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阿离是属麒麟的
段音离噙着笑,挽着步非念进屋。
段昭见一下子来了两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阿离!你几时回来的?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一声!”
“今日方回,听闻祖母病了,是以便先去看望她老人家了。”说着,段音离忽然看向准备悄悄离开的颜月婵:“方才在画锦堂已见着表妹了,怎么?你没同大哥说我回来了?”
颜月婵身子一僵。
她支吾了两声才吞吞吐吐的说:“我……我以为表姐想给大表哥一个惊喜,是以、是以未敢多嘴……”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呗?”
“婵儿不敢。”
说话间,有下人进屋来打扫。
余光瞥见颜月婵一身污秽的站在那便忍不住瞄了好几眼,活像把她也当成了脏东西准备扫地出门似的。
被那眼神看着,颜月婵只觉得颊边热辣辣的,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段昭也去里间换了身衣裳。
他倒是没吐自己身上,只是他向来爱干净,恐有什么味道。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三人方才坐下叙话。
段音离自是不想明晃晃的坐在这里碍眼,是以急匆匆的问了段昭一些问题便准备离开。
别说,还真没白来。
大哥就是大哥,心里明镜似的。
他说:“从前并不见这位表妹与我如何热络,可自打会试结束之后,她便有事没事在我跟前晃悠,殿试之后更甚。”
话至此处,段昭忽然顿了一下。
他看了段音离一眼。
颜月婵不知从哪听说他与阿离关系要好,偶尔言辞间竟总是拿她自己和阿离相比。
段昭恐段音离听了这话不悦,是以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
“她声称自己习的字不多,见我整日看书便想让我教给她。
我曾当着姑母的面儿提及此事,原以为像姑母那般明事理的人定会与表妹说一说道理,谁知她竟全然不管,还笑呵呵的让表妹跟我多读些书。
我恐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以没有贸然拒绝,想往下看看再说。”
“那大哥如今可瞧出那一家子是人是鬼了?”
“是有些不对劲。”
姑母姑丈那里倒是寻不出丝毫错处,可偶尔颜月婵言辞之间却极容易露马脚。
正是因此,一直以来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赶她走,就是想看看他们一家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想,颜月婵今日竟来了这么一出儿。
段音离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的听着段昭分析,等他几时说完了,她才笑眯眯的说:“颜月婵向大哥投怀送抱,可不光我瞧见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拿那个小眼神飞向步非念。
果不其然,段昭立刻就紧张起来。
步非念见段音离要走,便也准备跟她一起起身,却被她按住肩膀轻轻压了回去:“大哥明显是想向嫂嫂解释一番,怎好不听一言就离开呢。”
说完,段音离还拼命朝段昭使眼色,仿佛在说“大哥,快说快说,人我给你按住了,跑不了了”。
将人拦下之后,段姑娘这才带着伏月离开。
当然了,她只是从门口走出去,可紧跟着就猫腰藏在了墙根底下。
竹香院中的下人瞧着这一幕,都不禁低下头去,掩着唇偷笑。
他们心说王妃都嫁人多久了,怎么还跟个半大孩子似的贪玩。
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段音离可不管,她正听墙根听的来劲儿呢。
屋内。
步非念看了段昭一眼。
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轻言道:“好好的,怎么忽然吐了呢?可是身子不适?”
段昭摇头:“阿离说,我这是心里的病。”
“心里的病?”
“……除了亲近的家人,若有其他女子靠近,我就觉得恶心,控制不住的想吐。”
步非念听的微微发愣。
一靠近就觉得恶心?
可当日他们在云隐寺上定情,他就曾抱过她,并未见他有何不适啊?
段昭也想到了这一点,惊觉此事容易引起误会,他忙向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因为我能接受你的靠近所以才想娶你的!
纵然你与旁人一样接近我时我会吐,我仍旧想娶你,其心不变。”
可说完,他自己又似乎不大满意这个说法,皱眉补充:“不对……我的意思是,你与旁人不一样,我不喜她们接近我是以才会吐,但、但我喜欢你靠近我。
不不不止喜欢,我也、也想要靠近你的。”
段昭兀自急切的解释,没有注意到步非念越来越红的脸色。
他越说越露骨,偏自己还毫无所觉,羞的步非念微微侧过身去,竟连耳朵都是红的。
段音离扒着窗户看着眼睛都晶晶亮亮的,正替她家大哥着急,心说怎么还不把人搂进怀里时,却不防蹲在旁边的伏月轻轻扯了她一下,似是催促她离开。
段姑娘不解,只用气音问她:“怎么啦?”
伏月屏住呼吸,伸手指了指几步之外的地方,明晃晃的站着几只鸡。
段音离瞬间僵住!
不等伏月扛起她就跑,她直接一嗓子自爆了。
那个动静,就是段昭想无视都不行。
他和步非念匆忙从屋里出来,就见本该已经离开的自家妹妹正猫在窗根底下瑟瑟发抖呢。
段昭一时间又好笑又无奈。
他一边将段音离拉起护在怀里,一边吩咐下人赶紧将那些鸡鸭关起来。
原是近日天气日渐和暖,他便偶尔放它们出来走走。
若早知段音离今日回府,他早先一步就将它们圈起来了,哪会让她被吓成这样。
拍了拍她肩膀安抚她,段昭失笑道:“看你日后还闹不闹了。”
段姑娘眼泪汪汪的摇头。
被鸡吓了一跳,她这下也没心思偷看段昭和步非念了,乖乖被伏月拉走了。
回到画锦堂,正好江氏的酒酿圆子也做好了。
段音离一边吃,一边压惊。
解药已给老夫人服下,这会儿她又给她搭了个脉,见脉象恢复正常她才安心。
刚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老夫人便幽幽转醒。
她看着坐在榻边的段音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片刻后,她的眸子一点点暗了下去,有气无力的说:“老大家的……”
江氏忙上前:“媳妇在呢,您说。”
“阿离……我梦见咱家阿离了……”许是年纪大了,身子但有不适,心便也跟着没了盔甲:“小吉祥物似的,她啥时候回来啊?”
江氏和段音离不禁相视一眼。
段姑娘下意识来了句:“娘亲,祖母她老人家该不会是瞎了吧?”
江氏也被她说的心下一跳。
她试探着问:“老太太,阿离已经回了,这不就在您跟前坐着呢吗?您没瞧见?”
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朝段音离伸出手,在她脸蛋上掐了又掐,慈祥的笑着:“哎呦,真是咱们家阿离,原来不是做梦啊。”
段音离轻轻握住她的手:“不是梦。”
“哎呀,我好像还梦见阿朗了,他回来了没有啊?”
“已经给二哥传信了,想来在路上了。”
“那可得快呀,晚了怕是就见不着了。”
“……祖母,您的病阿离已经给您治好了,你要不坐起来感受一下,准保比您前几日有力气。”
这话说的老夫人一愣。
她沉默着感受了一下,果然发现身子不似前几日那般笨重,呼吸也畅快了不少,总之就是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也不像前几日蔫蔫的水米不进了,刚坐起来就嚷着饿。
段音离坐在边上陪她一起用膳。
老夫人看着她吃,自己也多用了一些,忍不住笑道:“咱家阿离莫不是属麒麟的,才一回来啊我这身子就好了,不是小吉祥物又是什么!”
第467章 夺嫡之争
段音离一听老夫人这话,趁势道:“我既如此能给人带来好运,不如祖母就随我去王府小住,您日日都能瞧见我,饭也能吃的香些。”
这要换了平日里,老夫人定然一口拒绝。
在这位老太太的眼里,生怕行差踏错一步给段家招祸。
可这次却不同。
见她明显犹豫,段音离便乘胜追击,将去王府小住的好处和留在段家的弊端都给她说了一遍,最终成功忽悠老夫人点了头。
而老夫人为啥会忽然点头了呢?
因为她惜命。
之前身子骨一直康健她也没觉得自己是那般惜命之人,同那些老姐妹聊天的时候还总劝人家“哎呀,像咱们这个岁数再活个一年半载的也就够了,活久了就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话说的挺无私的,但其实她比谁都希望长寿。
特别这次再一病,那心里就更脆弱了。
出门的时候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甚至还嫌不够:“鸳鸯,你去,再给我拿个厚点的斗篷。”
鸳鸯一脸为难:“老夫人,这已经是最厚的了。”
眼下已入春有段时日了,天气日渐和暖,不少人都已经把厚衣裳收拾起来了。
老夫人拢了拢衣摆,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最厚的啦,那也没多厚啊,看来明年得做个更厚的,否则风一吹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
“这风寒啊,可大可小,听说不久前李府的那老太太就是因为风寒不愈便归了西。”
鸳鸯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应是。
出门的时候,老夫人又说:“来来来,你们多几个人扶着我,免得我摔了。”
闻言,鸳鸯等人忙上前。
老夫人解释道:“你们听说没有,那王府的老太太就是出门不小心摔了个屁墩儿,人还没抬进屋里呢就咽了气。”
鸳鸯一脸无奈。
她心说老夫人您怎么竟关注别的府上的老太太怎么没的呢?
段音离在旁边瞧着老夫人惜命的这个架势,不禁觉得好笑。
其实她接老夫人去王府,一来是为了防着段仪他们,二来也是想问一问段家爹爹和谢家娘亲究竟有无可能是兄妹关系。
却说老夫人那边前脚刚上马车,后脚段仪便带着颜月婵和颜子曜从府内匆忙赶了出来。
段仪看向段音离,问:“好好的,老太太怎么要走呢?”
“祖母想我了,不舍得与我分开,便与我去王府小住。
等她几时住够了,我再将她送回来。”
“原来如此啊……”段仪似是明了的轻叹一句,可随即话锋却忽然一转:“阿离要尽孝这原没错,可你嫁的毕竟不是寻常人家。
便是你爹娘去小住怕外人都会说三道四,更何况是老太太,只恐背后说道的人就更多了。
万一因此惹得王爷不快,叫老夫人怎么能心安呢。”
“姑母多虑了。”
段音离压根不跟她多废话,丢下这几个字之后便上车回了璃王府。
她没什么耐心,恐再说下去就要忍不住给对方扎针了。
再说段仪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微垂的眸中眼神忽变。
差一点……就差一点!
倘或段音离不是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她再接着给老夫人下几次药,过不了几日她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自己毒死了。
谁知这个臭丫头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真是可恨!
*
段音离回段家忙活了这么一圈,傅云墨也没闲着。
他前脚回到长安城,后脚就盯上了楚王傅忻。
当日走时他就曾与景文帝有言在先。
若景文帝能寻到两全之法,既能杀了傅忻又不让太后难过自然最好。
若不能,待他回来可就没闲心顾虑那么多了。
傅云墨本以为,纵然景文帝顾念太后不会贸然对傅忻出手,可到底傅云竹还在长安城,依照他的为人应当不难寻个主意出来。
谁知,竟是他高看了他。
迎视上傅云墨轻蔑的眼神,傅云竹当即便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立刻就火了:“你那叫什么眼神!你行你上啊!”
后来傅云竹和景文帝就发现,傅云墨真行。
他让傅云竹暗中联络傅城,假意给他出谋划策,让他派人入宫刺杀傅忻,并将傅忻的死嫁祸给景文帝,以此来挑拨景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
傅城果然上当了。
结果当然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傅忻死了。
傅城的人结束任务后也没能跑得了,被羽林卫给抓了个正着。
景文帝假装被刺伤,对外撇的干干净净的。
屎盆子就这么正正好好的扣在了傅城的脑袋上。
亲儿子已死,养子又受了伤,太后恨傅城恨的是牙根痒痒。
傅云墨玩出这么一手,不可谓不阴险。
不过很快,景文帝就又愁起了别的:“经此一事,傅城只怕会藏的更深,想要抓到他就更困难了。”
傅云竹也若有所思的点头:“除了初见那次,他就没再亲自露过面,凡事均由下人代替,想要找到他的藏身之地还真是不易。”
说着,这父子俩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向傅云墨。
总觉得这厮一定有办法。
傅云墨原不想浪费工夫同他们胡扯,可想着小媳妇今日去平阳侯府看望她大姐姐了,他回府也没什么意思,便没急着走。
既然说到收拾傅城了,他便跟着掺和了一脚。
“傅城一贯能忍,但事关一个人,他绝对坐不住。”
“谁?”
“何人?”
抿了口香茶,傅云墨淡淡的丢出了几个字:“老六。”
此言一出,景文帝和傅云竹俱是一惊。
傅云墨当日回了长安之后,便已亲自将傅云苏和傅云黎的身世向景文帝言明。
之前之所以不让傅云竹贸然对景文帝坦白,皆因这两人的身世在信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若说的稀里糊涂,恐景文帝为此整日悬心。
如今傅云墨已归,便能将当日在南楚得知的一切完整道出。
是以今日听傅云墨提出利用傅云苏引傅城出面,景文帝并未有何不解。
只是稍有些不赞同。
傅云竹也是。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老六的亲生父亲,你利用老六去对付他,日后万一给老六知道了,他怕是后半辈子都难以心安。”
“他如何能知道?”
“这……”
“除非你们嘴没个把门的将事情说漏了。”
“……”
景文帝和傅云竹忍不住齐齐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个儿子(弟弟)聪明是真聪明,讨厌也是真讨厌。
沉默片刻,傅云竹幽幽道:“哪怕是瞒着他利用了他呢,也好过让他配合咱们。”
闻言,傅云墨扬眉:“我几时说过要他配合?”
“难道不用?”
“自然不用。”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这事儿告诉傅云苏。
直接悄悄弄死傅城拉倒。
只是要让傅城信以为真,这戏就得做足做全套,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景文帝向来信任他,自然由得他安排。
因此自当日开始,宫里宫外都开始传言,说皇后娘娘近来几次三番去央求陛下赦免端王,向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重见天日了。
而朝堂之上,朝臣猜测已久的夺嫡终于拉开了序幕。
景文帝果然没打算将睿王如今负责的事宜交还给璃王。
朝臣之中以平阳侯为首,余下有顾和、段辉等人纷纷提议应当让璃王重管相关事务,甚至连久不上朝的湘王都站在了傅云墨那边。
可惜,景文帝并不松口。
当日朝中闹的不欢而散。
靖国公瞅准了时机,觉得这是他站队的好时候了。
旧主已死,他不可能再继续单枪匹马的跟景文帝作对,但若能扶保一位皇子顺利登基,那他的功劳可和当日效忠傅忻不相上下。
第468章 他们没经历过傅傅的毒打
想起傅忻,靖国公不免一阵长吁短叹。
其实早年间,他就曾追随过献王。
后来献王暗中谋划的事情败露,他便立刻斩断了与他之间的一切联系,这才勉强保下了靖国公府,不过还是因此遭到了景文帝的冷待。
这些年,国公府势微。
景文帝虽不会对他们出手,但难保他的儿子登基之后也不会。
是以靖国公才决定另谋出路,与傅忻狼狈为奸。
哪知道那人那么轻易就死了。
实在是太草率了。
而今他投奔了傅云竹,希望这位睿王殿下能斗得过璃王,顺利的登基为帝。
正想着,忽见绿染由小厮引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规规矩矩的欠身施礼:“见过国公爷。”
“转一圈。”
绿染却没动:“国公爷定是在与小女子说笑。”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小女子乃是荆州节度使之女,又不是倚门卖笑的轻贱之人,士可杀不可辱。”
闻言,靖国公默然片刻,忽然拍手大笑:“哈哈哈……好好好,这才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节,万万要记住这一点。”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松,绿染也随之松了口气。
端着紧绷绷的手臂轻轻卸下,她暗道这位国公爷又是给她换身份、又是让她练习大家闺秀的一举一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可惜她是个下人,只有听从吩咐的份儿,没有发问的份儿。
意外的是,这次靖国公竟然告诉她了。
“这两日,我会安排你去见一个人。”
绿染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人?”
然后就被靖国公瞪了一眼。
她立刻闭嘴。
慢慢悠悠的收回视线,靖国公这才缓声道:“该是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绿染乖乖点头。
她想着人家是主子嘛,高瞻远瞩,说的话办的事肯定比她有道理。
后来跟着荆州节度使去见了靖国公口中提到的那人才知道,那老东西说的话、办的事还不如她呢,既无道理又不靠谱。
绿染僵着身子望着几步之外的男子,欲哭无泪。
傅云竹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心道这小丫头倒是不简单,之前还是无依无靠孤女一个呢,如今便成了荆州节度使的女儿了。
有意思。
荆州节度使在那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傅云竹压根没仔细听。
他只目不转睛的盯着绿染看,看的绿染心惊。
倒是那位节度使,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甚至还在不知死活的催促:“快,给睿王殿下倒酒啊。”
绿染生无可恋:“……是。”
“慢。”傅云竹抬手覆住了杯口:“本王酒量不好,恐醉了之后唐突佳人。”
一听这话,那节度使的笑容变的愈发荡漾:“殿下是怜香惜玉之人,可臣这个女儿在殿下面前哪里还算得上是香玉。”
言外之意便是,您随意唐突。
顿了顿,那节度使又道:“殿下您细瞧,可觉得小女像一个人吗?”
“哦?”
“殿下不觉得,她与段太医很像吗?”
“……是有些像。”
傅云竹心说,好家伙,之前碰瓷阿离,如今碰瓷阿离她爹,真是作死没下限啊。
见话题引到这儿了,节度使便赶忙将早已编好的原委细细道出:“其实绿染本非我亲生,而是在她小的时候捡回来的。”
傅云竹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杯中酒,心道看出来了,就你那个长相想生出同阿离相像的女儿,做梦都没可能成功。
“这孩子越长大越像段太医,是以我心里便犯了合计。
恰好后来又听闻段家曾丢过孩子,我便猜测,绿染有无可能就是段太医丢的那个女儿呢?”
傅云竹微垂着眸子,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若她是段家之女,那璃王妃呢?”
“璃王妃是谁,那还不是殿下您说了算。”
按照靖国公原本的计划,就是通过傅云竹的手段将绿染送回段家,挤掉段音离的位置。
如此一来,段府便成了他们的助力。
最好是能直接杀了段音离。
倘或璃王对她情根深种,那还不得立刻盯上同她模样相像的绿染,届时绿染将他操控在股掌之间,便等于被他们攥在了手心里。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傅云竹几乎听第一句就猜到了结尾。
他差点就笑出来了。
他们是真的没有经历过傅云墨的毒打还是连傅云墨毒打别人都没见过。
光是招惹他就够可怕的了,居然还想动阿离!
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傅云竹下颚绷紧,声音都透出一丝冷意:“你的意思我已明白,人,我今日便先带走了。”
“诶,好好好。”
“爹……”绿染不想去啊。
“爹什么爹!还不赶紧跟睿王殿下走!”
不等绿染再说什么,楠萧就过来扯着她往外走,甚至将人拽的一个踉跄。
那节度使瞧着,虽也心生疑惑,但并未多想。
事情进行的比他想象中顺利多了。
他不日就要回荆州了,赶在那之前还得向靖国公回禀一下今日之事。
殊不知,打从他一出酒楼,就被傅云竹的人给盯上了。
*
马车上。
绿染战战兢兢的跪在傅云竹脚边,整个人抖如筛糠。
其实深究今日这事儿,也怪她自己。
当日靖国公将她带回府上的时候,曾问起她的来历,她刻意引去了自己去过睿王府、见过睿王的事情,皆因不想让靖国公觉得自己无用。
哪成想,今日就来了这么一出儿。
傅云竹摆弄着方才从酒楼里给段音离买的小点心,随意问:“幕后主使是何人?”
“……是、是荆州节度使。”
“本王问的是,他的背后还有何人。”
绿染一僵,不知该不该说。
傅云竹也不急:“你最好想清楚,本王无意为难你一个孤女,可若是你与他们同流合污,那我就不得不收拾你了。
你不说,不代表荆州节度使也不说,可他要是比你先说了,那功劳可就是他的了。
至于你,届时我会把你交给傅云墨,他的手段我不知你可有耳闻,若有可以提前试想一下,若没有正好可以去体验一下。”
话落,他甚至不给绿染反应的时间,直接吩咐车夫;“去璃王府。”
单这四个字,瞬间吓得绿染没了魂。
她连连磕头:“我说我说,我都说,是……是靖国公。”
“呵,果然是那个老东西。”
“当日被您赶出睿王府之后,我便被他收留在了国公府……”绿染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想着自己说的详细些对傅云竹有用了,他便不会取她性命。
不料她话音方落,便被楠萧一把扭断了脖子。
绿染死之前眼睛还瞪的大大的。
傅云竹垂眸扫了一眼,竟忽然抬手覆在了她的眼睫上,轻声道:“这张脸长在任何人身上我都觉得别扭,初见之时饶你一命不过是见你无辜才放你一条生路。
如今你既已有了伤她之心,那便不能留你在世上了。”
说完,傅云竹收回手。
绿染的眼睛这才闭上。
楠萧问:“殿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去璃王府啊。”
“对,是得去璃王府,得把事情告诉璃王,否则他还不知道殿下您暗中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
要不你再告诉璃王妃一下,让她知道纵然她对您无意,您也仍旧对她有情。
说不定她一感动,这心里就……”
“楠萧!”傅云竹皱眉打断了楠萧的话,随即沉声道:“我说去璃王府,是给阿离送吃的去,今日之事不可在她面前提起。”
“……是。”
“待会儿你给她送进去,记住去了之后别胡说八道,撂下东西就回来。”
“……属下记下了。”
第469章 身世大白
楠萧心说,感情这回事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日后可一定不能像自家主子那样将一颗心都放在一个女子身上,还挖空心思的讨好人家。
那女子还能有宝剑好玩啊。
心里颇为不屑的想着,楠萧拎着食盒走到璃王府大门前。
才迈上一级台阶,忽然被人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
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找茬儿,刚想咒骂一声,不料回眸间竟看到一个模样乖乖的小丫头。
楠萧认得她,是璃王妃身边的婢女,好像是叫“伏月”。
撞了人,伏月乖乖的鞠躬道歉:“对不住。”
楠萧莫名就消了火气,怔怔摇头:“……没、没事儿。”
他偶尔便会来王府送吃的,伏月知道,这会儿又见他手里拎着食盒,她便直接接了过来。
楠萧想也没想就递给了她。
结果食盒刚到伏月手里,她打开就尝了一块。
“诶!”楠萧要拦都没来得及。
那点心还被伏月叼在嘴里,她懵懵的抬眸看向楠萧,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四目相对,楠萧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伏月还等着呢,他最终便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一句:“好、好吃吗?”
伏月点头。
一块点心吃完,才后知后觉的问:“我不能吃吗?”
“能吃能吃。”楠萧连连点头:“我……我就是特意买来给你吃的。”
“给我吃的?!”
“嗯嗯。”
“不是给我家小姐的吗?”
“……不、不是啊。”对不住了主子。
楠萧心虚道:“不全是给璃王妃的,那里有一半是我买给你的。”
一听是专门送给自己的吃的,伏月很开心,竟难得弯了下唇:“多谢你啊。”
乖乖道完谢,伏月欢欢喜喜的拎着食盒进府去了。
楠萧被她最后那个笑容笑的晕晕乎乎的,神思不属的回了马车上。
傅云竹照例问了一句:“送过去了?”
楠萧低下头:“……嗯。”
借主子的光追自己的媳妇,他可真是太机智了。
*
绿染一事,傅云竹虽然没有告诉傅云墨,但靖国公和荆州节度使“眉来眼去”的事情到底还是没能瞒过他,他心里明镜似的。
毕竟早在许久之前,段辉和平阳侯便已发现了靖国公的不对劲儿。
如今拔出萝卜带出泥,又扯出一个节度使,全是意外收获。
傅云墨可不兴那套“从长计议”,他喜欢快刀斩乱麻。
于是,荆州节度使返程途中不幸遭遇刺杀,当场身亡。
朝廷命官就这么死了,想也知道景文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立刻着人严查此事。
查来查去就发现,刺客貌似是靖国公派出去的。
顺着这条线往下追查,很快就发现原来节度使与靖国公之间早有勾结,如今不知因为何事闹掰了,靖国公恐其将两人从前做的那些事说出去,是以才先下手为强。
二人往来书信皆盖有私印,当真是抵赖不得。
这事儿查出来的太过容易,景文帝心里不是不犯合计。
但他会因为怀疑就放弃收拾靖国公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
靖国公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傅云竹早已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他。
既有反心,便当诛。
而且,朝野之中不乏有人看到过靖国公与睿王近来走的近,负责主审此案的官员又是璃王的人,怎么瞧这哥俩的梁子都像是结下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
这两人处处针锋相对,在朝中分庭抗礼,将景文帝气的不轻。
这日,景文帝竟硬生生被他们气的于朝上晕倒。
陛下一病,势必要有哪位皇子代为处理朝政,本该有些悬疑的走向忽然就明朗了。
因为傅云竹病了。
如此一来,朝中主事之人便只剩下了一个傅云墨。
这就有点让人忍不住要多想了。
偏偏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想让端王从宗人府出来去景文帝跟前侍疾。
说白了,侍疾是假,重获自由才是真。
傅云墨若不答应,难免落得个苛待兄弟、不近人情的名声。
可若是答应,日后便不好再把傅云苏送回宗人府了。
最终,他还是点头应允了。
谁知,傅云苏前脚刚出了宗人府,后脚就也病倒了。
群医束手无策,皇后急的终日以泪洗面。
太医们都诊不出他是什么病,有那脑筋转的快的便猜到这位王爷多半是中蛊了。
放眼整个长安城,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人下蛊的人,貌似就只有那位璃王妃了吧。
可她一口咬定自己治不了,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显然就是个说辞,不禁愈发让人怀疑一切都是他们夫妻俩搞出来的鬼。
如今宣王被幽禁、睿王病倒、湘王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宁王忙着收复南楚降军、端王生死未卜、成王外放在琼州。
这里面得有一半人是被傅云墨祸害成这样的。
朝臣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傅云墨下一步就要逼着景文帝写下退位诏书,他好自己登基为帝了。
殊不知他如今要做的,只是等傅城拿着盘龙蛊上门给傅云苏解蛊。
他一早便说过,傅云苏是他手里最后的底牌,也是傅城心里最后的指望。
他以傅云苏为饵,傅城即便心下怀疑也不得不冒险走一趟。
这几日他都在为了此事部署,段音离也不打扰他,自己玩自己的,今儿去趟康王府、明儿去趟太傅府、后儿再去趟公主府。
这一日天阴,段音离哪儿都没去,就在家待着。
段老夫人的身子被她调理的很好,整日吃香的喝辣的,看起来已比她初回长安时胖了一些。
这日祖孙二人坐在屋里翻绳玩,老夫人忽然说:“那日你不是问我,你爹除了你二叔、三叔和姑母之外还有无其他兄弟姐妹吗?”
“对呀,您说没有。”
“嗐……年纪大糊涂了,忘了一茬儿,后来才想起来。”
“难道真的有?”
“算是有吧,不过当年那孩子一落地就去了。”提及往事,老夫人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段音离收起绳子,安静的听她讲。
老夫人细细回忆:“我记得当年夫人生你爹的时候啊……”
“夫、夫人?!”段音离愣住:“我爹不是您生的吗?!”
老夫人笑着摆手:“不是不是。”
“那……”
“你爹的生母是段家的大夫人,我进门的时候是夫人给老爷纳的一房妾室。
后来夫人去了,我才被老爷抬为了正室。
其实不光是你爹,就是你二叔、三叔和你姑母,也没一个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不过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与亲生的一样。”
“他们都是大夫人所生?”
“那倒不是,你二叔和你三叔是另一个姨娘生的,姑母则是一个通房丫头生的。”
“……哦。”
“我记得呀,当年大夫人怀的是双生子,生产的时候遭了不少的罪。
那女娃一出娘胎就没了气息,当夜就让人抱走埋了。
若是还活着呀,你可不就要多个姑母了嘛。”
段音离愣住。
双生子、龙凤胎、弃婴……也就是说,谢家娘亲当真是段家爹爹的妹妹,只是当年出世便没了气息,家人以为她死了便将她扔了。
段音离从前在电视上看过,有些新生儿可能会出现暂时性窒息,予以窒息复苏的话是有可能救活的。
这么一想,一切都对的上了。
“阿离啊,你怎么忽然想起要问这些?”
“就是……就是闲来无事好奇,想听您讲讲从前的事情。”
“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记不清了,你若不问啊,我都想不起来了。”
这些年,风风雨雨都过去了,儿孙都已长大,还都这般出息,将来她到了地底下也有脸去见老爷和夫人。
第470章 有小娃娃啦
一直以来,段音离对待段老夫人都可以用“爱屋及乌”这四个字来形容。
她对她好,皆因她是段家爹爹的娘亲。
她本人与她感情并不深厚。
可直至今日听老夫人说起段家的过往,段音离才仿佛真正认识了面前这位老人家。
也真正开始,打从心底里钦佩喜欢她。
其实早年间,段家还扎根在凉州未入长安之前,条件远不似如今这般好。
段家的老太爷开了个医馆,规模跟如今的保和堂完全没办法比。
虽说吃穿不愁吧,但的确算不得大富大贵。
原本家里只有段老太爷和夫人,外加一个通房丫头。
至于老夫人,是后来才到的段家。
有一年闹瘟疫,她意外被段老太爷给救了,因着身世飘零、孤苦无依,最后便留在了段家伺候段老太爷和夫人。
后来再有的姨娘,也多是为报救命之恩才以身相许。
段家越来越热闹,日子也的确越过越好。
可惜大夫人当年诞下双生子伤了身子,病病歪歪的一直没能完全养好,后来生下段嵘之后便去了。
段老太爷思念发妻,不愿再娶,可家里不能没个女主子管事儿,是以便提了老夫人为正室,将孩子养在了她的膝下。
说起来,段老夫人也曾有孕过。
只是不巧,她怀孕那会儿正赶上要带段峥和段嵘,段辉的生母也刚刚难产而亡,几件事情加在一起,她操劳过度便小产了。
那之后,她就再没怀过孕。
谈及往事,段老夫人的眸中透着追忆。
她轻轻捶了捶自己盘着的腿,慢悠悠的对段音离说:“你姑母出世后不久,你爷爷便去了,我便与你姑母的生母一起经管这个家。
谁知后来,她也走了,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也没办法啊,日子还得照常过,孩子还得精心的养,否则愧对这一大家子啊。”
段音离轻轻按住她的手,然后手法娴熟的帮她按摩着腿:“苦了您了。”
老夫人摸着她的头,笑说:“苦倒是没多苦,那会儿家里有了些余钱,你爹和你二叔他们呢又听话,没怎么让我操过心。
就是偶尔看到他们会想到你爷爷他们,觉得他们走的太早,否则也能看到咱们家如今过的这么红红火火的。”
老夫人说段峥他们兄弟懂事听话,这绝非假话。
段峥是老大,自小就很有担当。
他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自己在这个家里要担当的角色,是以自幼便学习医术,想着能赚钱养家。
本来段嵘和段辉一样在读书想考取功名。
可后来他无意间得知家里的买卖经营不善,下人仗着老夫人是妇人又要管着一家子忙不过来便搞了一堆的烂账。
于是他弃文从商,想自己帮大哥多赚些钱,让弟弟能全心全意的读书考试,让妹妹日后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比起段峥和段嵘的早当家,段辉算是被娇宠的那一个。
正是因此,入了官场一道之后他便丢了风骨气节,努力想要往高处爬,一来是为了给季氏报仇,二来就是为了让家人过的更好。
至于他自己被人笑话是老舔狗什么的,他压根不在乎。
老夫人一脸欣慰,提及自己的几个孩子明显十分骄傲。
目光落到段音离身上,她的笑容就更浓了:“如今啊,音薇有孕、阿娆也有孕,就不知咱家阿离几时也能给祖母生个小重孙出来。”
段老夫人原是随口一说,却不料段音离忽然愣住了。
好像……她这个月的癸水还没来。
迟疑的看向老夫人,段音离默默给自己搭了个脉。
这一搭可不得了,她顿时便愣住了。
真的有孕了!
老夫人眼观鼻、鼻观心,脸上也是同款震惊:“阿离,真有了?!怀了?”
怔怔的收回手,段音离懵懵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顿时大喜。
也不觉得累了,也不怕自己染上风寒了,说下地就下地,忙的不行:“快快快,那个小伏月啊,赶紧扶阿离回屋歇着去。
叫人去宫里叫王爷回来,就说阿离有喜了。
再让人给我预备车马,这就送我回家去,快点快点。”
段音离不解:“祖母您急着回家去干嘛?”
“哎呀,当然是拜祖宗啦,这么大喜的事儿一定是祖宗保佑,我得回去上香。”
“……哦。”
段姑娘心说,这事儿难道不是因为您孙女婿卖力气吗?
*
老夫人前脚刚走,后脚傅云墨就回来了。
他抱起段音离回房,将她搁到榻上的时候莫名让段音离想起一句话:贵重物品,轻拿轻放。
她盯着傅云墨看了好一会儿,愣是没看出来他到底是高兴她有喜呢还是不高兴她有喜呢?
其实是喜忧参半。
小媳妇给自己生孩子,这换谁谁不乐意啊。
傅云墨心里自然也是开心的。
但并不完全是开心。
他对别人有多随意,对他家阿离就有多在乎,同样的,他也希望她在乎他。
可有了孩子,他们就注定不可能仅有彼此。
就像她的家人那样。
他在意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存在。
将人拥进怀里,傅云墨将下颚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阿离,这孩子出生后若是不听话,我可是会动手打的。”
顿了下,他问:“我们打起来了,你帮谁?”
段音离愣住。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躲过了“我和你爹同时掉水了你救谁”的问题,却没能躲过“我和孩子打起来了你帮谁”的又一个送命问题。
咽了下口水,她试探着问:“我……我能看热闹吗?”
话落,傅云墨那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当中。
孩子还没出生呢,天平已经歪了。
*
段音离这一怀孕,真真可谓是几家欢喜一家愁啊。
愁的是傅云墨,欢喜的是段家、谢家、长公主以及药王谷的各位师父。
甚至就连朝堂之上都因此变了风向。
几位皇子之中,除了宣王殿下有个小郡主,其他人可都没孩子呢。
倘或段音离这一胎生下个男娃娃,那可就是妥妥的皇长孙啊。
为此,朝中风向又变。
*
近日,宫中时有传言,说翠微山一代出现了苗疆人。
提到苗疆,似乎就会让人想到蛊虫。
为此,皇后亲自派人去寻。
人是寻到了,但那巫医不肯进宫给傅云苏解蛊,恐这个先例一开,日后难有安稳的日子过。
不过若是皇后肯将端王送出宫,他悄悄给他看看能不能医治倒还使得。
为了傅云苏能够保住性命,皇后无法,只得秘密安排傅云苏出宫。
为求掩人耳目,皇后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云隐寺。
如今长安城中人人都知道璃王的狼子野心,许是担心被傅云墨发现踪迹吧,皇后命其随行的人虽各个都是绝顶高手,但人数却不多。
那巫医如约而至。
一身黑袍戴着兜帽,还蒙了大半张脸。
他自山下上山,最终去了傅云苏所在的禅房,切脉之后他摇头:“恕在下无计可施。”
丢下这句话后便走了,安然无恙的下了山。
等皇后失望至极准备带着傅云苏回宫的时候,不想那人竟去而复返:“方才离开的路上,在下猛然想起曾在书中见过类似的情况,倘或娘娘信得过在下,在下可以一试。”
这声音与方才那人略微有些不同。
若非心细如尘又将注意力搁在他身上的人怕是必然注意不到。
皇后坐在傅云苏榻边看着他,不复方才的忧心忡忡,忽然朝他笑了。
对方一惊,返身欲走,却被迎面一把利剑刺中了心口。
与此同时,他手中之蛊已出。
第471章 傅傅又骗人
傅云墨沉眸看着他,手中宝剑又往前送了几分。
那剑上涂了毒,见血封喉。
而那蛊虫,也被麒麟蛊的银丝缠住,转瞬便失去了攻击力。
黑色的兜帽之下,是一双明显难以置信的眼睛。
浑浊又无神。
那是傅城的眼睛。
他冒死前来,最终也不算失望而归,毕竟真的死了,而且死的透透的。
他临死之前才反应过来,今日所有,不过是傅云墨为了杀他而布下的一出局。
就连他的亲生儿子,也是设局之人。
他不甘!
死不瞑目!
其实这就是傅城冤枉傅云苏了。
傅云墨玩出的这一手,傅云苏压根就不知情。
中蛊的确是真,但求医却是假。
从头至尾,都是为了引傅城现身设下的假象罢了。
傅城倒是也没有蠢透,还知道找个人先来试探一下真伪,见皇后的确是带着傅云苏来求医的,这才敢亲自现身。
可惜,傅云苏是真的,皇后却是假的。
是慕香易容后假扮的。
这会儿见傅城已死,她好奇的走过来拉下他覆面的黑巾看了两眼,发现他双颊凹陷,面色灰白,显然是大限将至。
怕就是傅云墨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他就在那,若不亲眼看着他死,难保他不会临死之前再作妖。
傅云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见他眼睛瞪的老大,料想他死之前定然还在琢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他偏不告诉他。
这样的人,就不该让他心里明明白白的死去。
就应该让他满怀不甘和遗憾,死了都不得安生。
一脚将傅城的尸体踢开,傅云墨走过去帮傅云苏解蛊。
回程的路上,傅云苏幽幽醒来。
见到傅云墨的那一瞬,他微微愣住:“三哥……”
“醒了便将药吃了吧。”
“我、我怎么了?”
“你中蛊了。”
“怎么会这样?!是谁给我下的?那父皇和母后呢?他们可有大碍?”傅云苏以为,若有人动手脚不可能他自己一个人中招。
殊不知,还真就是只有他一个人。
傅云墨垂眸,径自倒了杯茶喝,语气淡淡的说:“是傅城给你下的蛊。”
对于他的话,傅云苏不疑有他。
感觉到身下轻晃的马车,他又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回城。”
“从哪儿回的?”
“云隐寺。”许是懒得再费心思撒谎,傅云墨说完干脆闭上了眼睛。
傅云苏有眼色的没再多言,想着回去问问烟儿就知道了。
*
傅城一死,景文帝的病当即就好了。
他一好,立刻就有朝臣私底下向他告状,说在他染病期间傅云墨做的种种恶事。
有的真,有的假。
傅云墨之前布了那么久的一出局,自然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杀一个傅城。
他觉得如今在朝中,仍有傅忻和傅城留下的棋子,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试探出是人是鬼,若是鬼,便一起弄死拉倒。
自古以来,朝中便忌讳有特别大的官员变动,恐内政不稳,外敌趁机入侵。
可如今南楚已属囊中之物,景文帝动起手来自然不会客气。
于是,北燕朝廷进行了大换血。
相比之下,南楚那边就是实打实的真流血了。
傅云澜骁勇善战,一路带兵攻进了南阳城。
南楚皇室之中也不是没有那等刚烈之人,竟直接放了一把火来个玉石俱焚也不愿沦为俘虏。
葬身火海的,是南楚的一位公主。
傅云澜带着人赶过去时,就看到一抹烟青色的身影欲冲进着火的寝殿中,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冲过去将人拦住。
那一刻,怒火中烧:“你不要命了吗?!”
贺鸢时被他吼的一愣。
四目相对,她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好半晌,可最终竟一把推开他仍要往火海中去。
烈火浓烟之中,是一个翻滚嘶喊的男人。
瞧着样子,贺鸢时似是打算进去救他。
可火势太大,谁进去都是个死。
最终,傅云澜一掌劈晕了贺鸢时,这才顺利将人带走。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半日才被扑灭。
贺鸢时几乎是一醒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直到了被烧毁的宫殿前才缓缓停下。
曾经富丽的殿宇,如今已化为了一片焦土。
她跌坐在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她眼中盛的,是绝望。
傅云澜紧随她而来,见她如此失魂落魄,不禁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一旁有那有眼色的小太监立马上前:“启禀王爷,那是七公主。”
恰在此时,将士来报:“王爷,已经查明,那火乃是南楚的五公主放的,她本人也葬身火海,同去的还有禁军副统领,周倝。”
傅云澜音色微凉:“葬了吧。”
原来那个丫头方才不顾自己性命也要冲进去就是为了救那个男人。
她把他忘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傅云澜面上不懂分毫,走过去将人拉起:“人已死了,多思无益。”
贺鸢时默默流泪,并不吭声。
傅云澜只当她是心情不好不愿意说话,并未多想,只将人带走,命人好生照看伺候。
其中一名宫人便是之前告诉他贺鸢时身份的人。
那小太监的确是个机灵的,识时务,懂得抱大腿。
他以往便凭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揣摩圣意将各宫主子伺候的舒舒服服,如今南楚易主,他见了傅云澜依旧如此。
于是,当夜傅云澜便在自己的寝殿中看到了被裹在锦被中的贺鸢时。
她不知是被包裹的太紧有些热了还是为何,脸颊红扑扑的,眸中透着一丝水润,晕到了发红的眼尾。
傅云澜自幼长在军中,对宫中那些腌臜之事知之甚少。
他并未想到贺鸢时是中了媚药,只当她是担心入北燕为为奴为婢,是以想讨好他,便宽慰她道:“你无须如此。”
贺鸢时无措的摇头,粉唇微启,却无一丝声音发出来。
傅云澜瞧着,心念一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终日握剑的手便已经覆在了贺鸢时的颊边。
她的脸很热。
他的手倒是凉凉的,覆在颊边很舒服。
贺鸢时理智渐失,迷迷糊糊的就握住了他的手,小奶猫似的蹭着他的掌心。
傅云澜的眸子顿时一沉。
他不可抑制的要去想,若今日率军攻入皇城的人不是他,她可还会这般投怀送抱?
心里泛酸,他恐自己愤怒之下伤着他,抽出手欲走,却被她急急扯住了袖管,身上的锦被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落。
匆匆一眼,傅云澜便僵在了原地。
他方才沐浴完,身上清清凉凉的,让贺鸢时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傅云澜悬着手,一时竟不知该放在哪才好。
贺鸢时又没有经验,一头扎进他怀里全凭那股药劲儿撑着,这会儿只晕晕乎乎的在他颈间蹭来蹭去,却没有下一步举动。
男女授受不亲,傅云澜本该将人推开,可他僵在那里好半晌,最终却忽然抬手将人死死摁进了怀里。
“你别后悔。”
丢下这一句,傅云澜便猛地将人压倒在了榻上。
许是他体格太大压的她不适,又或许是他下手没个轻重把人弄疼了,贺鸢时下意识伸手推他,却被他掐着手腕摁在了枕侧。
可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动作,傅云澜忽然停下了。
他挪开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道疤痕。
他拧眉,拇指的指腹轻轻抚过:“怎么弄的?”
贺鸢时自然不会回答,还在跟条鱼似的不安的挣动。
傅云澜以为她是不想说所以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没揪着此事不放,想着明日找个宫人问问,看是何人欺负了她。
那伤口早已愈合,可他总怕她还疼似的,竟低头亲了一下。
第472章 一个粗人,一身蛮劲
傅云澜是在扒掉贺鸢时的衣裳,看到她的亵衣之后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脑海中,猛然想起了从前无意间听手底下的将士闲聊时说过的话。
他隐约记得他们说,秦楼楚馆之地多媚药,一粒下去,管饱烈女变荡妇,再低头看看躺在他身下的女子,的确不复大家闺秀的端庄持重,魅惑的像个妖精。
是有人给她下药了?
还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药,恐会临阵退缩?
傅云澜拉过她的双臂摁在头顶上,另一只手擒着她的下颚,定定的望着她:“你是要我,还是要我去帮你找太医?”
贺鸢时这会儿哪里还分辨得出他在说什么。
见她拼命挣动双手,傅云澜以为自己掐疼了她,忙松手。
下一瞬,一双藕臂便缠上了他的脖子。
她明明没开口,但这个举动对于傅云澜来讲,就是回答。
黑眸在一瞬间变的炙热。
他一把丢开碍事的衣裳,无甚经验的就对着人家姑娘的唇啃了上去。
傅云澜是真的不太懂这回事。
所有他知道的,都是以前行军时听其他将士说起的。
他觉得他们说,女子倘或被弄的舒坦了就会叫,可怎么他身底下的小姑娘躺的如此安静?难道他没让她觉得舒服?
意识到这一点,傅云澜心情稍有些低落。
男性的尊严瞬间崛起。
贺鸢时越是不吭声,他就越是使劲摆弄她,半是赌气半是讨好的想让她舒服。
可她咬着唇,一味摇头拒绝他,最后甚至哭了出来。
一见她的眼泪,傅云澜的确是心疼了,但也的确是气着了。
开始之前他有问过她的意思也给过她放弃的机会,是她自己选择走这一步的,结果都这会儿了她哭着闹着不肯给他碰。
想着她极有可能是在最后关头后悔,想为周倝守身如玉,傅云澜顿时心头火起。
他可不像傅云辞或是傅云苏那样是正人君子。
他是粗人,一身蛮劲。
脑子里的想法比身上的肌肉还要蛮。
见人家姑娘哭了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去哄,将人摁住就要。
那娇花怎经风雨吹折,哆哆嗦嗦的眼泪落的欲凶。
傅云澜不曾经历过男女之事,一时间只顾着舒坦了,并未注意到从始至终贺鸢时都没吭过一声。
直到人被他弄晕过去,他几次纾解暂缓了心中的那股邪火,他才意识到不妥。
满是老茧的手轻轻她被泪水晕湿的脸颊,他心说小姑娘虽哭的凶,可后来不是也主动搂着他了吗,他瞧她神色间不似不舒服的样子,可怎么就不叫呢?
这会儿人已歇下,他也不能扰人清梦把她弄醒问个一清二楚。
关键是这会儿她睡着他都有些蠢蠢欲动,若她醒了再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他怕是要生生与她折腾到天亮不可。
还是明日再说。
*
翌日天色方才蒙蒙亮,傅云澜便已醒来。
他有早起练剑的习惯,多年来未变,风雨无阻。
不过这会儿感受着怀中搂着的一小团,忽然觉得习惯可以变一变,反正都是活动活动筋骨、出一身汗,在榻上也一样。
有些滋味蚀骨销魂,令人贪恋。
可他这厢才把手伸进人姑娘衣裳里摸索一番,怀中的佳人便已幽幽醒来。
四目相对,傅云澜没在那双眼中寻到半丝昨夜的倾慕痴缠,满满皆是防备和惊疑。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贺鸢时整张脸血色褪尽,僵愣一瞬后她便猛地伸手欲推开傅云澜,可他纹丝未动,她自己倒是向后闪了一下。
浑身上下,处处都疼的厉害。
她扯着被子不住的往后退,眼底的震惊错愕渐渐变为了厌恶和恐惧。
傅云澜被那一眼刺的不轻。
他从未想过,刀枪剑雨闯过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自己,如今竟会被小姑娘的一个眼神给伤着了。
还真疼啊。
见事情都发展到这个份儿上了,贺鸢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傅云澜纵是心思再粗也发现出异样了。
他皱眉:“你不会说话了?”
贺鸢时瞪着他,没有反应。
她这会儿完全就是又气又怕乱了心神,否则她就会发现傅云澜这话值得推敲。
他问的是“你不会说话了”,而不是“你不会说话”,也就是说,他知道她从前是会说话的。
可北燕风头无量的皇子怎么会知道南楚宫中形同透明一般存在的公主的事情呢?
除非,他们从前见过。
贺鸢时一时沉浸在失去清白的绝望痛苦中,并未发现这一点,也就错过了与傅云澜相认的最佳时机。
瞧她这会儿哭的是真伤心,傅云澜便没再继续。
他径自下榻更衣,还一并拿过了贺鸢时的递给她。
他瞧她哭的厉害,难得转过心思开口问:“可要我帮你?”
回应他的,是贺鸢时气极朝他飞了个枕头。
他单手接住,虽有些诧异她的举动,不过并未着恼,只默默将枕头放回了榻上。
梳洗之后,下人摆了早膳。
他没吃,坐在桌边等贺鸢时一起。
她还坐在榻上哭。
这会儿是茫然的哭。
她想寻死,偏又怕疼,私心里也还是想留着这条命去见曾经的那个人,否则她早在被楚帝毒哑、挑断手筋后就自尽了。
可她已无清白可言,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她已经配不上他了……
*
贺鸢时到底还是没有自尽。
哭够了,洗漱更衣,然后径自朝殿外走去。
傅云澜将人拦下:“吃饭。”
看着拦在殿门口的侍卫,贺鸢时抿唇,随即乖乖的走回去落座。
饭已冷了,傅云澜叫人送来了热的摆在了贺鸢时的面前,他自己竟将那些凉的都吃了。
她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意外。
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
傅云澜是风卷残云,贺鸢时是细嚼慢咽。
偶尔有眼泪“啪嗒”一下落在碗里,她若无其事的拭去泪痕,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继续吃。
几时吃完放下筷子,她才发现对面的人在等她。
她垂下眸子,等着听他如何发落她。
在他眼里,大概是她处心积虑要爬上他的床吧。
可其实,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公公。
经过最初的惊怒之后,贺鸢时这会儿已经理清了所有的思绪,她不恨傅云澜,因为是她吃了媚药跑到了他的榻上。
而且昨夜她受药物控制,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是她主动投怀送抱的。
她不能要求一个人一定要做正人君子。
但她不是圣人,无法做到一丝怨怪也没有,她只能克制着内心所有的愤懑,不发泄到他的身上。
最该死的,是给她下药的人。
才这么想,便见那人一脸讨好的走进殿中,谄媚的笑容看的贺鸢时几欲作呕。
她紧紧握着茶杯,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砸到他脸上。
可她不敢。
她不知道傅云澜会不会像南楚宫中的其他人那样被这个小人蒙蔽,将他收为近侍,一切都是未知数之前她不能得罪对方。
不想,忽然有人将她的手和茶杯一并握住,朝着那名小太监狠狠砸了过去。
闷闷的一声,那名小太监顿时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傅云澜将她染了茶水的手往自己衣襟上随意抹了两下,随即冷声道:“拖下去砍了。”
话落,立刻便有侍卫进殿将人拖走。
许是恐他叫唤喊冤,其中一名侍卫竟直接一拳打了上去,竟直接将人捶晕了。
贺鸢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傅云澜看向她,问:“可解气?”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帮她出气吗?
未等她理出个头绪,便见太医自殿外走了进来,说是要给她治疗哑疾。
第473章 被彻底斩断了缘
那一刻,那一幕,贺鸢时觉得很可笑。
南楚未灭之时,阖宫上下不见有人想帮她治病,不曾有人好奇她为何一夜之间变成了哑巴,甚至有人压根不知道她变成了哑巴。
倒是如今,国破家亡,率众攻城的敌国皇子找太医来帮她治病。
贺鸢时神色戚戚的伸出手去。
她伸的是左手。
太医诊过脉后,一脸忐忑的向坐在旁边的傅云澜摇了摇头:“启禀王爷,公主殿下中毒已深,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话落,殿中明显冷了几分。
太医深深的低下头去,唯恐因此丢了性命。
傅云澜忽然拉起贺鸢时的右手:“她右手手腕有伤且软弱无力,可是手筋被挑断的缘故?”
太医战战兢兢的查看一番,最终点头。
“治不好了?”
“……这、这恕微臣无能。”
傅云澜沉眸,黑着脸挥了挥手。
太医如蒙特赦,忙背起药箱一溜烟的就走了。
太医走后,殿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贺鸢时抽回被傅云澜握住的手,想了想,还是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多谢】
一码是一码,旁人待她的好她总是无法轻易忽视,无论傅云澜对她的好是出于愧疚补偿的心理还是如何,她终归是领情的。
但也仅此而已。
指尖微顿,她犹豫了一下,又写了几个字。
【我能走了吗】
傅云澜目光如炬:“去哪儿?”
她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天地之大,可四处为家】
“既然四处皆可为家,何不留下?”难道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会比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更好吗?
这话说的贺鸢时微怔。
他让她留下?!
电光火石间,她忆起昨晚,脸色顿时变的苍白。
他想让她留下供他享乐?
抬眸对视上傅云澜黑白分明的眼睛,贺鸢时下意识否定了这种猜测,她总觉得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会是那般好色之徒。
何况她虽有稍许姿色,却委实没到令人贪恋痴迷的地步。
他若想要,想来身边定是不缺美人的。
收回手,贺鸢时不再继续写,只轻轻摇头。
她不要留下。
她要走。
“我不让。”
丢下这三个字后,傅云澜便起身离开了寝殿,留下贺鸢时一个人错愕不已。
南楚初降,傅云澜有许多的事情要忙。
南楚太子贺君忆为贺君州的人刺杀,没几日便薨了。
太子妃一片痴心,誓死相随,当夜便在太子府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了滔滔火海当中。
而罪魁祸首贺君州却不知藏在了哪一处,至今下落不明。
最后,竟便宜了南楚的五皇子贺君拂。
他先登基为帝,跟着又签了降书。
在南楚,他博了个“收拾烂摊子”的美名。
北燕那边呢,又为他作为傀儡签降书一事让他当了个闲散的异姓王,虽说爵位不可世袭,但只要他自己不作死便能锦衣玉食的过完这一生。
比起这位投降投的比谁都快的王爷,南楚的一些朝臣反倒显得有气节的多。
而傅云澜如今要做的,便是尽量劝和劝和他们,别让他们都死了。
能说会道这种事他可不擅长,是以景文帝特意让傅云笙来帮他了。
接到圣旨,傅云笙“哼哧哼哧”地从琼州赶来南阳,路上经过江夏还把傅汐鸢一道带来了。
在南楚宫中看到贺鸢时的时候,傅汐鸢眼睛都亮了。
这是她嫂嫂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嫂嫂吧?
她家兄长终于也学会出去拱白菜了!
不过很快十一公主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现,他们兄妹俩认定的人好像并不想当白菜被拱。
总想着跑。
这日傅汐鸢命自家兄长之命来陪她未来的嫂嫂说话解闷,想起贺鸢时口不能言,她便宽慰她说:“嫂嫂你别急,等日后你跟我们回了长安,哥哥会带你去见三皇嫂,她医术可厉害了,一定能让她开口说话的。”
谁知,贺鸢时听完这话却不见丝毫喜色,反而一脸担忧。
去长安?!
她不能跟他们去长安!
若去了长安,日后那人便找不到她了。
她要留在南阳城等他。
贺鸢时紧紧抓住傅汐鸢的手,目露哀求,拿起桌上的笔急切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近些时日,傅汐鸢日日都来找贺鸢时,两个小姑娘年岁相当,性子也相仿,彼此很是亲近。
反正比起那个一言不合就扛她上榻的人,贺鸢时更喜欢傅汐鸢。
【我不想去长安,我不能留在南阳城吗,纵然留在此地为奴为婢都好,我会乖乖听话的】
傅汐鸢看着白纸黑字,指尖微颤。
她原以为嫂嫂只是感情不及哥哥深厚,却没想到她原来是压根就不喜欢哥哥,竟然宁愿去给人为奴为婢也不愿待在哥哥身边。
哥哥是做了什么,让嫂嫂这么讨厌?
“嫂嫂……”
话刚开了个头,不妨傅云澜披甲持枪自殿外进来。
贺鸢时几乎是立刻将那张纸藏在了身后。
傅云澜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同傅汐鸢说了两句话。
妹妹是有眼色的妹妹,想着也许哥哥多陪陪嫂嫂他们的感情就会好了,于是她不顾贺鸢时挽留的动作,窃笑着走了出去。
还“砰”地一声关上了殿门。
贺鸢时:“……”
那一刻,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看到傅云澜在脱盔甲,几乎想拔腿就跑。
但她不敢。
之前有一日便是如此,她故作淡定的往殿外走,结果没两步就被他从后面抱起压到了榻上。
她真真切切的挣扎拒绝过,甚至打过他巴掌,拿簪子划伤过他的手臂,可这人跟头蛮牛一样,不说话,也不生气,但也不放手。
这会儿眼睁睁的看着傅云澜脱完了衣裳朝她走过来,贺鸢时揪着桌布,忍不住往后退。
可到底还是被他一把捞进了怀里。
这一幕,和他叫太医给她看诊后的当天夜里很像。
那时他也是这样,一言不发的闯进她的寝殿,理所当然的扒她的衣裳。
她那会儿还气的打他咬他,如今却似麻木了一般懒得再折腾,反正最后都一定会被他得手,总好过她毫无章法的挣扎竟误打误撞的让他更动情。
最后受苦的还是她。
贺鸢时心里想的倒是明白,可终归心里有一道线难过跨过,迷迷糊糊的仍在抗拒。
傅云澜从不管她的拒绝。
若要在意,他怕不是被气死就是被酸死。
是以索性抛开一切,就是要她。
他听手底下的人说,村里多是壮汉子留得住媳妇,让人舒坦了便不会跟人跑了。
傅云澜自我检讨过,他于此中之道没什么经验,难保不是初次弄的她不适给她留下了什么坏的印象,多弄两次让好印象把坏印象挤掉就好了。
就像他如今占着她的身子,日久天长,总会进到她心里去,让她彻底忘掉那个人。
为了取悦媳妇,傅云澜被傅云笙忽悠着从他手里买了不少避火图。
如今一一用到了媳妇身上。
可傅云澜压根没意识到,他跟一群大老粗打交道习惯了,听的都是什么乡野情事,可贺鸢时是什么人啊,再不受宠那也是公主啊,哪禁得起他这么折腾。
他以为的取悦,在贺鸢时眼中就是折辱。
是以他越使出手段,她心里就越抗拒他。
而他见她越抗拒,就越是去学新的招式。
周而复始,陷入了死循环。
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两个人僵持许久之后,一行人终于动身准备回长安了。
启程的时候,贺鸢时是被傅云澜抱上马车的。
他就是故意没告诉她行踪,恐她临出发的时候又哭,他总也不能当着三军将士的面疼她。
等贺鸢时后来醒来的时候,他们早已出了南阳城了。
终归……是被彻底斩断了缘。
第474章 班师回朝
傅云澜班师回朝,长安城中风波已过。
朝中更是一片新气象。
宣王被解了幽禁,重新回归朝堂。
睿王的病也是说好就好,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下朝时将一众朝臣都落在了后面,瞧着脚下生风的那个劲儿压根不像染病之人。
湘王也不再整日闭府不出,偶尔也在朝中露露面。
端王的蛊也解了,端王妃也被景文帝从天牢里发了出来,红光满脸根本不像坐过牢的人。
事已至此,有些脑筋转的快的大臣便明白了,虽说自古皇家多薄情,但终归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比他们这些外人要亲近的多。
这哥几个或许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但绝不至于闹到你死我亡的地步。
再等到朝中有人被景文帝寻了由头处死,大家一瞧发现死的都是那些蹦着高站队,还撺掇几位皇子夺嫡的,他们就更明白了。
这分明是人家一家子设的一出儿引蛇出洞。
再要看不清时势,等着他们的也是个死。
为此,朝中近来是风平浪静。
景文帝趁此机会复立太子,朝臣山呼万岁,赞他英明。
既重新成为了太子,按理说傅云墨和段音离便该搬回东宫去住,可惜这小两口在外面住的倒是稳当,迟迟不挪窝。
宫里的人去催了几次,都被傅云墨赶走了。
这位太子爷给出的理由是:“宫里拘束,我恐阿离待的不舒心,住在外面自在些。”
景文帝听后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
还是老生常谈的一些话:“不成规矩!”
傅云墨语气淡淡的:“规矩?要不您退位,我登基,儿臣重新立一下规矩?”
景文帝:“……”
自古以来多少年,怕是都没出个敢对皇帝说这种话的太子。
日后他驾崩去见了傅家先祖,竟都不知是该觉得丢脸还是感到骄傲。
景文帝对傅云墨,总是狠话说的对,可真正能落到实处的却没几个。
这次也是一样。
傅云墨为了段音离能随时回段家、能接她几位师父进府、能经常和符笑段音娆她们见面才不肯入宫,景文帝想着这也是为了他的孙子或是孙女能安然长大,最终还是默许了。
于是,璃王府就变成了太子府。
这些对段音离都没有任何影响,她依旧像平时那般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日子过的十分舒心。
傅云墨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并让她插手段家的人,他说他会解决的。
段姑娘向来对自家夫君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和信任,毫不犹豫的点了头,竟真的没再过问过段仪一家在段家的情况。
直到这日段音挽来太子府。
同段音离说话时欲语还休,含羞带臊,段音离心里顿时便“咯噔”一下。
她心说坏了。
瞧这样子,这小胖定是又春心萌动了。
其实依照段音挽如今这个年纪,是该谈婚论嫁了,可她这个招渣男的体质委实让段音离头疼,想着如今颜子渊还住在那府上,她就不免猜测这小妞是不是又被人几句话给诓骗了。
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被骗的不止段音挽一个。
是段仪和季氏提及想把颜子渊和段音挽凑一对,季氏并未拒绝,就连段辉也觉得这亲事不错。
颜家富庶,又亲上加亲。
段音离掐了一把段音挽的红脸蛋子,问:“你是不是对颜子渊芳心暗许了?你们俩已经勾搭上了?”
小胖妞瞬间炸了:“三姐姐你说什么呢!我不理你了!”
说完就气鼓鼓的扭过了身去。
段音离可不管那个,捏着她脸上的肉肉把人又转了过来:“问你话呢,快说。”
段音挽双手捂着脸,被欺负的惨兮兮的:“……没有,我们是清清白白的。”
正说着,便见傅云墨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看段音挽在,他心里便猜到了七七八八,坐在段音离旁边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意味深长的宽慰道:“别担心。”
言辞之间虽未提到段音挽与颜子渊的婚事,但其中深意就是指这个。
果然,段音挽这厢还没从太子府回段家呢,外面便已经热闹起来了。
原是颜子渊在畅音阁为了和人争一名戏子打起来了。
这世上自然没有那么巧的事。
和颜子渊争戏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傅云墨手底下的腊八。
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很快便传的人尽皆知。
段辉一听就不乐意了。
外甥虽亲,但也亲不过女儿去啊。
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往戏院酒楼钻,还跟人打架!还打输了!
这他肯定不能放心把闺女嫁给他呀。
段仪一家有心挽回,却被方才随大军还朝的段朗三言两语怼了回去。
段二公子如今可谓是今非昔比。
当日他脑子一热瞒着家里从了军,倒也不是为了什么报效朝廷的壮志凌云,他就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干点实事,日后能让家人放心的依靠他。
他也没想到参军之后那么快就要面临那么大的战役。
不过也得说段朗命好。
这般势如破竹的破国之战其实并不多,战役规模不大,但名声很大,含金量也就高。
此一役后,他被封为了正五品的偏将军。
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也在这场战役中崭露头角。
那就是步廷宴。
他被封为了右卫将军,比段朗高一级。
对此,段朗是心服口服的。
旁人征战是为了杀敌,步廷宴却好似自杀一般,全然不顾己身安危就凭着一股莽劲往前冲,甚至他用自己的身躯给很多人挡过箭。
段朗便是其中一个。
他们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也都知道彼此实际的关系,可谁都不曾将话点破过。
唯独有一次。
他们奉宁王之命抄小路去夜袭,和敌军交手的时候步廷宴帮段朗挡了一刀,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便同段朗说了一句:“你无须道谢,亦不必自责,是步家欠你们段家的。”
是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段朗出事。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步廷宴提起了段朗的身世,此后再不曾有过。
如今两人同回了长安城,就又像从前一样没了交集。
许是去战场上历练了一番,段朗如今性子比以往沉稳了一些。
当然了,那是对无关紧要的事情。
面对家事,他表现的比从前还要暴躁易怒。
得知段仪一家竟把颜子渊这样不入流的玩意儿介绍给他妹妹,他气的恨不得将他们扫地出门。
因着段昭和步非念婚事将近,他不愿大喜的日子里平添晦气才没有那么做。
段仪倒是懂得看眼色,很快一家人便搬去了他们一早在修缮的府邸。
可根据傅云笙向傅云墨提供的情报,颜家早在琼州时便已有败落之象,如今应当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手头早就不富裕了。
他们营造出一种颜家不差钱的假象,无非是想诓段家放下心防罢了。
殊不知,初时段家除了段音离,压根无人怀疑他们。
如今也不知是真心悔过还是为何,竟忽然承认了他们的境地,也不掖着藏着了,将他们之前在琼州之地的境遇悉数道出。
她口口声声说撒谎是不想老夫人担心,再不济就是没有面子恐被人瞧不起。
老夫人一听,更是心疼不已,最后开了自己的小金库给段仪拿了一些银子。
段峥是当大哥的,就段仪这么一个妹子自然不会不管,左右段音离如今已经出阁,日后用钱的地方不多,他和江氏一商量便也拿了些钱。
不算特别多。
毕竟他平日赚的银子除了养家都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哄江氏开心了,手头并不是十分富裕。
第475章 蹦着高作死
段嵘那边说话间就要给段昭娶媳妇,不像段峥这么没有后顾之忧,是以拿的少了些。
不过他私心里琢磨着,不若将保和堂的一个分号交给颜曜和段仪搭理,赚些银子便归了他们自家,正应了那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段辉一儿一女,一娶一嫁也都是花销,自然也不敢和段峥比肩。
这些银子加在一块虽未有千金万金之数,但也足够段仪一家衣食无忧的过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既已知他们条件不好,老夫人便让他们将府邸卖了,再重新搬回段家去住。
段仪表面上推辞,心里却乐开了花。
回到家里她将银票一放,嘴脸顿时就变了:“我就说老太太手里有钱,果不其然,这些年也不知填补她几个儿子多少!”
颜曜数了数银票,眼睛直放光:“这么多啊!”
“多?”段仪扬眉,语气轻讽:“你眼皮子倒浅,这就算多了?”
“确实不少啊。”
“要说我和你过日子就憋气,你仔细想想,那阿离嫁的可是太子,日后整个天下都是他们的,国库里的银子随便花。
阿娆嫁的又是个王爷,我听说那小王爷被她迷得更丢了魂似的,府里一个姬妾都没有,她如今又有了孕,日后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康王府的偌大家业还不都是她的。”
“这倒是。”
“这俩丫头都嫁的这么好,素日没个不填补自家的,你瞧瞧大嫂,整日穿金戴银、擦脂抹粉的。
我问起,她还撒谎骗我,说那些是大哥花银子给她买的。
呵,简直笑话。
大哥一个太医能有多少俸禄,日子不过了吗竟都拿去给她买那些劳什子。”
说着,段仪拨拉了两下银票,目露贪婪:“家家都富得流油,偏到了咱们这就抠抠搜搜的,这是打发要饭的不成!”
颜子渊也附和道:“隔层肚皮隔层山,娘亲终归不是外祖母亲生的,他们自然不会掏心掏肺的对你。
大表哥他们自幼皆在外祖母身边长大,讨个吃的喝的她岂会拒绝,待我们却不似那般亲热。”
颜曜看着儿女,忽然说:“段昭虽对婵儿无意,不如试试看段朗呢?”
段仪皱眉:“你糊涂啊,那一个大老粗和状元郎怎么能比呢。
再说了,如今天下一统、四海升平,今后仗都没得打了,段朗也就是当个偏将军不会再升了,婵儿跟着他能有什么出路。”
“你说的倒也有理。”
段仪叹了口气,目露深思。
其实最初来长安,她打的便是侵占段家家产的主意。
她先叫人弄伤了段嵘,自己顺理成章的接手了保和堂的生意,当然这并不是为了赚那些蝇头小利,而是为了树立他们一家人的声誉。
他们表现的不贪财,才能得到更多人的信任。
段仪素日见段峥他们几兄弟吵吵闹闹,彼此都似看不惯对方的所作所为,只当他们关系不睦。
原以为老夫人病重,这几兄弟必然会因为分家闹起来,自己也好浑水摸鱼,谁知真一出了事,三人竟都安分了下来。
紧跟着段音离便回了长安,迫使她不得不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如今只能用苦肉计,打亲情牌了。
想到段音离,段仪不禁打量着自家闺女,摸了摸她的脸:“咱们婵儿生的也不比别人差,不过是没赶上好时候罢了,不过你放心,娘亲一定会给你觅个好姻缘,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娘亲,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
“之前我闲逛曾到过太子妃出阁前住的梨香院,婢女说,太子妃曾几次交代过,那里不许人随意出入。
我因素日待那小丫鬟不错,她见凉月不在才让我进去瞧瞧的。
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有一处桌脚压着的地方地砖破了,底下竟不是青灰,而是透出了一抹黄。
虽只是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个地方,但女儿还是瞧见了。”
“黄?是土吗?”
颜月婵沉吟片刻,随即摇头:“不像,颜色比那要鲜亮许多,女儿瞧着倒像是……”
“像什么?”
颜月婵下意识四下里看了看,不觉压低声音说:“倒像是金子。”
话落,段仪等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金子!
那得是多少金子啊,竟然埋在了地底下?
颜月婵:“我回去之后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儿,原想再去仔细瞧瞧,可凉月已经回来了,后来再趁她不在过去,那小丫鬟便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再进了。”
“如此,便愈发证明事情有鬼。”
倘或屋里没藏东西,又怎会严防死守不让人进呢。
段仪眼珠儿转了几转,计上心来:“这事儿啊,咱们得这么办……”
*
屋顶上。
腊七悄然起身,将挪开了一条缝的瓦片又无声无息的盖了回去。
他跟在主子身边以来,见过不少作死的,见从没见过像这家子这样蹦着高儿作死的。
明明有好日子,偏不懂得过。
既如此,那便只好送他们上路了。
腊七飞身而走,回了太子府,将自己听到的事情禀报给傅云墨。
某位太子爷听后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是他告诉凉月,寻机让颜家人看到梨香院金子的存在。
鱼饵他放在那,吃或不吃,选择权皆在他们自己。
当然了,吃不吃他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
几日之后,颜家遭了贼。
段家人给他们的那些银票还没等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情急之下,段仪决定将计划提前。
颜月婵又想办法去梨香院试探了一番,经过傅云墨的授意,凉月故作不知。
确定梨香院正房的地下埋着金子之后,当夜段仪一家人便有了行动。
颜子渊本有些功夫在身上,趁着月黑风高潜入了段府,在几处主要的地方倒了火油,然后一把火把房子给点了。
趁着府中下人逃命的逃命,救火的救火,他趁乱去了梨香院,想挖些金子带走。
可惜才一进屋就被一早埋伏好的凉月一掌给劈晕了。
凉月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扭断了颜子渊的脖子,随即在梨香院的房前屋后倒上了火油,也点了一把火。
颜曜架着马车在段府后面的胡同左等颜子渊也不出来、右等也不见人影,不禁有些慌了。
正赶上金吾卫夜里巡逻,见他行迹鬼祟便欲上前盘问。
他心里害怕,便弃车跑了。
因着担心颜子渊的安危,翌日天还没亮,段仪便和颜曜带着颜月婵上门了,嘴上说的是听闻段家起火之事不放心来看看。
老夫人和江氏她们那些女眷已经被残空他们迎进了当日买的大宅子。
段峥他们几兄弟则是留下处理后续事情。
段仪四处都没瞧见自家儿子,不禁愈发担忧。
这三口人不约而同的往梨香院的方向走,眼睁睁的看着凉月指挥人从地底下起出了好些金砖。
颜家人眼睛都看直了。
大壮扫了一眼,心说眼馋吧,可没有一块是你们的,你说气人不?
他指挥着太子府的下人将砖整齐的摆在车上,经过颜家人时还不忘说一句:“麻烦让让,耽误我们搬金子了。”
有一个瞬间,这一家人甚至忘了颜子渊还下落不明。
偏他们都不能在段府大张旗鼓的找,否则就暴露了昨夜他前来段府放火的事情。
偏偏这时,十五还在旁边一惊一乍的来了句:“呀!这咋有具烧焦的尸体呢?”
段仪听得心惊。
她忙去看,可那黑乎乎的一具焦尸哪里认得出是谁。
大壮也附和道:“该不会是有人盯上了太子妃的金子,故意放火来偷,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烧死了?”
十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那也太蠢了。”
段仪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在地。
第476章 一到夜里就不当人
段仪前脚晕倒,后脚傅云墨就顺势给她下了毒。
颜曜见她情况不好,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便趁着段仪昏迷不醒之际将府邸给卖了,然后拿着银子连夜离开了长安。
当然实际上并没能走得了。
人还没到城门口呢,就被傅云墨的人给扣下了。
但在段仪和颜月婵还有段家人眼中,他就是卷了钱跑路了。
没过两日,段仪便两腿一伸咽了气。
旁人只当她是急火攻心,可实际上她却是毒发身亡。
老夫人他们以为段仪是气颜曜和颜子渊父子俩不管她们母女二人,兀自拿了钱去逍遥快活,殊不知她气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颜子渊已经死了。
直到最后咽气前,段仪的眼睛还睁的老大,明显是不想死。
她还有事没了呢。
段仪对段老夫人的怨念,由来已久。
她生母是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去的,那会儿她已经大了,懂得很多事了,是以后来被养在段老夫人膝下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可段峥他们几个却是自幼养在段老夫人跟前的。
是以她以为,他们几个是他的亲生儿子。
先入为主,日后她看段老夫人做什么都觉得她偏心她几个儿子。
不过多是一些小事。
段仪从小便被她生母教的有些小心眼儿,知道在那个家里她得巴着几位兄长和老夫人,是以从来也不敢表现出来。
直到她出阁。
她一直觉得家里条件很好,给她备的嫁妆怎么着还不得堵了门口的街市。
结果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上花轿的时候段仪都是黑着脸的。
在她眼里,大哥行医赚钱,二哥开着药铺,他们家早该钻的盆满钵满了。
可她又哪里知道,她想的那个数根本就不切实际,怕是知县老爷家嫁女儿都未必能拿出那么多嫁妆,更何况他们那等人家。
老夫人将他们拉扯到,老太爷留下的那些积蓄已经不多了。
段仪出阁那会儿段峥也方才行医赚钱没多久,日子虽不紧巴,但那些嫁妆已经是在他们能力范围内给出最多的了。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再说段嵘虽在做买卖,可赚钱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加上他接手药铺的时候满手糊涂账,他是慢慢填补了亏空之后才从不赔不赚到有了些气色。
只是这样的事并没有人告诉段仪罢了。
一来念着她是家里老幺,受宠就行了,哪里需要去操心这等烦心事。
二来便是不想她担忧。
怎知,他们一番好意却是养出了一匹白眼狼。
后来段仪顺利嫁入颜家,一开始什么都好,可往后日子稍有不顺心,她便又开始在心里埋怨老夫人,怪她给自己找了那么个人家。
颜家举家搬迁,她远远的去了琼州之地,日子过的好了,她倒是不再想起自家了。
直到如今。
她在琼州之时无意间听人提起,说皇三子带着媳妇来了琼州又走了,还说那皇子妃是长安段家丢失多年的闺女。
她这才猛然想起,之前的确是有收到段峥的书信,说是当年丢的女儿找回来了。
段仪惊讶于段家如今竟这般飞黄腾达了。
是以在眼瞧着颜家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之后,她便起了来长安投奔的心思。
哪能想到,银子没得到多少,竟是生生将一条命都搭了进去。
直至咽气,段仪也没来得及交待后事。
颜月婵哭肿了一双眼睛,心里将一切都怪到了段家头上,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她如今孤苦无依,还得指望这一家人呢。
颜月婵忍一时之气,倒不是为了给家人报仇什么的,她只是单纯不想和段家人撕破脸,想仰仗他们嫁个好人家。
当然了,傅云墨不会让她如愿的。
当日设计毒害段老夫人,虽是段仪动的手,但那一家子都参与其中,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这人留着就是个祸害,早去早好。
于是某日,琼州之地来人,说是奉颜曜之命来接小姐回家。
来人奉上了颜曜的一封手书。
颜曜在信中说,当日之举实属无奈,如今他也没脸再回去见段家人,但不能放任女儿不管,是以要将人接回去。
老夫人虽气这人没有担当,但也不能拦着人接女儿。
不过想着他当日既然能抛下段仪她们母女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是以老夫人有些不放心。
倒是颜月婵自己,蹦着高想回去。
这会儿就显出段家的女婿会来事儿了。
傅云墨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命人将颜月婵送回琼州,确保将她交到颜曜手中,还会叮嘱琼州之地的官员,多多关注她的情况。
倘或颜曜待她不好,便及时回他,他再让人把她接回长安。
老夫人听后这才安心。
段朗也说,他会跟傅云墨的人一起送颜月婵回去,免得叫人以为他们家人不重视她。
瞧着孙子、孙女婿一个个的都这么贴心,老夫人笑的十分欣慰。
殊不知,她那位孙女婿早已和孙子通过气儿了。
段仪一家的所作所为,段家的这群小辈除了段音挽无人不知。
这个傻姑娘,想着颜月婵如今没了娘亲,便将对方觊觎她多时的首饰送给了她,想着她能开心一些。
不过颜月婵注定没机会戴了。
*
前前后后这些时日,傅云墨陆陆续续的送走了颜家人。
段音离那边倒是也没闲着,正忙着研究贺鸢时的哑疾呢。
自从知道贺鸢时就是当年与药王谷无缘的那个鸢时之后,二人关系倒是愈发亲近,贺鸢时有事没事便往太子府跑。
其实她特别想求段音离帮她逃离长安。
可几次来太子府,她都没能表露心意。
她恐阿离为难。
见贺鸢时又是一副愁思难解的模样,段音离一边吃着零嘴一边问:“鸢时你怎么啦?不开心啊?宁王他待你不好吗?”
听段音离提到傅云澜,贺鸢时不禁一僵。
傅云澜对她好吗?
平心而论,其实不算差。
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凡事都可着她的心意来,纵是她伤了他他也不会责怪她,说是纵容也不为过。
可那是白日。
一到了夜里,他就不当人了。
近来她见宁王府中下人进进出出,似是在为了什么喜事忙碌。
她估摸着是傅云澜班师回朝,景文帝给他赐婚了。
如今那王府后院之中只她一人她过的倒还算安稳,他日主母进府,未必会有她的好日子过。
即便是为求保命,她也得尽快离开。
“鸢时?”
恍然回过神来,贺鸢时轻轻摇头。
既不是傅云澜的问题,段音离便只当她是在忧心自己的嗓子,是以宽慰道:“你这哑疾虽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全然好不了。”
闻言,贺鸢时抬眸看向她,眸光微亮,似是在问她“当真吗”。
段音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放心放心,有我呢。”
她掰了掰手指头,口中嘀嘀咕咕的说:“鸢儿说你与宁王的婚事至少也得等到下个月,下个月的话……苦萓草已经长出来了……”
话音一顿,段音离问贺鸢时:“鸢时,你与宁王的婚期具体是下月多少?”
她只知是下个月,却不知到底是上旬,中旬亦或是下旬。
却说贺鸢时听她此言却愣住。
婚期?
她与傅云澜的婚期?!
段姑娘刚拿起一小块点心要吃,不妨贺鸢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中盈满了惊讶和疑惑。
点心掉到了地上,段音离看了一眼,然后才将视线挪回到贺鸢时的脸上:“怎么了?难不成你还不知道你与宁王要成婚了吗?”
第477章 傅傅的药涨价了
不知道吗?
贺鸢时心说,当然不知道啊!
根本就没人告诉过她!
见状,段音离“呀”了一声,双手掩住了唇:“糟糕,那我不是把宁王精心准备的惊喜给说破了?不该不该,实在是不该。”
眼珠转了转,段姑娘将注意打到了贺鸢时的身上:“鸢时,你能假装不知道吗?”
贺鸢时还在出神。
她原本以为,傅云澜对她不过是像对小猫小狗那样逗着玩,却没想到他竟动了娶她的心思。
可她不能嫁给他啊。
也不想嫁给他。
她还要回南楚去呢。
眸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贺鸢时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没了反应。
二人正是无话间,傅云墨从外面走了进来。
贺鸢时微微颔首,起身告辞。
段音离望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一弯秀眉轻轻蹙起:“傅云墨……鸢时好像不想嫁给宁王。”
傅云墨摸了摸她的肚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她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嗯。”
“是谁啊?”
“傅云澜。”反正上辈子是。
这辈子应该依旧如此,否则她当日不会拿着那个面具发呆。
得到傅云墨肯定的回答,段音离心中疑惑反而更甚:“既然宁王就是她的心上人,那如今她要嫁给他应当开心才是啊,怎么闷闷不乐的?”
傅云墨轻轻摇头。
别人的闲事,他才懒得管呢。
阿离如今已经有孕,留给他独占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想到什么,他说:“祖父说,让我们晚点过去吃饭。”
“好啊。”
他们俩近来是越来越少在府中用膳了,总是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
自从谢景重和茯苓回到太傅府之后,谢家终是热闹了起来。
段音离曾私下里引荐茯苓和段峥见过面,也叹起过二人之间可能会有的渊源。
他们兄妹二人也相认了。
但这事儿仅限于谢家一家子知道,段家是全然不知的。
一是时隔多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解释起来甚为麻烦。
二是一旦段峥和茯苓公开相认,那段音离就不能以“认了谢景重和茯苓为义父义母”为由继续叫他们爹娘,得改叫姑母姑丈。
为了不让江氏和老夫人承受打击,他们都没准备认回段音离。
按照谢家人的说法就是,只要一家人无病无灾的在一起,叫什么都不重要。
不过段音离也不想委屈谢家爹娘,是以和谢景重一商量,便管他和茯苓叫“爸爸妈妈”。
旁人不知这是何意,好奇问起时,谢景重只说和爹娘是一个意思,不过是他昏迷不醒的那十几年梦到别处的孩子都是这般唤爹娘的。
众人虽觉得新奇,却也没多想。
自此之后,段音离去了谢家便叫爸爸妈妈,去了段府便叫爹娘,去了公主府便唤公主娘亲和驸马爹爹。
当然了,她只在没人的时候才那么唤顾和。
毕竟顾和与长公主尚未成婚,只是隔阂已消。
其实这位顾大人早年间便对崇宁长公主有意,而且他是在误以为长公主对他有意后进行的自我攻略。
结果自我攻略结束,他却恍然发现他只是一个替代品。
也不能说是替代品。
崇宁长公主对他并无折辱之意,只是单纯因为他长的像先驸马是以对他施以援手,也不曾提及让他留在公主府供她取乐这样的话。
顾和不过是惊觉自己想歪了心思,年轻气盛过于骄傲,是以才渐渐疏远了长公主。
后来他如愿考取功名,在朝堂之中平步青云。
他有去找过长公主,言说,若她不嫌弃,日后他可以照顾她。
那会儿她是怎么说的来着……她不嫌弃,但无须他照顾。
公主府内的男宠不少,可偏偏不能多顾和一个。
因为旁人要的或是钱财或是权势,唯有顾和想要的是长公主的心和情。
她给不起,便拒绝了。
顾和伤心,二人之间便就此断了来往。
而这落到百姓口中,却变成了是长公主以强权压人逼顾和同她在一起,最终逼的顾和对她退避三舍,再无接触。
而今二人频频联系,百姓瞧了不禁感慨,只道是顾大人这朵高岭之花终是被尘埃所染。
殊不知,是他自己蹦着高一头扎进了土里。
*
这日在公主府混完饭吃,段音离和傅云墨坐着马车回府。
结果意外在家见到了傅云澜。
这可真是稀客。
傅云澜是来找傅云墨要人的。
当日他一回长安便听他说楚帝其实没死,尚在他手中,只是那会儿傅云澜刚回来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忙,腾不开手收拾楚帝。
如今得闲了,他就准备给他媳妇出气了。
傅云墨扬了扬眉,另给他指了条道:“人在谢府。”
闻言,傅云澜起身便走。
傅云墨在他身后懒懒的补充一句:“你可得去快点,人八成要不行了。”
这都多少日子了,纵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傅云澜神色微变。
可随即他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脚步又是一顿。
回身看向傅云墨,余光瞥见一旁的段音离,他沉声道:“借一步说话。”
段音离抿唇,明显因为不能听到八卦而感到郁闷。
然后傅云澜便见傅云墨低头对她说:“我听完回来告诉你。”
傅云澜:“……”
这两口子永远有本事让人意想不到。
傅云墨负手往旁边挪了两步:“何事?”
沉吟片刻,傅云澜似是将什么置之度外,近乎孤注一掷一般压低声音道:“傅明朝与我说……说你这有什么药……”
“哈。”傅云墨轻笑出声。
傅云澜脸色顿时一沉。
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一丝窘迫。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愿意向傅云墨低头。
可都这么久了,他一碰她还哭,偏她又不会说话,是以他担心是他做得不对害她疼了。
至于说贺鸢时哭是不是因为心里不愿意,这位王爷却不这么觉得。
心里不愿意应该早哭呢,怎么每次都是进行中哭呢,是以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他操作不当,可这玩意他又没办法找别人练手,找她练她又哭,那就只能想点能让她不哭的法子。
正好那日他无意间听底下人聊天,说傅明朝的媳妇是他抢回去的,一开始人家姑娘一百个不乐意,可如今孩子都生下了,小两口过的甜甜蜜蜜的。
傅云澜也亲眼瞧见了,段音娆还给傅明朝擦汗呢。
是以他明里暗里的问了一下,傅明朝也果然上道,立刻就明白了,贱兮兮的笑着让他来找傅云墨要药。
傅云澜也是没想到,他这个看似清心寡欲的三哥居然懂得还挺多。
“傅明朝已与我说过价钱了,钱给你。”说着,傅云澜将一沓银票递给傅云墨。
这位太子爷打眼一瞧,慢悠悠的丢出一个字:“少。”
傅云澜眸光微动,默默收回去了两张。
傅云墨皱眉:“我是说你给少了。”
傅云澜:“……”
傅明朝和他说的就是这个价格啊!
许是猜到了他心底的疑惑,傅云墨淡声道:“粮食都涨价了,如此千金难求的药岂能还是从前的价格?
你若诚心想要,算你便宜一点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件事要你点头。”
“什么?”
“日后十一的婚事,倘或她自己愿意,你绝不可干涉。”
傅云澜眉心狠狠一跳。
本来他就没打算强行干涉鸢儿的婚事,她要嫁的人只要她喜欢便是,他不会因为他看不上那个人就搅黄她的缘分。
可不知为何听到傅云墨这话,他总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他这是在为谁铺路呢?
第478章 有辱斯文了一夜
目光坦荡的迎上傅云澜的视线,傅云墨反应淡淡的,反复在说:“我不过是作为兄长关心妹妹的婚事,任你如何看都问心无愧。”
不过这种假象也就只能偏偏傅云苏那种实诚人。
傅云澜半点都不会信。
他又掏出几张银票,和方才的那些一起递给了傅云墨,凉声道:“鸢儿的夫君,端看她自己心意。”
他自是会帮她把把关的,但绝不会仅凭自己喜好就横加干涉。
傅云墨轻笑着收起银票。
那副乾坤尽掌的嘴脸看得傅云澜莫名火大,总觉得自己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当中。
而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傅云墨无缘无故提及傅汐鸢的婚事,确然是有所图谋。
但他也不过是想提早准备而已,并非是将所有人、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前几日,他无意间得知傅汐鸢经常同段朗来往,恍然想起自己这位大舅哥至今还未娶妻,他家阿离又向来是个护短的,他恐那二人真看对了眼儿,偏段朗又没入傅云澜的眼,是以今日才有此一言。
傅汐鸢若当真对段朗有意,自然皆大欢喜。
若没有,他也没损失什么。
*
不日,段昭与步非念大婚。
段音离怀着孕也要跟着凑热闹。
段家上下喜气洋洋的。
围观的百姓更是左一层、右一层,提起段昭都忍不住感慨当初那么痴傻的人如今竟成了这般风流人物,功名利禄和娇妻美妾都有了。
当然了,娇妻是步非念,美妾也是步非念。
武安侯夫人之前为女儿挑选陪嫁的时候,还特意选了两个老实本分的,想着即便日后承宠也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
谁知步非念听闻“陪嫁丫头”一事,先是一愣,随即竟轻轻摇头:“算了。”
武安侯夫人不解。
待到细问,步非念却说什么都不肯多言了。
知道自家二女儿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侯爷夫人也就没再坚持,只当她是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
殊不知,步非念的打算就是没有打算。
段昭面对其他女子的情况她看的明明白白,纵然她大度的不会吃醋拈酸,怕是他也无福消受,更遑论说她这会儿只是想起便已经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了。
私心里,她甚至很庆幸段昭对旁的女子没有杂念。
可另一边却又忍不住担心洞房之时他会否能承受的了。
这事儿装在步非念心里许久,一直不敢向旁人吐露,随着婚期越近,她心里就越发焦灼。
直至今日上了花轿。
一路吹吹打打的进了段府。
拜过天地之后,她和段昭被送入了洞房。
掀盖头、喝合卺酒……所有该做的都做完之后,段昭便出去招待客人了。
步非念便在房中歇着。
直至窗外夜幕渐降,段昭才带着酒气回来。
身后还跟着素日交好的一群人。
以平阳侯府的七公子符禄为首。
他们原是来闹洞房的。
结果刚走到门口,还没等进去呢,就被凉月给拦了下来:“天快黑了,诸位公子请回吧,我们家大公子和少夫人也该安寝了。”
符禄他们自然不愿:“诶,小丫头,我们可是来闹洞房的。”
“我家小姐交待过,今日不许闹洞房。”
“你家小姐?”有人喝的醉醺醺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你家小姐是谁啊?有本事让她出来见我!”
“哦,我说错了。”
那人以为凉月是意识到不该阻拦他们,谁知她话锋一转,淡声道:“不是小姐,是太子妃。”
不妨听到“太子妃”三个字,这些人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太子妃倒是不可怕,漂漂亮亮的,听说还十分听她兄长的话,可架不住太子殿下可怕啊。
再则,纵然太子殿下也不可怕,可既然太子妃有言在先,他们也不敢造次。
洞房没闹上,一行人略有些失落的离开。
段昭望着他们勾肩搭背的身影,想想阿离连这个都帮他考虑到了,不禁摇头失笑,随即稳步走进房中。
屋中婢女已退,唯有步非念一人端坐在榻边。
身边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显然在他没回来之前她就如此打发时间来着。
他抬脚朝里间走去。
步非念起身相迎:“回来啦。”
“嗯。”段昭在距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我喝了些酒,恐身上有酒气熏到你。”
本该沐浴后换身衣裳再来见她的,只是一来符禄他们催着要来看新娘子,二来他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想见她,是以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来了。
步非念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叫人备水吧,我帮你。”
她说着,便上前欲帮段昭解开身上的腰带。
段昭不觉一僵。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怒光灼灼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原本随意垂着的手也无声攥成了拳头。
若这会儿步非念抬头看就会发现,段昭整个人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当然了,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脸蛋红扑扑的,只是因着低头的动作是以没让段昭瞧清楚。
衣裳脱到一半,手忽然被段昭握住。
步非念下意识抬头看向他,眼底盛满了疑惑。
段昭又咽了下口水,声音发紧的问:“念念,我身上酒气可重?”
步非念眨了眨眼,懵懵的说:“还好。”
“难闻吗?”
她轻轻摇头。
其实她的确不大喜欢酒味,可莫名的,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段昭,她就不觉得讨厌。
她原以为段昭有此一问还是像方才那样恐酒气熏到她,谁知他竟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问:“那……那我能先抱抱你再去沐浴吗?”
步非念微怔,随即脸色愈红。
虽羞,却仍轻声道:“我们……已经成亲了呀。”
重音落在了“已经”两个字上。
段昭一喜,伸手慢慢将人拥进了怀里,动作间透出一丝小心翼翼的感觉。
原本只说要抱一下,可抱了许久都没放手。
搂了一会儿,又无师自通的寻了香唇去亲。
迷迷糊糊的被段昭推倒在榻上时,步非念这才恍然明白,段昭口中的“抱”貌似和她理解的“抱”不是一个意思。
身上忽然一凉,步非念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要遮。
段昭分神看了她一眼:“念念,怎么了?”
“这样……有、有辱斯文。”
段昭指尖一颤。
想着自己的确是激动之下有些孟浪了,于是忙补救:“那我们盖上被子,可好?”
步非念红着脸点头。
可被子是盖上了,而且盖的严严实实,可眼睁睁的看着段昭钻进了被子里,步非念觉得他们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掩耳盗铃”。
后来,被子终是被嫌弃的丢开了。
两人有辱斯文了近一夜。
*
同样的夜里,太子府。
段音离坐在榻边缝着小衣服,傅云墨坐着个小板凳给她洗脚。
梨花窝在矮榻上拨拉着玉铃铛和麒麟蛊玩。
屋子里静谧的透出一丝温馨。
最后一针落下,段音离举着手里的小衣裳给傅云墨看:“锵锵——”
傅云墨抬眼一瞧,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异色,随即面色如常的称赞道:“阿离真棒,从来没做过活手艺都这么好!”
对于他小媳妇,傅云墨向来不会吝啬溢美之词。
段音离听完就笑了:“真的吗?”
傅云墨一脸认真的点头:“当然是真的,不止手艺好,而且选的那花样也妙。
造型如此独特,日后穿出去绝对会与众不同。”
说真的,他看这么半天愣是没看出来那图案是是个啥。
段音离:“嘿嘿,那好,等孩子出生了就可以穿了。”
“……”
嗯?孩子?
等等!
给孩子穿的?
不是给梨花穿的吗?!
第479章 太子该纳侧妃了
对于想把自己亲自动手做的衣裳往孩子身上招呼这件事来讲,段音离可谓是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但这也都是被傅云墨给惯的。
她当初还不这样。
或许是被他吹捧的时日太久,以至于她有些混乱忘了自己真正的手艺。
又或许是当真应了那句“一孕傻三年”,她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腹中的孩子身上,对旁的事情关注度就没有那么高。
反正如今的段姑娘就是,明明手艺那么普通,却又偏偏那么自信。
她整日倒是被傅云墨哄的开心,却难为了那些朝臣,自打她有孕以后心思就没停过。
如今太子妃只有段音离一个正妻,又正赶上她有孕不能跟傅云墨行房,这么大好的机会有不少大臣都想送自家闺女去争一争。
他们不知道傅云墨宠段音离吗?
知道。
但他们始终不相信同为男人尤其是将来的皇帝会专宠一个女人。
有些大臣家中有适龄的女儿就有点坐不住了,拉帮结伙的暗中勾结,捅捅咕咕的暗示景文帝应当给傅云墨寻觅侧妃了。
景文帝为此也有些头疼。
傅云墨曾明确向他表示过,这辈子都不会纳妾了。
但朝臣所言也甚合情理,他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愁的头都快秃了。
这日傅云墨进宫,景文帝便试探着说了一句:“老五婚事将近,朕也解了一桩心事。
原想着一起给他物色两名侧妃,谁知这臭小子还不乐意,真是不识好歹。”
傅云墨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但那个眼神就仿佛在说“我看不是老五不识好歹,而是您太爱多管闲事了吧”。
景文帝对他这个眼神有些不满。
心说就不该为他这破事操心。
于是翌日在朝堂上,再有大臣话里话外的提及太子侧妃的事情,景文帝是这么说的:“太子说自己心里有数。”
这话有些模棱两可。
你说是太子同意纳妾了吧,似乎是这样。
可你要说太子不肯点头呢,好像也没毛病。
有那个自以为是的人,便像寻个门路探探口风,最好再能疏通疏通其中关节。
于是段辉就成了香饽饽。
按理说,段辉是段音离的叔叔,他肯定是希望自家侄女盛宠不衰,那些大臣原不该异想天开的以为他会帮他们。
可还是那个问题,朝臣不认为傅云墨会一辈子死守一人。
既然早晚都要纳妾,那何不选一个跟他们亲近些的。
是以讨好段辉成了一些人首先要做的事情。
在那些人眼里,段辉这种毫无立场的老舔狗肯定一切以利益为重。
毕竟有前车之鉴。
有人就说了:“当日太子妃与太子殿下的婚事就没多少人看好,背负着那样的卦言又被幽禁多年,搁谁谁也不能放心将孩子嫁过去。
可段辉就一蹦八丈高同意这门婚事。
再后来,康王妃和小王爷。
听说那段家上下也是鲜少有些同意,那府上的老夫人甚至打算带康王妃回凉州去了。
结果就是这位段大人,乐呵呵的等着吃侄女喜酒。
他那个人啊,只要给点好处,他什么都肯干。”
其余的人被其说的心动,纷纷摩拳擦掌向段辉。
段三叔呢,也果然没让他们失望,一顿饭吃下来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至于说回府晚了被季氏拎着鸡毛掸子抽那就是后话了。
总之酒桌上侃侃而谈,让人觉得这事儿十拿九稳。
不料一扭脸他就给人家穿小鞋。
次数一多,倒是没人敢往他跟前凑了。
*
那俗话说的好,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大臣心说既然迂回的办法不好使,那不如直接去找太子殿下,保不齐太子殿下一看到人就动了想迎进府里的念头了呢。
于是不知从几时开始,宫宴之上不时便有闺秀献舞。
舞跳完了,大臣将自家闺女好顿夸。
傅云墨竟也破天荒的跟着夸。
大臣原以为送女进太子府的事儿有戏,谁知这位太子爷竟话锋一转,来了句:“堪配成王啊。”
不远处好不容易回了长安的成王:“……”
他就进宫吃口饭,怎么就又被人给盯上了?
更让人郁闷的是,他还没说话呢,那位大臣竟似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忙说:“小女资质愚钝,哪里配得上成王殿下,还请太子殿下勿要玩笑。”
成王嗑着瓜子的手一顿,觉得自己受到了二次伤害。
又有一次。
依旧是宴上献技。
这次甚至都不等对方说话,傅云墨就先开了口:“李家小姐端庄持重,实乃长安闺秀之楷模,正好父皇也许久未曾选秀纳妃,不如就趁此良辰成其美事?”
话落,景文帝和那名大臣还有那位小姐的脸都绿了。
傅云墨这话实在是不合时宜。
纵是平常百姓也轮不到儿子插手老子的后院,更何况是皇家!更何况是在这般场合下!
实在是有些不妥。
但你若说他犯了什么罪吧,又不是。
就这样,他时不时给人添堵却依旧能全身而退。
*
那二计还不成,就再再生一计。
偶遇。
这日傅云墨下朝回府时,听到街上乱哄哄的,似乎是有个醉汉唐突了哪家小姐。
小姐和婢女瞥见不远处驶来的宝盖马车,提起裙摆就往这边跑。
结果距离马车还尚有些距离,便被侍卫用刀柄杵倒在地,几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脖子上:“大胆!何人意图接近太子殿下?”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闺秀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又疼又怕,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傅云墨淡声吩咐了一句,竟让人将那名醉汉就地正法。
他当时说的是:“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非礼女子,若不严惩,日后邪风一涨,长安城的女子还有何人敢上街游玩!”
这话说的是相当漂亮,引得一旁围观的女子纷纷拍手叫好。
至于说他纵容侍卫伤了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倒是也没什么太在意。
百姓心说那车里坐的可是太子,将来的皇子,任谁都能横冲直撞的跑到跟前去那将来遇到刺客怎么办,防着点也是应当的。
要怪,也只能怪那位小姐自己倒霉。
*
接连几次行动都失败之后,朝臣们歇菜了。
不知是不是他们太过敏感,近来总觉得太子殿下看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
而且之前呼声比较高的几位闺秀如今莫名其妙的病了,让人不得不多想。
轻松解决完此事,傅云墨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出了宫。
他没回太子府,而是去了醉霄楼。
那里有人在等他。
是傅云黎。
当日傅云墨和段音离回到长安后,傅云黎放了心便又带着玄月走了,如今是接到了傅云墨的传信才又赶了回来。
他放下茶,折扇“唰”地一声甩开,开门见山的问:“找我来有何事?”
“老头子想见你。”
闻言,傅云黎扇风的动作一顿。
傅云墨口中的“老头子”指的是谁,傅云黎心里一清二楚。
他合上折扇,他若有所思道:“当日在南楚我便已说过,我与他们没有相见相认的必要。”
不是不可以,但大可不必。
傅云墨扬眉,语气随意:“我不过是在中间传过话,见或不见全在你自己。”
话落,傅云黎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之后,他才问:“只他一人?”
“只他一人知道你的存在。”
这事儿,还无人告诉皇后娘娘。
一来是恐走漏风声被傅云苏知道,二来也是恐傅云黎不愿相见给她平添烦忧。
这是景文帝的意思。
沉吟片刻,傅云黎抬眸,折扇轻叩掌心:“如此……便一切有劳了。”
第480章 兄弟不齐心,意外断了金
傅云黎最终还是见了景文帝。
就在璃王府。
景文帝是见儿子之前激动、见儿子当时激动、见儿子之后还激动。
他自然是不想就此与傅云黎分开的,想让他认祖归宗,光明正大的留在长安。
可如此一来,傅云苏的处境便会变的很尴尬。
手心手背都是肉,景文帝不禁犯了难。
傅云黎原本见过他之后就要离开长安的,是他以“让他偷偷见皇后一面,否则是为不孝”之由暂时将人留了下来。
可见过皇后之后,人终归还是早走的。
“唉……”
数不清是今日景文帝第多少次叹气了。
鄂清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试探着说:“陛下若有何为难之事,何不与太子殿下说说呢?”
“太子?”
“嗯。”鄂清点头,给他分析:“太子合该为您排忧解难,况他有勇有谋,想来一定能帮您顺利解决眼前的难题。”
鄂清心里补充:主要是够坏啊。
景文帝恍然:“对呀,朕怎么把太子给忘了。”
这个儿子,弯弯肠子最多,若他出手,肯定会有万全之策。
“快,去召太子进宫。”
“是。”
鄂清低头应了一声,忙去殿外吩咐。
陛下传召,人原该没一会儿就到了。
可事实却是,景文帝折子都批完了,傅云墨才姗姗来迟。
有求于人嘛,景文帝也不好拿乔,并未计较他来的晚的事情,开门见山的对他说:“你看云黎和老六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
景文帝急急追问:“什么?”
傅云墨却不吭声了。
他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景文帝,仿佛在说“哪儿那么容易告诉你”!
景文帝抿了抿嘴,勉强压下想打人的冲动:“什么要求,你说。”
不就这点意思嘛。
果不其然,他说了这话之后,傅云墨才继续道:“儿臣眼下也什么所求,便先欠着吧,日后儿臣有需要了自会来找您。”
景文帝:“……”
说白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想要的,但不占点便宜就心刺挠。
若换了从前,景文帝肯定吐口唾沫就是钉。
可如今他也学坏了。
管他是什么要求呢,就先答应下来呗,日后照不照办再说,反正当儿子的都耍心眼,他这个做老子的也不能太落后。
结果出乎景文帝意料的,他还是落后了。
傅云墨一指御案:“父皇既然答应,便拟个旨吧。”
老子到底还是没玩过儿子。
生活不易,景文帝叹气。
等把便宜占尽了,傅云墨才语气淡淡的给景文帝支招:“父皇所忧虑的,无非是认回云黎之后,老六无法自处。
单单是这个想法,就错了。”
“怎么说?”
“谁说云黎回来老六的身份就一定会瞒不住?”
“可……”
“您直接说皇后娘娘当日怀的便是双生子,只是孩子一出世便被傅城安排的人抱走了,目的是日后让他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不就行了。”
话落,景文帝和鄂清齐齐愣住。
看着傅云墨云淡风轻的表情,两人不禁在心底感慨:要说坏,那还是你坏啊。
别说,这法子还当真可行。
如此一来,一个儿子不用走,另一个儿子仍旧可以安然自在的过日子。
景文帝这边因为想出了主意而欣喜不已。
不料,傅云黎却不乐意。
诚然,傅云墨出的这个点子是极好的,可当年之事全凭几人一张嘴,朝臣听后心里岂能不犯合计?
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愿旁人为他如此奔波受累。
傅云墨听完他的理由,轻飘飘的丢出了两个字:“矫情!”
说完就走。
傅云墨会这么对傅云黎,可景文帝却不会。
他思来想去,最终将傅云墨编的那个瞎话告诉了傅云澈兄弟几个,准备发动他们一起说服傅云黎留在这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里。
几人虽意外,却也都接受的很快。
皇家自古多隐秘,尔虞我诈之下孩子被弄丢一个两个的实乃平常之事。
连傅城那个原本已死之人都出来活动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尤其像傅云辞和傅云苏这种格外看重家人的人,一听说竟有兄弟流落在外,只恨不得立刻就让人将“傅云黎”三个字加在玉牒上。
傅云黎的存在,知道的人毕竟不多,恐事情未有定论便走漏了风声,几人见面一事是慎之又慎。
最后,依旧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太子府。
傅云竹给出的理由是:“老三与其早已相识,有他在中间当桥梁,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楠萧听了却不抱什么希望。
他心说主子您见过桥梁有说话的吗?
再则,他也对自家主子的说辞表示怀疑。
他心说主子您确定不是为了趁机见太子妃一面吗?
不过他并没有拆穿自家主子就是了,因为他也想趁机见伏月一面。
嘻嘻,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
太子府。
傅云笙看看手持折扇的傅云黎,再瞧瞧端坐在旁边的傅云苏,精于算计的脑子里写满了疑惑。
这长相是双生子?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基本上是毫不相关。
当然,傅云笙这话有夸大的成分在。
平心而论,傅云黎和傅云苏的样貌是有相似之处的,但若说是双生子,却委实有些牵强。
段音离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双胞胎也分同卵和异卵,而异卵双胞胎长大后就是有可能出现比较大的差异,但这没办法具体给别人解释。
即便是真的,说出来也像是胡编乱造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胡编乱造。
而且傅云墨的胡编乱造向来极容易骗过世人。
他看着傅云黎,一字一句道:“是傅城利用蛊虫给云黎改头换面。”
闻言,傅云黎微微垂下眸子。
傅云笙下意识追问一句:“他为何要那么做?”
原因甚至都不需要傅云墨解释,傅云苏自己就开始脑补了:“云黎与我样貌相似,若放任他在各处走动,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这一点。
若想隐秘的谋划造反之事,便要清除掉所有引人注目的可能。”
傅云笙怔怔的点头:“哦。”
傅云苏转头看向那张如今与自己只有两三分相似的脸,神色动容。
可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原想说他受苦了,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于是他问傅云墨:“三哥,我与他谁大?”
“他。”
“那便是皇兄了。”傅云苏起身朝傅云黎施礼,跟着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皇兄,想来这些年你收了不少的委屈,苦了你了。”
“……无妨。”
“如今苦尽甘来,咱们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
看着傅云苏眼中迸发出的热情,傅云黎移开视线,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傅云墨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当日在南楚初见,傅云黎便说过一遍这番话。
后来与景文帝见面,他又说了一遍。
如今见傅云澈几人,又又又来了一遍。
他头一歪,额角正正好好的抵在了指尖,温热的指腹一下下的点着额头,看似听的认真,实则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傅云黎这番言论,表现的倒很是认真。
除了傅云竹。
他时不时就瞄上傅云澈两眼,看得后者是一头雾水。
傅云澈心说老二这是干啥呢,眼睛抽筋儿啦?
见自己如何暗示傅云澈也没反应,傅云竹也懒得去想他究竟是真的没领会自己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没接收到信号。
他决定自己来。
打定了主意,傅云竹怒气冲冲的起身走到傅云黎面前,忽然扬手“啪”地一声给了对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