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爱炫耀的阿离
颜月婵到底年纪小,对付段音挽这种实诚的小炮仗倒是绰绰有余,可对上段音离这种老阴阳人,那真真是被压制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理智告诉她这会儿得割爱才能保住自己乖巧懂事的名声,但私心里却十分舍不得。
她下意识看向段仪,却见后者正催促着让她把东西给段音挽。
她这会儿可算是切身体会到段音挽被她欺负时的感受了。
不过颜月婵比段音挽稍微聪明一点就是,她再不情愿也尽量不会表现在脸上,而是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里,面上笑呵呵的把那串翡翠项链递给了段音挽。
段音挽没有立刻接。
她本意并不是要颜月婵的东西,她也不稀罕她那些玩意儿,她就是也想气气颜月婵罢了。
是以这会儿见对方没有生气,她自己反倒更不高兴了。
倒是段音离,看着颜月婵努力咬紧的牙关,心说我看你个小绿茶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偏了下头,身后的凉月会意,上前夺过了颜月婵攥的紧紧的项链。
段音离浅浅的勾了下唇:“婵儿真懂事,比这小胖妞强多了。”
闻言,颜月婵福了福身子:“多谢王妃夸奖。”
“嗯,你别同她一般见识,她既是说了你那么多坏话,你又有容人的雅量,不如就把那些东西都还了,彻底堵了她的嘴,看她日后还有什么舌根好嚼。”
“……是。”
颜月婵愈发觉得不对劲儿,但又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只得让丫鬟去了东西和银子来,通通还给了段音挽。
段音离状似欣慰的点了点头:“婵儿如此听话,想来就算我不叮嘱你也不会惹是生非的,但事关一家人的安危,我还是得哆嗦一句。”
“王妃请讲。”
“我未出阁之时,曾几次入宫为太后和太子、王爷他们治病,期间得了不少赏赐。
后来被长公主殿下收为义女,封了个长乐郡主,又得了不少东西。
那些东西虽名贵,可到底是御赐之物,是以素日我都只供着看、并不动。
恐你无意间碰到再一个不小心弄坏了,万一被有心之人宣扬出去,怕是会给家里人招来大祸,是以今后在这府里走动,可千万要小心些。”
“……是。”
段仪似是不解:“阿离啊,既然那些东西那么宝贝,那你为何不直接收起来呢?倘或真的有人不小心磕了碰了那陛下岂不怪罪?”
“小心些就是了,不能收起来。”
“为何?”
“收起来还如何炫耀呢。”
段仪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愣了一瞬才尴尬的笑笑:“这……呵呵,原来如此啊……”
段音离收回视线落到段音挽身上,嘴上数落道:“都是大家把你给宠坏了,犯了错也不舍得说你,成什么样子!”
她这话看似在说段音挽,可却听的颜月婵面上有些挂不住。
段音离:“我看你还是别在家待了,跟我到王府去小住几日,我让人好好教教你规矩!”
“……啊?”
“啊什么啊!不去也得去!”
段音挽懵懵的:“那、那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别收拾了,那些破烂还带着干嘛,等到了王府叫人给你买新的。”
“哦。”
颜月婵在旁边听着,心里这个羡慕啊。
能去王府小住见见世面,她也想,可惜王妃连提都没提要带她一起。
老夫人在旁边瞧着倒是没觉得段音离厚此薄彼,她琢磨着估计阿离就是为了把挽儿和婵儿分开,免得她们俩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掐起来。
分开也好,也能让她过两天消停日子,否则真真要把人给闹腾死了。
是以老夫人忙催促道:“去吧去吧,不过到了那府上可得听阿离的话,千万别惹祸,知道吗?”
段音挽刚要点头,就听段音离在旁边淡声道:“祖母安心,她不敢。”
段音挽:“……”
正说着,忽见一名小丫鬟跑了进来:“老夫人,外面小厮传话,康王府的一位嬷嬷来了,说是奉康王妃之命来接四姑娘过去串门。”
忽然成了香饽饽的段四姑娘有点小得意。
哼!姐姐们果然还是最疼她!
之前大姐姐也曾让人来接过她,不过想着她有身孕操劳不得,她便没有去。
段音离径自对来传话的那名婢女说:“让那位嬷嬷回去告诉二姐姐,就说四姑娘先跟我去璃王府,过几日我再让人把她送去康王府。”
“是。”小丫鬟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
这一小段插曲之后,老夫人忽然看着段音离的小腹眼含期待的问:“阿离啊,你近来身子如何啊?”
上次她就合计这丫头是不是有孕了,结果她没说明白就走了。
这次可得问清楚。
却说段音离顺着老夫人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随即抬眸认真道:“身体很好,方才出门前又吃了两个鸡腿。”
“……”她问的是鸡腿吗?她问的是孩子呀!
可惜老夫人注定要失望了。
段姑娘的肚子里,只有没消化的鸡腿,没有刚孕育的孩子。
瞧着外面天色不早,自己还得去翘翘容清曼,段音离便没再久坐。
去客院的路上,段音离问拾月:“你观那位表小姐如何?”
拾月直言道:“那真是烦人他妈给烦人开门,烦人到家了。”
“比你还烦人?”
“当然了!”
嘴快一时爽,说完拾月就后悔了。
她抿唇看着段音离,眼神明显充满了指控意味,仿佛在说“您要是不哄我,就即将失去我这个小可爱”。
段音离也回看着她,无声回答“我的小可爱那么多,不差你一个”。
拾月最后气的扭过头去,竟和段音挽生出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唉……大家都是被小魔头欺压的无辜良民啊。
段音离从荷包里掏出了两粒药递给拾月,叮嘱道:“若她再不老实,就给她吃两粒让她消停消停。”
反正吃不死,省的她再上蹿下跳的。
拾月乐呵呵的接过。
可随即想到什么,她又扯了扯段音离的袖管,吞吞吐吐的:“小……王妃,奴婢有件事想、想……”
“想借钱啊?没有!”
“……”这淡薄的主仆之情啊。
拾月两指捏着她的大氅轻轻甩了一下,噘着嘴:“奴婢是想说,奴婢要、要嫁人了。”
这话成功让段音离停下了脚步。
她回眸看向拾月,问:“卜凌?”
拾月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羞的还是被风吹的,她点点头,眸中晶晶亮亮的,肉眼可见的开心。
段音离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只是面上表现出来的不那么明显。
“我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嘿嘿,不用太丰厚,意思意思就行了。”
“不行,一定要丰厚。”段音离对此很坚持:“这是你唯一的优势了。”
“……”
果然啊,她们主仆之间就属于没见面就想,见了面就想咬死!
段音离:“那你准备准备年后出嫁吧,今后这边就无须你管了,我让凉月来接班。”
“那谁伺候您啊?”
“到时候看谁闲着就让谁过来呗。”
说话间,几人到了客院。
段音离为容清曼搭了个脉,不怎么意外的发现对方的身子果然是越来越差了。
她面上不露分毫,容清曼也表现的云淡风轻。
她来时给容清曼带的她特意制的药并未拿出来,因为知道即使对方吃了也不会起什么作用,她如今这身子已是强弩之末。
回到璃王府,段音离明显心绪不佳,段音挽也不敢吵她,自己领着梨花去外面玩雪。
傅云墨进屋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段音离手里拿着一把刀出神的情景。
第407章 傅傅阿离一起过大年
他几步走过去,语气微沉:“阿离,你要做什么?!”
段音离闻声抬头看向他,忽然头一歪:“傅云墨……你是不是瘦了?”
她说着,手抚上他的脸,随即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最终肯定道:“是瘦了,怎么回事?”
傅云墨没回答她,而是盯着桌上的匕首反过来问她:“我才要问阿离,你是怎么回事?”
“我?我怎么了?”
“你拿刀做什么?又要放血?”他皱眉:“为了容清曼?”
段音离茫然的摇头:“不是啊。”
“撒谎?”
“没有撒谎,真的不是。”
“那……”
“我就是像削个苹果吃。”
“苹果呢?”
“还没选好啊,我想挑个大个儿的。”她指了一下桌上摆着的苹果,盘里有几个、盘外有几个,看样子的确是在被挑拣的样子。
傅云墨蓦然松了口气。
段音离后知后觉道:“你以为我要放血给容清曼制药啊?怎么会呢!
我只知道我的血对解毒有效果,不确定能不能调理还一个人的身子,是以不会贸然行事的。”
段音离这话说的十分具有技巧性。
若是遇上那心粗的人没准儿就被她糊弄过去了。
可惜,傅云墨面对她的事情向来心细如尘。
他拿过她手里的刀,默默给她削苹果,半晌之后才说:“眼下不确定,是以不会贸然行事,但日后若是确定了,就一定会有所行动,是吗?”
“我我我我……我答应过你,会提前跟你商量的……”她一定说到做到。
若是以她的血为引制出来的药能延长容清曼的寿命,那她没道理不试一试啊。
反正只是放点血,又不会要她的命。
傅云墨削下一小块苹果送到她的唇边,她乖乖张口咬住,苹果香顿时溢满了口腔。
她眯眼:“嗯……好甜。”
苹果汁染在她的唇上,嘴角也有。
傅云墨眸子一暗,他放下刀,忽然倾身向前。
片刻后退开,唇上闪着一抹水光:“说好了,要提前与我商量。”
段音离忙不迭的点头:“嗯嗯!”
傅云墨刚想再回味回味那苹果的味道,就听屋外一阵踩雪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随之响起的还有段音挽的声音。
“三姐姐,你快出来看,我堆了一个大雪人!”
话落,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厚重的门帘也被掀起。
段音挽肥嘟嘟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初一懊恼的闭上了眼睛,显然是想拦人但是没拦住。
段音挽不知傅云墨是几时回来的,这会儿见了不禁愣住,记起出门前段老夫人和季氏对她的叮嘱,这才回过神来朝他福了福身子。
他挥手示意她起身,随即认命的走出房去给她们姐俩腾地方。
可实际上傅云墨认命了吗?
当然没有!
他小媳妇邀请姐妹来家里小聚,他当然不会阻拦,但放任人在家里住着实在是碍眼,得送走。
至于怎么送,这得想个主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来给他送枕头了。
小王爷傅明朝忽然登门,说有要事相商。
傅云墨听后轻嗤,心说装什么高深莫测,还要事!他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跟他媳妇那点事!
果然,傅明朝就是为了段音娆来的。
许是因为有过前一次的经历,这次傅小王爷也没扭捏,痛痛快快的说:“你给我的那药方里有一味药如今天寒寻不到了,怎么办?”
“换另一味药代替就是了。”
“换什么?”
傅云墨不说话了。
傅明朝心知他的脾性,爽快的大手一挥:“要多少银子你直说!”
“这次不要银子。”
“嗯?”财迷转性了?
“不止不要银子,我还准备送你点东西,你只须带回府上就好。”
傅明朝面露狐疑:“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傅云墨扬眉,不置可否。
好事儿?
呵,是好是坏他带回去就知道了。
傅明朝哪鬼的过傅云墨啊,当即便上钩点头应下。
紧跟着便听傅云墨对门外的初一吩咐道:“去告诉阿离,就说小王爷为了哄康王妃开心特意来府上接段四姑娘去小住。”
初一:“是。”
傅明朝当场傻眼!
不是让他带点“东西”回康王府吗?闹了半天“东西”指的就是段音挽啊?!
其实段音挽在璃王府这事儿傅明朝知道。
因为白日里段音娆派人去段府没接到人他还在暗爽,心说小胖妞去了璃王府碍眼正好,可别来他们家搅和他和阿娆。
谁知这风水转的这么快!
傅云墨连瞎话都替他编好了,这下好,他想否认都不行了。
*
再说段音挽那边呢,一听傅明朝都亲自来接她了,她琢磨着要再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是以只得和段音离告辞去找段音娆。
其实若问段音挽真正想待在哪,那可能还是璃王府。
因为相比起傅云墨,她更怕傅明朝。
傅云墨只是不理人,但傅明朝像个活阎王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俨然一个鬼见愁。
人家别的地方家里大人看小孩子不睡觉,瞎话他们的时候都说“再不睡觉那小鬼就来把你抓走了”,遇上那皮的孩子还会回一句“我才不怕呢”。
但据说长安的百姓吓唬自家孩子的时候都是说“再不睡觉那小王爷就来把你抓走了”,那孩子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这话固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不全是假的。
这会儿瞧着傅明朝黑着的脸,段音娆觉得,小孩子被吓晕那里肯定是真的!
*
送走了段音挽,傅云墨又领着他小媳妇过上了安然的小日子。
只是段音离发现他的确是瘦了。
可要说他病了吧,脉象是正常的,而且气色也没见有何问题。
整日吃的也不少,每日照常舞剑练功,身体棒的很。
直接问他呢,他倒也不隐瞒,满口嚷嚷着累,说近来事多繁杂,景文帝将许多事情都丢给他做,他是硬生生被累瘦的。
段音离心疼他呀,是以几乎对他有求必应。
就这样,腻腻乎乎的到了除夕这日。
景文帝举办家宴,他们都得进宫去过除夕。
连远在南境的宁王傅云澜和十一公主傅汐鸢都回来了。
段音离此前从未见过他们,对他们和对那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睿王傅云竹一样陌生。
说起这位睿王,自打回了长安城之后便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景文帝不知是爱子心切还是出于补偿的心理,早在得到楚帝肯放人时,他便命人建造睿王府,其中极尽奢华,与皇宫不相上下。
珍玩摆件自是不必说,那各色美人也流水似的送了进去。
总之衣食住行都讲究最好的,盖过了其他诸位皇子的风头。
景文帝也三天两头就叫睿王进宫谈心,也在慢慢让他插手朝中的事情,其中的亲近之意不难发现。
而这位睿王呢,不骄不躁,亦不装腔作势,景文帝给了他就要,并不推脱,但不给呢,他也不强求,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
相比起他的好脾气,宁王傅云澜看起来就不好亲近的多。
许是因为他是战场杀伐之人,眉宇间戾气太盛,况常年风吹日晒不似长安的这些皇子各个白白净净的,难免看起来有些凶。
而且他也不笑,除了面对十一公主的时候。
段音离原本以为,自幼长在军中的公主当是如傅云澜一样肤近古铜,行事颇似男儿,不像公主反而像皇子那种。
谁知她竟完全想岔了。
这位小公主,被傅云澜养的是白白净净、娇娇嫩嫩,逢人便笑,神采飞扬,好不骄傲!
由此可见,傅云澜对这个妹妹有多上心。
第408章 儿子和老子又掐起来了
段音离从未见过这兄妹俩,不禁对他们有些好奇,是以便多看了两眼。
傅云墨也不管她,只默默帮她布菜,等装了满满一小碗再提醒她快吃。
傅汐鸢早闻傅云墨娶了位媳妇,出身江湖,行事与大部分长安城中的闺秀都不一样,她一早便想见见了,因此偶尔也偷瞄上两眼。
傅云澜就坐在她旁边,见她注意力压根不在饭上,竟半句斥责的话都没有,也像傅云墨那样默默夹菜,然后再叮嘱她趁热吃。
傅汐鸢一脸乖巧的朝他笑笑,随即就一边偷看一边吃。
偶尔她的视线不小心和段音离对上,两个人都飞快的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然后再伺机进行下一轮偷窥。
傅汐鸢借着喝酒的动作小声和傅云澜嘀咕:“哥哥,三皇嫂她生的好漂亮啊。”
傅云澜眸深似渊:“好好吃饭。”
“听说她家中尚有姊妹,若是生的同她一样漂亮就好了,可以给哥哥讨来当媳妇。”
听到“媳妇”二字,傅云澜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也不知是一家人心有灵犀还是如何,景文帝竟也在此时开口道:“老五和十一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别急着走了。
朕之前还与皇后商议,也是时候给你们兄妹二人议亲了。”
他一脸宠溺的看向傅汐鸢:“十一,等到开春便要进行会试和殿试了,待朕选出了状元,便将他与你赐婚如何呀?”
闻言,段音离手中的杯盏“哐啷”一声掉到了桌案上。
她心说我大哥那么厉害,状元之位几乎唾手可得,这样一来他不就得抛弃念念转而娶十一公主了吗?
好不容易没人抢她大嫂了,这下好,竟然改抢她大哥了,这哪行啊!
正为此悬心呢,不想这事儿不止她一个人不愿意。
还没等傅汐鸢出言阻止呢,傅云澜倒是先开口道:“不妥!”
“朕跟十一说话呢,你插个什么嘴!”景文帝面对傅云澜这个儿子的态度可是比身为闺女的傅汐鸢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傅云澜也不惧他,面不改色的回道:“儿臣是鸢儿的兄长,自然能做主她的婚姻大事。”
“放屁!朕还没死呢,岂轮得到你!”
“呵……”
傅云澜轻呵了一声,那轻蔑的语气和嘲讽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死和没死有何区别”!
见状,段音离忍不住在心底“哦吼”了一声。
她心说这位宁王殿下不愧是当朝打过御史大夫的人,这发起脾气来连皇帝都敢怼,该说他为人太刚呢还是太莽呢?
他就不怕陛下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面对这种当儿子的态度,怕是换了哪个老子都得恨不得捶死他吧。
更不要说傅云澜的老子还是天底下最高高在上的人了。
景文帝怕是脾气再好也容忍不了傅云澜当众挑战他的权威。
果然,景文帝拍案而起:“大胆!你那是什么态度?!”
一见他怒了,傅汐鸢忙端着自己装满佳肴的小碗跑到景文帝身边,讨好的朝他笑笑:“父皇别气别气,您误会了,哥哥他没有跟您耍态度。”
“朕都听见他‘呵’了一下在嘲讽朕了!”景文帝向女儿告状。
“不是不是,哥哥本来是想‘呵呵’笑来着,结果噎着了,后面那个‘呵’没出来。”
“……”
景文帝心说,闺女你编这瞎话你自己信吗?
他琢磨你要是不会撒谎不如去跟你三哥学学,他偶尔在朝堂上说起谎话来骗大臣似乎连他自己都相信。
傅汐鸢:“父皇,您吃肉,趁热吃,消消气。”
又看了闺女一眼,景文帝到底还是压着性子重新落座,却忍不住狠狠瞪了傅云澜一眼。
而那位宁王殿下呢,压根就没瞧见,他正忙着给他妹妹再添一碗肉呢。
段音离在旁边看热闹看的眼睛滴溜乱转,连饭都忘了吃了,甚至忍不住拉着傅云墨问:“宁王为何如此仇视父皇?”
“为了他的母妃,宸妃娘娘。”
“难不成宸妃也是像舒妃那样被父皇赐死的?”
“那倒不是。”
眼瞧着段音离吃了几口东西,傅云墨才低声道:“当年先帝给老头子挑选的太子妃是宸妃,可老头子偏偏看上了我母后孝贤皇后,为此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先帝没了办法,最后只能同意让我母后为正妻,而宸妃则为侧妃。”
段姑娘心说这剧情怎么这么耳熟呢。
她试探着猜测道:“所以……宸妃娘娘不甘心,就暗中谋害母后,结果被父皇发现……”
“不是。”傅云墨失笑着打断了她的猜想,继续道:“先帝选中了宸妃当儿媳妇,这事在长安城几乎人尽皆知。
她向来清傲,后来从妻变妾,自觉失了颜面,便终日郁郁寡欢。”
宸妃原本以为,若孝贤皇后徒有其表,那她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是景文帝鬼迷心窍,错把鱼目当明珠。
可惜,孝贤皇后美好到让她同为女子都忍不住想要亲近。
结果就是她居然和自己的情敌成为了朋友。
当年她生下傅云澜的时候,正好赶上孝贤皇后薨逝不久,景文帝正处在失去爱妻和骨肉分离的痛苦之中,是以对后宫女子皆疏于关心。
宸妃一来伤心于孝贤皇后的离世,二来也是心疼景文帝当时的处境,月子便没有坐好,身子虚弱的很。
后来有了傅汐鸢,身子就更差了,以至于生下她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傅云澜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对此一无所知。
即便后来慢慢长大,可宫人为了明哲保身都对我和母后避而不谈,再加上有心之人刻意诱导,他便以为是老头子负了宸妃娘娘。
再加上后来傅汐鸢意外被害,他与老头子之间的关系便越来越僵了。”
“误导宁王和暗害十一公主,这些该不会都是傅城干的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个老王八蛋,就是巴不得老头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段音离听着,不禁缓缓皱起了眉头。
事发的时候傅云墨还只是个小婴儿,被囚于天机府中呢,怕是即便他将这些后来查到的事情告诉傅云澜他也不会相信。
宁王那种人啊,单从面相上看就知道是个犟脾气。
单凭旁人三言两语就想扭转他的想法,简直难如登天。
最好是能琢磨出个主意来,免得日后宁王再被有心之人利用。
段音离这边正想着呢,就听悄悄溜回来过年的成王傅云笙兴致勃勃道:“难得今日人这么齐全,阿离再出个新游戏吧。”
忽然被点名的段姑娘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呢。
面对景文帝和皇后投来的殷切目光,她压力巨大的缓缓起身。
话说景文帝和皇后这老夫妻俩盼着段音离这个儿媳妇回长安那可盼了不是一日两日了。
游戏他们倒是从她那学了不少,可问题是玩游戏的时候没了她和傅云墨这两个没节操的,总觉得这游戏没了魂,怪没意思的。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像他们俩那样不按常理出牌才好玩。
而这会儿,没节操的段姑娘又带着她的新游戏来了。
她起身走到案几前,身体忽然呈“大”字站着:“看好了啊,已知这个是开。”
说着,她又并拢双腿,双手合十:“这个是关。”
跟着乱七八糟的比划了两下太极拳,动作最终停在了白鹤亮翅那一式,问:“这个是开还是关?”
全员呆住。
景文帝的好胜心迫使他第一个开口:“开!”
段音离勾唇,残忍的丢出了一个字:“错!”
第409章 怀孕了
错的人不知自己为何错了。
对的人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对了。
全是蒙的。
可不过两轮,就有那心思转的快、又观察细致入微的人发现了规律,明白了答题的技巧。
比如傅云墨。
要答对这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小媳妇手上比划了什么动作,而在于她的嘴。
她在问出最后那句“那这个是开还是关”,尾音落下之后,倘或她的嘴巴是紧闭的,那么就是关,相反则是开。
傅云墨屡屡猜中,导致屡屡猜错的景文帝脸色十分难看。
最终他挥手叫停了这个游戏:“等一下!不对不对!阿离你说,你是不是提前告诉老三答案了?否则他怎么那么快就知道了?”
段音离一脸无辜的摇头:“没有啊。”
傅云墨抿了口热茶,淡声道:“儿臣只是聪慧罢了。”
景文帝瞬间黑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不聪慧是吧?你是在说朕笨吗?”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
这儿子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大逆不道!
傅云墨不动如山,跟傅云澜一样似乎压根不把生气的景文帝放在眼里,只慢声道:“父皇想多了,儿臣只是说自己聪慧。”
言外之意便是,你笨什么的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景文帝还欲再言,却被皇后匆匆打断:“哎呀,都少说两句吧,还玩不玩游戏了?”
她等的都着急了。
景文帝:“……”
猪队友啊猪队友!
他如此据理力争在意老三是不是提前知道答案,还不是为了让对方少赢点东西。
游戏开始之前他们可是有言在先,每三轮为一局,每一局全胜的人可以向全败的人索要一件东西。
再这么下去,他好不容易藏了点东西的库就又要空了。
这次不止空,还会负债累累。
之前傅云竹从南楚回来,景文帝往他的府邸送了好些的珍玩摆件,有一些甚至是从皇后宫中“赊”来的。
原以为玩几把游戏能想办法从几个儿子手里抠出来点东西,结果终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傅汐鸢单手托腮静静的望着高高坐在上首的景文帝,眉眼弯弯,对身边的傅云澜说:“哥哥,你瞧父皇偶尔是不是笨的很可爱?”
傅云澜轻哼:“是不聪明。”
但并不可爱。
傅汐鸢又道:“他都怀疑三皇兄提前知道答案了,那为了不输当然要跟着三皇兄说答案了,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可他偏不。
纵是游戏而已,他也定要遵从本心,自己猜想是什么就说什么,绝不耍赖作弊。”
闻言,傅云澜唇角微动,沉默了好半晌,最终还是选择戳破了妹妹的幻想:“鸢儿,我觉得你想多了。”
“想多了?”
“他不是不想耍赖,而是没那个脑子意识到该如何耍赖。”
“……额,别这么说父皇嘛。”
那么事实确如傅云澜所言,景文帝是没想到该如何耍赖才玩的这么老实吗?
答案是,是!
不止他,就连皇后和其他几位公主亦是如此。
他们太过遵守那形同虚设的游戏规则,每个人都玩的太实诚了,正是因为这样,在没有傅云墨和段音离的日子里即便他们聚在一起玩游戏也觉得无趣。
如今“团魂”回来了,那熟悉的感觉便也随之而回。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这小两口在掏空了景文帝的小金库之后,终于将魔爪伸向了皇后的坤宁宫。
游戏玩了几局下来,景文帝表示十分上头。
他一直答不对,气的想不玩了,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于是只能继续,否则他今夜连觉都睡不安稳。
到最后,就只剩下他和皇后两个人还被蒙在鼓里。
见别人都知道了,就这二位还云里雾里的,段音离无法,只得单给他们两个人开小灶。
她的手一会儿开一会儿合,温温淡淡的声音在暖融融的殿中轻轻响起,近乎隐没在了众人的交谈声中。
傅云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小媳妇,眼神要多骄傲有多骄傲。
正瞧的开心呢,忽然感觉还有一个人也在看他家阿离。
他下意识循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就见傅云竹的视线也黏在了段音离的身上。
傅云墨的眸子顿时一沉。
不知是察觉到傅云墨发现了,还是他自己看够了,傅云竹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转而对上傅云墨的,朝他举杯示意。
旁人并未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段音离正在给景文帝和皇后这两个“差生”补课,他们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她走也是自然,是以纵然有人瞧见了也不会多想。
可傅云墨不一样。
野兽,总是能最先发现同类的气息。
段音离对此一无所知。
她反反复复的给景文帝和皇后出题都要吐了,想直接把规律和答案告诉他们吧,这两人还不肯,定要自己猜出来。
正忙着呢,忽闻一旁响起了傅云澈的惊呼声:“纤儿!纤儿你怎么了?”
段音离循声望去,便见骆纤倒在了傅云澈怀里,一旁的傅瑶都吓哭了。
皇后忙起身:“呀!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晕了呢?”
傅云澈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忙招呼段音离:“阿离,你快来给纤儿瞧瞧,看看她究竟是生病了还是中毒了?”
段姑娘快步上前。
她心说这位宣王殿下说话就这么不吉利呢,哦,晕倒就非得是中毒或是生病啊?就不兴人家怀孕啊?
等她手往骆纤腕上一搭,呵!好家伙,竟当真是有孕了!
傅云澈紧张兮兮的等着,眼眶都红了:“阿离,脉象如何啊?”
段音离一边收回手,一边笑道:“恭喜恭喜,皇兄又要当爹了。”
“当、当爹?!”傅云澈愣住,脸上的神情僵了好一会儿才惊喜道:“我又要当爹了?纤儿她有孕了?阿离你确定吗?”
“嗯嗯。”
“太好了!纤儿你听到没有,咱们又要有孩子了!”傅云澈将人搂的紧紧的,随即笑容一僵:“不对啊,那她怎么会晕倒呢?”
“忧心思虑,郁郁寡欢,致使身子有些虚弱。”
“……是我不好。”傅云澈神色落寞的自我检讨。
自打骆纤回了娘家之后,初时几日傅云澈还总往尚书府跑,后来他琢磨着纤儿许是不想见他,让她自己冷静一下也好,便没再去了。
直到今日除夕家宴,他们才在宫中相见。
或许他之前就不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吓冷静的。
再说景文帝和皇后一听说自己又要添个小孙子或是小孙女了,别提多开心了。
景文帝见自家这儿子不争气,这么多天还没把媳妇接回家去,嫌弃之余又不得不帮帮他,是以哄着傅瑶说:“瑶儿,今日别跟你爹娘出宫去了,就跟皇爷爷和皇祖母住在宫里好不好?”
傅瑶常在宫里留宿,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她提了一个要求:“那瑶儿还要像上次那样骑大马!”
景文帝尴尬的轻咳了一下,抬眼飞快了扫了在场众人一眼,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好好,待会儿皇爷爷就领你骑大马。”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哄孩子嘛,给孩子当个马骑怎么了,不丢人。
却说骆纤这一有孕,连带的景文帝看傅云澈都顺眼了不少。
再看向其他几个成婚的儿子之后,那眼神就很不对劲儿了,仿佛在说“看看老大,再看看你们”!
不待他将话说分明,便见宫人匆忙来报:“启禀陛下,璃王府的护卫匆忙来报,说段府有事,请璃王妃过去一趟。”
“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儿啊?”
“听说是王妃的那位救命恩人病重了,命悬一线!”
第410章 我不是生气啊,是心疼
闻听小太监这话,段音离的神色蓦地一变。
傅云墨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她就走。
景文帝望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想到容清曼的身世,不禁叹了口气侧过头对一旁的鄂清说:“去库里看看,有什么人参灵芝之类的给璃王他们带去。”
鄂清垂眸:“陛下,库里没有您说的那些东西。”
他在心里暗暗补充,心说您自己库里啥情况心里没点数吗?
哪还有人参灵芝啊!
即便有那也是从前了,如今早都到了璃王府了。
景文帝面色一僵。
暗道这老东西说那么大声干嘛!他不要面子的嘛!
想了想,他转而看向另一侧的皇后,试探道:“那……不如先从皇后那里拿,日后得了再还回去。”
从前端王身子不好,皇后最好收集这些滋补之物。
景文帝原以为她那里会有好些,谁知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皇后遗憾道:“臣妾这里也没有了。”
“哪儿去了?!”
“之前云苏中毒,身子亏损的厉害,都拿去给他补身子了。”
“……”关键时候一个都用不上。
景文帝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既然得知了容清曼的情况,不表示一下终究说不过去。
璃王府有人参之类的灵药那是璃王府的,他有是他的。
虽不等着他的这份救命,却也好叫这长安城的人看看风向,免得何人有眼无珠给那孩子委屈受。
沉默了片刻,景文帝对鄂清说:“去拿两根大萝卜。”
“什、什么?!”鄂清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大萝卜!水灵灵、脆生生的大萝卜!”景文帝剜了他一眼,心说他如今怎么跟自己愈发没有默契了:“拿萝卜去璃王府换两根人参,然后再给段家送去。”
“恐他们不答应啊。”
“他们敢!”
“……”鄂清心说他们有啥不敢的,您自己生的儿子什么样您自己不知道吗?
璃王要是“不敢”,您岂会沦落到拿大萝卜当人参的地步!
这话鄂清不敢说,只默默退到殿外吩咐小太监拿白萝卜去璃王府,还特意叮嘱他的小徒弟若璃王府的人不肯遵旨就赶紧跑,免得挨揍。
傅云竹坐在下首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多少感到有些惊奇。
他竟不知,北燕如今是这般父慈子孝的情况。
单从这一点而言,倒是比南楚强上许多。
父皇他……对老三很是优容啊。
眸光微动,傅云竹起身道:“父皇,儿臣初回长安之时,您曾赏过许多东西给儿臣,儿臣记得那些赏赐里就有一株千年人参,不如让小太监去睿王府取了给段家送去。”
“不必,你身子不好,那人参是留给你用的。”
“可那位容姑娘不是性命垂危吗?”
“她若当真需要用到人参,老三府里有的是,朕不过是走个过场,给那孩子一些体面罢了。”
“……原来如此。”
傅云竹状似放心的笑笑,掩在袖管之下的手微微握紧,面上却无异色。
原来,自己当成宝贝的人参,璃王府有的是。
呵!可笑!
*
段府。
傅云墨和段音离匆忙赶到的时候,容清曼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面色如纸,大限将至。
段峥是肉眼可见的焦急担忧,活像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是段音离一般。
江氏虽也忧心,程度却远不及他。
再说段峥一见段音离来了,面上也未有丝毫轻松之色。
倘或阿离有医治心疾的法子早便说了,不会等到今日。
可即使明知道这一点,段峥也还是想找她来给容清曼瞧瞧,想着她万一有什么办法能吊住性命,让那孩子多活几日呢。
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眼睁睁的让那孩子等死啊。
段音离给容清曼施了针,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让她的气息比之前强了一点点。
但也只是短时间内有效果,要不了多久便会反复。
段音离坐在容清曼的榻边,盯着那几根银针出神。
片刻后她收针,低声对段峥说:“爹爹在此看护曼曼,我去给她弄点药,看看能不能有些作用。”
段峥下意识要跟着她:“我帮你。”
“不用,傅云墨帮我就行了。”
她要以血入药,爹爹在场不合适。
不是担心他知道这个秘密,而是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忧。
用一个女儿放血去救另一个女儿,爹爹若是知道了,想必要自责愧疚的。
而她不想他难过,还是瞒着他比较好。
走到外间,段音离径自拉着傅云墨去了厢房。
因为恐烟气呛到容清曼,素日丫鬟煎药都是在这里的。
挥退了下人之后,段音离轻轻抠了两下桌角,说:“傅云墨,我想用血……”
还未说完,傅云墨忽然低头亲了她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他低头看着她,面上竟带着笑:“阿离想以血入药试试看会不会有效,对不对?”
“……嗯。”
她之前答应过他若有朝一日需要放血去救何人,不会瞒着他的。
何况会有伤口,她想瞒也瞒不住。
“我不知道这法子会不会有效,是刚刚才想到的,想试试。”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吧,她没办法什么都不做看着容清曼这么死了。
“好,试试。”
说着,傅云墨忽然操起桌上剪药用的剪刀划伤了自己的手。
段音离一惊:“你做什么?!”
她要给他包扎,却被他躲过。
傅云墨拿过一只茶碗来接血,另一只完好的手搂住段音离不让她乱动,覆在她耳畔轻声道:“阿离,我的血也可以。”
“你……”
“我在二师父的一本医书中看到了相关的记载,如你这般终日与麒麟蛊为伴,所得百毒不侵之躯,这个过程漫长而安全。
但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药催之,虽然凶险,但最终效果是一样的。
而且我已经拿初一和十六试验过了,以我血为引服药的初一果然好的更快,是以你不必担心会有何问题。”
段音离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她似是气到了,眼眶红红的,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竟像被气糊涂了似的像老者一样训斥道:“胡闹!”
傅云墨闻言不禁失笑,脸轻轻埋进了她的颈间:笑声距离她耳边很近。
他乖乖认错:“好好好,是我胡闹,下次我不再这样了,阿离别气。”
“我、我不是生气啊。”她是心疼。
她就说那日她翻到一本医书上少了一页,原来是被他给撕下去了。
怪不得他终日将麒麟蛊挂在身上,有事儿没事儿就喂它喝血,她看到好几次有几条银丝缠在他腕间。
明明是因为被毒药和麒麟蛊作用才日渐消瘦,偏还骗她说是累的。
傅云墨拿脸蹭了蹭她的脖子,撒娇求饶似的:“好了阿离,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法子虽凶险其实不过是担心有人受不住毒药的折磨而自尽,并不是真的会要人性命。
你想想,我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置于险境把你一个人丢下呢?”
他这样说完,段音离更想哭了。
受不住毒药的折磨而自尽……可想而知那药得是有多凶猛、多难熬。
“傅云墨……”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总觉得在身上割个小口子不算什么,放点血入药也没关系,可是阿离,救一个人是没关系,但如果要救很多人呢?
你视段府为家,若这府中之人有何意外,你告诉我,你岂会坐视不理?
还有你几位师父和凉月他们,皆是你珍视在意的人。
你瞧,有那么多人被你放在心上,万一哪天谁有什么意外,你一个人岂能救得过来。
可有我就不一样了。
我一个大男人,破个皮流点血也没什么,只要你疼疼我就好了,嗯?”
第411章 我们和离吧
原本傅云墨没说这些话吧,段音离就只是眼眶有点热。
他话一说完倒好,她彻底哭了。
他抬手帮她擦,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像哄小孩子那样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疼。”
“傅云墨……你以后、以后……”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说话算话?”
“嗯,一定。”帮她把眼泪擦干,傅云墨柔声道:“阿离,我想让你心疼我、对我好,可有时又不大希望你这样。
你一心疼我就要哭,而你一哭我心就跟着疼。
我做这些是想对你好,想让你开心的,不是想招你哭。”
闻言,段姑娘忙吸了吸鼻子,自己将眼泪擦干:“那我不哭了,你心也别跟着疼。”
傅云墨揉了揉她的头,满意道:“嗯,这才乖嘛。”
段姑娘心说不乖也没有办法啊。
他都已经这样了,那些被毒药折磨的日日夜夜他自己都熬过去了,她再怎么心疼也于事无补。
段音离不哭了,傅云墨那边的血也放的差不多了。
她帮他把手仔细包好,然后才开始给容清曼制药。
弄完了两人又一起回到正房。
江氏眼尖,见傅云墨手上缠着纱布,便问了一句;“王爷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傅云墨不着痕迹的将手背到身后去,随意道:“方才帮阿离打下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划破了,不碍事,阿离已经帮我上过药了。”
段峥闻言飞快了扫了一眼,并未多想。
他这会儿只顾忙着救他女儿,并无旁的心思。
可后来容清曼几次有事,傅云墨都会跟着段音离一起来,而且每次来手都会受伤,段老爹就隐隐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当然那是后话了。
且说回眼下。
容清曼吃了那药之后,竟果然有些好转。
虽不十分明显,但比起之前药石不灵已然好了许多。
见状,段音离不禁松了口气。
若此举有效,是不是也算是变相延长了容清曼的性命,毕竟只要她和傅云墨不死,这血便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恐再有何反复,段音离和傅云墨便没急着走,而是干脆留宿在了段府。
辞旧迎新的这一夜,似乎注定不会平凡。
不止段家闹闹腾腾,便是宫里也不得消停。
就在段音离和傅云墨出宫后不久,甘泉宫忽然传来消息,说是慧嫔娘娘要生了!
景文帝和皇后,连同傅云辞和符笑通通都赶了过去。
慧嫔这一生就生了几个时辰,最后孩子倒是生下来了,她却失血过多死了。
慧嫔生的是个小皇子。
个头不大,白白净净的却不胖,反而很瘦。
按理说,孩子小一些本该好生,可惜这孩子胎位不正,稳婆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孩子顺利降生,原以为母子安然无恙,谁知后来慧嫔的血止不住了。
景文帝亲自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傅云逸,养在皇后宫中。
傅云辞和符笑留在宫中未走,其他人早已先一步出宫去了。
宫中事多,如今慧嫔又去了,傅云澈便没把自家闺女留在宫里,而是带她回家了。
傅瑶在路上就睡着了。
等回到宣王府送女儿回她自己的屋子歇下,傅云澈忙又赶回正房去哄媳妇。
骆纤对他似乎已经没有气了,他同她说话她会答应,也会主动同他交流,只是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自己的肚子上,而不在他身上。
两人并肩躺在榻上,傅云澈挤进她的被子里,顺势侧过身将人搂住。
骆纤闭着眼,没动。
傅云澈左拱一下右拱一下,最终寻了个熟悉的姿势。
无边的寂静混着夜色蔓延开来。
屋外还能隐隐传来鞭炮声,有烟花在远空爆开,一闪一闪的映亮屋子。
骆纤忽然开口,声音很低:“我们又有孩子了,你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不过,更多的是担心。
特别是在得知慧嫔难产而死之后。
他没怎么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他知道的那些女子生孩子时多是顺利降生的,当年骆纤生傅瑶时更是顺利的让稳婆都觉得稀奇,进去没一会儿孩子便出生了。
而且不知是她体质的原因还是为何,并不像传闻中其他人那样疼的要死要活的。
傅云澈进去看她的时候,她精神头还很好呢。
可那是上一次,谁知这次是何情景。
思及此,傅云澈抱住她的手臂微微收紧,语气懊恼:“纤儿,对不起。”
“我说了我不气了,你无须再道歉。”
“不是之前的事,是……”他顿了顿,才艰难道:“是让你又为我生孩子的事,以后不会了,咱们不再要了。”
他害怕了。
怕她也像慧嫔那样为了个孩子没了性命。
是他从前把这事儿想的太过简单。
骆纤:“若这一胎依旧是个女儿呢?没有儿子,殿下夺嫡的筹码不就少了吗?”
“纤儿?”
“从前璃王尚是太子,你都要养精蓄锐,不甘心就此罢手。
如今储君之位空悬,你岂会放弃?”
“纤儿……”
“众皇子之中,唯有璃王和端王是嫡子,可璃王名声不好,朝中拥戴者不多。
端王虽品行端正,身子骨却太差。
这样看来,殿下身为长子又身体康健,重要的是朝中追随者无数,胜算很大。”
傅云澈呼吸一滞,眉头皱的很紧:“纤儿,你觉得我让你给我生孩子就是为了夺嫡?你以为我想要儿子才希望你有孕的?”
“不如殿下扪心自问,你希望这一胎是男是女?”
傅云澈语塞。
是男是女……平心而论,他希望是个儿子。
左右他们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再来个儿子可以儿女双全。
而且若真是儿子,也确如骆纤所说是他夺嫡的一个筹码,但这只是附加的一个作用,并非一定如此。
是她问他希望是男是女,他是综合全部因素得出了这个结论,可那不代表出生的是个女儿他就不喜欢、就不疼爱。
心里有些发堵,他收拢手臂转过骆纤让她面对自己,拧眉道:“我若一心想要个儿子,这王府中的女人早就有孕了!”
“殿下现在去找她们也不晚。”
“你!”傅云澈气极,却不敢再还嘴,恐自己再像之前那样嘴没个把门儿的说出什么话刺她的心。
他最终也只是问她:“你不是说你不气了吗?那这又算什么?”
“我没有气,只是在向殿下陈述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
“什么事实?”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我之间的不愉快不是因为一个凉族公主引起的,而是由来已久。
打从我得知你想要皇位那日起,我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我也曾试着说服自己,帮你完成心中所想,助你荣登大位,可我的努力只在为你纳妾那一步就停住了。
如今不过是区区王府一个后院我便如鲠在喉,倘或日后你真的成功了,那三宫六院你还能像如今这样视为摆设吗?
即便你能做到,朝臣又岂会甘心他们的女儿在后宫成为望夫石?
而倘或你失败了,你确定依照璃王的性格他会放任你继续当个闲散王爷吗?
囚禁、流放,哪怕是赴死,这些我都不怕的,我可以陪着你,可瑶儿呢?我的爹娘呢?
你说我自私也好,不够为你着想也罢,我终究只能选择他们。”
轻轻掰开傅云澈拥着自己的手,骆纤声音发颤,语气却十分的坚定:“阿澈,你我之间,早已陌路。”
“纤儿!”
“皇位与我,你只能选一个。”
“我……”
“是我逼你做选择的,是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若是……”她似乎要假设他做出其中一种选择,却没能将话说完整:“待这孩子出世,我们便和离吧。”
第412章 各家故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两个人再待下去未免尴尬。
骆纤似乎也不急着要傅云澈的答案,说完之后便欲起身下榻:“我去看看瑶儿。”
之后她就再也没回来。
傅云澈僵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纤儿心里装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以前从未向他吐露分毫。
他们怎么就走到这般地步了呢?
这一夜,傅云澈睁眼望着帐顶,直至天明。
*
再说一墙之隔的端王府上。
步非烟和傅云苏回府之后,二人拾掇拾掇便准备睡了。
步非烟像之前一样抱了被子去窗边的矮榻上睡。
傅云苏看着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成亲那日,他尚在病中,自然是没办法圆房的,而步非烟为了方便照顾他,便干脆歇在了窗边的贵妃榻上。
连日来皆是如此。
可如今他身子已然好转,她还是不肯上榻同他一起睡,他就忍不住要多想了。
难道她嫌他什么?
可当日一蹦八丈高非要嫁给他的人不正是她吗?得到之后就不懂得珍惜了?
渣女!
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看中的便只是端王妃的名号,而非他这个人?
太渣了!
傅云苏赌气似的躺在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上的花纹。
半晌之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帐外没有动静。
他接着咳第二声……咳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帐外才传来步非烟幽幽的声音:“吵死了,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嘴上如此说着,她却起身下榻帮他倒了一杯热茶。
傅云苏接过喝了一口,眼神发飘,装作不经意的说:“这帐子一掀起来感觉有点冷。”
他本意是想说,帐子里暖和,想邀她上来。
不想步非烟会错了意。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燃的正旺的炭盆,认真的分析给他听:“许是你身子虚弱,是以不耐寒,我还觉得有些热呢。”
“不是……”
“不然让人再加一个炭盆给你放在榻边?”
“不用!”这女人的脑袋是木头做的吗?
“不用就不用,你嚷嚷什么!”
从他手里接过空了的茶盏,步非烟放回桌上,随即帮他拢好帐幔便准备回去睡了。
傅云苏不死心,又问:“你不冷吗?”
步非烟扬眉:“我方才说热你没听到?”
“……随便你!”他重重的倒回榻上,脸朝向了榻里那一侧。
步非烟蹙眉,心说这大晚上的他又作的什么妖!
忿忿的甩下帐子,步姑娘也不伺候了,直接回自己的地盘去休息。
傅云苏躺在榻上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再吱声,回身一瞧榻边哪里还有人在,只有窗边的贵妃榻上鼓起了小小的一堆。
他心说好啊,从前没成亲的时候他怎么冷脸她都往上凑。
如今成了亲,他都明摆着不高兴了,她居然不说来哄一哄他!这明显是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啊!
傅云苏心里这个气啊。
心里躁得慌,偏偏炭火太盛,屋里也热得很。
他掀开被子下榻,本想再喝口茶,却见步非烟蹬了被子已经睡着了。
见状,他都被气笑了。
她倒是省事儿,不用人哄说睡就睡了。
悄然走到矮榻边,傅云苏蹲下身子就着次间昏暗的烛光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她生的很是漂亮。
可美人他自幼便见过许多,是以单瞧着她这张脸他并未如何被迷惑,但像她这样大胆的美人,他倒是头一次见。
她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可嫁了他之后他并未觉得她如何把自己放在心上。
反而还不如没嫁的时候呢。
那会儿至少她还懂得追着他跑,不像如今,吃饱喝足倒头就睡。
思及此,傅云苏忍不住伸手戳了她的脸一下,低声嘟囔了句:“没良心……”
明明这样说,却还是伸手将步非烟抱了起来,轻轻放回了榻上。
他扯过自己的被子给她盖上,随即自己也上榻钻了进去。
还什么都没做呢,耳朵便红的欲滴血一般。
傅云苏身体还僵着,犹豫着该如何将人拥进怀里,不料步非烟竟自己主动靠了过来,手轻轻揪住了他身前的衣襟,轻轻的唤了声“傅云苏”。
只这一声、一个举动,便让他的心都化开了似的。
睡着还知道唤着他的名字,还算她有点良心。
红着脸低下头在步非烟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傅云苏紧张的直咽口水。
喉结微动,他盯着步非烟轻抿的唇瓣出神。
想……想尝一下。
赶在理智崩塌前,傅云苏一把将人搂紧,下颚搁在了她的肩上,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该趁她昏睡之际如此唐突她。
可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上啊、上啊,这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同她亲热不叫唐突,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深深的吸了口气,傅云苏受到蛊惑般抬手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唇瓣,眸子隐隐发亮。
好软!
指尖微颤,他强迫自己收回手,忽然一脸严肃道:“日后可要乖乖的,不许惹夫君生气、不许跟旁的男人眉来眼去,嗯?”
说完,他捧着她的脸点了点头,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若是这会儿步非烟清醒着,绝对会惊讶的瞪大眼睛。
自打她重生、他们相识以来,他何曾对她有过笑模样,谁能知道背起人来他会表现的这么……骚气。
*
相比起其他几个府上的鸡飞狗跳,那还得说是宁王府上最有过年的感觉。
傅汐鸢从很小时候开始变被傅云澜带去了南境,那边天气较之这边暖和许多,且终年无雪,她也就只在每年除夕回长安的时候才有可能见到大雪纷飞的景象。
今年尤其是。
她兴致勃勃的堆雪人,在雪里作画,傅云澜也不管她,只随意坐在门槛上静静的看着,落到她身上的目光温柔的似月光一般。
傅汐鸢玩够了,捧着一个小号的雪人回来献宝似的给他看。
想到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她若有所思的问:“哥哥……我不想嫁给什么状元……”
“那就不嫁。”
“哥哥,你同父皇说会做主我的婚事,那你想让我嫁给谁啊?”
“想让你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闻言,傅汐鸢眸光微亮:“真哒?!”
傅云澜点头。
管他是王子皇孙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他妹妹喜欢便可以嫁。
他会给她铺好所有的路,确保日后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了她。
傅汐鸢扒着他的手臂,试探道:“哥哥,我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的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吗?你和父皇不会觉得我胡闹吗?”
傅云澜轻轻揉着她的头:“不会,哥哥护着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哥哥你呢?你有想娶的人吗?”
“……嗯。”
“真哒?!”傅汐鸢十分意外,心说哥哥整日和军旅粗人打交道,竟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有了心仪之人:“是谁呀?我认识吗?”
傅云澜摇头。
别说她,就连他自己都不认识。
匆匆一面,芳影难寻。
傅汐鸢见傅云澜目露追忆,神色不似以往,料想若是一切顺利怕是她这会儿早都已经收到嫂嫂包的大红包了,可哥哥如今仍形单影只,必是进行的不大顺利。
难得哥哥有想娶的人,她很想帮帮他,可惜连那姑娘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哥哥,不如你同我说说,我帮你呀。”女孩子家总是好说话的,她可以先和对方拉近关系,然后再引荐哥哥给对方认识。
“哥哥的事无须你操心,你好好玩就是了。”
“我听说,三皇兄的媳妇就是他忙活回来的,不如你去向他取取经?”
第413章 香消玉殒
傅汐鸢觉得在娶媳妇这方面,最厉害的人就是她三皇兄傅云墨。
旁人要么是没当户对、众人看好,要么是父皇下旨赐婚、依旨而行,唯有三皇兄独辟蹊径,跑到父皇那硬生生作来了一个媳妇。
虽说传出去有失英名吧,但至少人家成功娶到媳妇了呀。
十一公主觉得自家兄长应当和对方学学。
对此,傅云澜则表示:“日后离那夫妻二人远点。”
“啊?为何?”她还挺喜欢那位三皇嫂的呢,长得漂亮还会玩游戏,多有意思啊。
“他们会把你教坏的。”
“他们……”
“那夫妻俩没一个好人,一个比一个坏。”
闻言,傅汐鸢掩着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哥你这话说的跟小孩子一样,可是你与三皇兄有过什么过节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还把皇嫂也囊括其中。”
“听哥哥的没错。”
“好好好,听哥哥的,我离他们远些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傅汐鸢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她本来还想去璃王府找三皇嫂玩呢。
听说她当日曾医治好了太后娘娘,后来又治好了六皇兄的旧疾,甚至连九皇姐的腿疾也是她治好的,这不该是个坏人会做的事呀。
而且她生的那么漂亮,就算是坏人也是个漂亮的坏人,让人又爱又恨的那种。
而这会儿,让人又爱又恨的段姑娘总算是把容清曼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她和傅云墨在段府歇了一夜,翌日又去给容清曼搭了个脉确定她身子好转了才稍稍安心。
段峥以为她是寻到了什么治疗心疾的法子,还问她:“阿离啊,你给清曼吃的那是什么药?怎么效用那么好?”
“……是我前几日在二师父留的医书中发现的药方,我也不确定能有用,不过情急之下大胆一试。”
“那药方中所需的药材很复杂吗?我能配的出来吗?”
段姑娘沉默。
她心说爹啊,那药并不出奇,出奇的是用了您女婿的血为药引。
而且每次都得现放血入药,不能提前治好以备不时之需。
见段音离沉默,段峥后知后觉的失望道:“看来我制不出那药……”
想到什么,他又问:“阿离,这药能根治清曼的心疾吗?”
“只能暂时保住性命。”
“那也就是说,只要她一犯病就吃这药便不会死了?”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
而后来几次的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傅云墨和段音离就像是在和鬼差拉扯,争夺着容清曼在世的时日。
原本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后来到底还是出了事。
那日风雪稍停,天气大好。
正赶上江氏快要过生辰了,容清曼想去给她挑个生辰贺礼,便事先和段音离约好了在醉霄楼见面,两个人一起去买。
之前她还特意问过段音离能够出府去,就担心自己随性而为最后犯病闹个人仰马翻。
可无论是段音离还是段峥,都说她可以适当出府走走,总圈在院子里反而不好。
难得这日艳阳高照,又无风丝,怕是整个冬日都少有这样的天气,不趁此出去逛逛还等什么。
于是她便去了。
哪成想,这便出了事儿。
段音离在醉霄楼左等她也不来、右等她也不到。
她放心不下,便和凉月沿着醉霄楼去段府的路去寻,结果看到了停靠在胡同口的马车,车上没人,车夫也不知所踪。
胡同里有几串杂乱的脚印,段音离和凉月沿着脚印跟过去,隐隐听到了女子的啼哭声。
是从一个荒废的院落里传来的。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院门是开着的。
她们进去时见院中站着几名小厮,凉月将人放倒的时候,忽见一人衣衫不整的从屋中跑了出来,跃起轻功便逃了。
段音离的眸光倏然一凝:“追!”
凉月应声而去。
段音离快步走进房中,就见抱琴拉着容清曼泣不成声。
抱琴衣襟脏乱,额上有伤。
容清曼衣襟微散,发髻也乱了,双眸紧闭的躺在榻上,生死不明。
段音离几步冲至榻边将手搭在了容清曼的脉上,只一下瞳孔便蓦地放大,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抱琴一见她来了,如同看到救世菩萨一般:“王妃!王妃您可来了,您快给我家小姐瞧瞧,她忽然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段音离直愣愣的看着躺在榻上毫无生气的容清曼,没有动作。
抱琴哭的愈凶:“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家小姐的对不对?奴婢给您磕头了,奴婢求您了!”
“……先送她回府。”
容清曼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可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凶险,脉息虚弱到几乎难以探查。
抱琴刚将容清曼扶起来,恰好这时凉月也回来了。
一见屋中情景,她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这会儿不是抓犯人的时候,段音离也就没有浪费工夫多问,只让凉月抱起容清曼一行人便匆忙赶回了段府。
她像前几次一样先施针吊住容清曼的气,然后再弄了药给她吃。
事发突然,她也顾不上避着段峥和江氏,直接割破连自己的手取血。
等待药效起作用的间隙,段音离看向哭成泪人的抱琴,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个畜生!是他意欲侮辱我家小姐,小姐才突然发病了!”
“你可认得那人?”
抱琴哭着摇头。
凉月行至段音离身边低声道:“王妃,奴婢追着那人一路而去,眼瞧着他进了长公主府。”
段音离的手猛地攥紧。
长公主府……她果然没有看错,的确是公主府的人。
那人跑的快,她只看到了一个侧脸,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像她五师父。
这会儿再听凉月说人进了长公主府,那她就更加可以确定那人是崇宁长公主之前的新欢,沐槿。
居然是他!
正想着,忽闻抱琴惊喜道:“醒了醒了!小姐她醒了!”
段音离立刻上前为她诊脉,可这一诊,她的神色却未有丝毫转晴的迹象,眸色反而愈深。
容清曼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摇头,气若游丝:“阿离,不必费心了。”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次怕是真的熬不住了。
能偷得这些时日同爹娘团聚,她已经很知足了。
容清曼越过段音离看向段峥夫妇,忽然勾了勾唇,只用气音道:“得遇阿离一家人……是、是我的福分……照料之恩,没齿难忘……”
段峥一听便红了眼睛。
容清曼:“我喜欢阿离……原想着她若是不嫌弃,想与她拜个姐妹的……”
一听这话,段音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应道:“求之不得。”
她握住容清曼的手,眼前渐渐蓄起了一层薄雾:“你我姐妹相称,那我爹就是你爹,我娘就是你娘,咱们是一家人。”
容清曼笑笑,望向段峥夫妇:“爹,娘。”
江氏听她叫自己“娘”,不知为何心口竟是一涩,眼泪像有自己的意识一下“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心里莫名疼的难受。
段峥忙应一声,眼泪也随之而下。
容清曼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却只是笑
她随即转向段音离,虚虚抬手指了指泣不成声的抱琴:“阿离……这丫头就烦你操心了……”
说完,她的目光渐渐失了焦距,变的越来越涣散,只是脸还是朝着段峥夫妇的方向,喃喃道:“还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尽孝二老膝前……”
今生亲情缘分浅薄,唯待来生。
第414章 若不火葬,恐生大患
段音离垂眸。
眼眶渐热,心却一点点的寒了下去。
容清曼拉着她的手蓦地一松,无力的垂了下去,悬在了榻边。
段音离猛地闭上了眼睛。
抱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令人为之动容。
段峥微微侧过身去,不敢让江氏看到自己颤抖的手和过于悲戚的神色。
房中一时间只剩下了抱琴的哭声,单调的令人心口发涩。
段音离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眶更红,眸底满是寒意。
她“霍”地站起身,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凉月赶忙跟上。
见她直奔长公主府,凉月便心知她是要去找沐槿算账。
瞧着架势,大有把沐槿大卸八块的打算。
别人说大卸八块,大多是放个狠话,形容一下,但凉月知道她家小姐可不是,说了大卸就会大卸,而且一定会是八块,只多不少。
可不知为何,走着走着段音离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们站在拐角处,不远处便是公主府。
段音离眯了迷眼,像是在问凉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难辨喜怒:“你说……沐槿对曼曼下手,是临时起意吗?”
“也许是吧,容姑娘姿容不凡,我见犹怜,若说那王八蛋觊觎她的美色也不足为怪。”凉月毕竟是体力工作者,脑力劳动不适合她,是以她也只是试探着分析分析,并且毫无意外的分析错了。
段音离轻轻摇头:“有哪个男宠敢轻易背叛,而且还不是你情我愿的背地里勾勾搭搭,而是近乎明目张胆的强占。”
“您的意思是……”
“倒像是故意的。”
“可他图什么?这要是让长公主知道了,他不是把小命都作没了?”
“你怎知公主娘亲是信我还是信他?”枕边风可是很好吹的。
心中若无把握,沐槿岂敢如此大胆。
话至此处,凉月也隐隐明白了段音离的意思。
合着那王八蛋是故意挑准了容姑娘下手,为此引她家小姐不悦进而上门理论,如此一来,公主府与段家、璃王府势必交恶。
一旦事情闹到了陛下跟前,儿子与妹子陛下总要偏帮一方。
无论最终裁决如何,总会有一方不满意。
若是长公主,沐槿便可趁机拉拢,以便他日后行事。
而若是璃王,那么便父子离心,渐生嫌隙。
不过有一点凉月没想通。
“沐槿是如何确定段家和您一定会为容姑娘报仇的呢?难道他也知道容姑娘的身世?!”
闻言,段音离眸光忽地一闪。
这倒是被她忽略了。
凉月提醒的正是时候,段音离忙道:“你回府将此事告知爹爹,让他有所准备,近来在娘亲身边晃悠的人多加留意。”
“是。”凉月应声而去。
段音离则是还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公主府。
她本该和凉月一起回去的。
既然看破了对方的计策,她自然不会上钩。
只是她看到了一个人。
翰林院掌院学士,顾和。
他也来了公主府。
而且是直奔正门。
可惜他没能顺利进去,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小厮给拦了下来。
段音离距离那处尚隔着些距离,是以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看到那小厮匆匆入府,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出来了。
顾和依旧没能进去。
后来,管家也折回府里一趟,这次再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段音离要找的沐槿!
他不知同顾和说了什么,几句话的工夫便命下人关上了大门,将当朝二品大员给拒之门外。
段音离搓了搓手指。
见顾和返身准备离开,她便默默跟了上去。
她本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踪,当然了,她不会武功即便想隐藏也隐藏不了,是以走了没多远就被顾和发现了。
他停下脚步,若有所觉的回眸看过来。
看到跟着他的人是段音离时,他明显愣了一下:“璃王妃?”
段音离朝他微微颔首:“顾大人。”
“王妃有事?”
“想请问顾大人,方才去公主府为何没有进去?”
顾和苦笑了一下,淡声道:“她不肯见我。”
“是她不肯见你,还是有人不想她见到你?”
“兼而有之吧。”
易地而处,若他是那名男宠,或许也会有危机感。
不过更多的问题出在他们自己身上,与旁人无关。
想到什么,段音离又问:“顾大人怎么会想到要到公主府来?”
“之前长公主从别院回来便说是然了风寒,那时我来探望便没有见到人,近来天气寒凉,我恐她病情反复是以来瞧瞧。”
结果不用他说段音离也知道了,又没见到人。
算算日子,长公主生病的时候她人尚在南楚,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公主娘亲不是染了风寒,而是被那小白脸灌了什么迷魂汤?
顾和见段音离神色不对,想了想还是安慰她说:“这许是我胡思乱想,这么些时日,想来她的病早已好了,王妃不必多虑。”
微微颔首,段音离不再多言。
同顾和话别后,她又回头扫了公主府一眼便抬脚回了段家。
且留他苟活一日。
*
容清曼的丧事是段音离亲自操持的。
值得一提的是,下葬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有个疯疯癫癫的道人经过,神神叨叨的说让段音离一把火烧了容清曼的尸身,否则恐生大患。
“火葬”一词段音离并不陌生,毕竟现代皆是如此。
可古时讲究入土为安,若以烈火焚烧尸身最终化为一捧灰烬那叫挫骨扬灰,没人会愿意如此对待自己的家人的。
是以段音离并未理会他。
许是见她没有照做,那老道人便一路跟着他们去了墓地。
期间不止一次拿他那秃的没剩几根毛的拂尘怼了怼段音离:“小姑娘,老道人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不烧她,将来可是会害了自己呦。”
说着,他将段音离往旁边扯了扯,压低声音道:“给你瞧个宝贝。”
他一抬手,让她清楚的瞧见他肋骨那里的衣襟破了个口子。
“老道人这衣裳破了,这棉絮呀就不受控制的往外跑,这袍子里少了棉絮可就不暖和了,没办法,老道人我只能拿别的棉絮往回塞。
可塞了新的棉絮进去,那原本丢的旧的就算捡回来也不能用了,因为这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了挤不进去,勉强塞进去说不定哪日就把别的地方给撑破了。
你说要是你,你是找到旧的塞回去呢?还是重新找个新的塞进去呢?”
段音离听着他的话,怔怔的望着他身上破了口子的衣袍,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道人笑的意味深长,轻轻点头:“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终是归途呦。”
恍惚间,段音离竟似感觉眼前有一束白光闪过。
未及细想,忽闻“咚”地一声惊醒了她。
她定睛一瞧,见不远处来了一位身着锦襕袈裟的和尚,手持木鱼,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方才她听到的,便是木鱼声。
这和尚神色慈祥,胡须花白,双目澄净,令人视之心下安宁平静。
一瞧便像个得道高僧。
只是这高僧一开口嘛,还挺逗。
他径自朝段音离道:“阿弥陀佛,野狗乱吠,无须理会。”
那疯道人一听顿时便不乐意了:“嘿!你个老秃驴,你说谁是狗?你才是狗呢!老秃狗!”
那和尚不理他,依旧望着段音离道:“人活一世,从心为上。”
段姑娘茫然的蹙了下眉头:“大师您是说……怂吗?”
不等和尚回答,那道人便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小女娃儿,说得好、说得好,就是让你怂,是以你乖乖听话,赶紧把那个女娃娃给烧了。”
第415章 幕后主使傅云竹
话音方落,便被和尚揪住头发,拖着离开:“施主勿要受他人受扰,来来往往,是去是留自有定数,从心为上、从心为上啊。”
许是因为他们都要走了也没管她要银子,是以段姑娘觉得这疯道人和她那招摇撞骗的四师父不是一挂的,保不齐真有什么本事。
连带的,和他相识的那个和尚也不似凡人。
她毕竟玄玄乎乎的穿越来了,傅云墨也玄玄乎乎的重生了,是以对这些道长啊、和尚啊之类的人的话,她本能的会往心里去一点。
眼瞧着那两人都快走没影了,段音离下意识追问了句:“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和尚的声音飘飘缈缈的传来,隐隐被风吹散了。
“贫僧法号,虚云。”
那疯道人也跟着喊道:“贫道道号,云虚!”
段音离:“……”
这道号确定不是现取的吗?
那二人都走没影了,段音离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那疯道人似乎说了一句:“小女娃儿,你今日不烧了那尸身,来日咱们必会再见,你且记得贫道爱吃的,多备些鸡腿和美酒啊。”
伴随而来的,还有“哎呀”一声,似乎是被人打了一下。
段音离挠了挠额角,若有所思。
凉月:“王妃,您没事儿吧?”
段音离轻轻摇头。
她只是在想那疯道人方才同她说的话。
棉袍破了一个口子,便会有棉絮掉出来,要像让袍子恢复如初,便要找到丢失的那块棉絮亦或是填新的棉絮进去。
他是在说她穿越这件事吗?
时空被割裂,她就是掉出来的那块棉絮。
若要让她原本所在的时空恢复如常,要么她回去,要么塞一个别的人回去。
而曼曼,就是那疯道人口中所谓的“新的棉絮”。
所以他的意思是,若她如今一把火将曼曼给烧了,她就能在现代重生?
被自己的脑洞给惊到了,段音离面色微白。
难道没有新的棉絮塞进去,她便要作为旧的棉絮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段音离不禁惊出了自己一身冷汗。
凉月唤了她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王妃,你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吧,有奴婢们在这呢。”
段音离摇头:“下葬吧。”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作不得数。
也许只是因为她来这里的方式和傅云墨的存在太过诡异,是以她才忍不住胡思乱想,见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人脑洞便打开了。
*
安葬了容清曼之后,段音离在坟前给她上香。
她想,其实她倒愿意那疯道人说的是真的,那样至少曼曼还有机会活过。
无论是投胎转世亦或是借尸还魂,都好过如今这般香消玉殒。
那样好的姑娘,区区十六年人生,未免太短……
*
料理完容清曼的后事,段音离才开始着手收拾该收拾的人。
此前她一直按兵不动,想来对方也急坏了。
白日里拾月从府里揪出了一个意图去江氏面前多嘴多舌的人,当夜段音离便让人潜入公主府将沐槿给抓到了璃王府。
沐槿对此很是意外。
大抵他以为段音离会光明正大的杀上门去同他理论,给容清曼讨个公道。
谁知她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了。
看着沐槿明显惊讶的样子,段音离冷冷的扯了下唇角,淡声道:“谁指使你的?”
“小人不知王妃在说什么,小人……”
段音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没空听他瞎逼逼。
既然不肯说,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直接弄死拉倒。
段音离本想给他弄点毒药,结果却被傅云墨拦住了:“收起来吧,阿离费心研制的毒药用在这等废物身上岂不浪费了。”
“那……”
“为夫另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呢?
当然是挖个坑将人埋了。
不过这次傅云墨又玩出了新花样儿。
坑是现挖的,是以费了一会儿工夫。
秉持着不能浪费时间的原则,傅云墨就趁着初一挖坑的间隙让十六拿沾了辣椒水的刀子一块块的削去沐槿身上的肉。
手段极其残忍。
梨花虎视眈眈的在旁边瞧着,对着那些肉流口水。
傅云墨拿脚背往旁边拨拉了它两下,嫌弃道:“什么脏的臭的都想往嘴里忙活!没见过世面!”
沐槿疼的“嗷嗷”直叫,全然不复昔日风采。
他一开始还嘴硬:“我可是长公主最看重的人,若叫她知道了,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回应他的,是傅云墨冷漠的一声轻呵。
长公主……他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在乎一个长公主!
皇姑母三个字,背起人来他也就在他小媳妇面前装小乖乖时才会唤上一两声,他难道以为他真的在乎姑侄之情吗?
初一那边的坑挖完了,沐槿也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初一的坑挖的跟立姿掩体一样,正正好好能把沐槿竖在里面。
把人往坑里一栽,段音离便让初一埋土,她似乎也不想问谁是幕后主使了,这会儿就只想弄死沐槿。
段音离:“啧,可惜这好名字了。”
没配上好命啊,没招。
段姑娘手一抬,初一便当即两锹土下去,沐槿一边咳嗽一边挣扎道:“咳咳……我说我说……王妃饶命,我说……”
“说吧。”
“是、是睿王!是他指使小人这样做的!”
闻言,段音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话落,初一继续埋土。
沐槿愣了:“我都已经说了,你为何还要杀我?”
这话把段音离给逗笑了:“我有承诺过你交待出幕后主使就不杀你吗?”
“你!”
“退一步讲,即便我承诺了也可以反悔啊,我这人向来说话不算话。”说着,她脸上笑容顿时,眸中寒意森森:“等他死透了就将他挫骨扬灰,然后拿到坟上去供曼曼。”
说完,段音离和傅云墨离开刑房。
待回房之后,段音离才说:“你觉得沐槿的话可信吗?”
傅云墨摇头:“说不准。”
“怎么说?”
“沐槿并不算是一个被埋的很深的棋子,他是南楚人,势必处处遭人提防。
如此一个显而易见的眼线,他背后的主子若放心他行事那他必定有值得对方信得过的地方,岂会如此轻易的吐露幕后之人?
他将脏水泼到傅云竹身上以此引起我们两厢争斗,他的主子再坐收渔利不是没有可能。
但与此同时,若是傅云竹有意引导我们这般猜想,似乎也说的过去。”
“你上辈子没有同傅云竹打过交道吗?不知他为人如何?”
“也算是打过交道吧。”
“比如?”
“我把他杀了。”
“……”这交道不如不打。
想了想,段音离又问:“你为何杀他?”
“哦,那会儿脾气不太好,看不顺眼。”
段姑娘垂首,心道小娇娇你好任性啊。
不过她喜欢。
其实那会儿傅云墨之所以会杀傅云竹,皆因他初到南楚之地偶然遇到了对方,他不想泄漏行踪便把人给杀了,杀完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要不,这辈子也照样弄死他得了。
他那日在家宴上盯着阿离看,这笔账他还没找他算呢。
傅云墨刚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段音离,就听她说:“我瞧你如今脾气不错,应当不会再把人给杀了吧?”
“……自然不会,我又不嗜血成瘾,怎么会老是无缘无故的杀人呢。”完了,不能说,说完在小媳妇心里的形象就塌了。
段音离了然的点头:“哦。”
她原还想着,若是他还看傅云竹不顺眼准备把人给杀了,她可以负责帮他埋,结果小娇娇从良了。
嗯……那她就不能说埋人的话了,闭嘴闭嘴。
第416章 逍遥散
干脆利落的将沐槿杀了之后,段音离便又一次去了长公主府。
她有点不放心长公主的情况,想亲眼看看才安心。
她们虽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但那位便宜娘亲当真对她还不错,再加上她其实还真挺喜欢那位公主娘亲的性格的。
拾月出嫁在即,段音离便命凉月回去守着她的小金屋,让药王谷中的另一人跟着自己。
这位姑娘,名叫伏月。
是个小哑巴。
不是段音离毒哑的。
相反,还是她给伏月治好的。
可奇怪的是,明明可以说话了伏月却依旧整日闭口不言,能用点头摇头回答的问题绝不开口或是动手。
段音离最喜欢她这一点。
初一见了没了拾月来凉月,走了凉月来伏月,暗道王妃究竟有多少个婢女,怎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
*
却说段音离带着伏月去了长公主府,这次没有遭到管家的阻拦。
不过老管家显然有话要说:“王妃……”
只是话才开了个头,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只花孔雀给打断了:“见过璃王妃。”
段音离被他那身五彩斑斓的衣裳晃花了眼,下意识眯了眯,眸中艳波轻漾。
好家伙,又来一个沐槿。
这花孔雀长的与沐槿十分相像,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正想着,花孔雀说话了。
“小的是公主府的琴师,梓悠。”
段音离扫了他一眼,没给任何回应,心说这名字听起来一股茶味。
巧了,他身上那股味道也像茶。
更巧的是,她昨日在沐槿的身上似乎也闻到了这种味道。
再说花孔雀,即使被冷待也未见丝毫窘迫,他淡然道:“王妃是来找长公主的吧,这边请。”
老管家欲言又止:“诶,王妃……”
段音离旋身之际看了他一眼,脚步却未停下,依旧跟着梓悠去了正厅。
路上梓悠说:“长公主正在小憩,还请王妃稍候片刻。”
段音离略一扬眉,索性从小荷包里掏出了一包瓜子来嗑。
梓悠稍显错愕,随即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他没走,就候在一侧。
厅中不时有婢女添炭上茶,来往悄然无声,仿若不存在一般。
荷包里的瓜子都快嗑完了,长公主仍未露面。
段音离心说这哪是小憩,分明是大憩才对。
又过了一会儿,梓悠忽然说:“枯坐无趣,不如小的为王妃抚琴一首吧?”
话音方落,便只听得“哐啷”一声,正在为段音离添茶的婢女打翻了茶盏,茶水洒到了她的身上。
可还没等段音离说什么呢,梓悠倒是先来劲儿了:“糊涂东西!仔细烫着王妃!”
他说着,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随即掏出帕子来包住了段音离的手,语气一下子就温柔了下来:“王妃您没事儿吧?”
语毕,便见有人打帘而入。
正是长公主!
她身上披着大氅,带着暖手抄,一身霜气,显然是从外面刚回来。
见状,段音离眸光微动,乖乖见礼:“公主娘亲。”
“阿离来啦,坐吧。”长公主的视线自她脸上匆匆掠过,并未停留,态度冷冷淡淡的,不似以往。
倒是在见到她手中的帕子时,目光微微凝滞。
再看到一旁放着的琴,那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说出的话也阴阳怪气的:“呦,还弹上琴啦。”
梓悠似是吓坏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便开始解释:“公主殿下别误会,王妃在此枯等了您许久,是以才想听琴解解闷的。”
段音离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不错,果然对得起他这名字给她的感觉,竟当真是个小绿茶,而且婊气还挺重。
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段音离也不解释,转而另起了一个话头,问:“公主娘亲不是在小憩吗?怎么从外面回来?”
这话一出更是不得了,吓得梓悠哐哐磕头,活像段音离会吃了他似的。
“是小人的错,都是小人一时糊涂害王妃在此白等了这么久。”他泪眼涟涟的转向长公主:“小人不知您几时出府去了,还以为您还在府里呢。”
长公主并未觉察出有何不妥,随意道:“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多谢长公主宽宥。”
说完,他又战战兢兢的看向段音离,一副她不开口他便不敢轻易起身的样子。
长公主见了自然不喜,音色微凉:“你是本公主的人,我难道还叫不动你不成!有我在这,我看谁敢与你为难!”
这话就明摆着在给段音离听了。
段姑娘心说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公主娘亲就变成这样了?
她不在长安的那段时日也未听说公主府中曾发生什么大事。
既然没事,何故性情大变?
若非意外,那便是人为了。
仔细打量了长公主两眼,段音离见她似是比从前消瘦些许,眼底隐隐发黑,眉头从始至终就没有舒展过,一副暴戾之像。
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默然片刻,段音离试探道:“听闻之前公主娘亲病了,如今可大安了?可要阿离给您把把脉吗?”
“不劳你费心,病已痊愈。”
“……如此就好。”
微微敛眸,段音离借着喝茶的动作暗示了伏月一下,后者会意,悄悄从桌上顺过一颗瓜子,手腕翻转,瓜子便直奔长公主而去。
“哎呀!”她忽然捂着胳膊倒吸了一口凉气。
段音离忙上前查看:“您怎么了?”
可她才借着扶她的机会将手搭到长公主的腕上,长公主便被梓悠搀了过去。
“长公主,小的送您回房歇息吧。”
“嗯。”
轻轻应了一声,长公主皱眉按着额角,就着梓悠的手往他怀里靠了靠,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
段音离看着他们的背影,眸色愈暗。
方才匆匆一下,脉象诊的并不真切,她不太敢确定。
若是无误,那事情还真是有些棘手。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帕子,段音离一把扯掉丢到了地上,踩着它走了出去。
这摆明是那花孔雀给她设的套。
公主娘亲显然很看重他,而他偏做出一副与她失了界线又十分畏惧她的样子引起她母女二人之间的不睦,害她们生出嫌隙。
同沐槿向曼曼出手有异曲同工之处。
可若仅仅是为了挑拨两府关系进而让景文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法子未免太过迂回。
段音离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走出正厅,段音离见不远处走过一行男子,容貌皆与沐槿有几分相似。
冬风吹过,空气中有淡淡的茶香。
离开公主府的时候,段音离看了一眼站在大门口的管家,琢磨着他方才叫住自己是不是就想告诉她长公主不在府中。
瞧这府内下人的样子,似乎都怕极了那花孔雀。
不过害怕也对。
公主娘亲为了那花孔雀连她这个女儿都不怎么理会,更何况是对这些下人。
哼,作妖的野山鸡,她早晚把他的毛都给拔了!
出了大门,段音离看了一眼府门前的车辙,视线渐渐飘了出去。
那个方向……是奔着皇宫去的。
公主娘亲方才进宫去了?
“伏月,你拿着麒麟蛊,今日入夜后去公主娘亲的寝房一探究竟。”
方才见了那花孔雀麒麟蛊并无动静,也是说他身上没有有毒之物。
可那股茶香却让她感到不妥。
她幼时跟着六师父去南楚见相好,曾在苗疆的边界之地见过一种草药,若辅以其他药物调和,能够起到止痛镇定的作用。
后来她听二师父说,那种草用的少是良药,用的多便是剧毒。
过度提纯之后能够炼制成一种令人上瘾的毒药,名为逍遥散。
第417章 傅傅杀人,阿离放火
段音离猜测,也许是花孔雀给公主娘亲下了这毒,然后再在身上熏了那草,以至于娘亲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便会暂时得到纾解。
可那并非良策,反而会令她越陷越深。
段音离此前并未见过服食逍遥散的人,只是听她二师父说那玩意很难戒掉。
她估摸着,那玩意就和现代的毒药差不多。
但愿是她诊错脉了。
可惜,实力不允许段姑娘低调。
伏月夜里去公主府走了一趟,果不其然那铃铛“震天响”。
而且她还意外看到除了花孔雀另外那几只野山鸡在拿一种草熏衣服,还把那草弄碎了塞进了香囊里。
如此,便愈发证明了段音离的猜测。
她这才明白,为何沐槿这颗布了那么久的棋子对方这么轻易就让他暴露了,原来是不差他那一个,少了他还有无数后来人呢。
那些野山鸡攥着公主娘亲,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弄死几个男宠事小,可因此生出矛盾便顺了幕后之人的意了。
但就这么眼看着什么都不做或是再从长计议吗?
段姑娘表示没那个闲工夫。
同傅云墨把事情一说,小两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幽幽业火。
一把火烧了了事!
后半夜,长公主府突起大火,熯天炽地。
百姓敲锣打鼓的嚷嚷着走水了,有那记性好的还来了句:“这大火着的,好家伙,赶上之前奉先殿起的那场火了!”
旁边路过的放完火准备回家睡觉的初一:“……”
他心说像就对了,毕竟都是一个人放的。
这火虽大,但好在是从中间长公主所在的正院着起来的,是以未等蔓延出公主府便被扑灭了。
旁的人倒也罢了,只是长公主素日最看重的几位乐师通通葬身火海。
除了他们,别人倒是都安然无恙。
睿王府距离公主府尚有些距离,傅云竹站在廊下远远瞧着那冲天的火光,唇瓣紧抿。
护卫上前帮他披好斗篷:“殿下,当心身子。”
“咳咳。”傅云竹掩唇咳嗽了两声,额上隐隐现出青筋,眸子映着幽幽火焰,在风中站了许久才回了屋中。
*
公主府被烧,暂时住不了人,景文帝本有意让长公主住进宫里,但起火时她被烟熏着了,傅云墨便以段音离能照料她身子为由当夜便将人接进了璃王府。
进了璃王府,那可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地盘了。
段音离仔仔细细的给长公主搭了个脉,确定她是中了逍遥散无疑。
这让段姑娘在面对毒药的时候难得有些发愁。
这玩意无解,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硬生生把她戒掉。
可中毒的人毕竟不是她,万一公主娘亲承受不了痛苦甘愿堕落不想戒呢?
他们把这事儿告诉了景文帝,景文帝也愁。
他心说还不容易这两日儿子消停了,没想到妹妹又出事儿了。
而长公主自己呢,许是被那花孔雀和野山鸡吹了枕边风的缘故,同景文帝他们这些亲人并不似从前亲近,甚至对他们的话都将信将疑。
段音离知道她是因为中了逍遥散的缘故,意识精神都大不如前,最易受人蛊惑。
沐槿和花孔雀他们仰仗的,无非是自己那张脸和先驸马有些像,那他们也可以找个和先驸马像的人把那歪风吹正了呀。
可惜她五师父如今在南楚呢,没回来。
对此,傅云墨表示:“五师父不在,还有别人啊。”
段音离好奇:“谁啊?”
“翰林院掌院学士,顾和顾大人。”
“可他只有几分像,不像沐槿那样几乎一模一样。”
“阿离这就有所不知了,有沐槿在,皇姑母自然不会觉得顾大人如何像,可如今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都不在,那顾大人就是最像的。”
“……”莺莺燕燕,什么词啊这是?
事实证明,傅云墨话歪理不歪。
崇宁长公主的确对顾和较之他人不同。
在被逍遥散迷惑到戒瘾时的百般痛苦,这当中有一个短暂的清醒过程。
那几日的长公主恢复如初,同段音离初见她时别无二致。
在段音离问及花孔雀和那几只野山鸡的来历时,她思路清晰道:“他们都是由沐槿带进府里的。”
“您当日……怎么会想到讨要沐槿呢?就不担心他是南楚人会有异心吗?”
“唉,美色误人呗。”
这大抵是她命里的节数,只要见到那张脸便无法坐视不理。
当日对顾和是如此,如今对沐槿亦是如此。
“其实初见沐槿那日我虽震惊于他的样貌,但并未生出将他留在身边的打算,后来无意间撞见他受伤,便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回府上医治。
原想着待他伤好就把人送走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把人留下了。”
长公主一清醒那就是绝对的人间清醒,剖析起自己来半点也不害臊,为老不尊的对段音离说:“许是深闺寂寞被他给诱惑住了。”
“皆是那逍遥散的罪过!”
“那倒也不是,纵是没有那逍遥散,想来他淌眼抹泪的央求我一番,我心一软就拒绝不了了。
你不知道,你没缘见到的那个驸马爹爹年轻时生的有多俊,长安城多少姑娘家都憋着劲儿想嫁给他,最终却便宜了我。”
“……这样啊。”段姑娘心说娘亲我拼命给您找补,您怎么还自黑上了呢。
门外,顾和脚步一顿。
他伸出去准备掀帘的手僵住,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屋内,段音离和长公主还在叙话。
长公主已经决定要戒掉那逍遥散,这会儿信誓旦旦的对段音离说:“阿离啊,不如你干脆找个小黑屋锁上我几日,那样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若无人看着说不定您会寻短见的。”
“这么严重?!”
“嗯。”
她虽没亲眼见过人戒逍遥散,但听二师父的描述再想想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片段,她觉得应该会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感觉。
一听这话,长公主沉默片刻,忽然一板正经的问她:“那你说我要是继续闻那茶香,可能供应的上?”
段音离:“……”
嗯?方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戒掉逍遥散誓不为人吗?这么快就选择不当人了?
见她愣住,长公主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傻孩子,娘亲与你说笑呢,纵是为了给你当个榜样不让你操心,娘亲也一定要把这鬼东西给戒了。”
话音方落,便见顾和掀帘而入:“我陪着你。”
他一进来,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随即随意道:“嗐,府里那么多下人呢,哪个不比你这个顾大人清闲,你忙你的就是。”
“我已向陛下告了假,一切待你好了再说。”
“顾大人可不能因私费公啊。”
段音离的眼珠儿转来转去,看着他们你来我往,默默扒了个橘子来吃,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们交锋,有种孩子看父母打架的感觉。
这位顾大人和她公主娘亲之间明显有故事!
外面都传是公主娘亲荒淫无度将魔爪伸向了清风朗月的顾大人,可如今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见他们越说越难维持表面的平静,段音离估摸着再聊下去是不是就要以吻封唇了?那是她“配”看到的画面吗?
她都想杀了自己给他们二位助助兴了。
未免耽误公主娘亲的好姻缘,段音离准备悄咪咪的离开。
可才一起身,她的眼前忽然一虚,身子便随之一晃。
手下意识的撑在了桌沿上,她竟似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抽离身体。
她仿佛感觉到自己要晕倒了,却说不出话、也无法动作,只能承受。
第418章 阿离又多了一个靠山
可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那股晕眩感便过去了。
段音离扶着桌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沉默的给自己搭了个脉。
难道是怀孕了?
指尖往腕上一搭,片刻后她又悄然放下。
没怀啊。
想了想,段姑娘只当是自己一时起猛了,再次起身的时候动作便放慢了些许,果然没再像之前那样发晕,她也就每当回事。
那边长公主和顾和还在争论她戒逍遥散的事情,并未注意到她的情况。
长公主是想听段音离的话,留在璃王府由她看着自己的。
可顾和却坚持要来陪着她。
但他与他们几人皆是非亲非故,平白无故就住进王府难免惹人非议,长公主便说什么都不肯允。
最后顾和将主意打到了段音离的身上。
他说:“王妃,不知若是长公主回公主府去住,您可能随她前去?”
段音离没敢直接回答,眼珠儿转向长公主那一侧,似是想看她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无奈:“即便阿离能跟我去公主府又如何?难道顾大人也要不顾名节一起住进去吗?”
顾和坦然的点头:“可以。”
顿了顿,他又说:“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说完,他又看向段音离,郑重道:“若王妃不嫌我高攀,我想认你为义女,这样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住进璃王府。”
闻言,段音离刚刚悄悄送进嘴里的瓜子“咔哒”一声就咬断了。
认她当义女?!
这年头大家伙都这么缺女儿吗?
若按段姑娘以往的行事风格,多个有权有势长的又帅的义父她早就乐不迭的答应了。
可她毕竟之前认了长公主为义母,若如今再认顾和,就等于无形之中将他们两个人绑在了一起,这卖娘的事儿她可不能干。
是以她像所有乖孩子那样遇事不决便寻求娘亲的意见。
长公主一拍桌子,对段音离说:“你吃,娘亲同他讲道理。”
“嗯嗯。”
段音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默默嗑瓜子,安静的听着他们俩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趁着他们吵架的间隙,她摸了摸“咕噜咕噜”响的肚子,嗫嚅道:“公主娘亲,我饿了……”
她能不能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回来听他们吵?
一听说她饿了,长公主赶忙催促她去吃饭,生怕饿坏了她似的。
结果段音离刚一出屋,便见傅云墨身披大氅,阔步而来。
行至近前,段音离见他脸色有些不对。
“出什么事儿了吗?”
“回屋说。”傅云墨握住她的手,指尖犹带着霜气。
初一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进了屋,开始默默帮他收拾东西。
傅云墨拉着段音离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甚至连身上的大氅都没有脱下,沉声道:“阿离,北境天水城一带降下雪灾,父皇命我前去料理,即刻动身。”
“那……”
“阿离,雪灾之下天寒地冻非同儿戏,这次不能带你一起去。”
“嗯嗯,我知道。”
这是去料理灾民,又不是像上次那样送九九出嫁,她去了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不说,说不定傅云墨为了照顾她还反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恐耽误他出发的时辰,段音离“哒哒哒”地跑进里间,捧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回来,一股脑的塞进了傅云墨的怀里。
她仰起头望向他:“这些药你都带着,说不定会有用。”
傅云墨点头:“好。”
“近来天寒,我恐家里有人冻伤,是以提前制了一些冻伤药。
虽不多,但你先带着,等回头我制出下一批让人给你送去。”
“嗯。”
“那我乖乖在家等你回来,千万要小心哦。”
“阿离乖,我也乖,放心。”
若从私心论,傅云墨并不想去北境。
可景文帝膝下皇子虽多,这会儿能用的人委实有限。
骆纤有孕,傅云澈恨不得连朝都不上了守着她,更不用说去北境了。
傅云竹本就病病歪歪,这顶风冒雪的往北境走一遭,怕是还没出长安城呢他自己就先凉了。
傅云辞向来很少理会朝中的事情,大部分时间他连朝都不上,压根不知道有这事儿。
而傅云澜不知是担心景文帝给他和傅汐鸢赐婚还是为何,过了年便带着妹妹匆忙回了南境。
傅云苏呢,身子虽已好转,但到底还在休养期间,他倒是在朝中主动提及要去北境处理灾情,不过被景文帝给回绝了。
傅云笙人在琼州,距离北境倒是比他们近,也先一步过去查看情况了。
只是灾中易生暴民,景文帝恐他那个绣花枕头镇不住场子,是以才准备再派一个人过去。
算来算去,最后只有一个傅云墨能供其驱策。
景文帝是当朝宣布的旨意,没给傅云墨拒绝的机会。
当然了,他也没想拒绝。
他此去北境,正好也有自己的安排。
*
傅云墨一走,段音离自己在家也忙了起来。
她一边照料着长公主的身子,闲时便不停的配药,内服外用应有尽有,配好了便命人加紧往北境送。
顾和整日往璃王府跑,坚持陪着长公主。
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说服了长公主,她竟亲自点头让段音离认他为义父。
至此,段姑娘又多了一位靠山。
逍遥散难戒,长公主为此吃了不少苦头,段音离恐她戒瘾途中有何不测,是以几乎和顾和终日守着她,鲜少出府。
可也有例外的时候。
比如回段府去看望段家人。
再比如奉景文帝之命去给傅云竹调理身子。
当日傅云竹刚从南楚回来的时候,便有些病病歪歪的,景文帝曾命太医给他医治,可谁知治来治去也没看到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和皇后闲聊之际他才想起来,他有个神医儿媳妇呢。
这时候不让她大显身手还等什么!
于是就有了段音离去睿王府给傅云竹治病的这一幕。
自睿王府的大门进去,到进屋,段音离对这座王府只有一个认知:极尽奢华!
她觉得景文帝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宝贝都堆到这府里供傅云竹赏玩。
可她瞧着这位王爷似乎对此并不怎么上心。
帮他把完了脉,段音离收回手,说:“王爷这是沉疴旧疾,多年的余毒未曾清理干净,以至于如此。”
傅云竹定定的望着她,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身子,反而问她:“我能像他们那样也叫你阿离吗?”
“不能。”
正常人若听了这话,必然下意识问一句“为何”,可傅云竹却不是。
他温声道:“我见大哥和四弟他们都是如此唤你,想着一家人叫的亲亲热热的,倒不显得生分,阿离你说是不是?”
“……”段姑娘心说,这位睿王殿下好像不太能听懂人话呢。
她正琢磨要么自己就别给他治了,反正他这病也死不了,顶多是冬日里咳上一咳,严重时吐点血,昏迷个一两日。
结果却闻到了一股香味。
紧接着便见几名婢女手捧托盘而入,将几道菜摆到了桌子上。
傅云竹笑着为她介绍:“这是南楚秘制的酱鸡腿的法子,与其他各处的味道都不一样,我料想你必定没有吃过,快尝尝。”
段姑娘毫不客气的拿起来就吃。
不过她虽贪嘴,却也不至于见了吃的就把什么都忘了,毕竟“坏”可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先把东西吃了,免得待会儿撕破脸吃不到。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鸡腿啊,投其所好可是有事相求吗?”不等傅云竹回答,她便自顾自道:“杀人放火可不行啊,我是好人。”
“阿离……”
“借钱也不行,没有。”
“……阿离,是你自己告诉我你最爱吃鸡腿的呀,你不记得啦?”
第419章 脑回路清奇的阿离
闻言,段音离咬着鸡腿的动作一顿。
她告诉他自己爱吃鸡腿的?!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记得了呢?
咬了一口嫩嫩的鸡腿肉进嘴慢慢的嚼啊嚼,段音离眨着眼睛望着傅云竹,回忆了半晌,说:“我的确是想不起来了。”
“小的时候,在南楚丞相府。”
“丞相府……”
这三个字仿佛打开尘封记忆的钥匙,让段音离想起了某些丢在角落里蒙尘的片段。
她小时候的确是跟着六师父在南楚丞相的府里住过一段时日。
若说她曾在那时无意间见到过傅云竹,这倒也说的过去。
至于说,她告诉他自己爱吃鸡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闲聊之中提起实属平常之举。
想通其中的关节,段音离便继续吃鸡腿,并不追问,搞得傅云竹一头雾水:“你都不问问我,我们当时都聊了些什么吗?”
“不就是聊我爱吃鸡腿嘛。”
“还有别的呀。”
“那你想说就说呗。”
傅云竹蹙眉。
他心说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他想说便说”?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难道她就不想知道吗?
“你不想听?”
段姑娘拿起第二根鸡腿,诚实道:“谈不上想与不想吧,你说我就听,不说就算了。”
“阿离……难道我对你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人吗?”
“那倒不是。”
听她这话,傅云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可紧接着却又听她说:“是父皇让我来给你治病的,你要是在我手上没了,事情可能会有点麻烦。”
“……”
傅云竹的脸“倏”地一下褪尽了血色,捂着心口开始拼命咳嗽。
段音离倒了杯茶递给他。
傅云竹接过,刚刚因为她这个举动要露出笑容,就听一板正经的说:“你冲那边咳,别把口水喷我鸡腿上,没法吃了。”
傅云竹:“……”
他以为自己在南楚苟活这么都年,早已练就了铜皮铁骨的本事,哪想到险些被她短短几句话给气死。
他喝了几口茶压下喉间的痒意,手不住的抚着心口,一副怕被段音离活活气死的模样。
心里明明同她置着气,可瞧她在那吃的十分享受的样子,他还是贱皮子似的把其他几样小吃往她跟前推了推,确保她一伸手就能够到。
甚至还更贱的问了一句:“可合你的胃口?”
段音离点头。
他循循善诱:“那你日后还想吃到吗?”
段姑娘继续点头,眼睛都是亮的:“想啊,你会把做法告诉我吗?”
许是见她上钩了,傅云竹满意的点头,说出口的话却是拒绝的:“你若想吃,随时可以来我府上,我让厨子给你做。”
言外之意便是不能告诉她做法了。
不告诉就不告诉呗,毕竟这是人家的权利,段音离想得开,也不会因此就生傅云竹的气。
只是她吃着吃着就不吃了,把剩下的鸡腿装进了一旁的食盒里。
傅云竹又被她这个举动给弄愣了:“阿离,你这是……”
“吃不完,我带回去吃。”
其实是想带回去给温嬷嬷尝尝。
那位嬷嬷最是擅长研究各种吃食,说不定她尝一尝就能研究出做法,但是她怕如实说了傅云竹不让她把鸡腿带走,是以并未言明。
而且她自认机灵的把所有可能都想到了。
“鸡腿是你自己主动拿来给我吃的,这个不算,其他的食盒连盘子等我回府之后就命人给你送回来,是以就不给你留银子。
可若是你非要管我要鸡腿钱呢,那我也得与你算笔账。
我虽是奉父皇之命来给你瞧病,诊金就不算了,但稍后为你治病的草药之类的都得我自己掏腰包,是以这钱得你自己拿。
不过呢,要是你不管我要鸡腿钱,我也就不收你药钱了,毕竟咱们都是一家人。”
傅云竹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该是正常的发展方向吗?
段音离将红红的大氅一披,兜帽一戴,挎上食盒就准备走了。
跟小红帽似的。
出门之前她对傅云竹说:“我先回家给你配药,等药弄好了再给你送来。”
傅云竹下意识起身跟到门口,忙问:“你来送?”
“嗯,当然是我来送啊,还得给你针灸呢,旁人哪会啊。”
傅云竹这才安心:“好,那我等你。”
段音离没再说什么,叫上在院子里玩雪的伏月便离开了睿王府。
两府距离不算特别远,毕竟都在一条街上,正好风雪稍停,没有一缕风丝,段音离便带着伏月踩踩雪,一路走回了璃王府。
路上她隐隐想起了傅云竹所言的昔日。
她在丞相府中遇到的人不多,符合傅云竹那个年岁的人更是只有一个。
当日有一群小屁孩拿蛇吓唬他,硬生生把他给吓尿了。
段音离原不好管闲事,想径自走过去的,可她不经意间一瞥见他生的还挺漂亮的,而欺负他的那些人却长得奇形怪状。
她这才把那些人都赶跑了。
瞧他哭的好看,便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带他去换衣裳。
不过她那没有男装,就给他穿了一身她的衣裳。
好家伙,顿时便从一个精致漂亮的小正太变成了一个娇娇嫩嫩的小萝莉。
为着这份漂亮,年幼的段姑娘又带着他去报了仇,抓了一堆蛇一条条的绑在了欺负他的那些人的腰上,非得把那些人都吓尿出来才算罢了。
记忆中的那个人和如今的傅云竹渐渐对上号,段音离却更茫然了。
这种黑历史傅云竹居然还敢提?
换了别人,怕是得跟她装作不认识,他倒好,自己主动往外说,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是想借自己之口让别人知道他那些年在南楚过的有多不容易?
段音离思来想去,觉得似乎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嗯……那就给他嚷嚷出去?
也好,万一温嬷嬷没办法研究出南楚酱鸡腿的烹饪方法呢,自己帮了他这个忙也要和谈谈条件。
打定了主意,段音离便对伏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吩咐了一番。
于是当日下午,长安城中便都在传,说睿王殿下当日在南楚遭到了非人的待遇,被人投进了虿盆当中,而机智果敢的睿王用一泡尿就化解了危机,不过却也因此不幸伤了子孙根,是以如今才总是病病歪歪的。
流言传出者段姑娘表示:“啧,流言太可怕了,都传的没边了。”
流言当事人睿王殿下则表示:“唉……阿离竟如此厌恶我,为了与我划清界限竟不惜编出这等无稽之谈来毁我名声……”
其实这个事儿啊,段姑娘还真不是有意的。
她教给伏月的版本是正常的,只可惜后来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
最终传到傅云竹自己耳朵里时,他已经是人蛇合一,拿蛇的器官来补自己受伤器官的怪物了。
据说他听完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
好在他昏迷的那日正赶着段音离配好了药去他府上,又是喂药又是施针把人救了回来。
而傅云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情况如何,而是睁眼望着帐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阿离,我不怪你。”
“……哦。”事情没办好,段姑娘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我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可怜了,如今的我,不怕蛇,不用躲在你身后被你保护,我……”
“那你还想穿我的裙子吗?”
“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段姑娘浑然没有觉察自己句句话都踩在了雷点上,她合计叙旧嘛,那肯定得挑两个人共有的回忆聊啊,可他们之间共同记得的无非就是那点事。
别的都让傅云竹给说了,留给她的似乎也就只剩下穿裙子了。
“阿离……”
傅云竹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未等继续说下去,便听外面有婢女匆忙来报:“启禀王爷、璃王妃,宣王府上的下人找来了咱们府上,说宣王妃摔倒小产,请璃王妃速速过去一趟。”
第420章 保大还是保小
段音离一听到“小产”两个字,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自认自己很坏,但她绝不会跟一块胚胎较劲儿,是以即便当初慧嫔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妖,她也没有贸然出手报复。
之前她姐姐就曾小产过,如今再听到骆纤也小产了,她心里便烧起了一股无名火。
她顾不上同傅云竹多说什么,披上大氅便匆匆离去。
她一走,傅云竹脸上那副无辜的表情便蓦然消失。
见他似是要起身,护卫楠萧忙上前扶着他:“殿下慢点。”
“确定宣王妃小产了?”
“去的几位太医都这么说,想来那孩子的确是没了。”
“呵,蠢啊。”
闻言,楠萧深深的低下头去,不敢接话,更不敢深想殿下这声“蠢”究竟是指谁。
*
宣王府。
想着骆纤那边情况危急,段音离连正门都没走,直接让伏月带着她翻墙过来的。
是以她忽然出现,没有管家婢女引路,搞得一众太医疑惑不已。
心说这去传信儿的人还没回来呢,璃王妃便已经到了,她难道是神仙在世成?
视线落到她那张妖娆艳丽的脸上,有些人暗暗在心里摇头,生的如此惑人,怎么看也不像神仙啊,说是妖精倒差不多。
却说小妖精段姑娘几步行至里间,给骆纤搭了个脉。
石决明仗着自己曾与她有过一些交集,是以朝她走近两步,小声道:“启禀璃王妃,宣王妃情况凶险,是以下官略给她用了些药。”
这话传话之人说的“小产”明显有出入啊。
略微一想,段音离也就明白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骆纤这脉象的确是不乐观,若无石决明的这剂药吊着,怕是在她赶来的路上孩子便会没了。
说白了,就是她情况过于凶险,石决明不敢断言能保住这个孩子,是以便给人一种骆纤已经小产的错觉,最后若是那药没起作用,孩子果然流掉了他也不必担责任,相反,若是孩子保住了,那他可就是大功一件。
爹爹曾告诉过她,这是太医们的生存法则之一:比起夸下海口,做最坏的打算更容易保命。
段音离先给骆纤扎了两针,随即才转向急的满头大汗的傅云澈说:“宣王妃腹中之子还有救,不过法子有些冒险。”
“可会伤到纤儿?”
“若是顺利,便可保下她腹中之子,若是不顺利,她日后便无法再有孕了。”和保大保小的情况有相似之处。
“那……”
“阿离。”忽然,骆纤朝段音离伸出手,满眼恳求的望着她:“求求你,帮我保下这个孩子。”
这下段音离干脆就不理傅云澈了,直接对骆纤说:“你要想清楚,我并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若是有何意外,不止你肚子里这个保不住,你日后也不能有孕了。”
石决明在旁边听的都捏了一把汗。
他身为太医院院首,自然不会废材到什么都不会,其实他方才也想到了这个医治之法。
不过他没敢说。
骆纤紧紧抓着段音离的说,眼眶渐红:“阿离,拜托你了。”
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一试。
也许在别人眼里,她肚子里就只是多了一块肉,没了这个,日后还可以再怀,可于她而言,这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或许她的选择是错的,但此时此刻,她想这样。
骆纤就这样自己拿了主意,甚至不曾问过傅云澈的意见。
而他也不知是恐惹恼了骆纤还是为何,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能说出阻止的话,只默默守在旁边,尊重了她的决定。
段音离只是说的吓人,其实由她出手,胜算还是很大的。
加上之前石决明的那剂药下的及时,她最终成功保下了骆纤腹中的这个孩子。
得到这个确切的答案之后,骆纤强撑多时的精神卸下,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这可把傅云澈给吓坏了,还只当是有什么后遗症呢:“阿离阿离!你快看看,纤儿她又晕了,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不碍事的,只是身子虚弱,日后好好养着就是了。”
“那有何需要注意的吗?”
“注意的呀……多吃多运动,戒骄戒躁,让她整天都乐乐呵呵的。”
傅云澈忙不迭的点头,通通记下。
见段音离拿起大氅要走,傅云澈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道:“阿离,你近来若无事不如就住在这府上?”
段姑娘愣住:“啊?”
“……你在这,我比较安心。”万一纤儿那边再出了什么问题,也省的现去璃王府请人,来回路上多少都耽误些工夫。
“你这倒是安心了,可我公主娘亲那可就不安心了。”
“这倒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你放心,若有何事我就翻墙过来,很快的。”
“有劳。”
“我再辛劳也是治标不治本,王爷若真的担心宣王妃不如就整治整治这府上。
那么多下人围着护着还能让有孕之人摔了,可见你这府上妖风不小啊。”
“我也正有此意。”
送走了段音离,傅云澈回房在骆纤榻前守了好一会儿,见她仍睡的熟,便让婢女进屋伺候着,他先去了趟书房,不多时又回了后院。
他让人把宣王府后院的女子都聚在了一处,又让人将银票分发给她们。
“即刻出府去,今后不许再踏进宣王府半步。”
那一众莺莺燕燕听完都慌了。
离开宣王府她们能去哪儿啊?
在这有吃有喝还有银子花多好啊,她们一点也不想走。
拓跋敏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被叫来看热闹的,可眼见自己也被递了几张银票,她顿时便有种被傅云澈侮辱的感觉。
她好歹是凉族派来和亲的公主,他几张银票就想把她给打发了?当她贪图这点钱吗?
思及此,拓跋敏一把挥开婢女的手,将盛着银票的托盘掀翻在地:“我可是王爷明媒正娶的侧妃,王爷就这么闷声不响的将我赶走,未免不合规矩吧?”
傅云澈扫了她一眼,让婢女收拾好银票退下。
他本意并没有想给拓跋敏银票。
她花不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傅云澈自袖管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忽然射向了拓跋敏。
正中心口!
这一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女子何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可见傅云澈眼风扫过,又都立刻闭紧了嘴巴,生怕下一个死的人是自己。
拓跋敏捂着心口的匕首,难以置信的瞪视着傅云澈,不懂他怎么就对自己下了杀心,而且当真弃北燕与凉族的邦交于不顾。
他怎么敢!
“傅、傅云澈……你日后一定、一定会后悔的……”后悔杀了她,因毁了与凉族交好而令景文帝不悦。
“日后?何须等到日后,我眼下便后悔了。”
“你……”
“我后悔没有在你当日一进府时就这么做,害的纤儿吃了这么多苦。”
是她害纤儿摔倒险些失了孩子,她以为他不知道嘛!
虽然纤儿说,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拓跋敏才闹到如今这般地步,可他想,拓跋敏仍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不是吗?
那他就把她杀了,这样纤儿就能开心一点了。
再说宣王府后院的那些女子一见傅云澈像疯了似的连和亲公主都杀了,各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银票。
傅云澈抬眸,幽幽道:“不想走的,就死在这吧。”
这话一出谁还敢留下!都不要命似的往外跑!
一瞬间,这一处便安静了下来。
傅云澈微微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想着骆纤知道后会有的表情,他便不禁弯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