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阿离心软,下不去手
小安子又是装乖又是装病,无非是想给段音离出难题。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会儿难题变成了他自己的。
若要向太后表忠心,就要献出自己的命。
若舍不得这条命,那么他方才一时嘴贱向太后表的忠心这会儿便好似具象化成几只手,无情的打着他的脸。
段音离一脸无辜的望着他,仿佛出这个难题为难他的不是她。
小安子暗暗咬牙,随即颤颤巍巍的抬头看向太后,却见对方若有所思。
小安子心下顿时一紧!
太后居然还把璃王妃的话当个正经事似的琢磨,这显然就是对他动了杀人了呀。
虽说他用些“狐媚手段”成功博得了太后娘娘的宠爱,但那点诱惑在长生不老面前简直弱爆了。
只要长生不老,还愁寻不到乐子吗?
这事儿都无须太后细琢磨,他都能帮她做选择。
这样一想,小安子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偏偏这个时候段音离又添了一把火:“太后娘娘,可要阿离叫人去帮安公公将那药拿来吗?尽早服下也好尽快治好身子。”
一听这话,太后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可随即她却又点头:“去吧。”
段音离福身:“是。”
她并没有因为太后的这个决定而面露失望。
同样的,安公公也没有因此就面露喜悦。
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后只说让她去取药,却没说取来了药给他吃,是以如今那药便等同于催命符一般。
相比起小安子的战战兢兢,段音离的心态就轻松多了。
她让人去璃王府拿了那药来,呈给太后,果然见她余光瞥了小安子一眼,说:“阿离,你便将那药引一并取了吧。”
小安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果然,这老太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啊。
段音离站在原地没有动,面色平静、语气更平静的说:“启禀太后娘娘,阿离心软,下不去手。”
小安子:“……”
小安子心说我可去你的吧,主意你都能想得出来,说下不去手谁信啊!
诶,太后信了。
太后琢磨着段音离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又是个医者,向来干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好事,何曾提刀杀过人呢。
太后又哪里知道,她面前站着的人可是曾经将毒蛇吓得都不敢吐信子了,那可不是良家女子啊。
可惜,太后不知,信以为真。
而段音离之所以撒这个谎不是担心自己在别人面前暴露冷血的本性,而是她恐杀了小安子之后太后反悔翻旧账。
位高权重者,多有这个毛病。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以选择性的牺牲一些人。
当她的目的达到之后,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后悔,不会怪自己曾经的决定,而是怪于此相关的人。
段音离有绝对的理由相信,今日她亲手剖了小安子的心,太后一时之间是高兴,可来日念起小安子的种种好处,就都是她这个刽子手的不是了。
是以她才不趟这趟浑水呢。
她跟太后回了她的寝宫等着,不多时便见一名小太监端着一碗血走了进来。
太后掩住口鼻,嫌弃的抬手挡住了半张脸。
段音离状似有眼色的说:“搁远点。”
“是。”
“你们都退下。”她接下来要骗人了,人多了不方便操作。
宫人不疑有他,见太后并未阻止便悄然退了出去。
段音离起身施施然的走过去,扫了那浮溜浮溜的一碗血,低声道:“搞这么多,用不完怪浪费的。”
她背对太后站着,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太后嫌那血颜色刺眼又兼血腥味太重,是以并不过去,因此错过了一场好戏。
只见段姑娘将之前让宫女用黄柏煎的汤倒出了一小碗,然后站了一会儿就端着那碗汤转身走向太后,从始至终碰都没碰那碗血。
“太后娘娘,以此汤送服那药,方才有效用。”
太后接过,眼睛都是亮的。
她抬手将那碗送至唇边,可动作却忽然一顿:“怎么哀家没有再闻到那股血腥味?”
“这就是心头血的妙处了,即为药引,溶于汤中便化为了药。
当然了,只须几滴便可,是以本来味道也不大。”
“唉……只为了这几滴血便要了小安子的性命,这皆是哀家的债啊。”
“虽是几滴,但也须将整颗心剖出来才有用,有了这几滴血,您便能延年益寿,这也是父皇和北燕的福气。
安公公若泉下有知,想来也会瞑目了。”
“阿离说的对,那哀家就让人多赏他家里一些银钱,风风光光的将他葬了。”
“阿离斗胆说一句,您最好还是莫要如此。”
“为何?”
“宫里人多眼杂,若此事传扬出去,有那会说的不会听的还指不定怎么在宫外编排您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公公既然一心为了太后的康健赴死,想来比不想因为自己的死给您带来什么麻烦,还是低调些好。”
太后一琢磨,段音离说的也有理。
万一这长生不老药的事情传了出去,旁人也找这丫头配药,到时候大家都长生,那她还长生不老有什么意思啊。
略微一想,太后心里便有了主意:“那就让人低调些处理吧。”
段音离颔首:“是。”
太后说的含蓄,但她明白,所谓的“低调处理”不过就是像原本死去的小安子那样被人一卷草席卷了丢去乱葬岗。
一报还一报,这就是他的命数。
离开慈宁宫之后,段音离去了一趟太医院。
她去找方才给小安子诊病的那个太医。
说什么“吃貂肉能治病”,这种没边儿的话她都不敢乱编。
若说那太医和小安子不是事先窜通好的,打死她都不信。
果然,那位太医才一见到她便一脸心虚像。
段音离压根不跟他废话,勾了勾手指将人带到一个角落里去,她一把粉末拍在了人家脸上,然后才开口道:“谁指使你要吃我家梨花的?”
那姓赵的太医抹了把脸上的粉末,拼命咳嗽:“咳咳……微臣、微臣不知道王妃您在说什么呀……”
“你想清楚,我给你下的可是剧毒。”
闻言,赵太医猛地一僵。
他抬手给自己搭了个脉,果然发现脉象不对劲儿。
段音离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似乎半点也不怕他将此事嚷嚷出去:“我再问你一遍,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是、是安公公。”许是想着反正人已经死了,他说起来便没了顾忌:“是他给了微臣一些银子,叫微臣那么说的。”
段音离看着他不说话,似是在辨别他此言真伪。
赵太医似乎很害怕,拼命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微臣没有撒谎,安公公给微臣的银子还在这呢。”
说着,他忙从袖管中掏出一包银子,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段音离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随即淡声道:“这毒三天后才会要了你的性命,你若有本事能自己解了,我也佩服你,若是解不了就来璃王府找我。”
赵太医方才要道谢,却又听她接着说:“我不相信你与小安子没有半点私交,仅凭这几两银子他就敢用你,是以你最好仔细回忆一下自己与他的过往,让我觉得你有用了,我自会给你解药。”
“诶,璃王妃……”
段音离不理他的央求,转身就走。
这也就是她方才为何干脆利落的设计弄死小安子的原因。
没了他,她还能撬开别人的嘴。
她倒是要好好瞧瞧,没了傅城那个老王八蛋,如今又是哪个老嘎贝儿在宫里宫外这么兴风作浪!
第437章 傅傅阿离是不孝子孙
不过一日,赵太医便灰头土脸的上门了。
他被那毒折磨了整整一夜,生不如死,实在是受不了了。
到了璃王府,他跪都跪不住,像个小媳妇似的瘫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望着段音离:“璃王妃,微臣什么都说……”
什么死罪不死罪的,反正他光棍儿一个,眼下先保住性命要紧。
事情的起因,其实是这样的。
他呢,日常工作就是负责给宫里的小太监啊小宫女啊看看病,这一来二去呢,便也有几个相熟之人。
其中有一个叫小蝶的宫女,与他关系最是要好。
他没事儿就从太医院偷点边角料的药材给她搞点药膳什么的补身子。
而小蝶呢,也会省点布匹的边角料什么的给他缝个荷包啊、绣个香囊啊之类的。
一来二去,两个人便勾搭在一起了。
但这种事在宫中是大忌。
一旦闹出来,他们两个被处死都是小的,严重点怕是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不巧,这事儿偏偏就让小安子给撞见了。
小安子是小蝶的同乡,念着这份情谊才答应帮他们保守秘密。
赵太医为了让小安子守口如瓶,这才欠了他一个人情,在他提及让他帮忙撒谎的时候他才不得不依计行事。
事情的原委说的差不多了,赵太医胆战心惊的抬眸看了段音离一眼,发现这位王妃正一边嗑瓜子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他讲呢。
见他停下不言甚至还在催促:“后来呢后来呢?”
赵太医嘴角微抽:“……后来就被您捉住了。”
段音离眸中兴味渐失。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也许小蝶不是意外被小安子发现的,而是从一开始这就是她和小安子给赵太医设的一出仙人跳,为的就是让他听命行事。
否则她很难理解,在皇宫里偷情还不选个隐秘点的地方,还能被人给发现了。
那么巧,发现他们的人就是小安子。
这么一个在太后眼前得宠的大红人,哪里来的闲工夫深更半夜去那等僻静之处溜达呢?
说是在守株待兔还差不多。
却说赵太医将自己的把柄又送到了一个人的手上,他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见段音离若有所思的嗑着瓜子,他觉得眼前的天都是黑的。
“王妃……”
“这样,你今夜再想办法去见小蝶一次。”
赵太医闻之色变,急的“哐哐”在地上磕头:“微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璃王妃饶命啊。”
“不行,你得敢。”
赵太医僵住。
他想不通啊,这是什么儿媳妇啊,这么乐意看别人给她公公带绿帽子吗?
不孝子孙啊!
璃王殿下都不说管管吗?
赵太医将视线转向旁边安静的剥瓜子的男人,感觉他应当是不会管了。
段音离颇为悠闲的磕着瓜子,偶尔见傅云墨给她剥的足够多了,便一把抓起送进口中,十分满足的轻轻眯起眼睛。
吃的心满意足,她喝了口茶,然后才说:“我对你拿些风月之事不感兴趣……”
赵太医微微瞪圆了眼睛。
不感兴趣?!
方才明明听得那么来劲!
段姑娘自顾自的往下说:“你照我说的做,事后我自会给你解药,但此事你知我知他知,再叫第四个人尤其是你那个小蝶知道,我就给你们俩一起下毒。”
“……那、那王妃想要微臣做什么?”
“你往日见她都做什么?”
“……”看吧看吧,还说对他的风月之事不感兴趣,啊呸!
赵太医战战兢兢的瞄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傅云墨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道:“就、就聊聊天。”
“你往日怎么聊,今日便还怎么聊。
只是聊的时候嘛,要无意间提起说我给太后娘娘治了那长生不老药,可记住了?”
“是。”
“我先将解药给你一半,确保你今夜能安然度过。
事情办妥了,明日再给你另一半。”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赵太医激动的连连磕头,可磕着磕着他的动作便僵住了:“王妃,您真的会把解药给我吗?不会骗我吧?”
“不会啊。”
闻言,赵太医方才要松一口气,却听段音离接着说:“我都掌握你给陛下戴绿帽子的把柄了,就没必要给你下毒了呀。”
赵太医:“……”
他就隐隐猜到了这个长得跟妖精似的小王妃不会那么好心。
不过也罢,他原本就是冒险搏命。
苟活一日也是好的。
领了段音离的吩咐,赵太医吃过解药后便离开了璃王府。
当夜一切到如约进行。
段音离吩咐他说的话他都说了,该办的事儿也办了。
只是因为心里没有底,是以不似以往那般专注,时间短了些许,令小蝶有些意外,险些露馅了。
还好他几时扯了个谎,说被一只猫给吓的,是以一时发挥失常,并未引起小蝶的怀疑。
等赵太医匆忙离开之后,小蝶却并未急着走,而是走到一棵树下从雪堆里掏出了一个小坛子,从里面拿出纸笔借着月光写了什么,跟着又从坛子里拿出了一只黑色的鸟儿,将装了纸条的竹筒系在了鸟腿上,然后趁着夜色深沉将鸟放飞了。
龙骧卫的人当即便跟了上去。
这一跟,竟跟到了靖国公的府上。
事后龙骧卫向傅云墨禀报此事,他似乎并不意外。
当日他带着段音离送傅汐婼去凉族和亲,他前脚刚走,后脚朝中就有人拱火弹劾他,段辉和平阳侯帮他盯着朝堂,那会儿便怀疑到了靖国公的身上。
只是他并无女儿在宫中为妃,也不曾明着站队哪位皇子,何苦来的这一出儿呢?
让龙骧卫都退下之后,傅云墨回到里间继续帮段音离洗脚。
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她也想到了傅云墨心中所想。
人要使坏,总要为着什么目的,靖国公好好的放着国公爷不当,非要搅乱一池水,甚至不惜拿一大家子来赌,也许是因为一旦事成会有更大的利益在等着他。
除了帮人得到皇位,段音离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功劳了。
可放眼朝中的这几位皇子……他帮的是谁呢?
段姑娘掰着手指数:“傅云澈已经出局了,傅云辞闲云野鹤,非眷恋权势之人,傅云笙贪财却性格怯懦,也不像是会谋夺皇位的人。”
傅云墨一语致死:“靖国公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选择傅云笙。”
段姑娘听完居然还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就只剩下傅云竹、傅云澜和傅云苏了。”
“不会是傅云澜。”傅云墨语气笃定。
傅云澜投身军中,最恨朝野中的尔虞我诈,他愿为大将,却不愿称王。
段音离这会儿就只还剩下两根手指立着:“傅云竹和傅云苏,我觉得傅云竹的面更大一点。”
傅云苏为人那般正派,应当不会背地里拉拢朝臣。
谁知傅云墨却轻呵一下,说:“傅云竹的智谋也就只能勉强在南楚保住性命,他若当真有本事,就不会等我去接他回来。”
而且,靖国公有所动作的时候,他方才动身去凉族,那会儿傅云竹还远在南楚没回来呢。
若果真是他,不该那么早打草惊蛇。
段姑娘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食指,语气有些不确定:“竟是傅云苏?!”
她竟然看走眼了。
难道藏的最深的人竟是他?!
傅云墨拿起她的脚踩在自己的腿上,拿巾布包住轻轻帮她擦拭,漫不经心道:“阿离,你还忘了一个人。”
又从头到尾查了一遍,段姑娘有点懵:“没忘啊……你总不至于把慧嫔生的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娃娃给算进去了吧?”
“我指的是,云隐寺中的那个人。”
第438章 你一定要努力当上皇帝
段音离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还有那个漂亮和尚呢。
想到楚王傅忻,她忍不住轻蹙了下眉头。
至高无上的位置许多人都想要,是以她倒不能说傅忻想当皇帝就不对,可问题是他已经被过继给了当年的献王,早已没了资格继承大统。
而且,他不是出家了吗?
当了和尚还想回来当皇帝,这家出的是闹着玩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段音离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傅云墨,说:“傅云墨,我觉得他们都没有你好,还是你最适合当皇帝。”
“哦?”
“我一直觉得当皇帝不能太善良,太善良容易被大臣欺负。
但也不能过于残暴,太残暴了会失去民心。
像你这样就刚刚好,刚柔并济,软硬兼施。”
“原来阿离这么看好我。”
“嗯嗯,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当上皇帝,打那些不看好你的人的脸。”
“好。”他坐在榻边,笑着揉了揉段音离的头:“我答应阿离,一定会当一个好皇帝,抢个皇后回来给你当。”
“我不光要当皇后。”
“阿离也想当皇帝?”傅云墨扬眉,倒也没有表现的很惊骇,反而淡定道:“也行,咱们是一家人,谁当都一样。”
“诶!不是……”
“不用担心,朝政我来帮你处理,你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行了。”
段姑娘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不止要当皇后,我还想当宠妃。”
“皇后、宠妃、女帝,这些都可以。”
闻言,段音离忍不住打量了傅云墨一会儿,半晌后来了一句:“怎么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从你口中说出来这么容易呢?
你都不会觉得匪夷所思吗?女人当皇帝诶,你不会觉得被压迫被统治的感觉很糟糕吗?”
“是你的话,就不觉得糟糕。”只会觉得幸福。
“那要不是我呢?”
“不是你会是谁?别人难道有机会?”
“……”这话没毛病。
段音离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倘或傅云墨心意坚定的要得到某样东西,那没个不成功,因为明的来不了他还能来暗的呢。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
虽已将矛头直指云隐寺中的傅忻,可还等傅云墨和段音离进一步确定,对方就先出事儿了。
傅忻忽然病了。
这可是急坏了太后。
段音离在府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莫名有种“二代小安子”的感觉。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很快外面便传回了消息,说傅忻被太后命人给接回了宫中养病。
不巧,给他诊病的人是段峥。
段音离听完眼神顿时便冷了下来。
这摆明了就是让她爹爹威胁她啊。
倘或她和傅云墨轻举妄动让傅忻有个什么好歹,太后丧子之痛之下必定会迁怒段峥,也就是说,如今傅忻的生死直接决定了段峥的死活。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那边太后又起幺蛾子,让段音离现在就着手,日后也给傅忻整个长生不老药吃吃。
段音离面上答应的爽快,可一扭脸就不是她了。
她心说还长生不老药呢,给他整点伸腿瞪眼丸还差不多!
傅忻住在宫里,太后几乎日日前去探望,他的身份久而久之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景文帝本非那般心狠手辣之人,既为兄弟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何况当年献王谋反,傅忻实属无辜。
他原本还琢磨着恢复傅忻的皇族身份,结果被傅云墨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你说什么?!楚王和靖国公有勾结?证据呢?”
傅云墨神色淡淡,语气更淡:“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这么大的事儿顺嘴胡说八道?”
“猜的。”
“……”景文帝差点没被他气死。
不过嚷嚷了两句之后,他就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事儿虽有些令人惊讶,但儿子的话他还是信的。
甚至远比相信太后更信他。
景文帝朝傅云墨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两步,随即压低声音道:“那朕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去料理,你好好调查,查出证据来朕日后在太后面前也有话说。”
说完,傅云墨给了他一个眼神。
若是这会儿初一或是十六他们谁在的话,一定会觉得这个眼神眼熟极了。
就仿佛在说“这么愚蠢的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只一眼,傅云墨便收回了视线。
景文帝虽觉得那眼神让他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但他这会儿也没工夫深究,而是问他:“怎么?难道朕说的不对?”
“您觉得有了证据,就能应对太后了?”
“啊。”
傅云墨又不说话了,只看他,像是在说“天真”!
沉默片刻,他忽然问了景文帝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人人都说儿臣日后必会谋朝篡位,倘或楚王以此为名为您除了儿臣这个祸患,您当如何?”
“老子弄死他!”景文帝立时便瞪起了眼睛。
他的儿子他都没舍得弄死呢,别人就轻易动手了,这怎么行!
看着景文帝的反应,傅云墨眸光微动,随意轻轻扬眉:“您是如此,太后想来亦是如此。”
“可……”
“即便有证据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可太后淌眼抹泪的给楚王求情,依您的性格岂能冷下心肠?”
“那你说怎么办?”
“将计就计。”既然傅忻说他病了,那就让他好好在宫里养病好了,别到处乱走。
久居深宫,形同软禁。
为了不被人发现端倪,想来他近来也能安分些。
景文帝对此也表示赞同:“那这事儿就交……”
傅云墨:“我没空。”
景文帝当即皱眉,听听,这是儿子跟老子说话的态度吗?
他没好气道:“你忙啥?”
“开春后谢太傅要去苗疆之地探望谢景重,我要带阿离同去。”
“你们去做什么?”
“谢将军多半是阿离的生父。”傅云墨显然不愿意多谈,简单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御书房。
景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发愁。
他心说单论“儿子”这一点,先帝就比不上他。
瞅瞅先帝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安分,前有傅城后有傅忻,都憋着坏想抢皇位。
可再瞧瞧自己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懂事听话,谁也不会为了这个冷冰冰的位置将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全是亲情啊。
这倒是景文帝自卖自夸,事实的确如此。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傅云苏辛苦多日,终于给傅云竹物色了一个合适的媳妇。
傅云竹看着面前的画像,满脸疑惑:“老六,你这是……”
“二哥你看看,可还合眼缘吗?”
“此话何意?”
“你若是喜欢,可以求父皇和母后给你赐婚。”说着,傅云苏见傅云竹眸中波澜不兴,索性将脚边装画像的箱子搬到了桌子上。
见状,傅云竹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这难道就是来自弟弟的关爱吗?
太厚重了,他有点招架不住啊。
“二哥……”
“可以了。”傅云竹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老六,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如今无心儿女私情。”
一听这话,傅云苏不禁想起了之前步非烟和他说的,有些欲言又止:“二哥,你是不是对阿……”
是不是对阿离有意啊?
这句话,傅云苏到底没能问出口。
可对视上傅云竹探究的目光,他又不得不将这话给圆过去,他到底不适合撒谎,脑子一抽便来了句:“二哥,你是不是真想传言说的那样伤了那处啊?”
傅云竹暗暗咬牙,压抑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傅云苏走了。
傅云辞又来了。
等傅云辞走后,傅云竹冷声吩咐楠萧:“把大门给我关了,今日谢绝见客。”
楠萧低头应是,片刻后,竟也默默往傅云竹面前搁了一幅画像。
傅云竹:“……”
逼人娶媳妇这么好玩吗?要不他也试试?
第439章 和阿离长的很像的人
楠萧见傅云竹眼底浮现出不耐烦,他忙动作迅速的打开了画轴:“殿下您先别急着生气,您瞧瞧您瞧瞧,您看完再说。”
他说着,竟大着胆子将傅云竹按在了椅子上。
傅云竹被他磨得没了办法,便配合着扫了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便没能再移开视线。
只见画中女子红裙飘飘,丹唇艳艳,美的犹如妖精一般。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人生的和段音离竟有七八分相似!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傅云竹一时还真说不出,但他就是绝对二人并不完全相像。
可在楠萧眼中,那女的就是长的和段音离一模一样。
见自家主子竟一时看直了眼,楠萧觉得这事儿有戏,于是抬手拍了两下手掌。
掌音方落,便见一名红衣女子自屋外莲步而入。
不是画中之人又是谁!
楠萧含笑着压低声音道:“殿下,您往那瞧。”
傅云竹漫不经心的看过去,视线“倏地”凝住。
那女子低眉敛目的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小女子绿染,参见王爷。”
傅云竹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眸中的难以置信毫不掩饰。
“你……”
“若王爷不嫌弃,日后绿染便在身边服侍您。”说话间,她十分有眼色的倒了杯茶递给傅云竹,一颦一笑虽不似段音离,但仅凭那张脸她就足够成为一个完美的替代品了。
楠萧以为自家主子一定会满意的。
不料,他却迟迟未接绿染敬的茶。
绿染倒是也不慌,乖巧的将茶盏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然后便垂首立在了一旁,静待他的吩咐。
这样的女子,有几分聪明,再加上那张脸,其实并不讨人厌。
傅云竹若果然对段音离有意,留下绿染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缓缓卷起画轴,凉声道:“退下。”
闻言,楠萧没动。
绿染悄然退了出去。
傅云竹将那画卷好,忽然丢进了炭盆里,看的楠萧惊愕不已:“诶,殿下!您……”
“楠萧,我念你跟在我身边又多次护我周全,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可下次若你再这样自作主张,别怪我不念昔日主仆之情!”
“殿下……”
“立刻将她送出睿王府。”
“……是。”
楠萧想不通,殿下为何要这般自苦。
既然注定得不到,那找个替身宽宽自己的心又怎么了?
许是瞧出了楠萧心中的不解,傅云竹望着已经被烧了一半的画轴幽幽道:“我若当真如此,不止是辱没了阿离,也辱没了我自己。”
他要么就得到本尊,要么就干脆不要,整个替身算怎么回事!
而且方才看画他还没意识到这女子较之阿离差的那两三分究竟差在了哪,这会儿见了真人他倒是明白了。
是眼神。
阿离虽生的媚,但目光总是平静冷淡的,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可绿染不是。
绿染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能把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念给勾出来,虽撩人,却廉价。
他傅云竹的感情,没那么轻贱。
毕竟是自己家主子,楠萧看他这样自然心疼,想了想,便试探着说:“要不……属下把绿染给璃王殿下送去?”
他本是随口这么一说,可说完竟觉得这主意不错
可傅云竹却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你当傅云墨是跟你一样蠢吗,有正主不要要个替身?”
“哎呀,殿下这您就不懂了。
绿染此去璃王府,对咱们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您想啊,倘或璃王殿下没瞧上她,对咱们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万一璃王殿下要是真看上她了,那璃王妃岂不要伤心?
这时您趁此机会将其一举拿下,璃王妃定会对您死心塌地!”
“……楠萧啊,你当个人吧。”这么损的招儿他都想的出来,日后可别说是他的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跟他学的呢,没的将他的名声都给带累坏了。
旁人如何看他倒是不在意,却万万不能让阿离误会了。
莫名其妙被骂,楠萧满心疑惑。
难道他这主意不好吗?
傅云竹无奈的摇头,对绿染方才给他敬的那杯茶视而不见,而是自己又另倒了一杯。
喝了口热茶,他随即方才开口道:“照你所言将绿染送去璃王府,依照傅云墨和阿离那个脑子,岂会想不到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挑拨他们的关系?
退一步讲,即便他们没想到,而傅云墨也成功看上了绿染,那阿离定要伤心难过的。”
话至此处,他顿了下,声音低了几分:“我不愿见她难过。”
楠萧忍不住垂死挣扎:“璃王妃难过您就哄她开心啊。”
“可要是我哄不好她呢?要是她不想让我哄,只想让傅云墨哄呢?”
无忧无虑的阿离只有一个,他凭什么因为自己喜欢她就轻易剥夺。
他没资格。
叹了口气,他扫了楠萧一眼,最终只是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日后不要再生出这样的心思,你若当真为我考虑,便该像傅云墨手底下的那些人那样忠心护着阿离。”
楠萧郁闷不已,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傅云竹那厢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昨日你买回来的那个小点心不错,再去买些给阿离送去。”
“……是。”
“还有,送去时别说是我单买给她的,就说、说是我买给她和傅云墨两个人的。”
楠萧都要疯了,心说殿下您这是为了什么呀?!
傅云竹却兀自浅浅的弯了下唇,心里有道声音在说:看她吃的好、过的好,我开心。
*
再说另一边。
绿染离开睿王府之后,开始琢磨自己的落脚地了。
她本非长安人士,之所以背井离乡来到这,皆因无意间听说她和璃王妃生的很是相像,是以便想来长安碰碰运气。
原以为能抱上睿王大腿,谁知竟被赶出来了。
为今之计,她也就只能重操旧业,靠卖笑为生了。
其实她原本的样貌不是这样的。
约莫在半年多以前吧,有个人找上了她,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还说能助她飞黄腾达,条件就是要她吃些苦头,改头换面。
她同意了。
可换了这张脸之后,之前和她接洽的人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忽然不再联系她了。
是以她才活泛了心思,自己来了长安。
绿染又哪里知道,当日傅城以蛊虫给她换脸原是留着她日后对付傅云墨的,没想到重磅武器还没出手,他自己就先被折腾没了。
不过绿染这颗棋子到底还是留了下来,不知会便宜何人。
绿染正走着,不妨一名小厮打扮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不确定的问:“璃王妃?”
绿染摇头:“你认错人了。”
小厮不知信也没信,又说:“这位姑娘,我家主子请您过去叙话。”
绿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辆十分气派的宝盖马车。
她略一沉吟,随他走了过去。
都说富贵险中求,她既来了长安这富庶之地,不捞一把怎么甘心呢。
上了马车,绿染这才看到了车中之人。
一个年约半百的男人,身量宽大,苍髯如戟。
正是靖国公!
在绿染飞快的扫了他一眼之后,他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最终轻轻点头:“像!真是像!怕就是段峥见着也分辨不出真假!”
绿染闻言,心说能不像吗,就是照着人家整的。
靖国公微微抬起下颚,沉声道:“你日后就听我吩咐行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但你若是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管保你活不过今晚!”
第440章 去苗疆找爹爹
冬日拖着尾巴越走越远,春光渐泄。
春日一到,谢太傅便要去苗疆看儿子了。
不过这次去的不止他和太傅夫人两个人,还多了两个人。
那就是傅云墨和段音离。
他们俩这一离开长安城,便又有朝臣以此说事儿。
傅云墨如今虽已不是太子了,但景文帝仍在放权给他,朝中的大事小情他素日都在过问,如今他这一走,朝臣便说他玩忽职守。
“陛下,璃王殿下怎可说出去玩就出去玩,这岂非视国家大事于儿戏!”
“周大人所言极是。”
“还请陛下下旨,速召璃王殿下回还。”
“陛下……”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景文帝都有点困了。
他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扫过蹦跶的最欢的那几名大臣,心说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他们没说烦,他都听烦了。
等他们都闭了嘴不吵吵了,景文帝才随意道:“璃王不在长安,那之前他经手的户部示意便交到睿王的手上。”
傅云竹垂首,面上不悲不喜:“儿臣遵旨。”
景文帝这决定下的随意,朝臣们却听的心惊。
陛下如今把户部协办之职交给了睿王殿下,他日璃王回来,难道还能要回去不成?
倘或真的那样做了,睿王必定不悦。
可若是不要回去,璃王也不能干啊。
思及此,有几人便缓缓蹙起了眉头,为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感到焦灼。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有人就很机灵的开始站队了。
散朝之后,傅云竹目不斜视的往外走,余光瞥见旁边有人身子一晃,他下意识伸手扶了对方一把,扶完才看清对方是谁。
靖国公!
傅云竹眸光微动:“国公爷当心。”
“多谢睿王殿下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傅云竹收回手,朝靖国公微微颔首后便率先一步离开了。
当日回府后不久,靖国公府便来人送来了一整套玉器摆件。
靖国公亲自送来的,说是为了感谢傅云竹相助之恩。
否则依照他这把老骨头,要真是从台阶上滚下来,怕是人都要散架子了。
傅云竹听后默默低下了头。
他心说几步台阶而已能摔的这么严重?
若早知能摔成这样,他之前不扶他就好了,摔死拉倒。
靖国公不知傅云竹内心的想法,还在那“巴拉巴拉”地拉关系,一会儿感慨傅云竹这么多年在南楚不好过,一会儿阴阳怪气的暗示他傅云墨在长安城过的如何滋润。
傅云竹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靖国公以为自己挑拨离间成功了,于是越说越来劲儿,最后眼瞧着傅云竹都要把茶碗捏碎了,他这才起身告辞。
他前脚刚走,后脚傅云竹便气的摔了茶碗。
楠萧默默收拾这处的狼藉,试探着说:“殿下往日虽也在意陛下偏疼璃王,可到底不曾这般动过大气,今日这是怎么了?”
闻言,傅云竹瞟了他一眼,嫌弃之意不加掩饰。
他生气是因为得知父皇偏心傅云墨吗?
他生气是因为靖国公这个老狗哔编这么降智的瞎话来挑拨离间,他觉得自己这么好糊弄吗?
还什么“傅云墨在长安城的日子过的很滋润”,都快被折磨死在天机府了还滋润!
如此不走心的挑拨离间,那老东西是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把他想的太蠢?
甭管是哪种吧,傅云竹都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楠萧近来见自家主子气大的很,索性也不去触他的霉头,默默收拾完残局便只说了一句:“殿下若不喜他,日后不让他来府上就是了。”
谁知,傅云竹又不肯。
他的视线落在某一处,幽幽道:“不,让他来。”
他倒要看看,那老狐狸还有什么舌根好嚼!
*
再说另一边。
段音离和傅云墨跟着谢家老两口浩浩荡荡的奔苗疆而去。
照理说,楚王傅忻的事儿还未解决,他们原不该在这时离开长安的。
但这小两口的那个脑子,终归和旁人不一样。
他们是不可能被不相干的人彻底左右的。
难道为了一个傅忻便连爹娘都不找了吗?
左右相关的事情傅云墨都已经告诉景文帝了,他自己会防着傅忻,若在明知对方是狼的情况下还是着了道,那就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了。
傅忻所仰仗的,无非是太后。
而景文帝所顾及的,也正是太后。
是以从这一点来看,景文帝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这也是傅忻敢堂而皇之进宫的原因。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
景文帝会顾及太后的诸多感受,那是因为他孝顺,可傅云墨却不会。
他去苗疆这段时日,若景文帝能想到在不伤害太后的情况下弄死傅忻自然最好,若是不能,那待他回来可就要下手了。
*
一路上去苗疆,段音离听谢家老两口讲了许多有关谢景重的事情。
说起他三岁识千字,五岁会诗词,七岁熟读四书五经,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才子。
那会儿人人都以为,谢景重将来必要成为第二个太傅。
谁知他竟忽然改去习武了。
整天研究那些兵法兵书,跟着了魔似的。
从前谢景重出门上街多是与一些世家公子在一起吟诗作对,后来倒好,整日的打抱不平,动不动就拔刀相助将人捶个半死。
谢老夫人原是随口一说,不想段音离听完却上了心。
“您方才说,谢将军他从前不这样,那他是从几时起开始变的呢?”
“嗯……约莫十几岁的时候吧。”
再后来干脆书也不读了,投身军中。
提及那些,谢老夫人无奈的笑道:“弄出那些个什么叫‘炸药’的,我们也不懂,瞧着和咱们过年放的炮仗也没什么区别。”
段音离听的一愣,心说奶奶那区别可大了!
炸药可是会死人的呀!
她倒是也想起,之前傅云墨也曾和她提到过,说谢景重从军之后研究出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难道说,他也是从现代穿过来的?
这个猜想,并没有让段音离感到很意外。
毕竟云虚道长曾说他的袍子破了,那么大个洞不可能只掉出来她一块棉絮,肯定还有别人。
再加上谢景重成了植物人,这和她之前昏迷不醒的情况很像。
说不定也和她那会儿一样陷入混沌当中,既没办法回到这个时空,也没办法在当初的那个时空复生。
想到这,段音离眸光一亮。
她转头看向傅云墨,激动道:“云虚道长!他一定有办法!”
倘或她所有的思路都是对的,那么云虚道长一定能够做到。
事关自己的老丈人,傅云墨自然不会含糊,立刻安排人开始搜寻疯道人和胖和尚的踪迹。
不过想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一直到一行人到了苗疆,那两人仍是杳无音讯。
但这会儿段音离倒是顾不上他们俩了,因为她终于见到传说中极有可能是她亲爹的谢将军了。
她料想他既被称为才子便必然风度翩翩,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风度翩翩!
甚至是有些男生女相。
面如傅粉,唇若抹朱。
真真一个“睡美人”在世!
单冲这个颜值,段音离觉得说是她爹没人不信。
她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坐在榻边给他搭了个脉。
果然,和傅云墨描述的她之前的症状很像。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体内有蛊。
想来是苗疆之地的巫医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才给他下了难得一见的良蛊。
以蛊御人,段音离只在小时候听她二师父提过几句,还真没亲眼见过。
一旁的巫医看向谢太傅,面有难色:“太傅大人,在下有负所托,令公子的身体……怕是要熬不住了……”
第441章 得罪神仙,后果很严重
一听这话,谢家老两口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怎么好好的,忽然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巫医一脸为难:“涉及到本族秘辛,不便相告,还望各位谅解。”
段音离想了想,问他:“可是那蛊虫命不久矣?”
巫医一脸震惊。
而他脸上惊讶的表情也恰恰给了段音离答案。
事实确如她所料。
谢景重如今之所以还有一口气,皆因那蛊虫寄生于他体内,吊住了他的性命,是以若那蛊虫除了什么事,他自然也就活不了了。
可按理说,这样救命的良蛊若不曾受到外界干扰是不会轻易死的。
谢景重好好的在这养着病,这蛊怎么就要不行了呢?
那巫医见段音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定睛将她看了又看。
他瞧她方才一进来便给谢将军把了个脉,原以为她只是个寻常医者,可听她张口便提到了蛊虫,便心知是他想简单了。
这会儿仔细打量她一番,他才发现了方才被忽略的事情。
这小女娃腰间的那个铃铛里,似是大有乾坤啊。
难怪他一靠近她,身上带的蛊虫便躁动不安。
能令万蛊躁动,这个排面想来不是蛊王就是蛊后。
而无论是哪个,都注定是他们苗疆的敌人!
巫医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狠戾,可还没等他出手呢,却见段音离忽然一脸乖巧的扯下了腰间的铃铛,大大方方的递给了他。
“呐,物归原主。”
闻言,巫医当场愣住。
段音离进一步解释道:“这里面装的是麒麟蛊,当日由我师父给了我。”
顿了下,她又补充说:“哦,我师父叫白骨。”
听到“白骨”这个名字,巫医瞬间便确定了铃铛里装的必然是麒麟蛊。
当初就是那个叛徒盗走了麒麟蛊!
不过没想到,那个背信弃义的家伙教出来的小徒弟倒是懂事的很,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
巫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东西不是段音离偷的,如今她也还回来了,他自然不会再与她为难,想着把麒麟蛊拿回来就好。
谁知,他方才伸出手去,还没等碰到铃铛,便听铃音一响,一缕银丝便从缝隙射了出来。
巫医吓得忙收回手。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段音离:“这……”
段姑娘一脸无辜:“哦,我忘了告诉你了,它认主了。”
“什么?!”
“它已认我为主,想来是把你当成了坏人是以才攻击你的。”
“认主”两个字将巫医刺激的不轻。
他兀自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之后再次看向段音离时,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许是见谢太傅他们还在旁边,他便没有再多言,只是说:“既然有这位姑娘和她的蛊虫在,那令公子便无大碍了。”
谢家老两口这才唤过那半口气来。
再说段音离听巫医如此说,她下意识和傅云墨对视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了计较。
看来,作用于谢景重身上的良蛊乃是由盘龙蛊炼化的,而今盘龙蛊落到了傅城的手上,这蛊便日渐衰竭,直至死亡。
如今虽没了盘龙蛊,但有麒麟蛊也是一样的。
是以方才巫医才有此一言。
“小姑娘远道而来辛苦了,在下这就命人去设宴,晚上给你们接风洗尘。”莫名的,巫医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
虽说初见时他表现也算礼貌,但如今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恭敬。
段音离微微扬眉,隐隐猜到了对方态度转变的原因。
因为麒麟蛊认她为主了!
她心安理得的将铃铛挂回腰间。
其实她方才也不是真心想把麒麟蛊还回去的。
她来时便想到了麒麟蛊是她二师父偷出来的这件事,料到若被苗疆之人发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倒是不惧他们,可毕竟当着谢家老两口的面,她不能表现的太坏了,是以才表现的乖顺了一些。
事实就是,纵然她拱手相让,他们如今也拿不回麒麟蛊。
*
晚些时候,段音离如约赴宴。
傅云墨没和她一块去,他留在房间用麒麟蛊炼化新的良蛊出来以保住谢景重的性命。
出席宴会的都是苗族的长老。
其中有一个白胡子老公公,人都叫他“白长老”,看起来像是个管事儿的,慈眉善目的打量着段音离,说:“小孩儿,你师父为何将麒麟蛊给你了呀?”
“它认我为主,师父便给我了。”
“嗯,你拿与我瞧瞧。”
“眼下不行,它不在我这,由我夫君拿着炼蛊呢。”
白长老听完都懵了。
心说那不是万蛊之王麒麟蛊吗?怎么说的跟那开荒的牛一样,谁用都行?
他迟疑的看向段音离,不确定的问:“你夫君也能操控那蛊?”
段音离点头:“能啊。”
“为何?”
“因为它也认他为主了呀。”
“不可能!”白长老否认的斩钉截铁:“麒麟蛊一生只认一主,这么水性杨花的虫子绝对不可能是万蛊之王!”
段音离安静的眨了眨眼。
水性杨花是不假,但万蛊之王她也没骗人啊。
不过他说不是就不是吧,她也懒得同他争辩,也辩不出什么花儿来。
而她如此淡定的反应,倒叫白长老心下愈发生疑。
是以接下来的几日,他便有事没事在她和傅云墨跟前晃悠,逮着机会便要盯着麒麟蛊看上一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就是麒麟蛊。
偏偏他又想不通它一蛊侍二主的理由,愁的头发差点没掉光了。
*
在苗疆逗留了多日,段音离和傅云墨都没有得到有关云虚道长和虚云大师的音讯,仿佛那两个人压根就不曾出现过在这个世间一样。
就在他们都不抱希望的时候,那老道人终于出现了。
只是他明显不是被傅云墨的人找来的,因为他见到他们俩时明显很惊讶:“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傅云墨淡声道:“在等道长您啊。”
云虚道长如今一见他便觉得没好事儿。
果然,傅云墨又说:“道长又是为了任务来的吧。”
说着,他回眸扫了一眼谢景重所在的小木屋,意有所指:“道长既然来了,想必一定有办法能救他清醒,对吗?”
“不对!”云虚道长这次很硬气:“我告诉你啊臭小子,这次你别想再威胁我,这小丫头还活着呢,我就不信你还舍得死!”
“道长说的是,阿离尚在,我自然不会弃她而去。
我只是有笔生意想同道长做,这是于你我都有利的事情。”
一听说对自己有利,云虚道长便不禁动了心:“我警告你,你可别想耍我啊,得罪神仙,后果很严重!”
段音离在旁边听着,心说和傅云墨做生意,后果也很严重。
云虚道长不知,轻易的便上了套。
傅云墨对他说:“道长这天南海北的跑,想来一直都在四处搜寻掉落的棉絮,可天地之大,你找起来并不容易吧?”
谢景重已昏迷这么多年,若云虚道长找人这般容易不可能至今才来。
果然,被傅云墨猜中了。
云虚道长没好气的问他:“不容易又如何,难道你有什么法子帮我吗?”
“只要道长你救活谢将军,我就将办法告诉你。”
“不可能!我救活了他,那数就对不上了!”
段音离羽睫微颤,状似不经意的说:“可你救活了我,数还是能对上的呀,若须要血肉相亲的人代他回到原本的地方去,那我可以。”
云虚道长想也没想便拒绝道:“你要是回去那我之前不是白折腾了嘛!”
闻言,段音离眸子一亮。
他没否认她提出的假设,也就是说,当真要有亲缘关系的人才能代替对方去到异空。
换言之,曼曼的确和她是亲戚关系!
而她,也的确和谢将军有关系!
第442章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烤鱼片
云虚道长是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被段音离给套话了。
道长很不开心。
但是呢,他又禁不住傅云墨忽悠,毕竟他提出的那个条件十分诱人。
云虚道长虽有法力,可满世界的寻找异空之人终非易事,他再不抓紧时间完成任务,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回瀛洲山去。
左思右想,他便不确定的对傅云墨说:“你先说说,你一介凡人如何能帮我找人?”
傅云墨成竹在胸,淡定的同他讲条件:“道长先将人救活,方法我自会献上。”
“你万一玩我怎么办?”
“谢将军的性命都捏在道长手中,我岂会儿戏?”
云虚道长一琢磨这话也对呀。
他迟疑的看向段音离,心说瞧着这小丫头乖乖巧巧挺单纯的样子,应当是不会骗人的,于是问她:“我不信他,你说。”
段姑娘一脸真挚:“我从不骗人,还请道长信我。”
“那我可就相信你了啊,要是连神仙都骗你俩将来可是会遭报应的我告诉你。”
“嗯嗯!”
云虚道长这才一甩那没几根毛的拂尘,阔步走进了小木屋。
段音离下意识跟了上去。
她担忧道:“敢问道长,这次还要烧人的尸体吗?”
谢家近来无人离世,总也不能把人家祖坟刨了吧。
许是因着段音离是“过来人”,云虚道长便也没瞒她,大大方方的告诉她说:“这一个羊一个栓法,也不能动不动就焚尸啊。”
“哦。”
“你以为那障眼法那么好用呢,也就是你命好,赶巧身边有亲人死了,否则哪儿那么容易。”
“那我和曼曼究竟是何关系啊?姐妹吗?”
“哎呀,你俩乃是……”云虚道长嘴快,险些将她们的关系道出,幸好及时闭了嘴:“咳咳,这个天机不可泄露。”
段音离微微噘嘴,小声嘀咕了句:“天都被你捅个窟窿了,还不可泄露呢。”
他们一家就发现两个穿越外加一个重生的了,这或然率也未免太高了。
云虚道长盯着谢景重看了一会儿,嘴里嘟囔着“有救有救”,然后就开始房前屋后的转悠。
段音离好奇,便跟着他一块转悠。
东逛两圈西逛两圈之后,云虚道长最终停在了一株不知名的小野花跟前,笑眯眯的蹲下了身子。
段音离也跟着他一起蹲了下去。
云虚道长如今也不弄景了,甚至还颇为熟稔的对她说:“丫头,你瞅瞅。”
“嗯嗯,瞅着呢。”
“瞅出啥来了?”
“花儿。”
“什么花?”
“嗯……”抿唇沉吟了一下,段姑娘一板正经道:“小花。”
云虚道长差点没一口血哽在喉间。
他咬破手指往花心里滴了一滴血,随即掐诀念咒。
段音离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方才还长在土里迎风招摇的小野花就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三人六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
段音离原本以为自己穿越和傅云墨重生已经够悬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他们还悬的,这“大变活人”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一介凡人能看到的吗?
再说云虚道长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不住的点头笑道:“不错不错,老道人果然没有看走眼。”
小花妖懵懵的看看邋里邋遢的云虚道长,忽然一下扑进了段音离怀里:“姐姐,你长的这么漂亮,你是什么花变的呀?”
“我是……人间富贵花。”
小花妖歪头,心说还有这个品种的花吗?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云虚道长不满自己被无视,重新找回了场子,向小花妖说明了一下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他利用法力助她化了人形,代价就是她得代替谢景重往异世走一遭。
小花妖懵懂无知的点头,一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样子。
段音离大胆猜测,心说这老道人遇到那弄不回去的人是不是都是怎么干的?
感觉他已经很有经验的样子。
被她看穿,云虚道长心虚的笑笑:“嘿嘿,这个俗话说的好啊,万物有灵,既然生于世间嘛,便就该回馈一下大众,以安众生。”
段音离没仔细听他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她在想,倘或这小花妖真的去到现代,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会遇到曼曼?
想到这种可能,段姑娘忙眸光精亮的望着她说:“我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
“嗯嗯,姐姐你说。”
“你到了地方之后,可否帮我寻一个叫‘容清曼’的姑娘,她看起来比你大个两三岁,你若能见到她,就说是阿离让你去找她的。”
“哦哦。”
“还有,告诉她她是因为救了我才去的那个地方……”
段姑娘觉得自己要说的有点多,后来竟索性来了句:“哎呀,算了,不然我直接给曼曼写封信你带着,见了她就给她,她看过信后就会明白了。”
在旁边当背景的云虚道长听完她说的,气的一边笑一边拿手指戳她脑门:“干啥呢?还写信!当我这是驿站,她是信差啊?”
段音离怂乖怂乖的样子:“不好让人空手走的呀。”
云虚道长被气的直咳嗽。
最后,小花妖当然还是没能当成小信差,就那么空着手被送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云虚道长便问傅云墨要找人的法子。
只见那位王爷勾了勾唇,走到段音离身边问她:“阿离,你从前住的那个地方可有什么广为人知的话或是俗语之类的吗?”
段音离仔细想了想,眼睛一亮:“有了!”
“什么?”
“有一个对联。”她回忆了一下,便说给他听:“上一联是,啤酒饮料矿泉水,下一联是,花生瓜子烤鱼片。”
说完,段音离也明白了傅云墨口中所谓的“办法”是什么,于是继续道:“横批是,把腿收一收。”
傅云墨点头。
云虚道长却听的云里雾里的:“这也叫对联?!”
谁家门上要贴这对联,那日子不得过稀碎啊。
傅云墨却一副“我家阿离天下最棒,不接受反驳”的样子。
他说:“我会命各州府发布这个对联,征天下之人来答横批,何人能说出阿离方才所言,便足以证明他与阿离来自同一个地方。
对方既答了题,官府便会记录他的个人信息,届时消息传回我这,道长按图索骥岂不便宜?”
云虚道长恍然大悟:“聪明啊!”
傅云墨摇头,状似谦虚,可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不过刚好长了脑子用一用而已。”
云虚道长:“……”
感觉有被冒犯到呢。
人既然已经救下,云虚道长便准备走了。
临走之前他不放心,还拉着段音离问了一句:“丫头,我说你们家没有再从那边过来的了吧?”
“应当是没了。”
“那老道人我可就走了,你们若是帮我找到人了,记得用我教给你们的法子告诉我一声。”
“道长且慢,我还有件事想问您。”
“何事?”
“我跟曼曼到底是怎么个关系?是我爹爹那边的亲戚还是我娘亲那边的亲戚啊?”
“哎呦,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不是都跟你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嘛,不能说!”
闻言,段音离无意识的鼓了下腮,小坏蛋的嘴脸便渐渐露了出来。
她随意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告诉你都有谁答出了那个横批,即便你知道了法子你也没办法像傅云墨那样对各州府发号施令。
道长,你要知道,在人间,权势偶尔比仙法还要管用。”
“你……你这孩子咋这么坏呢!”
“我也可以不坏啊,只要你告诉我答案。”
云虚道长被她逼的没了办法,叹了口气,说:“唉……罢了罢了,告诉你便是。”
第443章 谢家爹爹醒来
云虚道长打开装酒的葫芦喝了两口,随即席地而坐。
段音离顺势蹲在他旁边。
又是一声叹息之后,云虚道长才说:“老道人当日一见到你们姐妹俩,便知道她与你是姑表亲。”
“姑表亲?!”
“嗯。”
“那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
要么,我的亲生父亲和如今的段家娘亲是兄妹,要么,就是我的亲生娘亲和如今的段家爹爹是兄妹。”
“就是这个意思。”
“谢家爹爹那一辈不曾听说丢失过孩子,是以基本可以排除第一种可能。
如此,便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若当真是我想的那样,那段家爹爹其实是我的亲舅舅?!”
云虚道长点头表示肯定,心说这孩子小脑瓜不错,这左一个爹右一个娘的竟没把自己绕糊涂,也是挺不容易的。
该说不说,段姑娘虽然没糊涂,但她有点意外。
不过又似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她就明白为何她明明不是段家爹爹的孩子,却和他生的那么像。
外甥女像舅舅,这话在她和段家爹爹身上有了完美的体现。
只是……
“还是对不上啊,我只有两个叔叔和一个姑姑,没听说上一辈还有其他孩子啊。”
云虚道长又“咕噜咕噜”猛灌了两口酒,他胡乱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酒水,说:“这就得你回家去问你那位祖母喽。”
“你不能告诉我吗?”
“小女娃,当神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你们家的事儿我可不清楚。
行了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不能再耍赖皮了啊。”
“诶!”段音离见他起身要走,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袖管。
她高高的仰起头望着他,乖萌乖萌的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求求道长了,我知道您神通广大又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就可怜可怜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吧。”
“……你爹不就搁屋躺着呢嘛。”
“那我娘不在啊。”
她说着,眼泪汪汪的似是都要哭了,看得云虚道长于心不忍。
他琢磨着就算让她问想来也问不出什么花儿来,是以一时心软,再加一时大意,他便松口道:“那就只能问最后一个啊。”
“嗯嗯。”
“问吧。”
“我想知道,如今被楚帝囚禁在冷宫的那位羲和公主是不是我的亲生娘亲?”
“……”云虚道长觉得自己大意了。
段音离许是恐他跑了,不禁将人拽的更紧。
有关她亲生娘亲的事情如今虽尚在调查中,但眼前有这么个现成的“百事通”她为何不用呢,倒省的她三师父继续奔波。
既已有言在先,云虚道长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不过这次他的回答显然不像方才那样迅速。
他先是皱了下眉头,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跟着又掐起了手指,最后心虚的看向段音离:“要不你换个问题?”
“又因为天机不能泄露?”
“天机的确是不能泄露的,但这次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告诉你,这次是我想露也露不了。”
“嗯?”
“我什么也查不到。”云虚道长拿拂尘柄的尾端挠了挠脖颈,说:“我估摸着呀,是有太多像你这样的存在打乱了原本的设定,以至于司命星君编的那些东西都没发生,如今发生的这些呢,早已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了,是以我才这么急着要让一切恢复正常。”
说完,他鼓励似的拍了拍段音离的肩膀:“小女娃,我瞧你那夫君是个能干的,主要是够损,有他在,不愁找不到爹娘,别上火,慢慢找啊,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便一溜烟的跑了。
段音离这次没再尝试拦他。
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单从他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即便将人拦下他也不肯说的。
也罢,好歹她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转身走向小木屋,段音离没立刻进去,几时听谢太傅和谢老夫人提到了她,她才推开门走进了屋中。
谢景重已经醒来,半倚在榻边和谢家老两口叙话。
两位老人家的眼泪是擦了又掉,掉了又擦,可还是止不住。
儿子半死不活这么久,如今可算是醒来了!
谢老夫人拉着段音离的手将她往榻前推了推:“景重,这就是娘方才跟你提到的阿离,她是你和茯苓的那个孩子。
你瞧瞧,她偶尔的那个神态和茯苓多像!”
谢老夫人激动的说个不停,一时也忘了还从未向段音离提及过她的身世,也没考虑到谢景重这一睡就是十来年,面对忽然冒出来的大闺女早就懵了。
他心说不过睡一觉的工夫,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后来他又发现,原来闺女不光长大,她还嫁人了!
谢景重缓了好半晌才渐渐消化了所有的信息。
他默默看了段音离好一会儿,随即问出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娘呢?”
段音离也回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干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说完又觉得这回答似乎有些冷漠,尽管她心里还是挺激动的,于是想尽量表现的外化一些,补充道:“丢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在找,不过还没找到。”
红唇微抿,她又说:“可能是被楚帝给抓走关起来了,眼下还不能十分确定。”
一听媳妇被人抓走关起来了,谢景重当即就怒了。
是真的动怒,眼睛都红了。
见状,段音离回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傅云墨,无声的眨了两下眼睛,像是在问他“爹娘是真爱,我是意外吧”?
傅云墨略微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段音离也没怎么因为谢景重的反应感到如何失落,相反的,她完全能理解他。
若换了是她,哪日睡一觉醒来忽然冒出个十几岁的人说是她的孩子,而傅云墨却不知所踪,她想她也会更关心傅云墨的踪迹。
至于孩子,开心归开心,但更多的应该是无所适从。
潜意识里的一场梦,醒来尚在襁褓中的娃娃就变成了大人,要接受这个转变总要给人一点时间。
好在,谢家爹爹接受能力不错,很快父女俩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和相处模式。
谢景重:“你来这边多久了?”
段音离乖乖回答:“从出生起就在这儿了。”
“那我时间比你长。”
“……”段姑娘心说这肯定的呀,你要不来也不能有我呀。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死了之后我就来了,发现这边挺好的,有时候杀人都不用负法律责任,还会被百姓颂扬成惩奸除恶的大英雄,也可以借着打仗的名义明目张胆的欣赏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很爽。”
一听这话,段音离的眸光倏然一凝。
谢家爹爹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难道他很喜欢杀人见血?
谢景重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该是对着自家闺女说的,瞧瞧她那乖巧的小模样,他忙往回找补:“咳,为父的意思是,这边法制还不健全,统治者干的不咋滴,应当自省。”
“……爹爹,统治者是您亲家。”一家人,没必要这么揭短。
“咳咳咳!”谢景重呛了一下。
“您喝水。”
“阿离啊,你跟爹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他听听看有谁欺负过他闺女,他把他们一个个脑袋拧下来。
诶,正好他家阿离会医,拧下来的那些脑袋可以把皮扒了、肉剔干净,给她做几个头骨模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
可惜这边没有福尔马林,否则还能再给她泡几个眼珠子。
段音离不知道她这个初来乍到的爹想送她什么惊悚的礼物,只听话的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第444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在苗疆待了几日,段音离和谢家爹爹的关系日渐亲近。
毕竟是亲生父女,只有给时间相处,他们很快就会适应彼此的存在。
尤其是在三观契合的情况下。
当然了,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的三观很合。
因为这爷俩都在伪装。
谢景重装善良。
他不想让他闺女知道她爹其实是一个反社会,是以就整天装的跟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似的。
段音离呢,也装善良。
她琢磨着自己毕竟才和亲爹相认,总不能就给他一种“这孩子完了,长歪了”的感觉。
她怕他想象中的女儿不是她这个样子会失望,是以她想尽量展现自己积极阳光的那一面给他。
就这样,父女二人开始飙戏。
比如这一天。
他们看到了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这要换了平时,段姑娘保不齐就烤来吃了。
但这会儿余光瞥见旁边的谢家爹爹,她便收起了蠢蠢欲动的下手,一脸平静的说着悲悯的话:“它受伤了,好可怜。”
话音方落,便见身边之人缓步走了过去。
谢景重抱起受伤的小兔子,克制着自己手不往脖子上掐:“阿离,你喜欢兔子吗?”
段姑娘看一眼那只大兔子,心说这得不少肉呢。
她点头:“喜欢。”
喜欢吃。
谢景重弯唇:“那咱们把它治好了,然后留下它给你养着。”
段音离轻轻抿了下唇,微微摇头:“爹爹,治好了伤,咱们还是把它给放了吧。”
养着它只能看不能吃,还得白白浪费她许多食物去喂它,不划算。
谢景重不知她心中所想,单听她说出口的话,抱着兔子的手不禁一紧。
完了!
他忘了这一茬儿了。
真正善良的人是不会想着要豢养小动物,剥夺人家的自由的,应该放它们回归山林才是。
谢景重心虚,恐自家闺女怀疑什么,拼命往回找补:“啊……那个……爹爹原本就有此意,但恐你太喜欢了是以有此一提……”
“谢谢爹爹!”
“跟爹说什么谢谢啊,来来来,咱爷俩一起给它治伤,治好让它回家找妈妈。”
“嗯嗯。”
父女二人蹲在草窠里忙活。
傅云墨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其实他来了有一会儿了。
刚刚段音离和谢景重之间互动他瞧了个满眼。
段音离自是不必说了,甭管她做什么在傅云墨眼中都是可爱且正确的,没有任何问题。
可换了那位岳父大人,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傅云墨刚刚有留意到,谢景重在抱兔子的时候先掐住了兔子的脖子,可正常人抱兔子通常都会先拎起兔子耳朵。
当然有可能是他鲜少抱兔子,是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类似这样的小细节傅云墨这几日注意到了许多。
偏偏谢景重越是想在段音离面前表现的良善,他在傅云墨这暴露的也就越多。
因为他们处境相同,心境相似。
为此,傅云墨也就一直没有戳穿他。
能为了一个拼命掩饰自己身上的一些不好,这从某种角度来讲,本身就是一份好。
*
谢景重毕竟在榻上躺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一醒来就活蹦乱跳的,好在有段音离帮他配药施针,让他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自如行动。
他的身体日渐好转,心里便盘算着要去找媳妇了。
段音离自然跟他同去。
谁知就在这时,白长老不愿意放人了。
这些时日,他是眼睁睁的看着段音离如何操控麒麟蛊的,觉得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若能将她留在苗疆,日后必能护卫苗疆一方安定。
再一则,麒麟蛊在她身上,她若走了,麒麟蛊便也不在了。
而没了麒麟蛊的苗疆终归差了点意思。
“还有一事,之前盘龙蛊被盗,我族之中有人受人威胁,被逼着做了许多恶事。
我恐那歹人再故技重施,那我苗族这一支岂非要凋零殆尽了?”
白长老这痛心疾首的一番话并没能在段音离的心里掀起任何涟漪。
不过对方说有人把盘龙蛊也盗走了……
“盗走盘龙蛊的可是一个叫‘傅爷’的人吗?”
白长老生无可恋的摇头:“不知那人是谁。”
“留我是不可能留下的,你若非不让我走,那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寨子,把你们精心炼制出来的那些蛊虫串竹签子上烤,然后喂给你们吃。”
“……”他们之间貌似没这么大的仇怨吧。
段音离这话说的并不如何狠戾,却偏偏听的见惯风浪的白长老直咽口水。
太残暴了。
白长老试探着问:“那我若是不拦你呢?”
“不拦我就走呗。”
“不放火了?”
“嗯。”
段姑娘心说这老头儿咋回事,他都让她走了她还放什么火,她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还是说其实他挺喜欢炭烤蛊虫的?
“喂他们吃炭烤蛊虫”什么的,这是段音离说出来唬他玩的。
她不会那么做。
甭管苗疆是看着谢太傅的面子还是为了什么,他们费心费力的照顾谢景重十几年。
单单是冲着这一点,段音离就不可能与他们为难。
关键是她不讨厌这白胡子老头。
于是她想了想,说:“之前我曾遇到一人,猜测他手里拿的便是盘龙蛊,但他中了我的毒应当已经死了,盘龙蛊既已认他为主,那想来要不了多久也会死了才对。”
白长老:“小孩儿你有所不知,这蛊后与蛊王可是不同,它可不止认一主啊……”
说完,白长老留意到段音离腰间缀着的玉铃铛,想起麒麟蛊也认他们夫妇二人为主,不禁在心里感慨要么说是畜生呢,都这么水性杨花。
他进一步解释说:“盘龙蛊在麒麟蛊之后炼化而成,原不该那么快问世的,皆因你师父盗走了麒麟蛊,族中之人恐他生乱,是以才用了些旁门左道催化了盘龙蛊问世。
是以世人所传的盘龙蛊只是理想状态下炼化出的蛊虫,而真正的盘龙蛊非是什么良蛊,也远不及麒麟蛊正统。”
段音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说白了,就是个“私生”呗。
“哦,对了,你方才说拿着盘龙蛊那人中了你的毒要死了?”
“嗯。”
“你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了?”白长老进一步追问。
段音离摇头。
见状,他不禁缓缓的皱起眉头:“那你可就要留心了,若他利用盘龙蛊寄生于体内,像你爹那样,那他就死不了。”
“可我记得二师父曾说,以蛊御人须得是至纯的良蛊。
照你方才所言,盘龙蛊虽厉害如今却是一只阴毒的蛊,如何能御人?”
“一时尚可,久而久之人就会被一点点蚕食,最终彻底死去。”
“也就是说,傅城极有可能还没死……”
“虽未死,但那样的人基本和怪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既然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包括那只蛊虫。”
“不过……”
白长老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忽然插进来的傅云墨的声音给打断了:“我猜长老真正发愁的,不是盘龙蛊和傅城下场如何,而是苗疆日后的处境。”
白长老一副被说中心思的样子。
的确如此。
苗疆地处南境,与南楚比邻,与其关系就和北燕与凉族差不多。
从前尚能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安宁,可自从当今楚帝登基之后,便几次三番命族人前去为其所用,最终都不得善终。
白丘只是其中一个。
苗疆先祖最初炼化蛊虫是为了治病救人,可渐渐地,却沦为了皇权争斗的工具。
若为楚帝效力,便有违先祖初衷,也恐害全族丢了性命。
可若拒绝,又担心铁蹄犯境,难以御敌。
第445章 小两口合伙卖房子
傅云墨虚虚揽着段音离,淡声道:“我有一言,还请长老静听。”
“请讲。”
“长老如今所忧虑的,无非是不想与南楚朝廷有何牵扯,担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干脆换个庙呢?”
闻言,白长老的眉心狠狠一跳。
傅云墨似无所觉,继续说:“天地之大,苗族之人所在才是苗疆,不是吗?”
“这……”
“族中之人不少,白长老能确定人人皆如你这般修习蛊术只为治病救人吗?
不如就趁此机会,索性将那些不安分的都料理了,以免日后徒生事端。”
“璃王殿下这话,可是想让苗疆归顺于北燕吗?”
除了这个,白长老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这几日他可是见惯了这小子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的模样,如今忽然这么好心的给他出主意,必有古怪!
“让苗疆归顺北燕……呵……”傅云墨抬眸,眼底微凉:“我要你们有何用?”
“……”
白长老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叹了口气,他无奈道:“为了避免他们卷入纷争当中,我甚至想过让他们不再研究蛊术,慢慢融于普通百姓之中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算了。”
傅云墨:“御蛊本非诡谲之术,阴诡难测的乃是人心。”
这话说的白长老一愣,随即看向傅云墨的眼神不禁微微发亮。
这可是说到白长老的心坎里去了。
就冲着这句话,白长老决定信他一次:“我们若真的离了南楚奔北燕,你当真不会逼着我们给朝廷效力?”
“长老,你或许高估苗疆的实力,又或许是低估北燕的实力了。”
傅云墨自然不会有那么好心平白无故的给白长老出主意。
他不是要借苗疆的势。
他是要折楚帝的臂膀。
白长老显然没有看到这一步棋,还在那兀自嘀咕:“那离了这里我们得去哪儿呢,这乌泱泱的一大波人得寻个好去处啊。”
段音离见缝插针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适合成为第二个苗疆。”
“哪儿?”
“药王谷。”
“那是哪儿?”
“我从前待的地方。”不过她如今住在长安,日后寻回了娘亲,几位师父也会来长安与她同住,药王谷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给他们。
当然了,不能白让。
“那里依山傍水,景色秀丽,附近又多是我几位师父设下的重重机关险境,旁人要进去不易,是名副其实的桃花源。”
白长老被说的动了心。
鱼饵抛完了,段音离开始收线:“看在大家都认识的份儿上,租金我也不多收你的,差不多就行。
你要是银子多没处搁想直接买下来也可以,我也卖。”
白长老:“……”
他得承认,他方才确实多想了,傅云墨好心给他出谋划策的确不是为了要利用苗族对付南楚,他们小两口就是想一唱一和的卖房子而已。
段姑娘并不强买强卖,还有商有量的说:“长老你好好考虑一下哦,想好了联系我。”
被傅云墨拉着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便难得叮嘱了一句:“若当真要离了这处,可千万别像蚂蚁搬家似的浩浩荡荡的走,悄咪咪的,一小波一小波的行动,免得引起南楚的注意。”
“……哦哦,好嘞。”
别说,白长老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他方才还琢磨着,族里这么多人一起搬家,这队伍可怎么带啊。
唉,老喽老喽,脑袋转不过弯了。
*
同白长老分开之后,段音离便将二人的对话告诉了傅云墨。
他听后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只是意味深长的低叹了句:“若傅城没死,那么……”
段音离下意识接话道:“他会去找傅云苏!”
话落,二人不禁相视一眼。
若当真让傅云苏得知他的身世,依照他那般刚烈的性子必会如前世一般以死谢罪。
况景文帝与皇后皆不知此事,贸贸然闹出来,怕他们受不住。
此事须得压下来!
傅云墨即刻让人往回送信。
几封送回长安,一封送去琼州。
他本人倒是没急着回去,因为还要带着他家阿离去寻娘亲。
离开苗疆之前,段音离给白长老留下来一个信物,告诉他若是决定了要租用药王谷来住便让人拿着东西去长安找她,她自会让人领他们入谷。
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之后,一行人便动身离开了苗疆。
谢太傅和谢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段音离不放心他们长途跋涉的跟着奔波,是以便让人把他们送回了长安。
她、傅云墨和谢家爹爹去南楚找她的亲生娘亲。
他们是悄悄去的,并未惊动何人。
抵达南楚都城南阳城的那日,街上正好在办喜事。
段音离一打听方才知道,原来是南楚太子迎娶正妃。
而这位新晋太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贺君忆!
当日他自北燕私自逃离,可想而知回到南楚后的处境是如何的艰难,不过他身负重伤,口口声声说是有人救了他,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有些人便被他这般说辞给蒙蔽了。
他们以为这是北燕为了迎回傅云竹而耍的手段,倒是不再怀疑贺君忆。
自此,他再次跻身南楚朝中,与贺君州分庭抗礼。
不过贺君州扎根南楚,朝中拥戴者无数,自然不是一个贺君忆能对抗得了的,想来正是因此,楚帝为了制衡方才扶贺君忆上位。
如此,楚帝便可高枕无忧。
贺君州虽有大臣支持,但名义上他只是个王爷。
而贺君忆呢,虽名为太子,可朝中三省六部却无人脉,没了楚帝他寸步难行。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
段音离又戳了戳跟她分享消息的大嫂子,问:“那不知太子娶的是谁呀?”
“呦,连这你都不知道,你外地来的吧?”大嫂子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见她一副小妇人打扮,脸上还蒙着面纱便没想,将自己知道的尽数道来。
“这花轿里坐的,是老太傅的孙女,陆家的大小姐。
我告诉你啊,别看着这陆姑娘嫁了太子眼瞧着是风光,但之前可没少让人笑话。”
“怎么说?”
“这本来呀,陛下是想把她许给怀王的,怀王你知道是谁吧?”
“嗯嗯。”不就是贺君州嘛。
段音离想起这回事了。
就是因为楚帝要给贺君州赐婚,是以步非萱才从南楚跑回了北燕去找贺君忆。
那大嫂子继续说:“要我说啊,这怀王也是个糊涂的,放着那么好的陆姑娘不要,不知从哪儿领回来个野女人被迷住了心智,竟横竖不肯娶那陆姑娘。
哎呦呦,这事儿当时闹的是沸沸扬扬,听说那陆姑娘颜面尽失险些没抹了脖子,连太傅大人也因此气的一病不起。
谁知后来峰回路转,晋王回来了,还因为救驾有功被封为了太子。
他主动向陛下请旨说要迎娶那陆姑娘为太子妃,这才算是勉强保住了陆家的脸面,不过他自个儿倒是因为这事儿没少被笑话。”
兄弟嫌弃不要的女人,结果他上赶子娶,可不是要被笑话嘛。
不过段音离想的却是,贺君忆怎么忽然甘心娶了别人,难道他放下步非萱了?
思及此,她朝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望去,见他神色淡淡,虽勾着唇但那笑容总给人一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她便隐隐猜到他心里多半还是没有放下。
再说傅云墨见自家小媳妇一直盯着别的男人看,不禁抬手将她的脸转了回来。
段音离仰头看他,忽然说:“傅云墨,要是楚帝忽然死了,贺君忆会顺利继位吗?”
第446章 三师父受了重伤
热闹看完了,傅云墨带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一边走一边回答说:“贺君州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继承皇位的。”
“贺君州不是向来自诩一代贤王吗?难道他会宁弃名声不要选择起兵造反吗?”
“起兵不假,但造反他可不会承认。
朝野中多有颂扬他的人,只要他对外散布消息,说楚帝之死乃是贺君忆迫不及待想要继承皇位而下的手,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他了。”
“他……”
“嗯?”
“贺君州他有那个脑子吗?”其实段音离原本想说的是“他有那么损吗”?
毕竟能被步非萱看上,大抵是个杰克苏。
傅云墨以为自己间接被小媳妇给夸了,薄唇弯弯,眼底闪动着丝丝笑意。
他握了下她的手,说:“他是没那么脑子,但他身边的人有。”
若没个谋士为他出谋划策,贺君州怕是压根活不到今日。
段音离沉吟了一下,秀眉微微蹙起:“如此说来,楚帝难道还不能死了?我原还想着,不如我们干脆弄死他算了。”
有他在那横着,想去冷宫一探究竟实在是难上加难。
可搞死他之后就容易多了。
他们帮贺君忆登上皇位,代价只是要看一看冷宫里被关的是谁,这笔买卖贺君忆除非是疯了才不答应。
却说傅云墨见自家小媳妇颇为苦恼的样子,他微微垂首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家阿离啊,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段音离疑惑的抬眸。
她善良吗?
还是他对“善良”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说话间,他们已回了来时住的客栈,准备换个装住到慕香的南风馆去,以便掩人耳目。
帮段音离挽发之际,傅云墨幽幽道:“既然猜到了贺君州有可能将楚帝暴毙的这盆脏水泼到贺君忆身上去,那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比起一个毫无背景只能背靠楚帝大树的贺君忆,自然是有根基却没被选为太子进而心生愤懑的贺君州更有嫌疑。”
段音离听得连连点头。
她暗道,要说损那还是小娇娇损啊。
换好了衣裳,二人出门上马车直奔南风馆而去。
他们来之前并未提前告诉幽冥他们,本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先被他们来了个惊吓。
幽冥受伤了!
重伤在榻,白骨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恐段音离为此悬心,便没让人告诉她。
哪想到她忽然间杀过来了!
原还想继续瞒着她,只是大壮支支吾吾的漏了底,被段音离三诈两诈就诈出来了。
事已至此,白骨他们自然不会再继续隐瞒,领着她去看幽冥。
傅云墨走在她后面,阴恻恻的扫了十五和腊七他们一眼,似是在问发生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没有事先向他禀报。
十五三人一个激灵,疯狂摇头。
他们也是才知道的这件事儿啊!
说起这事他们几个人还当真是无辜的。
白骨他们几人想瞒着段音离,自然也就不会让傅云墨知道,同样的,也就不可能透露给他的属下知道。
十五他们还奇怪呢,心说最近每次查探都不见三爷的人影,问起大壮,对方只说他们三爷另有线索要查,他们也就没有怀疑。
幽冥武功高强,这世上能伤他的人还真就没有几个。
可“没有几个”,不等于“绝对没有”。
段音离看着躺在榻上双眼紧闭的幽冥,眼眶顿时就红了。
“三、三师父……”才一开口,便是浓浓的哭音,听得人心口发涩。
即便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也不怎么哭,是以这一掉眼泪,把白骨他们都急坏了。
白骨赶紧哄:“阿离乖,不哭不哭啊,我已经把你三师父救回来了,他不会死的。”
段音离抿着唇,像是要把泪意憋回去,可眼泪却“啪嗒啪嗒”掉的更凶了。
浮尘清音他们接连上阵,可谁都没把人哄好。
最后还是慕香过来将人往怀里一搂,轻轻哄着:“阿离,老二是确定自己能保下老三的命,所以我们才瞒着你不想你担心的,若老三果然性命垂危,我们一早便通知你过来了。
你心疼老三师父们都知道,但万一他待会儿醒了见你哭的这么伤心岂非要心疼?
你擦擦眼泪不哭了,不好让你三师父担心的呀,是不是?”
“……嗯。”
段音离抽抽噎噎的,擦干了眼泪才回了榻边。
幽冥于她而言,不是单纯的一句“师父”亦或是“爹爹”、“娘亲”能形容得尽的。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那真真是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将她带大。
虽说与各位师父的情分都是一样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比起其他人,她从小到大最依赖的就是幽冥。
他一倒,她的精神世界仿佛就塌了。
若说之前段音离同傅云墨说起要弄死楚帝只是一个想法,那么这会儿看到幽冥重伤躺在榻上,她心里的念头就只有将“想法”付诸行动。
其实幽冥受伤,按照药王谷中那些人的性子,早就暗杀楚帝去给他报仇了。
但至今他们仍未有所行动。
皆因幽冥曾说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还提到了一个名字:鸢时。
听慕香所言,傅云墨眉心微动,忽然问了句:“六师父,不知三师父原话是怎么说的?”
慕香回忆了一下,说:“他说,鸢时……七……”
“七?!”
“嗯,后面那个字应当就是七。”因为当时幽冥失血过多,说话已是气音,是以她听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只隐约记得是这个发音。
傅云墨没再多言,目露深思。
倒是一旁的大壮,忽然“哎呀”一声,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
然后毫无意外的,被好几个人同时瞪了一眼。
他忙捂住嘴,压低声音说:“六爷、六爷,您还记不记得,咱们药王谷从前收养过一个小姑娘,只是没待几日她就走了。”
“诶你还别说,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经大壮这么一提,慕香他们几人才恍然想起这茬儿。
当年他们只要在外面看到孤苦无依的孩子便会将人带回药王谷,按照月份的顺序来给孩子命名。
第一个是孟阳,第二个是大壮。
第三个,就是鸢时。
那是个生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戴的确不似普通人家,但那会儿捡到她的时候白骨不曾听闻南阳哪户权贵之家丢了孩子,又兼之她昏迷不醒,他便将人给带走了。
白骨那会儿想着等她醒来问问她的身世,她若果然无依无靠想留在药王谷那就留下,不想留下那他送她回去就是了。
后来小姑娘醒了,说自己要被卖到大户人家,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不愿意再回去,白骨便没赶她走。
可惜那孩子刚被带回药王谷,幽冥便似认得她一样,第二天就急急忙忙的把人给送走了。
慕香他们问起,他也不肯说,只说那孩子不是无家可归,他们领错人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众人也就没在意。
时隔多年,他们都快要忘了。
如今旧事重提,浮尘不禁大胆猜测:“难道老三在调查阿离亲生娘亲的时候,又遇到了鸢时?”
清音觉得奇怪:“都这么多年了,当年的小孩子早已长大了,老三怎么会认得出来?”
话至此处,一直沉默不语的傅云墨淡声道:“三师父若是打从一开始就认识对方,那如今重逢二人相认也不足为奇。
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名字也叫鸢时,算算年岁,约莫与阿离相当。
也许,三师父口中提到的人正是她!”
“谁?”
“南楚的七公主,贺鸢时。”
第447章 假戏不真做
慕香他们几人互相看了几眼,不确定的问傅云墨:“你确定?”
“十有八九吧。”
否则的话,很难解释这世间有如此巧合的事。
若幽冥与鸢时不认识,没道理会将她送出药王谷。
此鸢时即彼鸢时,这样一切才合理。
幽冥本名贺冥幽,是南楚锦王的事情想来年轻时药王谷中人并不知道,是以在他将贺鸢时送回宫中时,他才没有向他们解释前因后果。
而今他入宫调查羲和公主的事情,说不定偶然间再遇贺鸢时意外发现她是知情人。
总之这事儿说不定和她有什么关系,否则的话,幽冥不会在昏迷前念叨她的名字。
傅云墨觉得,如今可以从贺鸢时着手调查。
回过神来,他走到段音离面前将人拉起,指腹轻轻抚过她红红的眼睛,柔声道:“好好在这照看三师父,我去去就回。”
“诶!”
段音离一把拽住他,眸中难掩忧色。
她担心他也会像三师父一样受伤。
傅云墨顺势握住她的手,忽然问:“阿离,若是我受伤流血了,你是何感受?”
“心疼。”
“嗯,可以心疼,不过阿离,我只要你的心疼,不要别的。”他定定的望着她,一板正经的开始了他的歪理邪说:“什么自责懊恼啊这些,通通都不要,那是对外人才有的心思,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夫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使唤我当像使唤自己一样理所当然。
为了找到亲生的娘亲,难道阿离听说可能会有一点点危险就不去了吗?”
段音离下意识摇头。
若有娘亲的线索,她怎么样都要去寻的。
倘或她真的被楚帝囚禁在冷宫十数载,她纵是拼了性命也不能放任不管。
看着她眼中的决意,傅云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了,阿离的娘亲自然也是我的,哪有人会明知娘亲有难而不闻不问呢。
而且阿离要相信我,这世上能伤坏人的只有比他更坏的和让他在意的。
除了你,没人能伤到我分毫,嗯?”
“那……”段音离被他说的脑子乱哄哄的,迷迷糊糊的解下腰间的铃铛递给了他:“那你将麒麟蛊带着,探探贺鸢时那边的情况便回来。”
“我有分寸,你放心。”
幽冥才被重伤,南楚宫中必然戒严。
可若是楚帝发现有人在打冷宫的主意,那他想来必会寻个由头封城抓捕当日逃走的幽冥。
可事实是,南阳城风平浪静。
甚至就在今日,贺君忆的婚事还如期举行了。
要知道,向来办喜事的时候最容易混进一些身份不明的人。
是以傅云墨暗暗猜测,也许幽冥受伤那日,贺鸢时曾暗中帮助过他。
不过这一切还得他往宫里走一趟才能确定。
进宫之前,傅云墨先去了一趟太子府。
贺君忆见到他时,明显很意外:“璃王殿下怎么忽然来了南楚?该不会是来给我道喜的吧?”
傅云墨开门见山:“干掉楚帝,你登基为帝,干不干?”
闻言,贺君忆眉心一跳。
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兜圈子的话,毕竟当日傅云墨会放他回南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只是如今这个时期,未免不大妥当。
他皱了下眉头,随即很快舒展:“计划忽然提前,你不介意告诉我一下原因吧。”
“冷宫之中关着一人,我怀疑是阿离的亲生娘亲。”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大到飞起。
贺君忆沉默了好半晌才慢慢消化。
他随即笑问:“没想到你竟如此坦诚,难道就不怕我登基之后继续攥着这个把柄吗?”
傅云墨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先有本事坐稳皇位再说吧。”
“楚帝那边我自己动手,贺君州……”贺君忆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来帮我对付。
事成之后,冷宫中人我自会派人送过去。”
“一言为定。”
其实贺君忆此言,让傅云墨有些意外。
平心而论,对楚帝下手要比对付贺君州难的多。
楚帝既然伤了幽冥,傅云墨本也打算替他小媳妇出气的,可没想到贺君忆竟然提出这么个要求。
他是恨极了楚帝还是顾及着步非萱,不敢伤了贺君州?
*
傅云墨走后,贺君忆才出去宴客。
南楚与北燕规矩不同,他们是直到宾客散尽新郎官才能回喜房去掀盖头。
他被人灌了不少的酒,眼尾微微泛红,神色倒还算清明。
回到寝房,他挥退了下人,稳步走进里间。
榻上坐着他的新娘子。
贺君忆眸中没什么喜色,但手伸向盖头之前,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温和一些,不至于折了人家姑娘的面子。
陆嫣只觉头上一轻,挡在面前的红盖头便被人掀了去。
她下意识抬眸,对视上了贺君忆眼型魅惑却目光温和的一双眸子。
贺君忆没去管放在桌边的合卺酒,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陆嫣的对面。
他似是有话要和她说。
陆嫣正襟危坐,眼神认真的望着他。
瞧她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贺君忆忽然被她逗笑,开口的语气便又放柔了几分:“陆姑娘……”
一听这称呼,陆嫣明显一愣,不过她很快就掩饰好了眸中的错愕。
贺君忆没有注意到,继续说:“太傅大人于我有恩,是以当日听闻你的处境,我便向陛下请旨赐婚,并无他意。”
陆嫣羽睫微颤,微微垂眸挡住了眼底的失落。
其实她隐隐猜得到原因的。
她听人说,他与怀王斗的水火不容,便有那位步姑娘的原因。
既然心有所属,娶她自然就不会是因为钟情于她。
陆嫣在心底叹了口气,将所有低落的情绪都藏好之后,她才抬眸落落大方的望着他说:“多谢太子殿下保全陆家颜面。”
其实没了贺君州,她大可以再嫁他人。
南阳城中想和太傅府攀上关系的人不在少数,可问题是若身份不能高过怀王,那陆家便依旧会为人所笑。
但嫁给贺君忆就不一样了。
他是太子。
只是这样一来,虽解了陆家的困境,却反害他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贺君忆倒是不在乎这些。
他倒了杯茶递给陆嫣,继续说:“你且先在太子府安心住下,待不久后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帮你换个身份生活,不让你受此拘束。
或者,我们也可以和离,若你有心仪之人,和离之后大可去寻他。
倘或他误会你我,你将人带来,我亲自向他说明缘由。”
“……多谢太子殿下。”
其实陆嫣很想问一句“那你呢”,可她随即意识到,她似乎没什么资格这么问,想想便作罢。
贺君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我们毕竟方才大婚,这几日我便都要宿在寝房当中,不过你放心,我只歇在矮榻上,不会唐突于你。”
“这怎么行,您是太子,还是我睡矮榻吧。”
陆嫣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贺君忆轻轻按住。
他失笑:“我先是男人,然后才是太子,哪有让姑娘家睡的这么委屈的道理!”
话落,他便径自拿起一床被子丢到了窗边的贵妃榻上。
其实最初决定迎娶陆嫣帮陆家解围时,贺君忆也曾想过就真的同她圆房,日后安心过日子,这样或许会给陆嫣更大的安全感,可心里却又觉得对她不公平。
他自己介意步非萱和他在一起时想着贺君州,如今他自己也抱着陆嫣想着别人,实在混蛋!
是以宁愿麻烦一些,想些别的办法。
陆太傅教出来的孙女,自是慧比明珠,合该遇个将她捧在手心上的人。
可惜不会是他。
第448章 真相
却说傅云墨从太子府离开之后,好一番部署筹划,直待天色暗下来他方才带着初一等人潜入了南楚皇宫。
经过这些时日的探查,十五他们如今已经将整座皇宫的路线摸的一清二楚。
包括各妃嫔和公主的宫殿。
这当中就有七公主贺鸢时。
不过在此之前,十五他们并没有怎么关注她。
“属下曾偶然听宫人提起,说楚帝对宫里这些公主并不如对那些皇子那般上心,而在这当中,又尤以这位七公主为甚。
她是个哑巴,口不能言,楚帝不喜她,连带着宫人也不拿她当回事,鲜少有人把她当公主看。”
闻言,傅云墨微微皱眉:“哑巴?你确定?”
十五拼命点头:“确定确定!”
他曾远远的看过那位七公主一次,被吓了都叫不出声来,脸色惨白,看起来很可怜。
傅云墨目露深思,不再问了。
这和他上辈子的记忆有出入。
上一世贺鸢时并不是小哑巴。
也就是说,她也是间接受到阿离穿越影响的人。
如此,他便又有几分肯定幽冥口中提到的人就是她,而她十有八九知晓冷宫中的情况。
傅云墨带人潜入她的寝殿中时,意外发现贺鸢时还未休息。
她抱膝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个用红绸包裹的东西发呆,不远处的烛火忽闪忽闪地,将她的影子映在了对面的墙上。
冷清,寂寥。
许是因为她没有武功,又或许是她神游的太厉害,以至于并未发现寝殿中多了人。
直到傅云墨自黑暗中走出来。
她的视野里忽然被迫闯进了一抹暗影,吓得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眼里写满了惊恐,唇瓣微微张着,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
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她慌里慌张的把手里的东西背到了身后,藏进了被子里。
她动作迅速,外面又有一层布裹着,是以傅云墨看的并不是很清楚,隐约瞧着像是一张面具。
傅云墨微微眯眼,淡声道:“有件事想问一问七公主,还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鸢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抖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她是哑巴,不会说话。
傅云墨挥手,初一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纸笔递给她。
贺鸢时没接。
就在初一准备说两句什么威胁她一下的时候,却见她苍白着一张脸缓缓拉起了自己的袖管,露出了一截纤细的手腕。
那腕上有一道疤。
初一是习武之人自然认得,那是被人挑断手筋后留下的疤痕。
这位七公主的手早就废了。
初一拧眉,有些苦恼调查无法顺利进行,也有心不忍想象这样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竟会遭受如此待遇。
他下意识说了一句:“你是公主,怎么有人敢如此对你?!”
贺鸢时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到令人感到心酸。
只一瞬,初一就明白了。
是楚帝!
贺鸢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平日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负欺负实属平常,但实在没理由伤她至此,唯一有理由这样做的人就是楚帝。
这样想来,便愈发可以肯定她知晓冷宫中的秘密。
初一想的到这些,傅云墨自然也想得到。
甚至他想的比这还要深。
也许贺鸢时会变成哑巴,也是楚帝的手笔。
这样也就可以可以解释,为何前世贺鸢时不是哑巴,因为前世冷宫之中压根不曾关着什么人,自然也就没有如今的这些事。
贺鸢时低头放下袖管,以为傅云墨他们弄清楚她的状况就该走了,谁知他却依旧站在几步之外没动。
薄唇微启,他淡声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点头或是摇头来回答我。”
绝望的闭了下眼睛,贺鸢时被迫点头。
傅云墨:“冷宫之中,可曾关着什么人?”
贺鸢时微垂着眸子,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她的眼中也恰到好处的写满了疑惑。
傅云墨俊眉轻挑,他示意初一动手,将贺鸢时方才藏在被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果然是一张面具。
样式虽普通,但那上面绘着的图案显然是上元佳节才会卖的。
这东西似乎对贺鸢时十分重要,才被初一拿到手上,她的神色顿时就变了,甚至大着胆子要伸手来抢,可惜没能成功。
她一时急红了眼睛。
眼瞧着她要哭,初一都有点忍不住想还给她了。
这深更半夜的,几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去有失英名啊。
傅云墨可不管那些,除了他家阿离,别的女的是哭是笑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点都不在意!
“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同样的问题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否则我怕不小心弄坏你的东西。”
贺鸢时攥紧了拳头,衣裙发皱。
傅云墨瞧着,眸光微动。
半晌之后,她似是终于妥协,沉沉的点了点头。
傅云墨又问:“被关的人可是羲和公主?”
贺鸢时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认识?”
她朝他比了两根手指,意思是不认识对方。
傅云墨微微侧过头,十五会意,将一张纸递给了贺鸢时。
那是谢景重画的茯苓的画像。
傅云墨:“你看画中之人与冷宫中的人可有相似之处?”
贺鸢时忙点头。
画中之人与她在冷宫看到的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些微区别无非就是画中人看起来更年轻一点。
还有就是,画中的女子在笑。
可她在冷宫中看到的那名妃子却很少笑,她仿佛总是被愁思缠绕着,眼中盛满了无尽的忧伤。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明了。
谁知傅云墨却没急着走,而是让十五去次间取了纸和笔,递到了贺鸢时的面前。
十五不解其意。
他心说这姑娘右手手筋都断了,主子难道是想让她用脚写吗?
傅云墨眸色淡淡:“你是几时进到冷宫见到的画中之人、她如今是何情况、楚帝为何会放任你进出冷宫……将这些都写下来。”
贺鸢时心下一紧,她又比划手腕给他看,却被傅云墨挥手打断。
他凉声道:“用左手写。”
一听这话,贺鸢时猛地僵住。
她几乎是下意识将左手背到了身后,不敢相信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左手会写字的,明明连陛下都不知道!
傅云墨没那个闲工夫和耐心给她答疑解惑,只让十五又将纸笔往她面前送了送。
其实方才他进殿的时候,便留意到了次间桌上的砚台和毛笔。
一个不会写字的人,砚台里怎么会有磨好的墨呢?
而且,方才他通过贺鸢时的几个动作发现,她的左手非常灵活,既然能像右手一样自如的做许多事,那想来极有可能就包括写字。
初一手里的面具已经被捏出了一道裂痕。
贺鸢时无法,只得用左手拿起了笔,一笔一划的交待了全部的事情……
其实最初她会去到冷宫,完全就是误打误撞。
她是被一只小兔子吸引去的。
站在冷宫的门口,她发现那里和宫人描述的以及她想象的无甚区别。
杂草丛生,殿宇破败。
门口有两个老太监倚着门垛昏昏欲睡。
任谁打从这经过,怕是都要远远的避开,不愿踏足。
她追着兔子悄悄跑了进去,结果被那兔子遛的越走越往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冷宫之中原来别有洞天。
那院落不大,却修整的十分清幽。
门口有两名宫女在洒扫庭除,看起来与寻常宫苑无异。
兔子跑进了院中。
贺鸢时站在院外,恍然发觉自己无意间闯进了一片禁地。
她返身欲走,却见两个侍卫从天而降,手中的宝剑直冲她颈间而来!
第449章 让楚帝给阿离一个交代
电光火石之间,就是那位夫人救了她。
那位夫人站在院中,木门明明开着,她却没有走出来,仿佛那里有一道贺鸢时看不到的结界禁锢了院中之人的自由。
那些侍卫好像很怕她,她只轻轻说了“住手”两个字,他们便乖乖退下了。
就这样,贺鸢时勉强保住了性命。
她本打算走的,从此忘记这里,装作自己从来没有踏足过此地。
因为她很清楚,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而她只想好好活着。
不想那位夫人叫住了她。
她让她进到院子里去,并不跟她说什么话,只站在兔子堆里,温柔的喂它们吃草。
那时的贺鸢时手筋还没被挑断,也还没有变成哑巴。
不过也很快了。
她在冷宫一直待到天黑,然后就亲眼看到她那个没过几面的父皇出现在了那。
楚帝见到她并没有表现的很意外,显然早就有人向他禀报过了。
他看向她时没有秘密被发现后的愤怒,相反,还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那一刻贺鸢时才恍然明白那位夫人不让她离开冷宫的原因。
因为一旦脱离她的视线,她就护不住她了。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还能有命活下去。
贺鸢时听到她对楚帝说:“我喜欢这个小丫头。”
楚帝笑的温和,眼神中竟隐隐透着惊喜:“你喜欢就让她常来陪你,怎么还要特意和我说?”
那女子似乎不相信:“你不杀她?”
“说什么傻话,你喜欢我怎么可能会杀她呢。”
楚帝果然没有骗那位夫人。
他的确没有要贺鸢时的性命,不过却一剂毒药将她变成了哑巴,还命人挑断了她的手筋,让她形同废人,无法将冷宫中的事泄露出去。
那日之后,贺鸢时时不时就会去冷宫陪伴那位夫人。
她们的相处总是很安静。
贺鸢时是哑巴,不会说话。
那位夫人明明会说,却不愿说。
后来贺鸢时才知道,原来那日是夫人少有的几次主动和楚帝说话,正是因此,他才一时高兴只废了她一只右手。
其实最初的时候,贺鸢时也不是没想过,那位夫人是不是想通过她和外界联系。
可时日一久她就发现并不是。
那位夫人什么都不肯和她说,恰恰是在保全她。
还是那句话,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时至今日,楚帝的秘密方才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贺鸢时知道的第一个得知这个秘密的人,是她的小王叔,锦王贺冥幽。
对于这位王叔,贺鸢时并不十分了解,只知他素日萍踪浪迹,鲜少在宫中出现。
除了儿时他将她送回宫中,贺鸢时对他最深的印象便是他曾救过她一次。
她长到这么大,对她好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大部分人不是欺负她就是无视她,是以难得有人对她施恩,哪怕只是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点点好,都足以让她感念至今。
也是因为这样,那日贺冥幽受伤,她才会帮他糊弄那些侍卫帮他争取逃脱的时间。
而今,面前这些黑衣人是第二伙知道的人了。
贺鸢时有种预感,那位夫人,就快能走出那个牢笼去她想去的地方了。
这样也好……
她们两个人,总算是有一个能逃离那个魔鬼,离开这座会吃人的皇宫了。
她累了,也许等不到去见那个人了。
傅云墨接过贺鸢时写满字的几张纸,见她眸子灰扑扑的,忽然不像之前那样还有求生意志。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忽然对她说了一句:“等着,会有人来接你走的。”
说完,他就带着初一他们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面具缓缓飘落在地上,映着满地月华。
贺鸢时捡起面具,轻轻拂了拂,然后才去想傅云墨方才的那句话。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人呢?
*
傅云墨回到慕香开的南风馆时,夜已深沉。
段音离却还没睡下。
她还守在幽冥的榻边,眼睛红红的,有些肿。
傅云墨几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却感觉掌下触感不对。
低头一看,果然见她受伤缠着纱布。
她放血给幽冥入药了!
看着纱布上隐隐透出的血迹,傅云墨下意识将手收紧,却又恐捏疼了她,蓦地松开手。
段音离忙解释:“一点一点就一点!”
她以为傅云墨会不高兴的,谁知他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叹了口气说:“此事是我疏忽了,我早该想到的。”
“傅云墨……”
“我应当以血入药后再去宫里一探究竟。”那会儿只想着尽快将事情弄清楚,忘了这茬儿了。
“不是不是,你别这样讲。”
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要他来做呢,她不是什么事都干不了的小娇花。
傅云墨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掌心上:“上过药了吗?”
段音离忙点头:“嗯嗯,一点都不疼。”
傅云墨垂眸,没再多言。
怎么可能不疼呢……
只是她已经做了,他再说什么也无用,何况如今这个情况,他也不愿自己的关心成为她的压力,让她在担心师父娘亲之余还要顾及他的心情和感受。
许多事情,他自己消化就可以了。
让十五和大壮他们留下来照看幽冥,傅云墨带段音离去找谢景重,将自己在宫中的发现细细道来。
谢景重听完眼睛顿时就红了。
不是单纯的思念亦或是心疼,那当中有愤怒,也有杀意。
他想搞个轰动南楚的大炮,直接轰了楚帝!
傅云墨作为同样嗜妻如命的人,他是十分能理解谢景重眼下的心情的。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还是不能让他轻举妄动。
冷宫关的毕竟是阿离的亲生娘亲,他不能在没有完全准备的情况下就贸然动手,否则一旦出现任何差错,谁也无法弥补。
即便他与贺君忆做了交易,但那也只是权宜之计。
他不可能完全相信对方的。
何况傅城那个老东西究竟是生是死还说不准,傅忻也尚是一个未知的变数,这些都不得不防。
他要出手,便要一击即中!
“阿离,我可以确定岳母如今在冷宫之中不会有性命之危,你再多给我些时日,我一定能平安救她出来。”
“嗯嗯。”
“还有一事,想请岳父大人相助。”
谢景重勉强压下杀人的欲望,目光锐利的看向他:“说。”
“请您往南境走一趟。”
“为何?”
“军中有您需要用到的东西,在南阳城中动手多有不便。”
火药等物,本就不易得。
谢景重明白了傅云墨未尽的话,沉眸点了点头。
他心说,这小子也得亏生在这个年代,否则若是在现代,怕也是个反社会没跑了。
够坏,也够狠。
不过谢景重显然还没有完全了解他这位女婿,他还够有野心。
傅云墨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将茯苓从冷宫之中给救出来。
他还要让楚帝给他家阿离一个交代!
*
几日之后,南楚边境传回急报,说北燕的宁王殿下傅云澜率兵在边境之地摆开了阵势,大有起兵进犯南楚的架势。
两国安宁已久,北燕没道理忽然打破这份平静。
师出无名,必失民心。
道理是这么回事,可万一傅云澜他真的不要脸就兴兵来犯呢,南楚也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南楚自是有镇守边境的将领,只是这分量自是较之傅云澜差了一些。
是以楚帝有意,也派一名皇子去边境,对外声称是去与北燕交涉,尽量化干戈为玉帛。
这倒好,好名声都让他得了。
选来选去,他就选中了怀王贺君州!
将他支走,楚帝便可以在这期间扶植贺君忆做大,以便达成朝局平衡。
第450章 我本非父皇亲生
南楚朝中勾心斗角,动荡不安。
北燕那边也并非风平浪静。
一开春,会试的日子便要到了。
端王傅云苏奉景文帝之命协同大臣一起主办会试,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想看这位王爷是否真如平日所表现的那般规规矩矩。
以傅云苏的人品,景文帝根本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可步非烟作为距离他最近的人,明显发觉他这两日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似乎……格外黏着她。
但这种黏又不全然是如胶似漆,他偶尔看向她的眼神中会透出一丝担忧,见她注意到,他又忙收敛神色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会出什么事似的。
这夜又是。
步非烟睡到半夜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对视上了傅云苏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他又在用那种眼神看她。
四目相对,傅云苏明显很惊讶:“怎么醒了?做噩梦了?”
“……嗯。”
的确是个噩梦。
她梦到了前世。
上辈子傅城用她的性命威胁傅云苏,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那会儿看向她的目光和如今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一切再一次重演了!
想到那些,步非烟就感觉浑身发冷。
见她脸色不好,傅云苏顿时如临大敌:“可是哪里不适?”
步非烟轻轻摇头。
近来每每她蹙下眉头或是忽然停下什么动作,傅云苏都会这样问她,就好像她的身体本该有何不适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她隐隐想通了什么。
她拥着被从榻上坐起,望着傅云苏一字一句道:“王爷,我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有坏人来了,他拿你的性命来威胁我。”
果然,步非烟这话一出,傅云苏的眸光倏然凝住。
他没再看向她,低垂着眸子陷入了沉默。
步非烟似是当真在回忆她的梦境,自顾自的继续说;“梦里我很纠结,可方才醒来的那一瞬,我忽然就有了决定。”
“……什么?”他的声音有些紧。
“我不要受制于人。”
傅云苏抬眸。
步非烟目光坦荡的同他对视,不曾有丝毫因为要放弃他而生出的愧疚:“与虎谋皮,最终一定弥足深陷,是以从一开始就不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只要打破对方设下的圈套,才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否则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你,不过若是你死了,我亦不会独活,下去陪你就是。
可倘或我为了救你任人摆布,日后便会沦为对方手中的棋子,稍有忤逆他便会再次向你出手。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放手一搏,你说呢?”
傅云苏总觉得她这话像是说给他听的。
但他确定将事情瞒的滴水不漏,她没道理会知道。
恐她是在诈自己,傅云苏故作淡定道:“梦而已,别多想。”
说完,他拥着步非烟躺回榻上:“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
“……嗯。”
步非烟背过身去,了无睡意。
她直觉是出事了。
翌日。
傅云苏前脚才去上朝,后脚步非烟便出门去了。
她回了一趟娘家。
从武安侯府出来,她便乖乖回了端王府,并未去别处。
而就在她走后不久,步非念便让身边的小丫鬟去了一趟段家,明面儿上是去给段昭送吃的,实际上是给他送了个封信。
两封。
一封是给他的,烦他将另一份尽快送到段音离和傅云墨手中。
之所以绕这么一大圈,又搞得如此神秘,皆因步非烟担心有人在暗中盯着她。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不过从侯府回王府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儿。
步非烟的马车险些撞到一个人,她听到车夫与对方理论便下意识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了两眼,见对方是个穿着普通的小姑娘。
天气尚寒,她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整张脸都埋进了厚厚的脖套里。
她捂着腿嚷嚷疼,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看了过来。
步非烟让丫鬟将她扶上马车,吩咐车夫去附近的医馆带她瞧瞧。
那姑娘上车之后态度倒是好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又吵又嚷的,她对着步非烟千恩万谢,低头作揖的时候身子不稳,竟直接扑到了步非烟的身上。
她的手抓住了步非烟的手腕,握了一会儿才放开。
迎视上步非烟惊疑的视线,她索性扯下挡住脸的脖套,却见不是玄月又是何人!
步非烟不认得她,秀眉微微蹙起:“姑娘……”
“我名唤玄月,是我家小姐的丫鬟。”顿了顿,她恍然补充道:“哦,我家小姐就是段音离,你应该认得她哦?”
“是阿离让你来找我的?!”
“……嗯。”
其实并不是。
她是跟傅云黎一起来的长安,也是他让她想办法来接近步非烟的。
当日他们离开南楚之后,一路走一路玩,路上接到一位苗疆友人的来信,那人信中说苗疆的盘龙蛊被歹人盗走了,烦傅云黎帮忙寻一寻。
傅云黎一猜就是傅城做的孽。
略微一想也知道,若傅城还活着,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傅云苏,是以他们赶紧联系段音离他们,结果他们竟不在长安。
没办法,傅云黎便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但他不愿露面无端引人猜测,是以便让玄月打着段音离的旗号设法接近步非烟。
玄月拢了拢车帘,神秘兮兮的靠近步非烟,小声同她嘀咕:“我告诉你啊,我方才给你诊了个脉,你被人下蛊了。”
这话一出,步非烟的眉头立时皱起。
玄月恐她害怕,忙安慰她:“不过你别怕,有人能解。”
“阿离回来了?”
“不是我家小姐,是别人。”
“谁?”
“嗯……”玄月一脸为难,明显不愿透露:“总之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话落,还没等步非烟反驳,她自己就先否定了:“不行不行,你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不安全,这样吧,还是我们去找你吧。”
步非烟垂眸:“好。”
“那就明日,我们扮作送菜的小贩过去,你在府内先打点好一切。”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
玄月临走前又叮嘱道:“对了,端王府也未必就是铁桶一个,你务必料理干净了再让我们进府啊,否则咱们就变主动为被动了。”
步非烟点头。
她自然不会天真到在大街上随便见到一个人说两句话她就信了,总要求证一番的。
想了想,她等送玄月去医馆的婢女回来后吩咐说:“晚些时候,你去一趟康王府,烦请那府上的小王妃回一趟段家,将阿离曾经的婢女引来与我一见。”
若那个叫玄月的所言非虚,那她们必然相识。
相反,她心里也就有数了。
步非烟没急着向傅云苏摊牌,她想等事情确定之后再说。
可一夜未过,事情便出现了新的转机。
傅云苏回府后忽然对步非烟坦白了一切,还拿了一个解药给她吃,说可以解蛊。
她迟疑的接过,拧眉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中蛊了?解药又是何人所赠?你答应了他什么?”
傅云苏耐心的一一解答:“我一早便知道你中蛊了,因为有人曾拿此事来威胁我。
我曾在你小憩的时候,找人给你诊过脉,脉象的确有异。
至于给我解药的人,我没答应他什么,他是自愿将药给我的,他……”
沉默了片刻,傅云苏似是在整理思绪:“烟儿,我不愿瞒你,但我说完你万不可将此事透漏给任何人知晓,嗯?”
“好。”
“其实,我本非父皇亲生,我的生父乃是当年被去南楚的质子。
这解药,便是他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