有什么!
模样不好、脑子不好,怎么看都跟只猪一样,还整天就知道发小姐脾气!
你只记得你帮我求情,你怎么不记得你朝我撒气的时候!
我不过是命数不济才与人为奴为婢,否则我哪里比你差?”
小桃这番“肺腑之言”一出,不止段音挽,甚至连同老夫人他们都险些被气死。
他们自认不是那般对下人动辄打骂的主子,也算赏罚分明,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小桃心中的怨念会如此之深。
而且听她那语气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是段音挽成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段音挽几乎要被气到崩溃了。
那老夫人他们也都是讲理的人啊,碰上这种强词夺理的也只想到让人将她拉出去这一个办法。
但段音离可不是。
段姑娘最擅长的就是蛮不讲理。
她揣在袖管中的手拿了出来,攥了满手的瓜子皮都扬到了小桃的身上。
老夫人在旁边都看愣了,心说这丫头手里的瓜子皮从哪儿来的?
段音离没理会他们诧异的目光,她一脸认真的对小桃说:“她就是命好,你就是命贱,累死你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你再好,也只能与人为奴为婢。
她再差,偏偏能当主子对你颐指气使,你说气人不?”
小桃用实际行动证明,气人!因为她被活活气晕过去了!
画锦堂内一时安静极了,许久都没人再说话。
老夫人颇为头痛的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将小桃带下去,直接发卖出府。
“挽儿,你这次实在是太胡闹了,从今日起你每日到祠堂罚跪两个时辰。
罚跪完就回荷风院去闭门思过,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鸳鸯会每日去打你的手板子,这次定要叫你长点教训。
还有,你许日日手抄女德,每日都要着人送来我这,我要查看。”
段辉嘴角微动,忽然来了句:“……老夫人,您认得那么多字儿吗?”
话落,得到老夫人一记“吃小孩儿”的眼神。
段音挽哭唧唧的应下。
事情到这一步也算有了了结,不妨老夫人却忽然看向段音离,忧心忡忡道:“阿离啊,你虽帮挽儿解了围,可你当街对杜婉怡动手会否于名声不好?
日后行事须得更加稳妥些,万不能让旁人以为咱们段家的小姐是那等粗俗的女子。
凡事应当多讲道理,以理以德服人方为正道。
否则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叫人指指点点的多不好看!”
拾月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
虽说老夫人也是一番好意吧,但这话听起来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段音离也没跟她客气,伸手一指段音挽,说:“我若讲道理,她早被人逼的一头碰死在外头了。”
第131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这话说的老夫人有些无言以对:“额……这……”
“祖母宽心,今日之事于段家不会有任何负面的影响。”
在杜府的丑闻面前,她打杜婉怡一巴掌这件事根本就无足轻重,也根本不会引起人过多的关注。
这是她一早就算计好的。
白日回府时,拾月曾去找过大壮一次,大壮说他在跟踪杜冬青的时候意外发现他居然跟杜仲养的外室有一腿。
因为被弹劾的缘故,杜仲近几日收敛的很,都乖乖歇在了府里。
而今夜他之所以会忽然去外室那边,是大壮暗中给他传信引他去的。
这也就是顾及到段峥和江氏的想法,否则段音离才不会把事情搞的这么麻烦呢。
名声于她而言,是确确实实的身外之物。
她总觉得这东西除了能满足一下人的虚荣心,其他用处并不大。
至少在她看来,名声带给人的束缚远比益处多得多。
她觉得自家爹爹和二叔将段家的名声已经造的很好了,可那又怎么样,今日段音挽被人堵在街上,杜婉怡不过三言两语便给她冠上了与人私奔的污名。
百姓除了对她指指点点,何曾因为段家的好名声而给予她一丝尊重和信任?
人人都说傅明朝是纨绔子弟,可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他就成了被段音娆勾引的单纯小王爷。
可见名声这东西最是靠不住的。
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忽然做了一件善事,旁人会说他浪子回头,真金不换。
相反,一个经常行善的人一时糊涂犯了错,就会被人说成是误堕泥淖,弃善从恶。
是以段音离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万事遵从本心,不要过分在意声誉。
五师父说,不分情况的执着名声,无异于作茧自缚。
段音离觉得很对。
这会儿面对老夫人的叮嘱,她自有话说:“祖母可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付杜婉怡那种人就是要重拳出击,倘或讲道理有用的话,方才小桃歪理邪说的时候您就反驳她了不是吗?”
“这……”
“祖母是为了我好,阿离明白。
只是阿离想告诉祖母我心里有分寸,您不必担心。”
段音离这一番话说的进退得宜,老夫人稍感欣慰。
闹了半晌,老夫人也乏了,段音离朝她福了福身子便转身走出了画锦堂。
方至廊下,季氏忽然叫住了她。
“阿离。”
段音离站定回身。
季氏拽着段音挽走到她面前,正色道:“阿离,今日之事三婶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挽儿这辈子怕是就毁了。”
段姑娘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点头承了她们的谢。
虽说她出手是为了爹娘的感受考虑,但她解了段音挽的危机也是不争的事实,承了她们母女俩的谢并不过分。
“挽儿,给你三姐姐施礼。”
段音挽没犹豫,红着眼睛朝她福了福身子:“三姐姐……今日多、多谢你了……”
季氏也说:“阿离,挽儿心思简单容易受人蛊惑,这次是她不对,三婶代她向你赔不是了。
但你们终归是姐妹,三婶希望你能原谅她这一次,日后她若有什么不是还望你这个做姐姐该说说、该骂骂,只要别离了心就好。”
段辉也附和道:“三叔也给你赔礼了。”
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倒难得说出这番明事理的话。
段音离虽不是那般八面玲珑行事圆滑之人,但她也并非倔的跟块石头似的软硬不吃。
三房有意示好,她便没有拿乔。
不管怎么说段辉都是自家爹爹的亲弟弟,让他没脸段老爹心里想来也不会舒服,是以段音离淡声道:“三叔三婶是长辈,这声赔礼阿离受不起。”
“至于你……”说着,她转向段音挽:“我那日便说过,一时心软为蛇取暖,日后为蛇所咬有你哭的!
你如今有哭鼻子这劲头,不如用眼泪将眼睛洗洗干净,往后识人清楚些。”
话落,她朝段辉和季氏略一颔首,便带着拾月回了梨香院。
路上她仰头看了一下黑沉沉的夜空,不见星月:“看这天色,似是要下雨了……”
拾月不懂她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正奇怪呢,就听段音离继续道:“告诉大壮,让他了结了小桃。”
她喜欢斩草除根。
拾月也喜欢赶尽杀绝,于是脆生生的应道:“是!”
回到自己的小院,段音离刚进屋椅子还没坐热呢就有人上门了。
看着一身黑色斗篷的傅云墨意外出现,她微怔,心说白日方才见过他怎么晚上又来了?
傅云墨一脸肃然之色。
他这次没像之前那样征得段音离的同意,直接就进了她的闺房,开门见山道:“阿离,你可信我?”
段音离怔怔的点头。
虽一脸茫然,却毫不犹豫。
傅云墨面色稍霁,进一步追问:“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相信?”
段姑娘还是点头。
许是觉得程度不够怕他不信,她眼神真挚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初一在门外听得那叫一个感动啊,心说如果这都不算爱……
拾月却无奈的摇头,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心说我家小姐就是单纯馋太子殿下那张脸。
这两人各怀心思。
一门之内亦是如此。
傅云墨很感动。
于他而言,这世间多是巴不得他去死的人,或许偶尔也会冒出一两个不想他死的,她们也许倾慕于他,但却未必会信他,尤其是这样毫无理由的相信。
信任,远比倾慕更难得。
至少对他来讲是这样。
傅云墨握住段音离的手,郑重道:“你听我说,今日天阴,明日长安城中会有暴雨,风势很急,你切记不要在外走动。”
明日风雨,不同以往。
前世这个时候他已在南楚地界,是以并未亲眼看到长安城情况如何。
但据他当时得到的消息称:有天灾降临燕国,长安城的狂风暴雨持续了整整一日,屋毁人伤,就连皇宫里的某些殿宇都没能幸免。
后来这件事自然还是赖在了他这个出逃的太子身上。
世人眼中,他就该为了燕国的安宁自行了断,以证己身之名,让所有人相信他绝无谋反之心。
可他偏对此嗤之以鼻。
莫说他有造反之心,纵是没有,那时也有了。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傅云墨握着段音离的手紧了紧,见她那副呆呆的小模样,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这窗纱恐禁不住那狂风吹袭,明日还是跟你爹娘到家祠去。”
祠堂窗少,框架又小,且多是悬于高处,不易被吹坏。
“纵是见风雨势小也莫要急着出来,多等一会儿无妨。
几时彻底云收雨散再出来走动,记住了吗?”
“……嗯。”她低头盯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心跳有点快。
她表现的如此乖巧,倒是令傅云墨有些愣住了:“阿离你……”
“嗯?”
“你怎么都不问我如何能预料到明日之事?”
“哦,你是怎么预料到的明日之事?”段姑娘从善如流,让问就问。
“……若我说有仙人入梦向我预警,你可信吗?”
“信啊!”
别说是有仙人入梦,他说他自己是仙人她都信,毕竟他那张脸本就仙气飘飘的。
何况什么鬼啊神的段音离还真就不会全然否定,毕竟她自己都死而复生了,在多点别的难以解释的事情也不足为怪。
听段音离回答的如此毫不犹豫,又是一脸坚定的表情,傅云墨心下甚慰。
其实他并不确定明日是否依旧会如前世那般狂风暴雨,毕竟阿离的出现已经改变了一些事情。
但他不能冒险。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提前告知她。
他宁愿白折腾一场。
阿离安然无恙最重要。
傅云墨不放心段音离,段音离自然也不放心他,同样嘱咐道:“那你也要小心哦。”
生的这般出尘,可别让哪个老神仙给带走修炼去!
傅云墨心里一暖,轻笑着点头。
第132章 吃屎吧你
不比段府这边的温情脉脉,杜府此刻的气氛紧张多了。
杜仲忽然晕倒原本把杜夫人给急坏了,结果一听他是在外室那边晕的,气的恨不得冲过去爆捶他一顿。
然后又听说是杜冬青将他气晕的,杜夫人便想将儿子爆捶一顿。
最后彻底闹明白,原来是爷俩争女人才闹到了这般地步,她就想去将外室也爆捶一顿。
好在,杜仲很快就醒来了。
脸色虽然苍白的很,但好在意识是清楚的。
他抚着心口顺气,颤颤巍巍的朝杜夫人伸出了手:“去……去将那药拿来。”
他指的是段音离给太后制的能延年益寿的药。
杜夫人很快取来。
杜仲打开那药盒,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他只消一闻便知道这药中用的皆是滋补的良药,是以他决定自己吃了,否则他怕自己熬不过这个晚上。
杜夫人看的眼馋。
听说能延年益寿、永驻青春呢,这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了!
“老爷,这药当真能让人长命百岁吗?”
杜仲不屑一顾:“听她瞎吹吧,哪有那么玄乎!”
杜夫人心说那你吃啥!
其实杜仲心里的确不信段音离制的这药药效有那么厉害,不过他当成寻常补药吃是肯定没有问题的,所以他就下口了,但嚼了没两下他就僵住了。
杜夫人关切的上前:“老爷,怎么了?”
杜仲一脸吃屎的表情,腮帮子动啊动的,最终从嘴里吐出了一截小布条,上面写着几个还算端正的字。
【吃屎吧你!】
段音离自然不会没下限到真的将屎裹进药丸里,她就算要捉弄杜仲也不会恶心自己,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她不会做。
她写这句话只想气一气自作聪明的杜仲,让他明白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了。
而段姑娘这波操作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因为杜仲又被气晕了。
这次晕倒不同前一次,他是被气病了,倒在榻上人事不省,杜家也因此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
段音离是在第二日才听闻了这个消息。
若非这一日果然如傅云墨所言那般天阴的骇人,她绝对要自家爹爹带上自己去杜府走一圈的,说不定会将杜仲直接给气死了。
唉……可惜啊。
坐在家祠的角落里啃着鸡腿,段音离认真的跟段昭学文章。
昨日傅云墨走后,她便去见了江氏,并没提他一个字,只说是自己曾跟着师父学过两天观看天色,料想今日必有狂风暴雨,恐屋塌人伤还是躲到家祠去比较好。
同样的话,她也对老夫人他们说了一遍。
至于听或不听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也让拾月去告知了两位师父和大壮,对他们那就不是将选择权交给他们了,而是实打实的“命令”!
必须要找个严实的地方藏起来,否则以后都不跟他们好了!
浮尘他们自然会听她的话,至于段府嘛……
段峥入宫当值,这会儿跟段音离待在祠堂里的就只有拾月、江氏和段昭,以及跪在不远处的段音挽。
其余的人皆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没有来。
他们或许觉得来家祠恐扰了祖宗清净,又或许压根没把段音离的话当回事。
只有江氏和段昭毫不怀疑的信她。
像她信傅云墨一样。
不多时,江珧带着女儿林念巧提着食盒来了这处:“姐姐,该用午膳了,我和念巧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阿离都命人提前准备好了,何须你再跑这一趟。”
闻言,江珧扫了一眼角落里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排紫檀食盒,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倒是也能理解姐姐宠着阿离,毕竟丢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可再宠着也得有个限度啊。
哦,单凭这孩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她们就待在家祠不出去,这算怎么回事啊。
恐老夫人认为江氏此举不妥,江珧扯了扯她的袖管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江氏跟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不明所以:“妹妹,怎么了?”
“姐姐,你还真由的阿离胡闹啊?”
“胡闹?阿离没有胡闹啊!”江氏明白江珧的意思,看了一眼外面堪比夜里的天色说:“你瞧瞧这外面黑的,风雨欲来之势,阿离所言非虚啊。”
“是,这外面是要下雨,可下雨咱们不出屋就是了,何须躲到这处来!”
“阿离说咱们屋子的那些窗户太大,窗棱又不够密,风一吹就破了,这里更安全一些。”
“纵是她说的有理,可这刮风下雨向来没有定时,说不准这天阴一会儿就晴了呢。”
江氏无所谓道:“晴了不是正好嘛,那我们就可以出去啦。”
江珧无奈:“姐姐……我的意思是,若这天未曾下雨便晴了,你让老夫人怎么看你?
阿离是孩子,她胡闹倒还说的过去,可你这么大的人不该跟着如此啊。
如今你在这府上本就不管家,若再惹得老夫人不待见,那你们娘俩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江珧说的固然在理,可从一开始江氏关注的重点就和她不一样。
老夫人非是那般喜欢苛责儿媳妇的刁婆婆,她纵是不待见江氏顶多就是唠叨几句,并不会真的将她如何。
而为了自家女儿,江氏显然是不在意被老夫人唠叨的。
她笑着拍了拍江珧的手,说出的话险些令江珧吐血:“妹妹,要我说,你和念巧也别走了,一起留下来吧。”
江珧万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食盒便带着林念巧离开了。
不知是老天爷真的换了心情还是如何,这狂风暴雨竟真的迟迟未到,倒是宫里的人先来了。
坤宁宫的女官亲自登门,请段音离进宫为端王傅云苏看诊。
其实赏花宴那日皇后便有此打算。
只是后来老太妃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
今日端王进宫给皇后请安,不妨忽然吐血晕倒。
太医虽为他施针,他也醒来过一次,脸色稍显好转,可没过一会儿便又晕了。
也不能让太医就跪在端王榻边一直用针扎他。
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人提了一句“段太医”,皇后猛然想起段音离的存在,是以忙吩咐人来段府召她进宫。
段姑娘记着傅云墨的叮嘱,原想称病不去的,结果来人说,皇后娘娘已派了软轿来接她,言外之意便是,抬也得给她抬进宫去。
想着自家爹爹今日当值,保不齐这会儿就在坤宁宫为端王的身子忙的焦头烂额,一个搞不好可能又要给人陪葬,是以最终她还是选择进宫走一趟。
临行前,她对江氏说:“娘亲,您一定要待在这里别出去。”
江氏点头:“你放心,娘亲听你的。”
“不管谁来叫您,千万都别回自己的院子去。”
“嗯。”
江氏心里想的很清楚,这样的事情看重些终归是没错的。
倘或到头来白忙一场也没有损失什么,无非就是不似在自己院中待的那么舒坦,可这和性命相比根本无关紧要。
是以她选择听她女儿的话。
“阿离,你瞧外面的天阴的愈发厉害了,此去宫里让抬轿子的人走快些,免得赶上风雨。”
江氏瞧着自家闺女这小身子板,心说那大风一起还不得将她吹跑了啊。
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段音挽身上,江氏暗道还是挽儿会长啊,这一身肉乎乎、沉甸甸的,一点也不用担心会被风刮跑,难得给人很踏实的感觉。
段音挽不知江氏心里的想法,还以为她是心疼自己,琢磨着要不要求她帮自己向祖母求求情,别再让自己罚跪了。
然后知道真相的段四姑娘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第133章 鬼主意
段音离的运气还不错,一路进宫虽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大片大片的乌云在头顶上集结,但狂风未起,暴雨也未落下。
她平安到了坤宁宫。
皇后显然是被端王的情况给吓到了,竟不等段音离请完安便忙让她去给傅云苏把脉。
随着榻上的纱幔被撩起,她看清了躺在榻上的人。
傅云苏的脸色比之前段音离见到他时还要苍白,近乎透明,看起来脆弱极了。
可见在她进宫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情况更严重了,连太医施针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的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眉头紧锁,似是十分痛苦,仿佛正在遭受着什么巨大的折磨。
段音离心下奇怪。
瞧他这个样子似是生了病或是中了毒,太医没道理诊不出来啊。
压下心底的疑虑,她抬手将指尖搭在了傅云苏稍显瘦弱的腕上。
皇后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看着。
段音离悬着的小拇指细微的动了一下,并没有人注意到。
傅云苏的身子的确是因为当年早产有些虚弱没错,但真正让他病病歪歪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他被人下了蛊。
但奇怪的是,他体内的蛊不是那等害人的蛊,而是救人的蛊。
蛊虫分很多种,有好有坏,像人一样。
据二师父所说,苗族先祖最先练出的蛊虫本是献给南楚帝王助其百毒不侵、长命百岁的良蛊。
这种蛊十分难练,可能耗费几年十几年最终却难以存活。
是以便有那心思活泛之人想走捷径。
这就跟人练武功一样,要想短期内神功大成多半是练一些歪门邪道的功夫,一个练不好还会搞得自己走火入魔。
蛊虫亦是如此。
是以久而久之,苗族练出的蛊虫便参差不齐。
有像苏羽清给她下的那种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烂蛊,也有像傅云苏中的这种名为“噬冰”的良蛊。
方才段音离在给他把脉的时候,发现他脉象乱的很。
早产引起的寒气、太医开的滋补汤药的火气,以及噬冰蛊作用的温热之气。
按常理来说,若傅云苏只服用太医开的药,那他的身子早就好了。
或者他不吃药,紧靠着体内的噬冰蛊也早就痊愈了。
可偏偏噬冰蛊撞上了调理身子的药,他体内失了衡,反将精神气血消耗的更多。
也就是说,虽然这蛊虫是好的,但也有可能是下蛊之人正好利用了这一点。
至于其心究竟如何,还得查一查才能知晓。
皇后见段音离久久没有收回手,心都吊了起来:“如何?端王的身子可是愈发严重了吗?”
“皇后娘娘稍安。”段音离收回手,以问代答:“不知端王殿下这身子,可是一直如此羸弱吗?还是说,期间曾经康健过,后来又不好了?”
听段音离这么问,皇后眼睛顿时一亮:“有段时日他的身体的确恢复了!对对对!本宫记得当时他还骑马了呢!”
“是怎么恢复的?”
“那时他跟着陛下外出行猎,许是出外走动的缘故,身子骨竟渐渐强健起来。”
“端王病情反复之时,可曾用过什么滋补的药吗?”
“用过!”皇后记得一清二楚:“本宫见他身体愈发强健,想着再好好补补就彻底好了,遂命人每日熬了汤药给他送去。”
“……”原来罪魁祸首在这呢。
还什么“再好好补补就彻底好了”,分明是再好好补补就彻底凉了。
如此说来,那下蛊之人当初给傅云苏下噬冰蛊当真是一番好意,只是不想无意间被皇后弄巧成拙了。
理清了这个思路,段姑娘斟酌道:“端王殿下他不是生了什么怪病,也不是被人下了毒,而是中了蛊。”
皇后震惊不已:“蛊?!”
“嗯。”段姑娘一脸认真的点头,心里打起了鬼主意:“这蛊名叫噬心蛊,以端王殿下的气血为食。
也就是说,它活的越旺盛,端王的身子就越虚弱。”
“那、那该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皇后身子一晃,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好在一旁的女官扶住了她:“娘娘先别急,段姑娘既然能看出端王的病症,想来定有解蛊之策,咱们先听听看她怎么说。”
皇后勉强稳住心神,紧紧拉住段音离的手问:“你可有办法?”
“臣女也只是在书中见到过,并无十足的把握,只能说尽力一试。”
“这……”
一听没有十足的把握,皇后心里便有些没底。
女官又道:“娘娘,不行去求求陛下将国师请回来吧,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闻言,段音离适时开口:“国师会解蛊?”
她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瞬间就令皇后脸色一变。
之前宫中就有传言,说荣安公主之死就是死于蛊虫。
而放眼整个长安城,能有此邪术之人除了国师还能是谁!
近日陛下又无缘无故的将他赶去了行宫,分明就是有什么不好公之于众的事情发生。
保不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那端王体内的噬心蛊可也是国师所为吗?
若果然如此,她岂敢将端王的性命交付给国师!
看着皇后青白交加的脸色,段音离便心知自己的那句话成功让她想多了。
她就是故意往国师身上泼脏水的。
她已经答应了小娇娇会帮他报仇,再加上苏羽清之前给她下蛊,桩桩件件她都不会与国师善了。
稍后端王中蛊的事情传到景文帝的耳中,他也一定会多想。
他会琢磨,怎么那么巧,自己一个嫡子被卜卦说可能会造反,另一个嫡子又被蛊虫折磨的病病歪歪……偏偏这两件事都与国师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他怕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
段姑娘美滋滋的想,心说撒谎可真是太好了,几句话的工夫便能将一个人置于死地。
皇后短暂的思虑一番,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能让国师插手端王的事情,遂紧紧握着段音离的手交托道:“端王的性命全在你一人之手,一定要救他!”
救他自是不成问题,段音离方才那样说只是不想暴露麒麟蛊而已。
她点头:“烦劳皇后娘娘准备好人参灵芝什么的,再命人备好火和酒。
重要的是,殿中不能多留人,只臣女和家父二人即可。”
其实她本想一个人在殿中的,但她恐段老爹在意她的清誉,是以便将他留了下来。
皇后不敢耽搁:“快!你们快按段姑娘吩咐的去准备!”
说完,皇后迟疑道:“连本宫也不能留在殿中吗?”
“皇后娘娘还是在殿外稍候比较好,否则臣女为端王殿下施针吓到您是小,若影响了进程就是大了。”
关乎到端王的身体,皇后也不敢任性,只能由宫女搀着走了出去。
段峥走到自家女儿身边,刚想问她究竟打算怎么救治端王,就见她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了端王的鼻子下面。
段峥不解:“阿离你这是……”
“迷药,省的他中途醒来。”其实她是怕他压根就没晕彻底。
五师父同她说过,皇室中人都属马蜂窝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不得不防。
段峥听后有些懵。
他心说闺女咱们不是要让端王醒过来吗?怎么反倒给他嗅迷药呢?这到底是救啊还是害啊?
“爹爹帮我去门口守着吧,别有冒失的人闯进来。”
“不是要施针吗?难道不用为父在一旁辅助?”
“不用。”
“……”有种被嫌弃的感觉呢。
段老爹和江氏一样,对自家闺女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他转身走到外间去,方才放下次间的帐幔,便闻听里间有铃铛声响起。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便见一个像蜘蛛又不是蜘蛛,背上长着翅膀的红色小怪物跳到了端王的手腕上。
第134章 吃醋
噬冰蛊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良蛊,段音离本想将它从麒麟蛊的“虎口”中救了下来养着,谁知救是救下来了,养却没有养住。
才放进铃铛里,玉玲还没合上呢就被麒麟蛊一口给吞了。
麒麟蛊:这是我的窝!领土不容侵犯!
段音离直接上手去掰它的嘴,结果它竟不惜利用银丝将自己给包住。
麒麟蛊:阿离只能养我一个,不许你养别的妖艳贱货。
最终,噬冰蛊被麒麟蛊吃的连渣儿都不剩了。
段音离“啪”地一声合上玉铃铛,想着回家再好好收拾它。
段峥见内间没了动静方才走了进来。
端王还双眸紧闭的躺在榻上,段音离正将铃铛重新系回腰间。
之前段峥便发现闺女腰间的铃铛从银质的变成了玉质的,不过当时他并没有上心,只当是小女儿家爱美,为了搭配首饰和衣裙换的。
可如今看来,这铃铛并非一般的佩饰啊。
察觉到段峥的视线,段音离垂眸看了一眼,坦言道:“女儿就是用这铃铛治好的端王,但此事说来话长,爹爹若好奇,待回府后女儿再讲给您听。”
“爹爹不好奇。”其实好想知道啊。
段峥走近榻边,竟见之前还很痛苦的端王此刻竟安静了下来,不知是那迷药的作用还是成功将那蛊虫驱除体内的缘故。
这次他没压制自己的好奇心:“阿离啊,端王这便算是好了?”
段音离点头。
“日后还会再犯病吗?”
“只要不再瞎吃药就不会。”
“……哦。”段老爹莫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那他几时会醒啊?”
“他身子消耗极大,想来睡一会儿便会醒了,不过若要他立刻醒来也可以,扎两针就醒了。”
说着,段音离掏出银针便欲朝端王的人中上招呼。
却被段峥匆忙拦下:“诶!”
段音离停下手看他。
段峥帮她把银针收了起来,拉着她走出了内间:“让殿下好生歇息吧,蛊虫解了就好。”
说话间,父女二人来到外间,段峥打开殿门将皇后等人迎了进来。
皇后面色焦急的就往里冲:“如何?端王可醒了吗?”
做戏做圈套,段姑娘语气平静的说着不确定的话:“臣女已为端王殿下施针用药,按理来说殿下体内的蛊虫已死,想来稍候片刻他便会醒来的。”
“那你在此等着,待他醒后安然无恙你再出宫回府。”
“是。”
许是见端王果然不似方才那般眉头紧皱,痛苦不堪,皇后稍稍放下心来,对待段音离的态度也十分的和善。
她吩咐女官带段音离去前殿等,给她赐了座,还让人上了好些的小点心。
段峥就在旁边站着,这段姑娘哪能坐啊。
她乖乖站在自家爹爹身后。
不过那双小爪子却很不安分时不时伸向一旁桌上摆着的点心。
若是换了旁人如此,定要被笑话无礼的。
可她前有救治太后的功劳,后又对端王有救命之恩,自然无人敢说她的不是。
况她生的漂亮,即便贪嘴也是赏心悦目的。
在段音离已经将点心的一边都掏空了时,端王傅云苏终于醒了过来。
连同段峥在内的几名太医分别为他搭了脉,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端王殿下脉息脉息稳健,不似平日那般虚浮无力,证明他眼下已无大碍。
皇后听完这颗心才总算落回到了实处。
她看向段音离的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眼底甚至藏着一丝探究。
这丫头当真是个深藏不露的。
之前她只满心要给端王找一个家世显赫的王妃,可如今她却有些改了主意。
家世固然重要,可若是连最基本的性命都保不住,那要那背景庞大的媳妇有何用!
段峥虽然只是个太医,但这身份是可以提的嘛。
他既然能从右院判升到左院判,自然也就可以再从左院判升到副院使,直至院使。
皇后心想,今日他们父女俩医好了端王,明儿她就去陛下面前给他们请赏。
这后宫嫔妃如此多,今儿你头痛、明儿她腿疼,只要段峥能把握住机会,自己自然会助他平步青云。
实在不行,她就自己装个病然后假装被他医好,那他的功劳就更大了。
皇后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其实她原本比较中意抚远侯府的苏羽清,偏端王没有看上,她也不想媳妇还没进门呢,他们母子就先离了心,索性不如遂了他的心意换一个。
段音离浑然不知自己被皇后选定了当儿媳妇,确保端王安然无恙后她便回府了。
只是出了坤宁宫没一会儿,送她出宫的女官便因为什么事被人叫走了。
走之前,她随手招了一个路过的小宫女送段音离出宫。
那宫女沉默的在前面引路,段音离静静的跟在后面走。
越走越不对劲儿。
她被引进了一处用树篱修的迷宫。
那小宫女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段音离旋身往身后看去,便见有三条一模一样的通道摆在面前,肉眼看去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她来时走过的路。
不过若细看就会发现,中间那条路入口处的绿篱上缠着一条蜘蛛丝般的银线,正迎着风左飘右荡。
她自知自己记不住这皇宫的路,是以闲时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方才那女官一走,她便留了个心眼儿,不止以麒麟蛊的丝线做标记,还沿途洒下了一些带着香味的药粉。
双重保障,确保自己即使迷了路也能顺利找回坤宁宫去。
一边摸索着麒麟蛊的银丝往回走,段音离一边琢磨着是谁指使的那个宫女。
她倒不认为会是皇后。
否则女官被叫走,自己紧接着就被困在了迷宫里,这根本就是在不打自招。
可自己貌似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国师?杜家?
只是将自己引入迷宫而无进一步的举措,这不像是给自己下蛊的国师所为。
说白了,对方更像是想要捉弄自己。
段音离正想着呢,不妨思绪忽然被一阵雷声打断。
惊雷突响,狂风乍起。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雨势之急竟似下了尖刀一般,打的段音离的头隐隐作痛。
她想,她知道那小宫女将自己引进迷宫的原因了。
想来对方也是看中了今日的天色,知道若自己被困其中必然会被暴雨所侵,淋的像个落汤鸡不说,没准儿还会染个风寒或是冻出个别的病来。
段音离提着裙摆一路小跑,风大的似是要将她整个人托起来似的。
她甚至觉得自己每一脚都踩在了棉花上。
风雨大的离谱,连天地都变了色。
宫人都四处躲雨去了,满目的娇花绿翠被狂风摧毁,甚至有两棵树都被连根拔起。
段音离想她现在首要做的应当是找根柱子紧紧抱住,否则待会儿她的下场绝不会比那几棵树要强。
不过柱子没找到,倒是被她“捡”到了美男子一位。
“阿离!”
对方的声音透过风雨声传来,带着容易让人落泪的踏实感。
段音离眼前被雨水侵染的模糊一片,还没等看清楚就见一道水墨身影向自己跑来。
及至近前,她方才看清来人是傅云墨。
还没等说什么便被他搂进了怀里。
段音离也没挣扎,甚至担心自己被风吹跑还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撒手。心说这可比柱子抱起来舒服多了。
而傅云墨显然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被雷声给吓到了,忙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不怕,我来了。”
不远处的初一用力将剑刺入地面才能稳住身形。
虽然他很欣慰自家主子终于懂得占人家姑娘便宜了,但他还是想说能不能快点回东宫去?
两位主子互相抱着自然站的稳当,可他只有一个人啊!武功再高也干不过老天爷啊!
第135章 他小媳妇可太好玩了
傅云墨将段音离带回了东宫。
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他这里没有女子的宫装,又不能让她穿宫女的衣裳,只得拿了一套他的让她先对付着穿上,待她的衣服干了再换回来。
段音离本非在意这些的人,何况比起冒着感染风寒的风险穿着湿衣服,有干净的为何不换上!
她才不为难自己呢。
大大方方的接过衣服绕去了屏风后面,她三下五除二的将衣裳套上了。
当然,也只是套上了而已。
傅云墨的衣服于她而言又肥又长,像被装进了一个麻袋里似的。
而且男子衣物较之女儿家的不同,她没怎么穿明白,再加上衣服过于肥大,衣襟都移了位,她系的皱皱巴巴的,看起来略微有些狼狈。
勉强将腰带系上,她提着前后都拖在地上的袍裾自屏风后走出。
傅云墨听到声音拂开纱幔自次间走进来,瞧着她这身装扮一时愣住。
除了那张脸能看以外,其他的实在是有些好笑。
他强忍着想要上扬的唇角,努力摆出一副淡定的神色,可那映着烛火晶晶亮亮闪动的眸子却出卖了他。
他一出现,段音离只顾着看他没顾上看路,脚下不慎踩住了袍角,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
毫无悬念的被傅云墨接住了。
被他稳稳搂进怀里的那一瞬,段音离忍不住在想,电视剧里也不全是骗人的,原来摔了跌了真的会被接住啊。
不过一般不都是会亲上的吗?
他们怎么没亲上呢?
唉……就差一点。
段姑娘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说没亲上也没关系,好歹抱上了呀。
嗯……还是美滋滋的,像啃到了最香的一只鸡腿。
“阿离。”
她下意识抬眸:“嗯?”
“别光着脚到处跑,当心着凉。”说着,傅云墨忽然将人拦腰抱起。
“……我我我我没、没光着脚。”
她穿了他拿给她的袜子。
只是她鞋子里面都湿了,恐弄湿新的袜子她便这样走出来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将小脚一伸:“你看。”
“嗯。”
傅云墨没再说不许她光脚这样的话。
而是在心里盘算着,他小媳妇不爱穿鞋,日后得让人将寝殿里铺上厚厚的毯子,否则冻坏了她他会心疼的。
将人放到榻上,傅云墨握着她的手将人拉起:“站好。”
段音离乖乖站在榻上任他摆弄。
见他解了她腰间的锦带似是要帮她重新系,她顶着张大红脸结结巴巴的说:“还……还、还是让宫女来帮、帮我弄吧……”
她不知道,若傅云墨肯让宫女来帮她的话,方才便让她们进来服侍她更衣了。
但太子殿下会承认这是他霸道的占有欲在作祟吗?
不会!
他说:“素日都是初一跟在我身边,寝殿这一处宫人除了打扫其余之时并不踏足。
眼下外面风雨甚急,怕是叫了她们一时半会也不会过来。”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段音离不解。
他堂堂太子,竟还支使不动宫人?
傅云墨一边帮她将系错带子重新系好,一边又说:“阿离,我最不希望你把我当成太子看待,可偏偏是你时刻记着我身为太子的身份。
这宫中之人最该记着我是太子,可偏偏无人将我当成太子。”
言外之意便是,他们都无视我,全都欺负我。
段音离一听这话当时就心疼了。
心说原来小娇娇在宫里是个受气包啊。
一时热血上头,她坚定的对他说:“日后有我呢,我会帮你。”
给你撑腰!
想到方才在坤宁宫给国师泼脏水的事,她忙说给他听。
傅云墨听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阿离真厉害!”
帮她整理好衣袍,他示意她面向榻里坐在榻边,他拿了帕子帮她把湿发绞干。
段音离抱膝坐在榻上,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发,她原本环着双腿的手转而捂住了微烫的脸颊,声音闷闷的响起:“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阿离不喜欢我对你好吗?”傅云墨心说,我想拐你当我媳妇啊,不对你好对谁好!
“喜欢。”
只是——
“倘或我没有帮……”段音离的话音忽然顿住,视线凝在了眼前的帐子上。
傅云墨没听到后话,追问道:“帮什么?”
她摇头,指着帐幔一角悬着的东西问:“你怎么把它挂在这了?”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是她送他的那个木雕。
他给她绞发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问:“那应该挂在哪?”
“挂哪都不对啊。”这就不是该挂起来的玩意。
傅云墨谨慎的没敢搭腔。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阿离雕的这是个什么玩意,也不知是何用途,是以初时为了安置这个小宝贝,他在寝殿转了好几圈。
其实他原本想佩在身上的。
但那小宝贝上没个能拴绳子的地方,他又不舍得把阿离送他的礼物钻个洞,随便系着恐走路时不慎遗失。
最后决定像阿离那样悬于帐顶,这样既不怕丢,又能睹物思人。
可方才听阿离这意思,这小宝贝难道还有实际用途?
傅云墨用手拨弄着她及腰的发,看看哪里还没有擦干,不着痕迹的说:“那依阿离之见,我该把它放在哪?”
“当然是书案上啊!”
“……”竟是读书时用到的东西吗?!
是镇纸?
似乎小了点,而且质地也不对。
段音离见他迟迟不说话,心里便起了疑,转过身子看向他问:“你不会没看出来它是干什么的吧?”
傅云墨心慌面不慌,淡定道:“自然不会。”
“那你说它是什么?”
“是……”
“主子,姜汤熬好了,您和段姑娘趁热喝下吧。”初一的声音忽然响起,解了傅云墨的燃眉之急。
某位太子殿下难得良心发现的想,该给初一的菜里多加点肉了。
他将自己未穿过的新鞋套在了段音离的脚上,然后带她去次间喝姜汤。
他本想拿把剪子将段音离身上过上的袍裾剪短一点,让她穿的自在些,可在她频频踩到袍角,几次三番向前倾倒将额头撞到他的背上时,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愈发打消了帮她剪短衣裳的打算。
他小媳妇可真是太好玩了!
段音离不知道傅云墨有意逗她,勉强踩着那掉跟的鞋往前蹭,总算是“跋山涉水”的来到了桌边坐下。
初一将姜汤端了进来。
除了姜汤,还有各种各样的零嘴,比醉霄楼中的还要精致美味。
初一见段音离的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将自家主子吹嘘一番:“这点心都是我们主子特意命御膳房按您的口味做的,您一定会喜欢的。”
段音离看看尚冒着热气的姜汤,再瞧瞧摆了满桌子的点心,最终才将目光落到了傅云墨的身上。
其实她方才是想问他,若她当初没有帮他解蛊,也不曾答应帮他向国师复仇,那他可还会对她这么好?
但是当着初一的面儿,她便没再问一遍。
初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帮倒忙了,还在继续给自己挖坑:“姑娘您有所不知,方才我家主子一听说您进了宫,立刻就过去找您了。
若非十五消息传晚了,绝不会害您淋雨的。
主子连您送的东西都宝贝的紧,更不要说是您本人了。”
话至此处,初一似是想起了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眼睛一亮,指着里间道:“您瞧!连您送主子的木雕都被他挂在了帐子上呢!”
这话将傅云墨好不容易岔过去的话题又带了回来。
他冷冷的扫了初一一眼,心说菜里还加什么肉!吃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