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再遇谢太傅
杀完了人,傅云澈又回了一趟骆纤的小院,见她还睡着,便趁这工夫进宫去见景文帝。
景文帝一听他说完来意,顿时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态度。
“你说什么?!”
“儿臣不孝,一气之下杀了凉族来和亲的公主拓跋敏,毁了两国邦交,请父皇降罪吧。”
“混账!”景文帝气的不知道第多少次怒摔镇纸。
傅云澈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安静的听他责骂,并不辩解,满心想的都是他快点骂,快点骂完他好回家去陪媳妇。
一瞧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景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手握镇纸连敲了好几下桌子:“好端端的,你杀她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呀?”
“她害纤儿摔倒,险些没了孩子。”
一听这话,景文帝脾气稍敛,可还是忍不住想骂他:“那你就直接把人杀了啊?她谋害正妃犯了大错,你治她的罪不就是了?”
“儿臣治了。”
“朕让你治罪,没让你把人弄死!”
“在儿臣看来,其罪当诛。”
“你!”
被傅云澈这倔劲儿气的不轻,景文帝吹胡子瞪眼睛,几次都想把金狮镇纸砸他脑袋上。
后来还是忍住了。
他心说这儿子已经够傻了,再砸两下估计更完了。
打又打不了,骂也骂累了,景文帝最终脱力般的坐回到龙椅上,无奈道:“朕瞧你这样子似是积怨已久,你说说你,你看不上她为何还要娶她呢?”
闻言,傅云澈缓缓抬眸,给了景文帝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眼神。
他像是在说“我为什么会娶她您心里没点数吗”。
四目相对,景文帝这才恍然想起,是自己给他赐婚的。
哦吼,闹来闹去,悲剧的源头在他这呢。
本来吧,景文帝不提这事儿还好,他一提这事儿倒是勾起了傅云澈满腹委屈。
“儿臣还想问问父皇,当日为何偏要将那劳什子公主指婚给儿臣?老三老四他们哪个侧妃之位不空悬着,怎么就不能给他们赐婚呢?”
“这……这不是那公主自己瞧上你了嘛。”而且放眼这几个儿子,就你比较好塞人啊:“你府中侍奉的人本也不少,虱子多了不怕痒嘛。”
“那儿臣恳请父皇,日后莫要如此了,儿臣如今爱干净,府里已没有虱子了。”
“这话是何意?”
“儿臣已将府中侍妾都赶走了,日后只同纤儿一人过日子,儿臣若当真体谅儿臣,往后若再有那赐婚的事便想想其他兄弟吧。”
“你犯了这么大的错,可是戴罪之身,连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吗?”
“儿臣有罪应罚,但凭您处置。”
“没出息的东西!”
傅云澈知道景文帝是指他一心只想跟骆纤过安稳日子这件事,他抿了抿唇没吭声,心说就您有出息,那也不知当初是谁为了娶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作的长安城人尽皆知。
相比之下,他这好歹是关起门来闹出的丑事。
向景文帝请完罪,傅云澈便回了宣王府。
景文帝的圣旨随之而至。
傅云澈被降为郡王,幽禁在宣王府。
不是禁足,而是幽禁!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荡。
傅云澈是笑着接的圣旨,众人都以为他是受的打击太大表情不受自己控制了,实则却不然。
他是真的高兴。
拿着圣旨去找骆纤,她正好醒了,正倚在榻边喝药呢。
傅云澈挥退了婢女,亲自喂她,等她几时吃好了,他才献宝似的将圣旨递给她:“纤儿,你瞧,给你看个好东西。”
骆纤迟疑的打开,只匆匆扫了一眼,眸光便“倏”地凝住。
她惊愕的抬眸看向傅云澈,却见这人还在傻乐。
见她看完了,傅云澈便将圣旨收起,转而握住她的手说:“纤儿,是我自以为是,单方面的以为我们一直很好,不知你心里承受了那许多。
是以那夜你说完那些话,一时让我懵住忘了告诉你答案。
后来我就在想,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皇位,这么多年过去,想来非是我三言两语说了便能让你相信的。
与其空口无凭,不如我做了选择之后再给你看,那样你便会信了。
我有的是其他的法子让拓跋敏消失,但唯有正大光明的将她杀了才能让父皇治我的罪,才能让你看到我的决意。”
“阿澈……”
“纤儿,不是我在皇位和你之间选择了你,而是我从来就没有拿皇位与你相提并论过。
我一直以为无论如何你都会陪着我的,是以从未想许多。
这还要多亏你那日让我做抉择,否则我怕是到如今还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如今便好了,我们一家四口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管他外面是风浪滔天还是暗流涌动都不管咱们的事。
你开开心心的,不要不理我、更不要对我冷冷淡淡的,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告诉我,我都会做到的,好吗?”
傅云澈将人搂进怀里。
骆纤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落到了她的颈间。
她一怔,下意识要退开,却反被傅云澈抱的更紧。
他的声音低的近乎沙哑:“纤儿,我害怕了。”
是后怕。
只要一想起,就会惊出一身冷汗的那种。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死在了他后院那些女人的手中,她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还好,一切都还有机会。
一时间接受了太多的消息,骆纤表示脑子有些乱。
她唯一清晰的认知就是傅云澈哭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回抱住了他,无声的给他安慰,此外什么都顾不得了。
已知情根深种,焉知情深至此……
*
话分两头。
却说段音离离开宣王府的时候,因为不赶时间,她便没再让伏月带着她翻墙头,而是大摇大摆的从宣王府大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小厮都看愣了。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再一起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们心说方才并未瞧见璃王妃入府啊,那她怎么就从府里出来了呢?
段音离可没工夫给他们答疑解惑,带着伏月径自朝璃王府走去。
可走了没几步忽然想吃糖葫芦了,便又转道去街市上买。
买好了糖葫芦准备回府,结果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似是有小偷偷了何人的银子,在人群中一顿乱窜,弄倒了不少小摊不说,还撞倒了几名路人。
其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起来伤的尤其重,坐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
段音离隐隐听到了一声“老太傅”,让她不禁多看了那老头两眼。
放眼北燕,能被称作“老太傅”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曾经的帝师,谢安。
段音离曾听傅云墨说起过,这位老太傅是为数不多对他抱有善意的人。
既然对小娇娇好,那段姑娘绝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听周围的人说是那小偷将谢太傅撞倒了,然后逃之夭夭。
段音离命伏月去抓小偷,自己则过去瞧了瞧谢太傅的伤情。
有两名小厮一左一右的扶着他,似是准备背着他去就医。
段音离止住了他们的动作:“先别动,我瞧瞧。”
伤筋动骨可大可小,轻易移动不小心碰到哪容易二次受伤。
谢太傅一看到她,当即便有些闪神。
段音离对此毫无所觉,她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脚,发现是脚踝脱臼了。
“您脚踝的关节掉了,我这帮您装回去,会疼一下,您且忍一忍。”
她话还没说完呢,便听“嘎巴”一声脆响,显然是趁着谢太傅还在听她说话时便动了手。
“好啦。”
段音离收回手,抬眸看向谢太傅,却见对方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眸中带着难以掩藏的探究,看得她是一头雾水。
第422章 谢家往事
段音离见谢太傅一直盯着自己瞧,她便也反过来盯着他瞧。
盯了好一会儿,谢太傅才试探道:“孩子,你是那段家的女娃儿?”
“嗯嗯。”段姑娘乖乖点头,想到什么便补充道:“如今也是傅家的女娃儿。”
“对对对对,你嫁给了璃王殿下,是老臣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段音离连连摆手:“您是长辈,唤我阿离就好。”
她瞧着谢太傅这岁数,可是比她祖母还要大上许多。
她本非那等喜欢拿乔的人,当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家的面儿自然更加不会,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正说着,就见伏月拎着一个人的脖领子回来了。
段音离将他偷的银子还给了失主,将人交给了就近巡逻的捕快。
谢太傅瞧她虽生的姿容妖娆,性格却憨厚乖巧,乐于助人,不禁心生喜爱,想了想便难得扯谎道:“我这脖子方才也闪了一下……”
“脚脖子?”
“颈脖子。”
“……”段姑娘心说这闪的有点远吧。
不过她琢磨这样一位老人家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撒谎的主儿,便没有怀疑,想着或许是睡落枕了,亦或是方才被撞倒拧到了哪根筋。
她刚想再帮他看看,却听谢太傅说:“这天寒地冻的,再在这待下去我这老身子骨受不了啊,阿离要不随我回府去?”
“可以。”
“走走走,你怕是还没去过太傅府吧?”
段音离点头,余光瞥见方才情急之下丢到地上的糖葫芦,目露不舍。
她还一口没吃呢。
谢太傅向来观人入微,再加上他总是忍不住盯着段音离瞧,是以便注意到了她馋猫似的小眼神,不觉失笑,吩咐小厮再去给她买两串。
甚至不忘问她:“阿离还想吃什么?”
段音离心说我想吃的呀,那可多了,但嘴上说的却是:“不吃了不吃了。”
她如今也是要面子的,可不能给人留下太能吃的印象。
谢太傅也不知是看出了她的伪装,还是只是单纯想给她买好吃的,径自吩咐小厮道:“你去瞧瞧,看有什么好吃的各样都买回来一些。”
其中一名小厮接过银子便快步离开,不懂老太傅怎么忽然对璃王妃这般亲近。
别说小厮不懂,就连段音离这个当事人都不懂。
她决定静观其变。
跟谢太傅一路去了太傅府,二人方才走进厅里,便听说老夫人到了。
来人与谢太傅年岁相当,只不似他那般风姿飘飘,反而肉敦敦的,微笑唇、月牙眼,颇有那么几分弥勒佛的感觉。
谢太傅早已闲赋在家,老夫人更是深居简出,是以从未见过段音离,并不认识她。
这会儿见谢太傅不过出去遛弯打个酱油的工夫就领回来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娃,这火气便不禁“腾腾”地往外冒。
她一把走过去揪住了谢太傅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老鬼!长本事了是不是?还敢往家里带人了,这么点个岁数都能给你当孙女了,你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
“哎呀,夫人呐……”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不能过就离!”
“夫人呐,你听我解释啊,这女娃儿可是璃王妃啊。”
闻言,老夫人拧耳朵的动作一僵,赶紧松开手要给段音离见礼。
段音离忙将人扶住:“老夫人不必多礼,您就和太傅大人一样,唤我阿离就是了。”
太傅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谢太傅的眼中充满了探究,像是在无声的问他璃王妃怎么忽然来他们府上了。
正好小厮买吃的回来了,谢太傅便趁着段音离大快朵颐之际将老夫人拉到了角落里,小声同她嘀咕:“你看,你细看。”
“看什么?”
“看这小女娃长的像不像咱家媳妇?”问这话的时候,谢太傅眼睛都是亮的。
“诶……你别说,还真有点那意思。”本来谢太傅要没说吧,老夫人还没觉得,这听他一说再看段音离,只觉得越看越像:“要说五官有多像吧,倒也不是,只那股神韵的确有相似之处。”
“你说她是不是就是咱家孙女?”
“我说你这老鬼是不是想孙女想疯了?这长安城谁人不知璃王妃是段家丢失多年的女儿,怎么就成了你孙女呢?”
“夫人呐,你细想,那段家丢女儿、咱家丢孙女,焉知他们找回来的女儿不是咱家的孙女?”
“可外面人都说人家父女二人生的十分相像。”
“那阿离还和咱媳妇像呢!”
“那……”
“而且你看,她和咱儿子一样,掌心有颗痣。”谢太傅越说越激动。
可却被老夫人一盆凉水泼了下来:“我看你是要瞎了,那分明从酥饼上掉下来的芝麻。”
话音方落,便见段姑娘捡起那粒芝麻吃掉了。
谢太傅当场傻眼。
他们老夫妇二人都没注意到,在段音离将那粒芝麻吃掉之后,下面还有一个小黑点,的确是一颗痣无疑。
段音离这边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那边那老两口也嘀咕完了,走过来坐下同她闲聊,围绕的话题多是关于她的身世。
与这二位不甚相熟,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不过,她总觉得谢太傅今日的举动有些蹊跷,是以她也反过来试探了他们一番。
这老两口倒是把自家的事儿向她和盘托出了。
原来,谢太傅膝下有个小儿子,名唤谢景重,最是个让人惊奇的主儿。
谢氏乃是簪缨世家,自来只出文臣,老太傅更是学生无数,可偏偏出了谢景重这么一个武将。
谢景重当年与崇宁长公主的驸马乃是至交好友,二人一起奔赴南境抵抗外辱。
可一场大战之后,驸马惨死,谢景重重伤未愈。
当年他尚在南境之时,曾写过家书给二老,告诉他们他已在南边娶了媳妇,来不及禀报父母实属无奈,待日后边境安定再带媳妇回来给他们请安赔罪。
同书信一起被送回来的,便是谢景重和他媳妇的画像。
那女子,名唤茯苓。
又过了几个月,他又写家书,告诉二老说他媳妇已怀有身孕了。
老太傅和老夫人这个开心啊,本已回信催促他赶紧安排人把媳妇送回长安,免得在边境之地清苦不利于她养胎。
可惜,信是发出去了,人却没能回来。
又过了几个月,北燕与南楚再起纷争,边境动乱不定。
谢景重重伤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茯苓和孩子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谢家一直在四处打探那母女二人的下落,可惜杳无音讯。
段音离听谢太傅说完谢家往事,不禁目露深思。
这么巧,茯苓母女在南境不知所踪,而几位师父恰好就是在江夏捡到的她。
难道她真的是谢家的孙女?
恐再搞出什么乌龙占了别人的身份,段音离便没敢贸然提及此事,而是问:“方才老夫人说谢伯伯受了重伤,如今可好了吗?”
说起这事,老两口不禁目露哀色。
谢太傅叹气道:“那场战争异常惨烈,他几乎丢了半条命,群医束手无策,都说他时日无多。
后来我有一个学生常在苗疆之地走动,他说苗疆有古法能够将景重治愈,我便带他前去寻医,命是保住了,可他一直也不曾醒来过。”
段音离一听心说这不就成植物人了嘛。
“那他如今还在苗疆?”
“嗯,每年天气和暖之际我都会去看他。”
谢景重是在那边保住了性命,老太傅也不知将人接回来是何情景,万一断了那边的草药和巫医他再死了呢,是以他们一家人就这么隔着天涯海角,各自相安。
第423章 阿离昏迷不醒
段音离:“不知谢伯伯和他夫人生的是何模样,能让我看看他们的画像吗?”
“能能能!”谢太傅忙命下人去拿。
不多时,便见一名婢女手捧一方锦盒而来。
谢太傅亲自打开盒子拿出画轴,未假他人之手。
画轴徐徐展开,段音离看到了画中的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常服,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的素衣布袍,却难掩贵气。
反观那女子倒是绫罗锦缎加身,生的玉貌花容,唇边嫣然含笑,让人一看就觉得充满了幸福感。
很奇怪,段音离一看他们俩的长相就觉得很合自己眼缘,莫名的就心生亲近。
但要说她与他们有多像吧,她倒是没觉得。
可回过神来一瞧,好家伙,谢太傅和老夫人看她那个眼神“欻欻”放光,仿佛在说“你看你们一家三口长的多像”!
事已至此,段音离也隐隐明白谢太傅是怀疑自己是他孙女。
她自己也有些怀疑。
可已有容清曼的事情在前,她不能不吸取教训,是以不敢贸然相认,只当不知。
反正她如今已知谢景重可能是她爹、南楚的羲和公主可能是她娘,接下来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去查就好了,因此看完画,段音离又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些茯苓的事情。
可惜谢太傅他们与这个儿媳妇素未谋面,知道的实在不多。
而往日跟随谢景重的旧部亲近之人不是当时战死沙场就是伤重后来死在了路上,活下来的那些也是只知其人未见其面。
段音离暗暗记下,想着回去就给三师父传信儿。
在太傅府待了小半日,没少吃也没少喝,她便准备告辞了。
老太傅和老夫人虽还想再和她待一会儿,但既没相认,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好久留她。
他们也不敢大意相认,恐最后闹个大笑话害段家以为他们老两口想孙女想疯了要和他们抢孩子呢。
就这样,老两口恋恋不舍的把段音离送到了大门口。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叮嘱她没事儿就来玩时,意外看到了她手心的那颗痣,眼睛当时就亮了,疯狂的拿手肘暗示老太傅注意。
这日之后,自从老太傅辞官后便不怎么出府的老夫人忽然有事没事儿往璃王府跑,而且每次去的时候都不空手,总要给段音离带些零嘴啊、小玩意儿啊之类的。
其实那些东西并不怎么稀奇,有些甚至好像还有年头了。
不过段音离并不介意,都宝贝似的摆在了她的博古架上。
一开始她还没发现老夫人送她那些东西的规律,后来在对方拿来一个拨浪鼓,十六看了无意间说了一句“这怎么都是哄小孩子玩的东西”,她这才恍然。
谢太傅和老夫人大抵是在得知儿媳妇有孕之后便开始往府里倒腾小玩具,可惜没了送出去的机会。
如今也不知怎么就认为她是他们孙女,是以便将那些东西都给她送了来。
眼下虽还未确定彼此之间的关系,但段音离的确不讨厌那两位老人家,便想着要礼尚往来,于是便弄了好些补药给他们。
这日送走了太傅夫人,段音离照旧去给傅云竹施针。
按理说,她已帮他调理身子有几日了,今日再施针一次便能彻底好了,可不知为何,她一探他的脉象发现还是虚弱的很。
她收回手,直言问他:“给你开的药都喝了吗?”
傅云竹倒是也没隐瞒,坦言相告:“喝是喝了,只是我喉咙不适,经常会咳,咳的狠了便会吐。”
言外之意便是,药有可能被吐出了一部分。
段音离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她没考虑周到,只顾着调理他的五内,没去管他的喉咙。
“那我这次多给你开一副药,先把嗓子治好了。”
“好。”
趁着段音离开药方的工夫,傅云竹望着她,忽然问:“阿离,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说。”
“若是有一件事,很多人都觉得你不该做,那你还会做吗?”
“我做事向来不管别人觉得该与不该,端看我自己想或是不想。”
闻言,傅云竹眼神一亮。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便又听段音离紧接着说出了下一句:“不过那是从前了,如今我长大懂事了,想法稍有改变。”
“如今怎样?”
“若是傅云墨觉得我不该做,那我便不做。”
“你、你竟如此听他的话?!”
“他是我夫君啊,我不听他的听谁的?”
傅云竹攥紧的手一松,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于是进一步问她:“所以,你是因为嫁给了他才会对他言听计从,是吗?”
“算是吧。”
“那若是你当初嫁给了别人,就会听那个人的话喽?”
“不会啊。”段姑娘毫不犹豫的摇头:“不是傅云墨我不嫁。”
“你就这么喜欢他?!”
“当然了,否则我为何要嫁给他?”
“我以为……”
以为她是不谙世事,一时被傅云墨那个歹人给诓骗住了,又或许只是碍于他太子爷的身份不得不嫁给他,并没有想过她对他情根深种。
“若是有第二个人像他对你那样,那你会喜欢别人吗?”
“不会。”
“为何?”
“别人又不是他。”
“可他一样会对你那么好啊,甚至比傅云墨对你还好,那样你也不会动心吗?”
“再好也不是傅云墨啊,而且也不可能有人做的比他更好。”将药方写好,段音离忽然一怔,随即若有所觉的看向傅云竹:“你忽然与我说起这些,可是你对我有意,想取傅云墨而代之?”
段音离一脸淡定,仿佛自己说的并不是什么伦理纲常的大事。
傅云竹听的心惊,忙说:“胡说!他怎么说都是我弟弟,我岂会行此等有违纲常之事!”
“没有就好,没有说明你对这个世间还有所留恋。”
“你……你这话是何意?”
段音离定定的看着他,前所未有的认真:“傅云竹,我呢,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别人待我好我会记得,但若是这个人让我讨厌了,他即便对我再好我也不想领情。
若有除了傅云墨以外的人没长眼睛看上了我,悄悄搁在心里不让我知道也就罢了,可要是他不安分惹傅云墨不开心,对我再好我也会生气的。
那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重色轻友,说的就是我。
你若是因为小的时候我救过你待我与旁人有些不同,我也能理解,也乐于与你交个朋友,但你要是敢打傅云墨的主意,别怪我翻脸。”
她说完就走,并没有给傅云竹反应的时间。
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傅云竹如何喜欢她,虽然他待她的确很和善,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报恩。
不过根据她上辈子追剧的经验来看,这种儿时结下的救命之恩最容易演变成爱情,毕竟没几个人像小娇娇那么心(没)志(有)坚(良)定(心)。
是以她宁可自作多情把话讲清楚。
反正她也不在乎傅云竹怎么看她。
若是她想多了,那他们日后相处如旧。
若是她没想多,也变相给傅云竹提个醒,日后或是跟她保持距离、或是干脆撕破脸,彼此都省事。
从睿王府回家,段音离像平常那样吃吃喝喝、例行想想小娇娇,入夜便上榻准备休息。
只是这一晚她睡觉的时候,觉得有些异样。
她一躺下几日前那股晕眩感便猛地袭来,绝非困意。
伏月那边帐幔还没全撂下来呢,她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伏月只当她是睡了,还心说小姐今日怎么睡的这么快!
直到翌日天色大亮里间仍没有丝毫动静,伏月才觉得不妥进去查看她的情况,这才发现她怎么都叫不醒。
第424章 再见疯道人
这是真真的雷打不醒。
伏月顿时便慌了,忙叫来十六。
十六也慌啊。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昏睡不醒了呢?
顾不得细想,十六忙让人进宫去请段峥过来。
段峥一听段音离出事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他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决不能再让这个也有事。
匆忙赶到璃王府,段峥给段音离搭了个脉,脸色变的愈发难看,难看到十六的心“突突”地跳。
十六:“段太医,不知王妃是何情况?”
段峥眉头紧皱,缓缓的摇头。
十六震惊的瞳孔都放大了。
他心说没救了?!
这不完了嘛,主子临走之前特意交代他要好好照顾王妃,如今王妃出事了,他小命不保啊。
段峥抖着手不死心的又诊了一次,结果就是眉头皱的更紧。
十六紧张的都咬袖管了:“怎么样啊段太医?”
“……诊不出。”
“诊不出是什么意思?!”
“阿离的脉象并无异样,既没生病也没中毒。”
闻言,十六不禁在心里琢磨,没生病也没中毒却偏偏昏迷不醒,那就是中蛊了呀。
他先是一惊。
随即想到有麒麟蛊又是一喜。
可再一想到除了主子和王妃旁人都不会御蛊,脸便一点点垮了下去。
十六不敢再耽搁,忙让人往天水城那边送信,让傅云墨赶紧赶回来。
晚一日,恐段音离便会多一分危险。
十六原本以为这信发出去再到傅云墨收到怎么不得几日,谁知不过半日傅云墨就回了璃王府,显然他早就在路上了。
回程时正好碰上了送信之人,这下脚也不歇了,一路策马疾驰而回。
傅云墨觉得奇怪。
十六在信中说,段音离有可能是中了蛊,唯有他能回去利用麒麟蛊给她解蛊。
可既有麒麟蛊傍身,阿离又怎么会中招呢?
难道是盘龙蛊?
越想越心惊,以至于他下马上台阶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初一忙将人扶住,心里怕极了。
他何时见过主子这般方寸大乱的样子,可见王妃情况危急,若最终安然无恙也就罢了,若是……怕这府上的人都要给她陪葬。
匆忙赶回正院,傅云墨破门而入,几步冲至里间。
段音离果然如十六所说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若非她胸腔还有微弱的起伏,傅云墨都要以为她已经去了。
傅云墨脸色煞白,眼眶通红。
他一只手握住段音离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过枕畔的玉铃铛,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段音离没有中蛊。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轻语,黑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阿离、阿离,我回来了,你别闹了,快点起来。”
他轻轻拍了拍段音离的脸,指尖的寒凉和她颊边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唯有她身上的温度和微弱的呼吸勉强支撑着傅云墨的理智,让他相信她真的还活着。
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玉铃铛,他欲有将其碾为齑粉之势。
麒麟蛊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
梨花许是被吓出经验来了,先一步便自己缩到了角落里眯着,只眼睛一直盯着这边。
梨花:傅傅怕是要为了阿离疯了,你感动不?
麒麟蛊:不敢动不敢动!连气儿都不敢出了!
傅云墨到底还是没对麒麟蛊出手。
他猛地闭上眼睛,紧紧握住段音离,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片刻后,他抬眸,冷声道:“吩咐人去准备,即刻动身去苗疆。”
初一愣住:“去、去苗疆?!”
傅云墨没理他,坐在榻边轻拥着段音离坐起身,似是准备拿被子将人一裹就出门了。
无病无毒偏偏昏迷不醒,除了中蛊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虽说麒麟蛊之下难有漏网之鱼,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说不定蛊外有蛊。
苗疆之地有巫医,连谢景重一个半死之人都能被他们从鬼门挂拉回来,阿离这般情况他们说不定会有办法医治。
“阿离,我此去北境其实不光是为了处理灾情,也为了调查你的身世。”
“我已经有怀疑的对象,很快就能确定了。”
“阿离,我胆子小,不禁吓,一吓就容易疯,我疯起来就不好看了,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阿离……”
眼瞧着傅云墨说话间便要带段音离去苗疆求医了,接到伏月消息赶来的凉月和拾月也准备收拾小包袱跟着一起去。
可电光火石之间,凉月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心里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觉得应当说与傅云墨听听,是以便斟酌道:“启禀王爷,之前奴婢随王妃去给容姑娘下葬,曾偶遇一个疯道人。”
傅云墨转头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凉月便将那日情景一一道出。
“奴婢隐约记得,那疯道人曾对王妃说,若不烧了容姑娘的尸身,日后恐生大患。
他还神秘兮兮的拉着王妃单独说了些话,好像是提到他的袍子破了,掉了一块棉絮出来,得补一块棉絮进去之类的疯话。”
傅云墨沉眸,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番话。
他知道段音离是穿越而来,本不该出现在他所属的这个时代,是以脑子略微一转便将她和容清曼同那两块棉絮对上了号。
也就是说,他家阿离的确没有中蛊,她只是回到她来时的地方去了?!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傅云墨便觉得心里一阵揪痛。
只要烧了容清曼的尸身,阿离就能回来了吧?
眼下他心中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什么容清曼是段峥的女儿,段峥又是阿离的爹,这些他通通都顾不得了,他只知道只要能让阿离回来,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刚想让初一他们去挖开容清曼的坟烧了她的尸身,可话说了一半却又忽然顿住。
如今再烧她的尸身不知会否有些晚了?
想了想,傅云墨便朝初一他们吩咐道:“派人去守着容清曼的坟,以备稍后有用。
再让人去寻凉月说的那个疯道人和胖和尚,不管找到谁都赶紧带回王府。”
既然办法是那疯道人想出来的,那他必然知道几时烧毁容清曼的尸身才最好,总之先找到他人总归是万无一失的。
傅云墨担心自己将尸体烧了,再有人跑出来告诉他烧的方法不对,那他到时候上哪去找第二个去!
初一和药王谷的人广撒网,找了整整三日,几乎将整个长安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寻到那疯道人的踪迹。
就在第四日傅云墨耐心耗尽,准备直接点火的时候,那疯道人忽然就出现了。
他还是那日那身装扮,只是棉袍上的口子已经消失不见,并无缝补过的痕迹。
没剩几根毛的拂尘插进了衣领里,他揣着手站在璃王府的大门前。
王府中人都知道王爷命人在找一个疯道人,是以他们如今见了道士模样的人就上头,二话不说上去先将人摁住。
其中一个小厮腿脚快,几步跑到他面前就一把将人抱住,甚至还不忘招呼人过来:“快来人啊!我抓着疯道士了,快点!一会儿该跑了!”
“我跑什么我又不是人参,你给我撒开。”
“不行,一撒手你就该跑了。”
闻声赶过来的小厮一听“跑”这个字,再瞧瞧两人的姿势,心说想跑?没门!
几个人都来了个猛虎扑食,直接将人压进了旁边的雪堆里。
那疯道人吃了一嘴的雪,一边“呸”一边说:“你们璃王府呸!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你们主子呢?呸呸!把你们主子给我叫出来!”
小厮嘴里也有雪啊,也在呸:“你赶紧呸呸,你赶紧跟我们去见主子,别废话。”
说完,几个人合力一抬便将人抬进了璃王府。
第425章 傅傅连神仙都敢算计
云虚道长有些绝望。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设想自己的出场应当是十分有排面的,比如高深莫测的来了一句:“我那日让你们备下我最爱吃的鸡腿和美酒,你们可准备好了吗?”
或是:“我就说了不烧那尸体会出问题吧,这下你们信了吧?”
可惜,璃王府的这群小王八羔子打乱了他原本的打算。
居然敢这么对神仙,真是胆大妄为!
此刻云虚道长还没有想到一个词,叫“仆随其主”,有这样的下人,可想而知那主子也不会好对付。
傅云墨虽然素日里坏的很,但事关段音离的性命,他在面对云虚道长的时候还是将姿态放的很低:“求道长救我家阿离的性命。”
“老道人要的美酒美食呢?”
傅云墨耐着性子吩咐:“速去准备。”
十六忙去安排。
不多时,婢女鱼贯而入,酒肉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云虚道长饱餐一顿,照例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便往后一倚似是打算小憩片刻。
傅云墨垂眸:“请道长施恩。”
云虚道长懒懒的掀了掀眼皮,轻轻丢出了两个字:“跪下。”
初一等人在旁边听的一惊。
跪下?!
他们家主子上跪天、下跪地,当中跪父母,怎么能像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下跪呢!
且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身为皇子本就是金贵之身,不能轻易下跪的。
相比起初一几人的惊怒,傅云墨的反应就平静多了。
他不曾有半点犹豫,也丝毫没有被折辱的表现,风姿淡然的撩袍跪倒在地,眼神真挚、语气诚恳:“拜托道长。”
云虚道长似乎也有些意外:“想不到啊想不到,竟是个痴情种。”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喝了两口酒,随即竟摇摇晃晃的起身准备离开:“是那小女娃不肯听老道人的话以至于有今日呦。”
傅云墨背身对着他,语气虽平静,话却有些不对劲儿:“你无须管阿离作何选择,只说你肯不肯救她。”
“哎呦,你这是威胁老道人我啊?”云虚道长笑笑,显然不在意:“我可告诉你啊,你威胁我将来可是要后悔滴呦。”
“我也告诉你,你如今不受我威胁,眼下便要后悔。”
说着,傅云墨旋身,微笑道:“道长,我已服毒了。”
云虚道长吓得手中的酒壶“哐啷”一下便掉到了地上。
见状,傅云墨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唇边笑容更甚:“这毒唯有我家阿离可解,你救她,她醒来之后再救我,咱们便相安无事。
否则,你那好不容易补好的袍子一定还会再破的。”
“你你你你少唬人!老道人岂会被你个毛头小子吓住!”
“呵,唬你?”傅云墨的笑容中透出一丝残忍:“你既知阿离的来历,便不可能不知道我的。”
“你……”
“你找上阿离,无非就是因为你的袍子破了,需要她或是容清曼来填补那处亏空。
可我和她一样本不该属于这里,你却没来找我,是不是说明你已经填好了由我制造出来的那处空缺?
若我所料不错,如今前世今生都得以正常发展,可我要是忽然死了呢?
倘或我死了,你说我会不会回到来时的地方去,那样就等于多出了一块棉絮,你的袍子会再次破掉。”
云虚道长默默擦汗,当个神仙当了个心惊肉跳。
傅云墨那边还在继续:“无论你是奉命使一切回归正常轨道亦或是你本就在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都注定你不能再出现纰漏。
让我猜猜,你应当是无法直接干预我们的人生,是以才会诱导阿离,同她说了那些话。
我如今寻死,你或许有本事将我救回,但你敢那么做吗?”
云虚道长被傅云墨给说绝望了。
的确是因他一时疏忽致使时空大乱,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尽力挽救。
正常的挽救方法呢,应该是找到跑错路的人将人送回去,但这人海茫茫的找起来委实不易,而且就算找到了将人送回去,他如今生存过的痕迹也无法抹去,总之操作起来十分麻烦。
他前不久刚送回去一个,善后工作差点没把他累死。
是以他投机取巧找了个捷径。
他不浪费时间去找原本跑丢的人,而是干脆找个新的人补上那个数。
只要数量对上了,一切就会平衡了。
那日,他偶然在街上遇到了段音离,便看出了她是异世来人。
正巧,棺材里的死人与她血脉相连,是以他才建议她直接烧了那个已死的女娃儿,于他们都有好处。
否则她便有可能像如今这样昏迷不醒,无法在这个世上正常活着,也没办法在彼世顺利复生。
而云虚道长能做的,要么是推她一下,让她顺利回去,要么就拽她一把,让她赶紧回来。
大体上都被傅云墨给说中了。
回过神来,云虚道长瞪着傅云墨,心说他娘个腿儿的,他们俩到底谁才是神仙?怎么这臭小子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知是云虚道长眸中的惊疑太过明显,还是傅云墨太过会识人心,慢悠悠道:“因为我有脑子。”
若他不曾重活一世亦或是当日阿离没有告诉他她穿越的事,他也没那么快接受并且想通其中的关键。
其实他心里明白云虚道长今日既然会出现在璃王府,便意味着他会救阿离,是以一开始他才耐心的供他吃吃喝喝。
但他的耐心也仅到那里。
他没有时间和精力陪这疯道人胡闹,他要阿离现在就醒过来!
云虚道长天上地下走一遭,还从来没活的这么憋屈过。
可没办法,他还真就被傅云墨给威胁住了。
他往里间看了一眼,随即打了个酒嗝,说:“得亏你没直接烧了那尸体,否则纵是老道人我肯点头救人怕是也没办法了呦。”
他刚要将方法道出,却见虚云大师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不曾惊动璃王府的人。
虚云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云虚,你若再投机取巧……”
“师兄!”云虚道长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干打雷不下雨的开始哭嚎:“师兄!看在咱们从前都在瀛洲山学艺的情分上,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你……”
“我要是不把那小女娃儿救回来,这臭小子就以死相逼啊,师兄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自甘堕落吧,别管我啦。”
见虚云大师一时犹豫闪神,云虚道长飞快的起身,一改方才连哭带嚎的可怜模样,冷静道:“赶紧找点柳树枝架个火堆,把人挖出来烧了。”
傅云墨抬了抬下颚示意初一他们赶紧去办。
云虚道长划破手指在段音离额间滴了一滴血,而后又多挤出几滴滴在茶碗里,让初一他们拿到墓地去滴在容清曼的额间。
云虚道长:“大火烧啊,记住一定要大火!”
初一:“……”
这是焚尸啊,怎么让这疯道人说的跟炒菜似的。
初一他们走后,云虚道长坐等段音离醒来给傅云墨解毒。
虚云大师不知这深情底理,还看着傅云墨说:“贫僧观施主气色有异,想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傅云墨坐在榻边看着段音离,头也不回道:“剧毒,我自己下的。”
云虚道长一听这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呸!坏人!
傅家这么个兔子窝,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狼崽子来呢?
得亏祖上阴泽庇佑,否则就照这狼崽子的行事风格早被雷劈死了。
傅云墨不知云虚道长的腹诽,他感觉段音离的手越来越凉,脉搏也越来越弱,眸子不禁一沉。
第426章 阿离快醒醒啊
云虚道长许是感觉到了傅云墨的不悦,不等他追问便率先对他说:“小子你别急嘛,你想想那濒死之人都有回光返照,这半死不活的人不也得反过来招一下嘛。”
言外之意便是,段音离这脉象瞧着是死,但其实是生。
果然,等初一他们烧毁了容清曼的尸身回来,段音离眉间的那抹血珠便消失在了肌肤之下,脉象也渐渐趋于正常。
这本是好事儿,可十六却注意到初一他们几人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十六将人扯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初一盯着云虚道长,说:“此事邪门的很,虽说是烈火焚尸,可容姑娘的尸身并不是被火烧没的,大火着起来没一会儿火焰便爆了一下,里面的尸身便不见了。”
“竟有这等诡异之事!”
“就是说嘛,你都没看到,可吓人了。”
“哎呦,还好我没去。”十六说着,还后怕似的拿手拍了拍心口。
初一:“……”
多损呐,多损呐。
初一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好歹这老道士有些本事,能把王妃救回来就好,否则主子发起疯来,那场面绝对比容姑娘的尸身凭空消失更吓人。
*
暮霭西沉,窗檐上渐化的冰柱再次冻的结实。
门外大雪飘飘,屋内一室暖融。
段音离总算是醒了过来。
傅云墨已在她榻边守了小半日,整个人都僵住了似的。
这会儿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才豁然亮起,却恐惊扰了她一般,近乎试探的唤了一声:“阿离?”
“傅云墨……”
“嗯。”
“我晕了。”她按了按额角,急于将自己的情况说与他知道:“那日给曼曼下葬,有个老道士让我把她的尸身给烧了,我没照做,回来后忽然有一日就眼前发黑,昨晚又是。”
说完还没等傅云墨回答,她自己倒先愣住了。
昨晚?
段音离再抬头看向傅云墨,这才发现不对劲儿:“你不是去天水城了吗?怎么回来了?”
傅云墨帮她掖了掖被子,耐心道:“事情都处理完了,自然就该回家了。”
“那你回来时见我晕倒,有没有担心啊?”
傅云墨心说担心?都快要吓死了!
不过他只在心里想想,口中说的却是:“自然是有些担心的,不过眼下你醒来了就好。”
“可我担心过不了两日我还是会晕的,难道真要像那老道士说的那样将曼曼的尸身给烧了吗?”
“阿离,我已经烧了。”
“什、什么?!”
“我已找过那疯道人,也烧完了容清曼的尸身,也向岳父大人赔过罪了。”
段峥自然是不会怪他,但他恐阿离心里有负担,是以还有的礼数必须得有。
听他如此说,段音离才怔怔道:“这样啊……所以我才会醒过来的是吗?”
傅云墨轻轻点头。
心知她这会儿定然满心疑惑,傅云墨便拥着她坐起身,说:“先吃点东西,一边吃一边听我告诉你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嗯?”
“嗯嗯。”
傅云墨命人将小几放到了榻上,将段音离素日爱吃的菜摆了满满一小桌。
她吃,他说。
傅云墨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唯独隐瞒了他又给自己下毒的事情。
如今阿离醒了,他待会儿自己把解药吃了就是了,却没必要再说出来让她心疼难过。
恐她一直揪着此事问个不停,傅云墨便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道:“我倒是很好奇,阿离昏迷之际是像睡着了那样全无意识吗?”
“我好像做梦来着。”
“梦到了什么?”
“好像看见了我师父……不是药王谷的师父,是从前的那位老头子师父。
好像还看见了曼曼,我记不太清楚了。”
再次提到容清曼,段音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傅云墨,你说那疯道人为何偏要我烧曼曼的尸身,若作为一个新的棉絮填补袍子,那不该是何人都可以吗?”
这个问题,傅云墨也考虑过。
只是之前她尚未清醒,他也没心思理会其他。
段音离前脚醒过来,后脚那疯道人和胖和尚便匆忙离开了,也不知是不是担心傅云墨腾出手来会逮着他们问问题。
段姑娘大胆猜测:“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曼曼与我有何关系?”
“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有点关系,否则说不通啊。”
“先别想了,好好吃饭,日后让人查一查也许就会真相大白了。”想到自己此去北境查到的事情,傅云墨给段音离布菜的手一顿,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选择告诉了她:“阿离,我查到了一些可能有关你亲生父亲的事情。”
闻言,段音离啃鸡腿的动作一顿:“是谢景重吗?!”
“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他?”
“阿离怎么会知道的?”
“我告诉你,那日我在街上无意间碰见了谢太傅……”
接下来,小两口便将彼此得到的信息对了一下。
傅云墨此去北境,是去找谢景重当年的一个旧部。
此人当年伤重,一度断了气息,是以被当成死人报了上去,结果谁知后来又活过来了,他为了家里人能多得些抚恤的银子,是以便更名改姓,苟且度日。
而傅云墨之所以会想起来要去找他,皆因他在排查长安城权贵之家何人失了孩子的时候想起了谢景重。
傅云墨对此人的印象今生可是比前世深多了。
前世谢景重未曾弃文从武,也不曾有过媳妇,而且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长安城何人提起他,都要叹一句“天妒英才”。
可今生却不是。
他丢书弃墨,一杆长枪血战疆场,成为了北燕抵御南楚的一把利剑。
而且他还研究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几场战役打的南楚是落花流水。
据谢景重的旧部说,当日谢景重曾受过伤,是被一名叫茯苓的女子给医好的,后来两个人便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谢景重也不知为何,急吼吼的就要娶人家姑娘,甚至等不得回家禀明父母,就在军营里拜了天地。
没有花轿游街的那些排场,他们那群糙老爷们都替人姑娘委屈的慌。
可谢景重却说,讲排场的仪式可以后补,眼下的那个不过是为了给茯苓一个名分,免得她被人传闲话,说她未婚与人苟且。
那会儿大伙哈哈一笑,都明白是这位少年将军馋媳妇了,是以才这般急吼吼的把婚事给办了。
军营之中打打杀杀不适合女子久居,婚后谢景重便将茯苓送去了江夏城。
他本有意将茯苓送回长安,但那会儿她已有身孕,恐她长途跋涉身子吃不消,便打消了那个念头,想着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再说。
后来孩子倒是出生了,可意外也发生了。
傅云墨:“那夜战事忽起,谢景重于战场上厮杀,殊不知江夏城那边有刺客潜入掳走了茯苓和孩子,之后那母女二人便不知所踪了。
能在边境之地做出这等事,可想而知不是寻常刺客,多半是南楚细作倾巢而出。
江夏、南楚……阿离,一个是几位师父捡到你的地方,一个是羲和公主被关的地方,我觉得这些不会是巧合。”
“你是说,茯苓就是羲和公主?”
“有可能。”
如今调查到的所有线索,似乎最终都指向了南楚。
端看幽冥那边进展如何,若是能见到羲和公主一面,想来一切便会真相大白了。
回过神来,傅云墨揉了揉段音离的头,宽慰道:“阿离别担心,我总有办法能让你如愿的。”
真到了至极为难的地步,索性弄死老皇帝扶贺君忆上位!
第427章 阿离梦到了曼曼
傅云墨心里的打算并没有告诉段音离。
饭后他哄着她下地溜达了两圈,消食后便拥着她睡了。
确切的说,是段音离睡,他在旁边守着。
他有点不敢睡。
他怕自己一睡着,醒来发现是一场梦,阿离还在昏迷着没有醒,又或者是他仍被关在天机府中,压根不曾与她相遇。
总之无论是哪种,都足够将他如今的理智和冷静摧毁。
再说段姑娘呢,她虽睡着了,不过却睡的不安稳。
眉头微微蹙起,贝齿轻咬下唇,一副做了噩梦的样子。
见状,傅云墨忙轻声将人唤醒:“阿离?阿离?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总算是见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傅云墨……”
“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我……我梦到曼曼了!”她一脸激动,攀在傅云墨胳膊上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裳:“真的是曼曼,我没有看错。”
傅云墨倒不似她那么激动。
他一只手撑着头,帮她把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好,配合着问她:“梦到了她在做什么?”
提及此事,段音离面上激动之色稍退,闷闷的说:“她好像晕倒了。”
“阿离,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就没有可能是她也像我一样穿越去了别的地方吗?比如说去了我来的地方。
那老道士不是说了嘛,要拿新的棉絮去填窟窿,这样看来,曼曼很有可能就是去了现代啊。”
“嗯,这样说也没错。”
“那、那我再睡一下,看这梦能不能接上。”说完,段姑娘倒头就闭上了眼睛。
傅云墨瞧着,不禁弯唇失笑。
他心说这梦也能续上?这叫什么,连续梦吗?
一脸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傅云墨虽然觉得段音离做连续梦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助她尽快入眠。
可她方才太激动了,这么一闹腾想在短时间内入睡可不是容易的事。
见她翻来覆去躺在榻上跟烙饼似的,傅云墨便问:“睡不着了?”
段姑娘气的一把拉过被子盖住了头,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她心说完了,再过一会儿这梦就该凉了,肯定连不上了。
不妨傅云墨随着她钻进了被子里,薄唇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阿离,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很快就睡着。”
闻言,段姑娘“唰”地一下放下了被子,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他:“什么?”
“累一下,很快便困了。”
“累一下?你要带我出去铲雪啊?”
“……”
惊叹于自家小媳妇的脑回路,傅云墨覆在她肩上低低的笑。
几时笑够了,他才侧过头在她颈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想什么呢,我是说在榻上。”
段音离果断拒绝:“那不要!”
跟他累完,她怕自己做的梦都是带颜色的,还怎么梦曼曼啊。
傅云墨可不管,直接上手扯她衣服:“阿离,来嘛来嘛,我保管一次你就能睡着,不会吃亏不会上当,走过路过莫错过。”
“你怎么把自己说的跟出来卖一样?”
“难道不是?”
“可我又没想买你。”
“你没想也没关系,我都帮你想好了。”傅云墨嘴快手更快,几句话的工夫扒完了段音离便又开始扒自己:“阿离,我物美价廉,买回家特别划算。”
“……我我我我没钱。”
“没钱?”傅云墨顿时便换了一副嘴脸:“没钱你还敢看光我的身子,这可不行,我大发慈悲,就允你拿自己抵债吧。”
话落,他就不客气的向她讨债了。
段姑娘被迫还债,迷迷糊糊的想说,这难道就是古时候的角色扮演吗?
要说傅云墨这个人呢,他使起坏来没下限,床笫之间闹起来那更是个没皮没脸的主儿。
这要换了傅云澈他们兄弟几个,谁能琢磨出这种玩法来,即便想到了也定然羞于启齿,但这位璃王殿下可不是。
眼瞧着他小媳妇眼底情潮涌动,他忽然在她颈间拱了两下,唇瓣含着她的耳垂低语道:“大爷,对人家还满意吗?”
段音离当即崩溃,最后一丝防线也被彻底攻克。
好在这位王爷呢也算说话算话,说了一次就一次,而且他说一次之后段音离能累的睡着,诶!果然她就累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陷入梦乡之前段音离还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相信傅云墨口中的“一次”,和她理解的明显不一样。
傅云墨拿帕子帮她擦拭身体,好笑的说:“阿离你瞧,为夫没有说错吧,这就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段音离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他又说:“事实证明,努力终归会得到回报的。
只要付出辛劳,你就能睡得着。”
话落,他的小可爱不止没有理他,还伸腿给了他一脚。
他轻松握住,在她脚背上亲了一下,然后才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工作。
至于段音离,早不知睡到哪个胡同去了。
也不知是傅云墨那些话太洗脑还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段音离这次入睡之后,竟真的再一次梦见了容清曼。
梦见漆黑的夜里,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倒在了山路的转弯处,一辆汽车朝她疾驰而来……
*
容清曼听到了一声十分刺耳的声音,有两束强光正对着她,很刺眼。
她抬手挡在眼前,眼睛微微眯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不远处停着的黑色汽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白衬衫、黑西裤,很素简的打扮。
他走到容清曼面前半蹲下,开口的嗓音很温和:“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忽然听到有人同自己讲话,容清曼猛然一惊。
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听到人说话?!难道自己没死成,阿离又将自己救活了?
见她不吭声,对方又问:“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容清曼宽大的袖管挡住了刺眼的远光灯,她这才得以看清说话之人的样貌。
不过一眼,她便再次愣住。
那是一个生的十分清隽的男人,眉目温和,谦谦有礼,约莫刚过弱冠之年。
只是他的打扮……容清曼缓缓蹙起眉头,视线从他的短发落到了他的衬衫、再到西裤皮鞋,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浓。
“小姐?你还好吗?”
容清曼怔怔的摇头。
见她似欲起身,男人并未贸然伸手搀扶,而是将胳膊横在了她的身前,示意她可以扶着。
容清曼垂眸,柔声道谢,却仍是选择一个人站了起来。
她微微低垂着头,鬓边流苏轻动,音色悦耳。
她朝男子福了福身子:“敢问公子,长安城要怎么走?”
话落,对面迟迟没有回应。
容清曼抬眸望去,便见对方略有些错愕的望着她,不确定的回问:“长安?”
她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慌,顾不上回答便又问:“公子可知段府吗?”
那人浓眉微蹙,轻轻摇头。
“那璃王府呢?!”
他还是摇头。
容清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几欲晕倒:“怎么会这样……爹娘和阿离他们怎么会不见了……”
“小姐,你若是要找人的话,我可以送你去警局。”
“请问……这是哪里?”
“A市,荔山区,荔香路,往前面走会进市区,往后是别墅区。”
容清曼一脸茫然。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她究竟是到了哪儿?
“这里不是北燕吗?是南楚还是苗疆亦或是凉族?”容清曼没去过那些地方,但她听说过那里和北燕大有不同,猜测着这或许是面前之人身着奇装异服的原因。
对方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未有丝毫不耐烦的表情,而是耐心道:“小姐,这里不是你口中所言的那些地方,我看这样,不如你告诉我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我让他们来接你,好吗?”
第428章 神秘的小哥哥
容清曼怔怔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家人……”
想到自己说的对方通通都不知道,她这会儿已经不抱希望了,只能试探道:“我爹爹是镇北将军容落,我还有一个爹爹,是太医院左院判,名唤段峥。”
虽说“子不言父姓”,但事急从权。
说完,她抬眸看向面前的人,眼底透出最后一丝期待。
很快,这微乎其微的希望也破灭了。
男人温声道:“抱歉,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去警局,他们或许能帮你找到家人。”
“真的吗?!”
“嗯。”
男人想,或许这姑娘有些神志不清,不管她是自身有何问题还是服用了什么药,还是交给警察比较稳妥。
他转头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车:“先上车吧。”
容清曼这才注意到,他口中的“车”不是她以为的马车。
车头那两盏明晃晃的灯也比她从前见的油灯要亮的多。
男人走到车边帮她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容清曼莲步行至车边,看着目之所及的景象,她一时忘了自己眼下的处境,漂亮的眼中盈满了惊奇和疑惑。
见她只站在车边看并不动,男人轻唤:“小姐?”
她恍然回过神来,想了想,忽然旋身朝身边之人施了一礼:“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没犹豫也没隐瞒,坦言道:“我姓叶,叶羡秋。”
顿了下,他又鬼使神差的补充了一句:“叶落秋来的叶,鱼龙曼羡的羡,一叶知秋的秋。”
容清曼微微垂首:“叶公子。”
“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容清曼想着这样直呼其名未免有失敬意,但对方既然如此要求,想来便是这里的习俗,她也不好拒绝,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是以她轻轻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话落,她俯身坐进车里。
叶羡秋关上车门,自车前绕到另一侧上车。
容清曼从未有过与男子同在一辆车里的经历,不免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靠近车门的方向挪了挪。
叶羡秋搁在手刹上的手一顿:“把安全带系好。”
容姑娘微愣。
安全带?
她满目疑惑的看向叶羡秋,一脸茫然。
那是什么?
却说叶羡秋说完那句话之后见她一直没有反应,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可能理解不了他说的话,于是干脆自己动手。
“我来。”他提前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才伸手去拉安全带。
容清曼不解。
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就是叶羡秋忽然朝她伸出了手,目标不是她的脸就是她的发。
自小受到的教养让她没有因此慌乱的惊叫,但防备警惕的神色还是昭示着她的紧张,直到……看见叶羡秋手里多了一根带子。
她转头往右看了一眼,跟着又转回头去看叶羡秋的手。
她的视线跟着他的手移动,看着他将那个形状诡异的小薄片插进了一个凹槽里,她的头随着那“咔哒”一声点了一下。
就这样,那根带子牢牢的束缚住了她。
她忽然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叶公……叶……羡秋……”容清曼几乎没有直呼男子名讳的经历,深究起来,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叶羡秋系安全带的手一顿。
听她唤他的名字,他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若无其事的继续,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却见容清曼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的安全带上,忽然红着脸摇了摇头。
原来他把自己也绑起来了,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不多说,叶羡秋也就没有追问。
车子发动,有轻微的推背感袭来。
车速渐快之后,容清曼搭在腿上的手猛地攥紧,窗外的街景一闪而逝,快的让人眼花。
她心说这车并没有马拉着,怎地跑的如此之快?
车门的上半部分明明是空的,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丝风吹进来。
而且,这一处还像镜子一样能隐隐印出她的模样。
出于好奇,容清曼试探着伸出手指往外伸了一下,结果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她这才惊觉原来这里不是空的,只是她看不到的而已。
是那话本子里写的神仙下的结界吗?
这样说来,这里难道是仙境?
想到仙境,容清曼这才意识到,这里也有可能是阴曹地府啊,毕竟她已经死了不是嘛。
可看了看叶羡秋清隽迷人的侧脸,她又有些怀疑,心说这地府的鬼差也未免生的太过精致,不似小鬼,倒像神仙。
连那奇装异服都难掩他身上的清贵之气。
再说叶羡秋不经意间留意到容清曼的小动作,见她连玻璃都没见过似的,心里不禁愈发疑惑。
若说一个人因为过于向往古代而幻想自己就是古人,那也该多是体现在与人的对话上,但骨子里在现代生活后的意识是无法彻底磨灭的。
这会儿无人注意她,她理应不会装出一副对玻璃都十分好奇的样子。
还有一点就是……她这身装扮,可不像寻常喜欢汉服的那些姑娘。
钗环首饰且先不说,单单是她腰封上缝着的那额明珠就不似凡品,那个质地和光泽怎么看都应该摆在博物馆里。
真是让人想不通。
不过叶羡秋也没和自己为难,想不通便不再想了,将人送去警局就好了。
他把人送去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警局。
停车之后,叶羡秋率先解开安全带,然后就见容清曼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放在了按钮上,随即却不确定的看向他,似乎在问他是不是这样做。
他轻轻点头。
她便“咔哒”一下按了下去,见安全带果然松开了,她的眸子不禁微微发亮。
“走吧。”叶羡秋打开车门下车。
容清曼照旧和他学。
她聪明,不会不懂的东西知道看,只一眼便会记住。
她还好奇着那车玻璃是怎么回事,下车后还特意又回头看了一眼,谁知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
这下容姑娘心里的疑惑更浓了。
叶羡秋见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眸中探究之色更浓。
两人一起走进警局,他留意到她走在他身后,距离他差不多有半步的位置,双臂自然端在腰间,右手在外、左手在内,湖蓝色的流苏自臂间垂下。
她每行一步,裙裾都微微漾起,却始终未露鞋尖。
进到警局之后,他们并排坐到椅子上,叶羡秋又注意到她只坐了椅子前三分之一的位置,背脊挺直,双手很自然的搁在了身前。
言谈举止,无一不像古装电视剧里的大家闺秀。
这些若有心钻研,谁都能学的会。
但气质这种东西却不是能学出来的。
容清曼坐在这,甚至不需要开口、也不需要有任何动作,就很容易让人相信她是从古装电视剧里穿越出来的人。
警察都看愣了。
心说这大半夜的这姑娘砸打扮成这样呢,刚从影视城下班啊?
他还琢磨呢,心想现在群演的质量都这么高了吗,这姑娘长的也有点太好看了,也有可能是哪个刚被发掘的小明星吧,看着才十八九岁的样子。
他刚想问他们什么事,就见局长从门外走了进来,经过这里的时候脚步明显一顿,随即脸上忽然就展露了笑容:“哎呀,这不是小叶先生嘛。”
叶羡秋起身,微微颔首:“黄局长。”
“有日子没见到叶先生了……”黄局长面露回忆,一副曾经能经常见到叶羡秋父亲的样子。
叶羡秋垂眸笑笑,并不拆穿。
黄局长点到为止,也不过分攀关系:“小叶先生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视线落到叶羡秋身边的容清曼身上,他的眼神豁然一亮:“哎呦,这是你女朋友吧,长的可真是漂亮啊!”
第429章 以身相许
容清曼不知道“女朋友”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她从对方暧昧的眼神和更暧昧的语气中感觉到,对方似乎误以为她和叶羡秋之间不清不楚。
被误会的确该解释,但毕竟对方没有同她对话,她便没有贸然插嘴。
她想,叶羡秋应该会解释的。
果然,他嗓音温和的说:“黄局长误会了,是我在路上偶然遇到了这位小姐,见她找不到家人才把她送来了警局。”
“这样啊。”没吃着什么瓜,黄局长语气失望,招手让那边的小警察给容清曼做笔录。
容清曼明显感觉到,得知自己与叶羡秋之间清清白白的,那位局长再看向她时明显不复方才的热情。
她收敛心思,安心回答警察的问题。
余光瞥见叶羡秋身子前倾,似是要起身,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他:“你要走了吗?”
叶羡秋微怔。
原本是要走的,可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安,他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没有。”
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何,竟更相信她真的是异空来客,而非一个精神错乱的人,他甚至觉得这会儿精神错乱的是他自己。
怎么会冒出这么诡异的念头!
很快,叶羡秋心里的念头就变的更加诡异了。
小警察问:“叫什么名字?”
“容清曼。”顿了一下,她进一步解释道:“容止可观的容,清风劲节的清,鱼龙曼羡的曼。”
说到最后一句时,容清曼和叶羡秋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他方才说过的“鱼龙曼羡的羡”。
小警察:“家在哪?家里人电话报一下。”
闻言,容清曼无措的看向叶羡秋。
她仍记得自己说出长安和北燕时他眸中未加掩饰的错愕,是以这会儿她不知自己该不该照实说。
叶羡秋安抚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那名警员道:“请稍等一下。”
他示意黄局长借一步说话。
他动用了一些关系,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核实了一下她的人像信息,结果就是,压根就没她这个人。
也就是说,这姑娘是个黑户。
这个调查结果,让黄局长和警员都很意外。
如今这个社会,国风盛行,很多人都喜欢穿汉服,旁人瞧着也漂亮,已经不会大惊小怪的觉得如何,真正让黄局长他们感到诡异的是“查无此人”。
相比起他们,叶羡秋的目光就平静多了。
知道他与容清曼萍水相逢,黄局长便试探道:“那……不如我先安排她去收容所,之后再找个医生给她瞧瞧看是失忆了还是什么情况?”
容清曼微垂着头,眼眶渐湿。
她真的慌了。
她如今可以确定自己没有死,却不知沦落到了哪里,无法寻回家人。
她盯着叶羡秋一截黑色的裤管,默默朝他挪近了一步,却没有贸然开口求他收留自己。
那只是她下意识的一个举动,毕竟如今在这个世上,他是她唯一认识的人了。
叶羡秋留意到了她的举动,原本对黄局长的安排没有异议,可忽然就点不下头。
一面之缘,他觉得自己将她送来警局便够了,可以不继续管闲事的。
可心底偏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管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默然片刻,叶羡秋看向黄局长,似是有了决定:“麻烦先帮她办理一下身份证明吧。”
“身份证好办,但是这户口……”
他略一思忖,索性道:“落在我们家。”
黄局长心说这都搁一个户口本里了,还说不是女朋友!就算现在不是,估计将来也得是!
叶羡秋带容清曼来的这个警察局不是派出所,按理说无法办理身份证和落户的,但他既然开了口,自然就有人去处理。
容清曼只需要照个相就行了。
小警察想登记一下她的信息,问:“姑娘,哪年出生的呀?”
“我……”
叶羡秋低头看她,眉目温和:“你成年了吗?”
容清曼点头:“一年前便已及笄。”
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她及笄之礼已过一年便是十六岁。
叶羡秋想了想,便对那名小警察说:“十九岁。”
容清曼不解,心说自己明明十六,他为何要给她虚增三岁呢。
许是猜到了她心里的疑惑,离开警局之后,他耐心的向她解释道:“我们这里都是十八岁成年,所以推算过来你便该是十九岁。”
“原来如此。”
两个人走到车边,叶羡秋帮她打开车门,却见容清曼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站在车门中间左右看了两眼,确定从里面和外面看过去的情况不一样。
叶羡秋忍不住弯唇:“这种玻璃是为了保护车内的隐私。”
容清曼颔首道谢,然后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玻璃”这个词。
再次坐进车里,这次不等叶羡秋动手,她自己就拉过安全带扣了上去,末了还看向他,仿佛在确认自己做的对不对。
他点头:“聪明。”
容清曼垂眸,竟莫名觉得有些心安。
已经有了一次坐车的经历,这次她就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还能去欣赏漂亮的街景。
霓虹闪烁,灯火辉煌。
她一时看入了迷,怔怔道:“我初到长安之时,也曾看过这样的万家灯火,很漂亮。”
顿了下,她又说:“这里比长安还要美。”
可惜……没有她的家人在。
叶羡秋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落寞。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他带着她下车。
容清曼看着眼前耸立的高楼,问他:“这是哪儿?”
“酒店。”想着她可能听不懂,叶羡秋便贴心的换了种说法:“也叫客栈。”
果然,他这样一说容姑娘便面露了然。
刚认识就把人姑娘往酒店带,乍一听似乎有些无礼,可实际上却是叶羡秋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总也不能带她回家住,无论他留不留宿,似乎都容易让她没有安全感。
还是来酒店好,毕竟是公共场所,他住在她隔壁,有事也方便一些。
登记的时候,前台小姐姐忍不住多看了两人两眼,觉得他们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明明一个现代,一个古风,却愣是让人觉得很般配。
大概就是因为两人的气质吧。
古韵十足。
办完手续,两人坐电梯上楼。
走进那个“铁箱子”里,容清曼便下意识往叶羡秋身边站了站。
电梯运行,她的身子微微一晃,被叶羡秋隔着衣袖稳稳的托住了手腕。
他很快松开手,温声道:“这个是电梯,几乎每个地方都会有,以后等你习惯了就好了。”
她轻轻点头,仔细记下。
送她到房间门口,依照叶羡秋的为人本该停而不前,可他却跟她一起走了进去。
屋子毫无意外的和容清曼从前所居之所不同,她顾不得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做什么的,而是率先向叶羡秋道谢。
“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结草衔环,必当报答。”
听她提到“大恩大德”的时候,叶羡秋竟诡异的以为她接下来要说“以身相许”。
他觉得自己今晚太不正常了。
勾了下唇,他轻声笑道:“坦白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你,也许是为了顺应自己的心意吧,所以不需要你回报。”
容清曼摇头:“不可以,一定要报恩的。”
“不如你先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到这来的,你口中提到的那些地方和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来了这……我原本、原本已经死了,醒来便遇到了你……”恐这经历吓到叶羡秋,容清曼说的有些犹豫。
见他明显惊讶,但并无惧色,她这才软声继续:“这故事……可能有点长,事情还要从我到长安寻亲开始说起……”
第430章 百爪挠心,思念的紧
容清曼的故事长,段音离的梦似乎也不短。
她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方才起身,睁开眼睛的前一瞬似乎还在做着梦。
可彻底清醒之后,她就记不大清楚了。
她拥被坐在榻上,努力想要回忆起梦中的情景。
傅云墨见状,忍不住问她:“阿离,怎么了?”
她缓缓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傅云墨……我真的梦到曼曼了,但我想不起来了……”
“一点都记不起吗?”
“就记得她好像被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哥哥捡回家了。”她蹙眉,冥思苦想:“他们开车去了哪儿,还研究安全带来着。”
越往下说,感觉那个走向越不靠谱。
傅云墨听得是一头雾水。
开车?安全带?那是啥?
回过神来,对视上傅云墨充满疑惑的目光,段音离低头将下巴重新搁在了膝盖上:“那些都是我来的那个地方才有的东西,曼曼可能真的是去了那里。”
“嗯。”
“傅云墨,你说曼曼究竟会跟我有何关系呢?”这个问题他们昨晚就探讨好,只是没有结果,今日她又给想起来了。
“我让人去查。”
“嗯嗯,查吧。”段音离重重的点头:“一定会查出什么的,她有预感。”
“现在,该洗漱用膳了。”
说完,傅云墨伸手将人捞了过来,拿过榻尾叠的整齐的衣裙帮她穿戴好。
收拾妥当,用过早膳后,段音离去看望了长公主。
她的逍遥散基本已经戒了。
已经熬过了最难熬的那几日,接下来只须稳定稳定便好了。
成功戒掉逍遥散,长公主被折磨的瘦了整整一圈,不过瘦是瘦了,精神倒不错,眼神看着比之前清明澄澈许多。
段音离又给她搭了个脉,确定她再无大碍才放心。
临走之前,她忽然想起什么朝她问道:“公主娘亲,之前我去公主府见您,您还记得吗?”
“记得啊。”
“那日您可是进宫去了?”
“嗯。”提及此事,长公主忙说:“哎呀,你瞧我光顾着忙活这点事儿,竟忘了告诉你,我之前曾给太后送去一名宫人。”
“受沐槿唆使送去的?”
“对!”
“那人叫什么?”
“叫什么我给忘了,不过再见到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人生的媚的很。”
段音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为长公主诊完脉,临走之前段姑娘忽然脑洞极大的来了句:“公主娘亲,阿离有句话特别想问您,可能有些冒犯,但事关您和太后的安危,还望您坦诚相告。”
“这孩子……怎么说的这般客气,有什么问题你只管问就是了,娘亲难道还会瞒你不成!”
长公主都如此说了,段音离便没再客气。
她直言道:“您送给太后的宫人可是净过身的吗?”
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太后深宫寂寞,于是就悄悄养了个男宠在身边。
若此事由长公主经手,那么日后事情东窗事发,她难逃其罪。
是以段音离想先问个明白,心里好有个底。
长公主听着先是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呀,阿离啊阿离,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倒是很全面嘛,连这都想到了!”
段姑娘眨了眨眼睛,模样乖的不像话。
公主娘亲这是在夸她吗?
长公主擦了擦眼尾溢出来的泪水,告诉她:“宫规森严,就算娘亲是公主也不能把一个未净过身的大活人送到慈宁宫去啊。”
“这么说,净了?”
长公主郑重其事的点头:“净的是干干净净。”
顾和站在门边听着屋里那母女二人的对话,一时站定没有立刻进去。
他觉得自己得空得和长公主聊聊,她和孩子说的都是些啥!
长公主自己并不觉得有何问题。
她觉得她们娘俩讨论的事情再严肃正经不过了。
长公主:“你若是不放心,改日娘亲和你一起去慈宁宫瞧瞧,倘或那人当真有何不妥,寻个由头打发了他就是。”
“嗯嗯。”段音离心里也是这个主意。
可惜,此事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和长公主约着进宫之前,段音离先回了一趟段家。
一则她之前昏迷不醒将段峥给吓坏了,二则她听说她二叔病了,是以回去探望。
段峥见女儿又活蹦乱跳的这才彻底安了心。
至于二老爷段嵘,他倒没什么大碍,就只是风寒而已。
不过风寒也是病,也得养一养,是以他在府养病的这几日,保和堂的生意便暂时由段仪和她夫君颜曜来帮忙打理。
段音离听后扬了扬眉,倒是没说什么。
在段家用过晚膳,直到天色渐晚她才辞别了段峥和江氏回璃王府。
快要到家时,马车经过宣王府,她看到有宫里的车驾来接走了傅瑶,想来不是景文帝便是皇后派来的人。
虽说傅云澈和骆纤被幽禁,但宣王府的这位小郡主可是依旧无人敢怠慢。
景文帝大抵也是想以此敲打朝臣,告诉他们别看他把自己儿子圈禁了,但那也是他儿子,有他打的骂的,却没别人落井下石的份儿。
其实景文帝想多了。
傅云澈在朝中拥戴者不少,他出事求情的人不少,落井下石的人还真没几个。
不过他这一失势,端王那边倒是又支棱起来了。
不少朝臣提出让景文帝立傅云苏为太子,结果被他给无视了。
有那心思转的快的就隐隐明白了。
陛下这是不想立端王为储啊,那肯定是还惦记着璃王呢,于是就抖了个机灵,拿傅云墨治理雪灾的功劳说事儿,请景文帝复立太子。
景文帝虽未立刻应允吧,但他没回绝。
这个反应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傅云竹得到消息后在廊下站了许久,遥遥望着璃王府的方向,喃喃自语:“怎么什么都是他的……”
楠萧拿着斗篷出来:“殿下,您穿的太过单薄,当心身子。”
傅云竹轻轻推开他的手,不肯披上。
楠萧垂眸,大着胆子道:“殿下,您即便是想见璃王妃,可也不该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咱们再想别的主意就是了。”
“还有能什么主意?”傅云竹语气落寞,没什么精神似的:“傅云墨一回来,她眼里更是只有他,哪里还看得到我。”
“殿下……”
“楠萧,你说老天爷为何这般喜欢捉弄人,既让我遇到了她,偏又不止我一人遇到了她。
我常常想着,若是当年我没有被送去南楚就好了,那样她来长安时我便也有机会娶她了。
但我又舍不下儿时的那段缘,毕竟我们那么早就相遇了。”
“殿下,恕属下说句大胆的话,这世间女子何止千万,您贵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何必执着于一人呢?”
“百万如何、千万又如何,她们都不是阿离。”
说着,傅云竹忽然抽出楠萧腰间佩戴的软剑,问:“你是爱剑之人,若我教你弃了这把剑,另寻其他,你可愿意?”
“……自是不愿。”
“为何?”
“旁的剑再好,都不是属下的这把。”
“这就是了。”傅云竹“唰”地一声又将剑插进了剑鞘:“咳咳……咳咳咳……”
站在廊下吹了好一会儿风,他成功把自己冻病了。
可他却笑了:“楠萧,你看我这会儿脸色如何?”
“面白如纸。”
“那你快去,快去请阿离来。”他如今,也就只敢用这种笨拙的法子见她一面。
自从上次她同他说过那番话之后,他就不敢贸然动作,唯恐惹她讨厌。
但不见,又百爪挠心,思念的紧。
第431章 打群架
主子跟着了魔似的宁可把自己冻病了也要见人,楠萧无法,只得让人去璃王府请。
结果段音离没请来,倒是傅云墨来了。
傅云竹看到他的时候脸都绿了。
他原本还躺在榻上装虚弱呢,这会儿却“腾”地起身,难以置信的望着傅云墨:“怎么是你?!”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傅云墨径自向后看去。
傅云墨施施然的走到椅边落座,淡声道:“二哥别看了,阿离没来,就我自己。”
傅云竹拧眉:“你来做什么?”
“来给二哥诊脉啊,你不是病了吗?”
“好多了,你走吧。”
“二哥别急着赶我走啊,你我兄弟多日未见,怎么着也该叙叙旧才是。”傅云墨给自己倒了杯茶,随意的跟到了自己家似的。
傅云竹眸色深深:“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是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好像与我家阿离颇有渊源,这不就有的聊了嘛。”
“呵,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
傅云墨扬眉,不置可否。
傅云竹忽然笑了,得意道:“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那是我和阿离之间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的。”
“二哥不肯相告,到底是因为那是你与阿离之间的回忆还是因为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穿过裙子?”
“你!”
“哦,穿完好像还挺美。”
“你闭嘴!”傅云竹不知是不是被气着了,脸色涨红,咳嗽不止。
傅云墨倒了杯茶递给他,远远望去,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
可近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个人眼中都带着对彼此深深的厌恶,甚至不加掩饰。
傅云墨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儿,如今见傅云竹明里暗里的往段音离跟前凑,他自然不高兴,没一记药直接送他西去就不错了。
将茶盏往榻边的小几上“哐啷”一撂,傅云墨开始淡定输出:“你年幼时同阿离结识发生的那些往事,她已经告诉我了,你没想到吧?”
“你……”
“二哥可别忘了,阿离是我媳妇,只要我想,她什么都会和我说,不会有半句虚言。
你若不想白白丢了性命,日后便离阿离远远的,否则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傅云墨话说的狠,傅云竹自然被气的不轻。
他操起手边的茶碗便砸了过去。
傅云墨本就厌着他,这会儿见他先动起手来,自然不会客气,两个人便你来我往的打在了一起。
也是不巧,他们俩打架的时候,正赶上傅云辞和傅云苏结伴来探望傅云竹。
他们知道这位二哥自打南楚回来便一直病病歪歪的,虽然有段音离给他医治,但今日又告病在家没有上朝,父皇又时常叮嘱他们要友爱兄弟,是以便约着一起过来了。
本想叫上傅云墨一起的,结果到了璃王府才知道,傅云墨已经先一步来了。
进门之前傅云辞和傅云苏还在聊那两位兄长呢。
一个说:“其实三哥只是看起来淡漠,心却是热的,无论是对家人亦或是对百姓,他都在尽自己所能让大家过的更好。”
另一个也说:“我瞧二哥也是如此,虽说咱们自小不在一处,如今相处难免有些疏离,但我觉得他心里一定是在乎我们的。”
前一个附和道:“二哥入南楚为质多年方才换的这一方平安,不比我们这般在长安安然享乐,他心里有些不舒坦待我们冷淡些也实乃人之常情。
日后咱们兄弟间多走动走动,好好哄哄他,尽量弥补从前的缺失,也好叫他知道咱们的心意。”
另一个点头:“没错没错,三哥早年间被囚禁天机府也吃了不少苦,他们都不容易。
三哥会主动来看望二哥,可见他们二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正说着,话音忽地一顿。
诶?怎么门飞出来了?
再定睛一瞧,好家伙,房子都快拆了!
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方才大夸特夸的二哥和三哥。
傅云辞和傅云苏当场傻眼,心说这唱的是哪一出儿啊?
顾不得多想,二人赶紧上前拉架。
偏他们不拉架还好,这一拉架倒是拉出事儿了。
傅云竹心说,果然兄弟也是分亲疏远近的,人家常在长安相处感情就是比他这个后来的深厚,都帮着老三来打他!
傅云墨那边也琢磨呀,心说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王八蛋,媳妇都是我帮着娶的,如今见我和人打架不帮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帮别人!
一气之下,这两人倒是不打了,反而揪着两个弟弟一顿捶。
就这样,他们的“友谊赛”暂时搁置,先打起了淘汰赛。
皇子打架,自古少见。
下人们不敢贸然上前劝阻,无奈之下只得赶紧去各府上找几位王妃。
不巧,那几个人都没在。
段音离和长公主进宫见太后去了,符笑回了娘家,步非烟去了坤宁宫见皇后。
而傅云竹呢,没有王妃。
就这样,他们从屋里打到了屋外,从屋外打到了街上。
最后被金吾卫以“扰乱皇城治安,在天子脚下斗殴”为由,通通带进了宫里。
景文帝差点没被他们给气死。
打架也就罢了,居然还打到了大街上让百姓围观,皇家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你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啊?哪有半点王子皇孙的样子!
你们是三岁小孩子吗居然还打架?长嘴是干嘛的,不会讲道理吗?”
四个人往地上一跪,不吭声。
景文帝气的来回走:“说!谁先动的手?!”
傅云墨抬眸,抢占了先机:“回父皇的话,是儿臣。”
这话一出,先动手的傅云竹明显一愣。
他自然没有天真到以为傅云墨忽然良心发现要替他受罚,可就是因为想不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才觉得奇怪。
景文帝沉声质问:“以下犯上,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是儿臣的错,儿臣甘愿受罚。”
“为何动手?”
“因为嫉妒。”
“什么?”
“自从二哥自南楚回来,父皇眼里心里都是他,却鲜少过问儿臣,有什么宝贝也都紧供着睿王府,儿臣心里嫉妒。”
“……”景文帝心说旁的也就罢了,就那么珍玩摆件你还好意思提!我的私库都被你搬空了你有什么资格嫉妒!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原来就是为了父母的宠爱争风吃醋,他还以为是为了抢皇位打起来的呢。
再成熟的人在父母眼里都是小孩子,再加上傅云墨的这番话,景文帝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闹个脾气,于是怒火渐消。
他叹了口气说:“胡闹,不过为着些小玩意便大打出手成什么样子。
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日后不可如此任性,你二哥自幼在南楚吃了不少苦……”
话未说完,便见傅云墨抬眸望着他,无声指控。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难道儿臣那些年在天机府是享福了吗?”
这眼神看的景文帝哑口无言。
他干咳两声,最终只是说:“行了行了,日后再有什么朕也给你一份便是了。”
一旁的鄂清:“……”
所以璃王带头打了一架,最后不罚反而还得了赏赐是吗?
景文帝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视线落到傅云辞和傅云苏身上,疑惑道:“他们俩打架,怎么你们俩也搞得这么狼狈?”
两人对视一眼,傅云苏无奈道:“儿臣与四哥原本是去拉架的……”
结果也不知怎么,拉来拉去反而成了挨打的。
傅云墨转头望向他们:“一时打的忘形,误伤了你们,改日为兄一定亲自带了东西去府上赔罪。”
闻言,傅云辞和傅云苏忙垂首道:“都是一家人,三哥如此倒显得我们小气,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无须那般见外。”
“好。”那就不去了,正好东西省下了。
第432章 阿离要告状
傅云竹总算是明白了傅云墨主动认错的原因。
原来是以退为进。
他以为傅云墨这么做就已经够损的了,没想到更损的还在后面。
景文帝不赏反罚虽然让傅云竹心里酸溜溜的,但还不至于因此恼怒崩溃,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段音离得知此事的态度!
不过这话,还得从段音离和长公主去慈宁宫见太后娘娘说起。
这母女二人去慈宁宫一探究竟,结果看了半天也没在太后身边看到之前长公主送她的小太监。
见状,段音离不禁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眸中隐隐透出一丝疑惑,仿佛在问“公主娘亲,是哪个”?
长公主安抚的朝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别慌,稳住,娘亲找上一找”。
正在长公主的视线在慈宁宫疯狂搜寻时,太后坐在上首掀了掀眼皮,懒懒道:“崇宁,你丢东西啦?在哀家这找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
“嗯?”
“儿臣没瞧见之前送给您的那个下人,想问问他伺候的您如何?”
“嗐,别提了。”太后换了个姿势倚着,小宫女会意立刻捶另外一边的腿。
太后继续道:“那是个短命的,方才进宫没几日便死了。”
崇宁长公主明显意外:“死了?!怎么死的?”
“失足落水。”
说完,太后留意到崇宁长公主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禁觉得奇怪:“一个奴才罢了,死了就死了,你怎么这副表情?”
“……他按摩的手法不错,儿臣原想着能让他好好伺候您,没想到他没那个福分,替他可惜而已。”
“哀家知道你有心,不过人就不必再送了,哀家眼前不缺人伺候。”
正说着,就见从殿外走进来一名小太监。
其貌不扬,气质平平。
可打从他一进殿开始,段音离便注意到太后的眼睛隐隐发亮。
待他走到太后身边,原本给太后捶腿的小宫女不等人吩咐便自动自发的退到了旁边,给他让位置。
他在宫女原本待的位置跪下,一下下的给太后捶着腿。
太后看了他一眼,眸中带着笑意:“哀家身边有小安子就行了,他伺候的就顶好。”
闻言,段音离便多看了那小太监两眼。
她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倒是长公主,多看了那小安子两眼,目露深思。
这边这娘俩正在琢磨事儿呢,不妨太后忽然开口问段音离:“阿离啊,你给哀家制的那药,如今进展如何了呀?”
“回太后娘娘的话,如今只差雨水之日的雨便能将所需之物全部凑齐了。”
“哦?”太后似乎有些意外:“哀家记得,去年小雪节令之日并未下雪,你是如何凑齐的呢?”
“长安未曾下雪,但别的地方下了呀。
为了能够让太后娘娘您尽早吃到长生不老药,阿离一早便通知了外地相熟之人让他们帮忙收集雨露霜雪之物。”
这话听得太后心下欢喜:“阿离有心了,来人,去将哀家收着的那支累丝金凤钗拿来。”
话落,很快便有宫女去后殿捧出了一方锦盒。
段音离瞧着那盒子四周都镶着宝石,估摸着这得值不少钱呢。
欢欢喜喜的收下金钗,段音离试探道:“太后娘娘近来身子如何?可要阿离帮您诊个平安脉吗?”
太后挥了挥手:“不必了,哀家没事。”
这段音离就不好再进一步要求了。
她想着改日将那药给她送来时再借机给她把个脉会自然顺利一些,是以今日便没再多说,恐诊脉不成反而引起太后的怀疑。
却说太后的视线扫过崇宁长公主,忽然蹙了下眉头:“崇宁,哀家瞧你似是瘦了,生病了吗?”
长公主一惊,随即忙顺着这话扯谎道:“前些日子染了些风寒,一直在府里养病了,这才没有进宫来给您请安。”
“你这身子也是弱的很,让阿离好生帮你调调。”
“是。”
恐她们再聊下去太后问的更多,段音离便悄悄扯了扯长公主的袖管。
后者会意,母女二人略坐坐便起身告辞了。
她们背朝殿内往外走,没有看到一直默默给太后捶腿的小安子飞快的扫了她们一眼,随即继续若无其事的伺候太后。
*
再说段音离和长公主走出慈宁宫之后,便问道:“公主娘亲,我瞧您方才盯着那小安子看了两眼,可是有何不妥吗?”
“倒也不是不妥,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
“这小安子也不是才进宫的,从前在太后跟前并不得宠,怎么忽然之间就一跃成为太后眼前的大红人了?”
段音离若有所思的补充道:“而且就在您给太后娘娘送人后不久。”
这个时间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易地而处,段音离觉得若是她包藏祸心,那么最安全的办法或许就是换个身份活着。
比如杀了原本的小安子,取而代之。
如此一来,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公主娘亲才把人送进宫他便落水淹死了,并且一直形同透明存在的小安子忽然入了太后的眼。
长公主并不笨,很快便和段音离想到一起去了。
思忖片刻,她说:“看来得找个机会试探他一下。”
“娘亲方才戒了逍遥散,还是应当好生养养身子,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那怎么行!”长公主不赞同:“人是我送进太后宫里的,若没什么问题也就罢了,若真有什么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娘亲不能把事情都推给你去解决,你还是个孩子呢。
再一则,你与太后到底不比我亲近,我进出那宫里打探点什么消息也方便的多。”
听长公主说的有理,段音离也就没再阻拦。
她琢磨着回去和傅云墨说说这事儿,看他在宫里安插的人手能不能想办法试探试探那个小安子。
思虑间,母女二人离开了慈宁宫。
她们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府的,路上却被一名小太监给拦住了。
“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璃王妃。”小太监跑的有些急,喘了两口气方才说:“璃王妃,璃王殿下命奴才来告诉您,让您略等等他,跟他一起回府。”
段音离有些意外:“他也进宫来啦?”
小太监点头:“是的。”
段音离原以为是景文帝叫傅云墨进宫有何事,谁知紧跟着便听那小太监说:“几位王爷当街斗殴被金吾卫给拿了,眼下正跪在御书房呢。”
长公主:“打起来了?!”
段音离:“几位王爷?!”
小太监据实以报:“打架的有睿王殿下、璃王殿下、湘王殿下和端王殿下。”
段音离:“……”
好家伙,除了被幽禁和外放的,几乎都遭殃了。
“公主娘亲,您先回府去吧,我过去瞧瞧。”
“好。”
长公主琢磨傅云墨还能让人来传信让段音离等他一起回家,应当是没什么事儿的,是以便也没有留下来碍他们小两口的眼,先一步出宫去了。
却说段音离去找傅云墨的时候,才走到半路上便远远瞧见了他。
不光他,还有其他三个人。
傅云墨一见了她便快步迎了上来。
段音离瞧他双手的指节红红的,脸上虽没有挂彩但衣裳都被扯破了,自然便有些心疼。
她拉着他的手问:“他们一起打你了?”
不等傅云墨回答,她便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出气,一会儿我就去找笑笑,让她好好管管傅云辞,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
旁边的傅云辞:“……”
首先,和人打架这么丢脸的事能不能别让他家笑笑知道。
其次,他并没有欺负三哥啊,阿离难道看不到他衣裳破损的程度比三哥严重吗?
第433章 找媳妇
傅云苏原本还在旁边看热闹,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呢,结果就听段音离接着说:“步非烟我也熟,我一会儿也去找她。”
傅云苏:“……”
他犯了错,阿离干嘛要去找步非烟,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惧内的人吗?
能给他们媳妇告状的段音离一个都没准备放过。
但有一个人料理起来比较棘手。
那就是傅云竹。
这人没媳妇啊。
拽了拽傅云墨的袖管,段音离小声和他嘟囔:“你给他下点药,让他也娶个媳妇。”
傅云墨这下开心了,勾着唇点头:“好啊。”
可段姑娘随即又觉得不对劲儿:“他打了你,咱们应当报复他啊,怎么还能反过来帮他娶媳妇呢!”
“那不下药了?”
“不下了不下了,也不知哪家姑娘心仪他,万一下错了毁人姻缘等于造孽。”
“嗯,那听阿离的。”
一旁将两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傅云竹;“……”
他竟不知,长安如今是这般风气,密谋害人都不背点人吗?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讨论给不给他下药,会不会太侮辱人了?
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傅云竹上前一步对段音离说:“阿离,你不要听信他一面之词,我并没有伤到他,是他……”
话未说完,便被傅云墨给打断了:“难道不是你先动的手?”
“是我先动的手,但是……”
“没有但是!你承认是你先动的手就行了!”
“阿离……”
傅云竹不死心,似乎还要解释。
可对视上段音离平静的目光,他的话音便不觉顿住。
段音离看向他的目光倒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毫无温度,也不是充满了指责和怨怪,就是很平静的那种,平静到让他感到心酸。
段姑娘其实心里明白傅云墨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但即便他再强大,她也还是会担心和心疼。
傅云竹望向她时很委屈,也很真挚,是以她没像面对其他人时一通狂怼,而是心平气和的问他:“若是你放在心上的人和别人打架了,你会在意是不是她的错吗?”
傅云竹语塞。
他想,若是她和别人打架了,他只会在意她有没有受伤,哪会去管是不是她的错。
即便是,他也不会数落她的。
会和阿离打架,那一定是那个人不好,不是阿离的不对。
可惜他没有这样维护她的机会。
情情爱爱,果然最是恼人。
傅云竹眸光黯淡的收回视线,失魂落魄的朝宫外走去。
他心里还是羡慕傅云墨的。
他们年幼之时虽都同样遭遇过不公的待遇,可如今的处境却天差地别。
傅云墨有父皇的疼爱、有阿离的维护……该有的他都有了,可反观他却没有这些。
傅云苏人家有媳妇,有皇后的宠爱。
傅云辞再不济也有个媳妇呢。
只有他,一无所有。
再说傅云苏和傅云辞他们看着傅云竹孤单落寞的背影,下意识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一丝怜悯。
二哥好可怜啊……
他们打了架,回家还有媳妇帮忙上药,疼的紧了还有媳妇帮忙呼呼,可二哥似乎就只能让楠萧呼呼。
想想那个画面,二人齐齐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倒是给他们俩提了个醒儿,既然二哥日子过的如此清寂,何不帮他娶个媳妇呢?
傅云苏有意当个好弟弟,调解一下傅云竹和傅云墨之间紧张的关系,于是对他说:“三哥,不如咱们一起帮二哥物色个王妃?”
傅云辞附和道:“一来可以让二哥心里有个归宿,二来也可让他明白咱们心里都是惦记着他的。”
傅云墨闻言,原本淡淡的眸子忽然迸发出了一丝光彩。
他笑笑:“好啊。”
给傅云竹找媳妇,正合他意!
话至此处,傅云辞看向段音离:“阿离,这长安城中还有哪家的高门贵女你相熟一些,不如你也帮忙出出主意?”
段姑娘却摇头:“我就算了。”
她至今仍不确定傅云竹的心思。
若不喜欢她倒也罢了。
若是喜欢,她却反过来给他找媳妇,这无异于将插在人心口上的刀再拔出来插回去。
她会偏帮傅云墨欺负傅云竹是一回事,拒绝他的感情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段音离不知别人面对这种情况会如何做,反正她只会拒绝,而不会自作聪明的给人家拉郎配,这也是方才她为何改主意不想给傅云竹下药的原因之一。
拒绝一个人的感情是她的权利,但擅自做主给人安排媳妇这就是她膈应人了。
*
翌日。
几位王爷要给傅云竹找媳妇的事儿不知怎么吹到了景文帝的耳中。
皇帝听后心下很是欣慰。
他心说,这才是他的好儿子呢。
就得这样相亲相爱,日后才能相互扶持将北燕壮大。
而傅云墨他们几个人的举动也变相给景文帝提了个醒儿,让他恍然想起傅云竹如今这般年岁的确应当娶个媳妇了。
谁知他这边还没等和皇后说说,让她物色物色,傅云竹便火急火燎的进宫来了。
景文帝以为他是听说自己要给他赐婚了高兴的,心说自己果然老糊涂了,早知儿子这么着急娶媳妇,他早就给安排上了。
不料,傅云竹一开口就打破了他的想象。
“父皇,儿臣不想娶妻。”
“胡闹!”景文帝明显不赞同:“你都多大了你还不娶媳妇?你瞅瞅你大哥,二胎都怀上了!”
“大哥与大嫂鹣鲽情深,就是再多生几个也不为过,可儿臣尚未寻到合乎自己的心意的姑娘。
若非心爱之人,儿臣誓不愿娶。”
“朕看你就是事儿多!你瞅瞅老六,朕说让他娶谁他就娶谁,连个‘不’字都没有!”
“那老三呢?”
“老三那……那他……”景文帝一时语塞,干咳了两声才尽量自然道:“他那也是朕给赐的婚他才娶上的,要不他上哪娶去!”
傅云竹垂首,固执道:“总之儿臣不愿娶一个陌生人,父皇若执意如此,那儿臣便剃了头当和尚去。”
“你!”
“父皇若无别的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管景文帝在后面气的什么样子,他起身便走。
只有害怕失去什么才会担心违逆圣意落不得好下场,可他又没什么好失去的,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是生是死,他早都看淡了。
因着傅云竹的“出家”威胁,景文帝到底歇了给他赐婚的打算。
可他歇了,傅云苏他们几个人没歇啊。
他们还奔波在给傅云竹娶媳妇的第一线呢。
这日傅云苏刚好收到了一批名门闺秀的画像,正在书房中细细挑选呢,却不妨被步非烟瞧了个正着。
她扬眉,问:“殿下这是准备亲自挑选侧妃?”
他看的认真,听到她的话没多想,下意识摇头回了句:“自然不是,侧妃也要父皇和皇后做主,我自己有失规矩。”
这话听得步非烟心塞。
她“哐啷”一声撂下手里的参汤,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傅云苏后知后觉的看向被她摔上的房门,再怔怔的看一眼汤水四溢的瓷碗,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忽然就发脾气了?
真是……一点也不贤惠。
真该让她好好学学夫德!
自家媳妇都闹起来了,傅云苏自然也就没心思再给傅云竹选媳妇了,兀自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心说就给她半盏茶的工夫来道歉。
半盏茶之内她若是来认错他就原谅她。
半盏茶之后——
傅云苏觉得是自己待的这地方不对,他得到她面前去,否则她怎么给他认错呢。
于是他果断起身回房。
第434章 不该让人听到的动静
傅云苏原本以为,步非烟自己在房中不定得怎么自责懊恼,纠结该如何向他赔礼道歉呢。
结果他回去一瞧,好家伙,人家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瓜子一边看话本儿。
好不潇洒!
婢女向他请安,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也不知是看话本看的太沉浸还是方才的那股无名火还没消。
傅云苏坐到矮榻的另一边。
他扫了步非烟一眼,轻轻咳嗽了一下提醒她。
“咳咳。”
步非烟理都没理。
倒是一旁的婢女,有眼色的倒了杯茶给他:“王爷,您润润喉。”
他沉眸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等屋里再没了旁人,傅云苏才一边在心里给步非烟找理由,一边主动开口问她:“王妃素日不是不爱嗑瓜子吗?”
“这是阿离送我的,与平日里吃的味道不同。”回答了回答了,可那个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听得人心里发堵。
傅云苏不死心,又问:“你看什么呢?”
“阿离编的新故事。”
“好看吗?”
“嗯。”
然后就没了话,傅云苏继续枯坐。
他琢磨着自己都把话铺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再不好意思主动开口道歉也该开口了吧。
可他眼睁睁等到了两人上榻休息也没等来步非烟哄他。
傅云苏心里这个堵得慌啊。
他心说她无缘无故发脾气怎么还有理了呢?
明儿他就进宫去见母后,让她评评理,看到底是不是她的错!
可他才这么想,转瞬间便改了主意。
不行,不能让母后知道。
若叫母后得知她无缘无故发脾气,说不定会影响她在母后心中的形象。
这事儿谁都不能说。
傅云苏这厢在心里百般斟酌研究,把自己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心说他都这么为她着想了,她怎么忍心和他发脾气呢?
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委屈。
一抬眼看着步非烟决绝的后脑勺,更委屈了。
他轻轻“哼”了一声,随即也转身背对着她。
可躺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在被子里蠕动,然后一点点的挤进了步非烟的被子里,口中还振振有词的说:“今夜炭火像是不够旺,有点冷。”
步非烟被他挤的不得不往榻里缩了缩:“你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嘛……有点冷……”
“冷就你多盖一床被子啊。”
“太沉,压得慌。”
“那让人添炭。”
“怪麻烦的。”
“……”她看他最麻烦。
步非烟这边正腹诽着,不妨贴在背后的人忽然不安分起来,开始跟她动手动脚的。
她下意识按住他拉扯她衣裳的手,气息不稳:“你、你别乱摸!”
“我、我没有啊。”
“傅云苏……你别、别扯我衣裳,会扯坏的……”他们至今仍未圆房,他忽然给她来这一出儿,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烟儿……”
“你把衣服穿好。”
“我我我我热。”
“你方才还说冷!”
“方才冷,这会儿抱着你就不冷了。”他无意识的舔了下唇,觉得有些干:“烟儿,今夜炭火太旺了。”
大概是黑暗给了人勇气吧,让傅云苏这样品行端正的君子也能干出这等赖皮赖脸的事情。
也不知是憋久了还是终于开了窍,总之他是在被子里折腾起来没个完,抱着步非烟又亲又啃,摸摸索索的将便宜占了个便。
步非烟那个小体格哪挣吧得过他,被他往身上一压当即就动不了了。
她气结,扭过头去不肯让他亲:“你不是都准备去找别人了嘛,还抓着我不放干嘛?”
傅云苏自她身前抬起头,懵懵的:“找别人?我找谁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他清楚什么呀,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还不承认?”步非烟蹙眉,掷地有声的指控道:“之前你明明在书房挑选女子的画像准备纳入府中,我都看到了。”
“我看那些画像不假,可你以为我是给自己挑的吗?”
“难不成是给我挑的?”
“……是给二哥。”
闻言,步非烟愣住。
傅云苏十分自然的解释道:“我和三哥、四哥见他孤家寡人一个,怪可怜的,便想着帮他物色个媳妇,这才让人备了那些名门闺秀的画像给我。
不止我,三哥和四哥想来也在府中帮忙挑选呢,不如明儿你帮我一起瞧瞧。
单凭那些画像尚不知那些女子的品格,若有你相识之人,你便同我说说让我心里有个谱。
我琢磨着,二哥年少时过的清苦,当是喜欢那般温柔小意的女子。”
说完傅云苏恍然发觉,怎么变成自己向她解释了?
他以为步非烟听完他这番话不说给他点意见,也得懊恼她误解了自己,结果她却莫名来了句:“我看倒是未必。”
“什么未必?”
“你怎知睿王殿下喜欢温柔小意那种类型的呢?你觉得阿离是那般女子吗?”
傅云苏不解:“这关阿离什么事?”
“难道你不觉得,睿王殿下待阿离较之常人不同吗?”
“不觉得。”
“……”直男啊直男,不仅对自己的感情迟钝,对别人的感情也不灵光。
步非烟懒得同他解释,便不再多言。
偏生傅云苏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一问再问。
可等她说了呢,他又不肯相信。
“不可能!二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对阿离有意,阿离可是他的弟妹!”
“那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其实步非烟的本意也不是就认定傅云竹对段音离有觊觎之心,只是觉得他对她和对旁人时不一样。
第一次给她这种感觉是在除夕家宴上。
当时阿离在讲游戏规则,大家的视线都凝在她身上,步非烟也是不经意间看到傅云竹看段音离的那个眼神和傅云墨略有相似之处,却又不完全一样。
那日之后她便留了心。
之后毫无意外的发现,纵是别人提起段音离,傅云竹的神色都会柔和几分。
她不知他们二人之间有何渊源,但想来阿离在傅云竹心里有些位置。
傅云苏那边还在纠结:“你确定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你又不信,不信还要继续问,你怎么这么烦啊。”说着,步非烟干脆将人从身上推了下去,一并推出了被窝。
“诶……”
“我要睡了,你再吵我我就去矮榻上睡了。”
话落,步非烟将被子一拢,往榻里挪了挪便背对着他不再说话了。
傅云苏恐她真的去矮榻上睡,只得委屈巴巴拉起自己的被子盖好,心说都是为了二哥,他到嘴的“媳妇”都跑了。
不过也算是积累了一个经验。
下次下手的时候千万别唠嗑,正经事忙完了再说。
在心里叹了口气,傅云苏隔着被子将手搭在步非烟的腰间,对着她的后脑勺也要亲一下:“睡吧。”
*
同样的夜里,傅云墨小两口就比傅云苏小两口正经多了。
这俩小坏蛋正密谋怎么害人呢。
傅云墨的人已经去探查过,长公主送进宫的那名宫人死后便被丢进了乱葬岗,负责将尸体运出去的人曾带着傅云墨的人去弃尸地看过,尸体的脸不知是被野狼还是野狗给咬了,总之血肉模糊不成样子,难以辨认其生前的样貌。
如此,段音离便愈发觉得死的人是真正的小安子。
如今在太后身边得宠的那个,才是长公主送进宫的小太监。
“还有一件事。”傅云墨半倚在榻上,懒洋洋的陪段音离翻绳玩,漫不经心的说:“底下的人曾在太后寝宫听到了点动静。”
“什么动静?”
“不该让人听到的动静。”
第435章 阿离憋着坏害人
段姑娘翻绳的手一顿,隐隐嗅到了一股瓜味,她立刻抬眸道:“不该让人听到的动静?是我想的羞羞的那种吗?”
傅云墨扬眉:“嗯。”
“天哪……”段音离整个人都愣住了,连绳都不翻了:“这样说来,太后宫里真的藏人啦?!”
“那倒不是。”
“既然没藏人,又哪来的声音呢?”
傅云墨见翻绳的诱惑力到底比不过听闲事,他便索性丢了绳,揉捏着段音离的手把玩:“床笫之间的乐趣又不止一种,难道我素日教给阿离的还少吗?”
他说着,修长的手忽然顺着她的小腿往上,尽往羞人的地方钻。
段音离身子一缩,忙按住:“诶!”
他笑,倒是乖乖被她按着,不再动:“想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假的小安子就凭借这般高超的技法取悦太后,是以才这般得宠?”
“当然不止这样。”
“那还……”
段音离下意识想问“还有什么”,可又担心他都照样给她来一遍,让她非让他折腾废了不可,于是赶忙压下到了嘴边的话。
傅云墨见她没上钩,索性不再逗她。
他坦言道:“他虽是太监不能尽人事,但手口尚在,再辅以勉子铃、角先生等物,让人沉溺此间乐事也不足为怪。”
段姑娘听的一愣一愣的。
什么铃、什么先生……他说的是啥?
对视上段音离茫然的表情,傅云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家阿离是乖孩子,不懂这些。
可也正是因为不懂,她才好奇想问。
对此,傅云墨给出的答案是:“你用不上。”
“嗯?”
“阿离,你有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段姑娘忍不住捂脸。
她知道那些东西必是床笫之间用的,她也做好了听他解释的准备,可她没想到他会给她来了这么一句话,臊的她满脸通红。
她背过身去,不是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提起太后的事情,你好像并不觉得匪夷所思。”
“这有什么可匪夷所思的,在宫中实属见怪不怪的事情。
北燕祖上有位太后,方才嫁进宫便守了寡,她的男宠还有新帝送的呢。
太后毕竟是太后,即便父皇得知此事也只会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总不能闹起来让天下人看笑话。”
“这倒是……”段音离毕竟是现代来的,在这方面自然不似古人那般迂腐。
她觉得太后寻乐子这种事本身就不能用“对错”来衡量。
先帝毕竟已经去了多年了,太后甘心为他守节那是他们夫妻二人情意深厚。
可若是她像如今这般理解为生理需求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唯一令人诟病的,或许就是她“太后”的身份。
但皇家嘛,见光的和不见光的总是相对的。
段音离:“六师父曾和我说,有些男人使起勾引的手段来,比女人还得心应手。
我曾到过六师父开的南风馆,那里的男人若想蛊惑一个女人的心实在是太容易了,尤其像太后这种空虚多年的,一勾一个准儿。”
傅云墨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危险:“阿离还去过南风馆?”
惊觉自己失言,段音离忙往回找补:“……小、小的时候,不是现在。”
“多小的时候?”
“五六岁……也、也有可能是七八岁,我不记得了……”
得知她那会儿还小,傅云墨这才作罢。
段音离心头一松,再次换话题:“你说傅城都已经死了,还有谁在背后捣鬼呢?”
“也许是南楚那边,也许……”是北燕这边。
“冲我们来的?”
“是冲着我们下手的,但目的不止如此。”
像是为了印证傅云墨的这句话。
过没几日,太后便传口谕召段音离入宫。
段音离原本以为她是要催促长生不老药,谁知去了慈宁宫才知道,原来太后是让她给小安子看病的。
几日工夫,人家便已经从小安子变成了安公公。
可即便成了慈宁宫的太监总管,他也终归是个奴才。
让堂堂王妃给一个奴才诊病,这就离谱!
段音离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她心里倒是没有那么强的等级尊卑,没有配不配她诊治的病人,只有她想不想诊治的病人。
巧了,她就不想救这个小安子。
而且谁知道这小犊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她费心救他,他反而“嘎贝儿”一下死了,那不都成她的不是了。
是以她只瞧一眼,连脉都没诊便说:“哎呀,安公公这面色不好啊,倒叫我想起一种怪病,怕是一阵风都能将人吹死了。”
这话不中听,令太后隐隐沉了脸。
她似是有些不悦:“你都不用诊脉就能确定了?”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像安公公这么严重的情况,根本不需要进行到最后一步。
而且阿离方才已经说了,安公公病情复杂,我也怕轻轻一动将他碰出个好歹来,白白害他损了一条性命,岂不可惜!”
“那叫你说,这就只能等死了?”
这时,小安子虚弱的开口:“太后娘娘……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惜日后不能再服侍您了……”
段音离静静看着,那颗坏心眼儿又开始躁动。
她琢磨着,对方既然哄着太后将自己召进宫来,那想来就是冲着她和傅云墨来的了,那她也就别客气了,先下手为强。
那边小安子还在说:“奴才还想伺候太后娘娘,奴才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哀家这就让人去宫外放榜,另请名医入宫。”
“奴才多谢太后……”
正说着,一旁地上跪着的一名专给宫女太监看病的太医开口道:“启禀太后娘娘,微臣从前曾在一本古书中看到,说貂肉若用的对了,乃是一剂良药。
如今安公公这般情况已然药石无灵,何不吃貂肉试一试呢?”
段音离一听,心说好家伙,原来打的是我们家梨花的主意!
她和傅云墨还没张罗吃呢,别人倒是惦记上呢。
做梦!
她看向太后,赶在对方开口前说:“这倒是巧了,王爷之前便曾养过一只貂儿,我这就让人送进宫来给安公公治病。”
话落,她转身便走。
可走没几步,却又忽然停下,不怎么走心的“哎呀”了一声。
太后忙问:“怎么了?”
“我方才给忘了,前几日我研究新毒,天寒地冻的不好抓兔子,是以便拿那貂儿试毒,至今还未解呢,安公公你不介意吧?”
小安子一怔。
倒是太后皱起了眉头:“胡闹,那貂儿还中着毒,小安子吃了它的肉岂不也要中毒了?”
段音离低头,故作乖巧:“太后娘娘说的是。”
顿了顿,她又道:“阿离还有个主意,我方才想起为您配的那长生不老药基本已经完成,那药集天地之灵气和日月之光华,说不定能治好安公公的病。”
太后听完却犹豫了。
那药她可是等了将近一年才将要完成,就这么给一个下人吃了?
而且阿离方才说“基本已经完成”,那就是并未完成配好,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太后追问,段音离便自顾自解释道:“是这样的,那药还缺了一味药引,有了那药引就万无一失了。”
太后这会儿似乎已经忘了榻上躺的安公公了,只顾着关心她的长生不老药。
她忙追问:“那药引是什么?”
段音离弯唇一笑,幽幽道:“心头血。”
“什么?!”
“剖开胸膛,自心上滴下来的血,那便是长生不老药最好的药引。”说完,段音离意有所指的看了安公公一眼。
太后注意到了,也跟着看了过去。
安公公大惊: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