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傅城要给傅傅下蛊
段姑娘心里对自己的认识十分清楚。
她琢磨着自己又没有武功,还站在前面装逼肯定会给傅云墨他们拖后腿,这个时候就该乖乖躲在他们身后,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躲了起来。
把傅城气的呀。
不过好在傅云墨来了,那他的计划倒也不算完全失败。
在心底冷笑一声,他忽然飞身欲走。
幽冥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通通追了上去。
傅云墨却没动。
比起向傅城报仇,自然是保护他小媳妇更重要。
段音离被傅云墨虚虚揽在怀里,看着被几位师父围在中间的傅城,眉头忽然缓缓蹙了起来。
不对劲儿……
傅城费尽心机的引傅云墨前来,怎么会人刚来他就跑了呢?
正想着,忽闻那边传来白骨的声音:“是蛊虫!”
众人四下散开,纷纷抵御。
段音离这才恍然。
傅城要给傅云墨下蛊!
以傅云墨的手段,若他听傅城的摆布那绝对能分分钟帮他搞到皇位。
可让人意外的是,傅城的那些蛊似乎只做攻击白骨他们之用,并未波及到傅云墨和段音离这边。
眼见他趁着他们对付蛊虫之际欲再次逃跑,幽冥要去追,却被段音离拦住:“三师父别追,恐他诱敌深入还有何花招。”
梅乾不甘心:“难道就让他这么走了?”
“他中毒了,没几日活头了。”
“中毒了?”
段音离点头,指了指地上方才被她碾碎的两朵小花。
那上面被她下了剧毒。
她住的那个小院里有一种花,配上她原本有的一种迷药会产生剧毒,无解。
除非以蛊虫吸食毒素,而且那蛊虫还定要蛊中之王才能做到。
比如麒麟蛊。
是以傅城这下必然没有搞头了。
若非为了让他中毒更深,她之前也不会浪费口舌跟他叨叨那么多。
要不是考虑到他会武功,她早像对待那个假傅城那样一把药粉扬他脸上了。
视线扫过那些落于地上便与尘埃难辨的蛊虫,段音离忙拉起傅云墨的手腕给他搭了个脉,见并无异样她才暂时放下心来。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觉得得让麒麟蛊验一验。
“傅云墨……”
话未说完,却忽然被人用力拥进了怀里。
她的笔尖撞上了他的胸膛,疼的她飙泪。
傅云墨眼底微红,环着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阿离,对不起,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她乖乖缩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怪你啊。”
“怪我。”
“不怪,谁怪你我就帮你打他。”
一旁的几位师父:“……”
唉,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啊。
白骨轻咳了两声:“行了行了,抱一会儿得了啊,大庭广众的成什么样子!”
傅云墨不理会,不光不松手,反而还抱的更紧了,怕有人来抢似的。
白骨那颗为师的心碎成了渣。
他皱眉:“还不走啊?!”
傅云墨这才不情不愿的松手,拉着段音离朝外面走去。
经过房前的一片花圃时,一只毫不起眼的小飞虫自里面飞出,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傅云墨的肩上,停了片刻,才一点点的没入他的颈间。
他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依旧握着段音离的手往外走。
倒是白骨,看着那一片花圃渐渐慢了脚步。
段音离也下意识跟着停下:“二师父,怎么了?”
“这花……长的很像苗族中的一种花。”
“苗族?”
白骨点头:“嗯,苗族之中有擅蛊者,不拘器皿,处处皆可养蛊,以花为育便是其中一种。”
一听这话,段音离心中顿时警钟大响。
难道这就是傅城费尽心机引傅云墨来此的目的?
白骨倒是没想那么多:“想来方才他用的那些蛊虫,便是藏匿于此。”
段音离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她又把指尖搭在了傅云墨的腕上,可依旧没有诊出什么。
她不放心,问他:“麒麟蛊呢?”
谁知她这一问,倒是把傅云墨给问愣了:“麒麟蛊?没在阿离身上?”
傅云墨说着朝她腰间看去,这才发现原本缀在她腰间的佩饰都不见了。
他沉眸:“怎么回事?”
段音离愈发觉得奇怪:“傅云笙没给你吗?”
“关傅云笙何事?”
“我被抓的时候把麒麟蛊塞给他了呀,他没告诉你吗?”
“……”
傅云墨心说,我连他面都没见着,他上哪告诉我去!
当日一听说段音离被抓,他立刻就奔南楚来了,还以为傅云笙和她在一块。
当然了,就算没在一块,傅云墨也没那个闲心去管他的死活。
段音离听后眸光愈暗。
这下糟了!
她原本以为傅云笙会拿着麒麟蛊回去找傅云墨,结果也不知那位王爷跑哪儿去了,麒麟蛊已几日没有饮血,怕是要饿死了。
而此刻的成王殿下究竟在哪儿呢?
他在……被麒麟蛊遛的路上。
那日他一时脑子抽风相信了一只虫子,然后就不慎开始了流浪的悲惨生活。
明明是奔着琼州城去的,结果越走越偏僻,最后到的那个地方简直荒无人烟。
诡异的是,这天气倒是越来越暖和了。
那会儿傅云笙就在琢磨,他再走一走是不是就要走出北燕的地界了。
他没有武功,又身无分文,一日三餐基本靠要饭。
那日路过一个山头本想要点饭吃,结果又误被一个女土匪给相中了,直接扛了他欲回山上成亲。
后来还是他凭借自己那个聪明的小脑瓜帮他们山寨完成了从“民营企业”到“国企”的转型,这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
说白了,就是帮朝廷招安。
就这样,借着那伙山贼的势,他才总算是跋山涉水的回到了琼州,结果却被告知,傅云墨早走了!
他又冒着被景文帝责罚的风险风风火火的往长安赶,结果到了长安才知道傅云墨去南楚了!
他一口茶还没咽下,又立刻往南楚奔,硬生生把自己累成了一条狗。
*
再说回段音离和傅云墨这边。
她也是直到见了傅云墨才知道自己这一丢闹出了多大的阵仗。
几位师父齐齐赶来南楚也就罢了,连七师父的几位老相好都惊动了。
南楚的丞相直接命人围了傅城的这处别院,大有将其踏平之意。
靠山都来了,那段音离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那日抓她来的几名刺客自是不必说了,早在方才的打斗中就被初一他们弄死了。
曾经拿刀抵在她腰间的小红也被凉月一刀撂倒。
小绿也挨了一刀,变成了第二个小红,临死之前还朝着段音离说:“我叫……翠、翠柳……”
段音离一脸认真的点头:“记住了,小绿。”
话落,小绿当场咽气。
接下来的料理方式十五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依旧是搬东西、烧房子。
黎云赋被官兵押着,拽着玄月不肯撒手:“月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和他们都认识?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不是……我觉得眼下你最应该的关心,不该是你爹跑了吗?他这会儿生死未卜,你就不关心关心?”
闻言,黎云赋飞快的看了南楚丞相一眼,随即义正言辞道:“不可胡言乱语!人人皆称他为‘傅爷’,我为‘黎公子’,他怎么可能是我爹呢,这都是误会。”
玄月愣住。
黎云赋转而看向南楚丞相,正色道:“几日前,那歹人来了在下的别院,以我满府下人的性命相要挟不许在下报官。
在下无法,只得相从,如今他恶有恶报,实在是大快人心,这都是丞相大人缉凶有功,多谢、多谢。”
第392章 我的亲生爹娘是何人
一听这话,段音离下意识扫了玄月一眼。
傻白甜吗?
倒是够白够甜,可惜不够傻。
黎云赋这般言语一番,往日便追随他的下人自然纷纷附和。
丞相无法,只得让人放了他。
他才一得了自由,便冲过去扣住玄月的肩膀,俨然一副抓到娇妻红杏出墙的模样:“月月,你不是同我说你孤身一人在世,身边没有亲人了吗?”
“那是骗你的呀。”
“你怎么能骗我呢?!”
“你不是也骗我了吗?”
“我骗你什么了?”
“你一直跟我说傅城是你爹,可你方才又说不是,究竟哪个是真的?”
闻言,黎云赋“啪”地一声捂住玄月的嘴,无辜的朝看过去的丞相笑了笑:“小两口拌嘴口不择言,让丞相大人见笑了。”
他说着,一把扛起玄月走去角落里。
其实这事,当中有个缘故。
黎云赋这名字的确是傅城给他起的不假。
小的时候不懂事,他自然也不觉得自己和傅城姓的不一样有何不妥。
等到大了才一问,傅城便说他们的处境如何如何艰难,未免走漏风声,他们父子才假装不同姓氏。
然后就灌输给他一种十分扭曲的人生观。
行事的准则大概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烧杀抢掠!
傅城对黎云赋说,他的兄弟侵占了全部的家产,一点没给他留,是以他们须得韬光养晦,将来一举把家产夺回来。
黎云赋听后很受触动,当即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狗蛋儿的人,他有两个兄弟,一个叫狗剩儿、一个叫狗娃儿。
弟兄三人商议分家。
堂前有一棵紫荆树,也打算劈成三份。
结果还没有动手呢,树就枯死了。
狗蛋儿、狗剩儿、狗娃儿三兄弟因此感动不已,决定不再分家。
后来,树竟又莫名其妙活了过来。
故事讲完,傅城气的狠狠抽了他几鞭子,险些打进他半条命去。
后来每次只要傅城跟黎云赋提及那个话题,他总是有源源不断的寓言故事讲给他听,也总是会打的没了半条命。
最后,到底是傅城先败下阵来。
他再也不提了。
也是自那以后,黎云赋不再能接触到傅城手底下的那些人,他只负责赚银子,可是呢,他花的远比赚的多多了。
他人还小的时候傅城还会动手打他,如今大了身边养了一堆高手,他打也打不动,又不能直接弄死,就只能这么供着。
是以玄月后来看到的,就是无人约束、挥金如土的黎云赋。
*
再说段音离眼瞧着玄月被黎云赋扛走了,却并未阻止。
她扯了扯傅云墨的袖管,小声同他嘀咕:“若没有意外,他应当就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了。”
话音方落,傅云墨忽然一把抱起她朝院外的马车走去。
“诶!”身体忽然悬空,她吓了一跳。
傅云墨脚步匆匆,几步上了马车之后再次将人抱紧,俊脸埋在她的颈间,长长的叹了口气。
段音离从中听出了尘埃落定的安心。
她回抱住他,轻声道:“不怕不怕,我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阿离。”傅云墨的声音有些哑。
“嗯。”
“日后……”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忽然就没了声音。
段音离原本以为他会说“日后再也不许出门了,再出去就把你的腿打断”之类的话,结果却听他近乎哀求的对她讲:“阿离,日后无论去哪都叫上我一起,好不好?”
她心口一涩,忙点头。
傅云墨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声音低低的:“真乖。”
“傅云墨,你没来之前,傅城与我提起什么我的亲生爹娘是何人……”
段音离这话一出,傅云墨的手猛地僵住。
只是她人被他抱在怀里,没有看到。
他皱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他还说了什么?”
“就这些,说是想知道确切的就让我听他的话。”
“那阿离是如何回答的?”
“我就当没听到啊,我知道他是想牵着我的鼻子走,所以我就提起了傅云苏,换他方寸大乱,被我牵着鼻子走。”
“阿离真聪明。”
“那当然,我自己偶尔都撒谎骗人,要是把坏人的话太当回事一定会被耍的团团转的。”
傅城说的那些话,她半点没往心里去。
她本就是爹娘丢了十几年才找回家的女儿,身份被人大做文章实在是太稀疏平常了。
她和爹爹长的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
段音离微微退开望着傅云墨,眸光晶晶亮亮的:“他骗人的对不对?”
傅云墨重新将人搂回怀里,几不可察的“嗯”了一声,眉宇之间一片郁结之色。
好在段音离没再过多纠结此事,很快便说起了别的。
*
傅云墨此行来南楚,来时行动十分隐秘,事先并未惊动何人。
可到了南阳城之后,他就没有再刻意隐藏行踪,明明白白的告诉南楚皇室中人,他来南楚了,而且是奉景文帝之命前来,带北燕质子傅云竹回国的。
毕竟贺君忆出逃人人皆知。
这种情况下,要么南楚再送一个皇子去北燕,要么就将北燕的二皇子还回去,没有第三种选择。
可如今诸位皇子俱已成年,显然不再适合送去他国,是以楚帝与朝臣商议,最终决定送北燕的二皇子,睿王殿下,傅云竹回国。
段音离闻听此事,好奇的问傅云墨:“贺君忆呢?”
“也在南楚,只是没有露面。”
作为枉顾家国社稷的皇子,贺君忆如今在南楚的名声可是不好。
他若露面,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为今之计,不易逞一时之强,而应该忍。
不过不知他能忍到几时。
想着小媳妇就喜欢听别人家的闲事儿,傅云墨兴致勃勃的讲给她听:“步非萱如今就在贺君州的府上,想来是不会走了。”
“为何?”
“贺君州为了她,退了与太傅孙女的婚事。
而且,贺君州如今重伤未愈,步非萱既要留下照顾他,自己也要养伤,自然不会离开。”
“他们俩受伤了?怎么回事?”
傅云墨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没回答。
于是段姑娘就明白,出自他的手笔。
不过她没想通:“只是重伤?没死吗?”
傅云墨摇头:“这里毕竟是南楚,贺君州的地界,不好太明目张胆,何况他毕竟不是废物,手底下还是有一两个能用之人。”
“可惜了……”
“无妨,等咱们要离开南楚时,我再安排人去一趟。”
“这次让他们带点毒药,杀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好。”
门外的初一和十五:“……”
果然,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
夜里,段音离“久违”的睡在了傅云墨怀里。
她睡的倒是香,可傅云墨却了无睡意,就那样一只手撑着头静静的望着她,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白净的指尖轻轻抚过她贴在颊边的发,她不知是觉得痒了还是如何,小猫似的拱了两下,他心念一动,低头将吻印在了她的额间。
初一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外面低低响起:“主子,黎公子来了。”
傅云墨指尖一顿。
他起身,帮段音离掖好被子,拢好帐幔之后才悄然走了出去,对门外的凉月道:“进去守着。”
凉月低头应是。
傅云墨又不放心的叮嘱:“守在榻边。”
凉月垂眸:“……是。”
他们这几个人已经把整个小院都围了,来的除非是个神仙,否则是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他们家小姐偷走的。
可这些傅云墨好像都听不进去。
第393章 冷宫
当然了,也没人敢说。
傅云墨站在廊下,一眼便见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黎云赋。
玄月仍跟着他身边。
傅云墨收回视线,径自朝树下走去。
黎云赋见状,默默跟上。
待到了无人之处,二人开门见山,傅云墨率先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语气笃定,未有丝毫疑问。
黎云赋毫不掩饰的点头,出口的话很有那么几分傅云墨的意思:“我也不想那么快知道的,可惜傅城那个蠢货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黎云赋、黎云赋……反过来就是傅云黎,傅城的野心早已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了,他若是再猜不到那才是愚不可及呢。
他料想,傅城当日原本是打算在自己长大之后提及他们皇室中人的身份,蒙蔽自己让自己帮他去对付景文帝,可惜自己一直以来表现的太不上道,傅城恐自己和他唱反调,便不敢贸然行事了。
可有些事情一旦被怀疑了,那想要查总会发现不对劲儿的。
时隔多年,其实傅云黎并未查到有关自己身世的确切证据,但他就是这样猜测的,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不想认傅城这个爹,即便是亲的又如何!
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假意配合傅城,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可他实在是不愿意沾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毕竟人心这种东西啊,最是难测了,他都不确定自己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之后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
如果他做的多了,变成另外一个傅城了呢?
万一试探来试探去,发现那个老王八蛋还是他的亲爹呢?
结果就是傅城被抓的时候他也跑不了,谁又会相信他是为了探傅城的底才被迫当坏人呢?
这样看来,不如随心而为。
是以他处处和傅城反着来,想看看他对自己的容忍力究竟在哪里。
后来就不怎么意外的发现,傅城不想让他死。
那种“不想”,不是父母爱子不忍不舍的那种“不想”,而是毫无感情的,像丢了一包银子的那种不想。
因为他还有用。
这样的一个爹,即便是亲的,他弄死他也不为过吧。
傅云黎曾设想过,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景文帝,傅城要偷走自己总要有个理由,没道理单单盯上了他而忽略别人。
除非是有什么原因非他不可。
北燕皇室之中如他这般年岁的皇子没有夭折的,那也就是说,傅城抱走了他,还又给景文帝找了一个儿子。
而这个假儿子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傅城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何一定要选他,因为选了别人生产的月份就对不上了。
顺着这个猜想,傅云黎让人调查过北燕皇室的那几个皇子。
他一下子就把目标锁定在了端王傅云苏的身上。
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若他是傅城,他想给他儿子找个便宜爹,那他一定会千挑万选,确保他能过的衣食无忧,且对自己日后有所帮助。
诸位皇子之中,有谁会比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子更尊贵呢?
再加上另一外嫡子傅云墨被天机府坑害至此,于谁有利简直一目了然。
也就是在那时,傅云黎几乎肯定了自己的身世。
不过他什么也没打算做。
如今见了傅云墨,他的想法依旧:“我虽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但自幼分离,实在谈不上有何感情,他们既与傅云苏相亲相爱,我也不便打扰。”
傅云墨扬眉:“不回去?”
傅云黎摇头:“不回去。”
何必回去搅个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呢。
已经这么多年了,他要怎么向人证明他是皇后之子?
即便有办法证明,那傅云苏又该何去何从?
届时父皇母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几个兄弟各个提防他居心不良,他何苦呢。
不如天大地大,跟着玄月江湖闯一闯来的自在。
傅云墨看着他,眸色深深:“十五他们那么快找到了傅城那么多落脚的地方,那当中也有你的手笔吧?”
“别误会,不是为了帮你,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果然如此。”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日后再见你我不认不识,你仍当你的北燕王爷,我仍做我的逍遥公子,咱们天涯相安。”
说着,傅云黎略一拱手,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玄月看了傅云墨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她好奇的问:“就这么走了?你不回去当王爷吗?”
傅云黎轻笑:“当什么王爷,难道你想当王妃?”
“我才不想呢!”
“那正好,我也不想。”他一边说着,没什么正行的拉住了玄月的手:“咱们就当两个野鸳鸯,随意游、随意玩。”
“可我家小姐说,鸳鸯都是临时配偶,那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
“……月月你闭嘴!”
走的远了,才渐渐没了声音。
傅云墨站在树下看了片刻,随即才转身回房,才一进屋就把凉月给赶了出去,然后自己搂着小媳妇安心的睡下。
*
在南楚停留数日,傅云墨几乎与段音离形影不离。
楚帝亲自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他想也没想就给推了,可后来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又答应了。
段音离原本以为他之前说了走哪都要把她带着这次必会带她一起进宫,谁知他竟让她留在馆驿等他。
她奇怪:“你不怕我再被人抓走吗?”
“几位师父都在,初一也留下,没人能伤到你。”
“你为何不带我一起去呢?”
“……南楚皇室中的畜生太多,他们看你一眼我都想把他们眼珠抠出来泡酒。”
这个理由段音离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人家的地界还敢这么嚣张,她觉得小娇娇也是第一人了。
成功打消了段音离的疑虑,傅云墨这才动身进宫赴宴。
一脱离段音离的视线,他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他是接到幽冥的传信,说调查阿离娘亲的身份查到了南楚宫中,是以他才准备进宫一探究竟。
他没想到,阿离的身世竟牵扯到了南楚皇室!
傅云墨设想过,依着她小媳妇的那个小模样,想也知道他岳母的模样差不了,若说被楚帝抢进宫里当个后妃什么的他一点也不会意外。
可这次宫宴,楚帝后宫品级高的妃嫔几乎都到了,可没有一个长的和他家阿离相像的,哪怕只是眉宇间一丝相似也无。
既不是得宠的后妃,那就有可能是失宠的后妃。
管他是不是呢,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傅云墨和幽冥里应外合在南楚宫中放了一把火,诶!烧的就是人家的奉先殿!
这会儿就是贺君州没在,他若是在必会觉得眼前这一幕熟悉极了。
奉先殿起火,楚帝匆忙离去。
傅云墨表现的十分知礼,起身告辞离开了宫中,可一扭脸就和幽冥翻墙又回了宫里,幸而有孟阳等人打掩护,并未被人发现。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冷宫。
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平日段音离给他们讲的故事太具有前瞻性,南楚皇室的冷宫当真“别有洞天”!
那里被单独辟出了一个小院,较之他处不同,且有重兵把守,寻常人接近不得。
傅云墨和幽冥恐打草惊蛇,未敢轻举妄动。
已经锁定了一个小目标,二人就此离开。
回去的路上,傅云墨忽然问幽冥:“敢问三师父,十几年前,南楚皇室之中可曾发生过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事情吗?”
“没有。”他知道傅云墨口中的十几年前指的就是阿离出生前后。
可捡到阿离之后,他记忆里就只有阿离。
至于之前……
不对,或许有一件事值得推敲。”
第394章 傅傅不理阿离了
幽冥目露追忆:“十几年前,太后认回了一个女儿,羲和公主。”
“义女?”
“对外声称的确是义女,但实际上那是太后的亲生女儿。”
这事是南楚皇室的秘闻,见不得人的。
当年先帝染病,太后假称为他去庙里烧香祈福,几次之后甚至干脆住进庙里,对外声称是斋戒,几个月之后方才回宫。
而那期间,她诞下了一名女婴。
那孩子自出生起便被养在了一处庵里,后来庵里起了一场大火,她就下落不明了。
十几年前,朝臣提及立储一事,那时太后还是皇后,她将如今的楚帝收为嫡子,力保他坐上了太子之位。
楚帝登基后不久,太后便从外面认回了羲和。
幽冥回来有调查过,发现羲和是由楚帝的人找回来的,如此一来他便有理由相信,是楚帝利用太后寻女之心与她达成了交易。
他于皇位无意,也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那些蝇营狗苟,是以便没再继续往下追查。
傅云墨搓着指腹的动作一顿:“后来呢?”
“后来太后殡天,没过多久羲和公主也染病去了。”
“羲和公主的夫家是何人?”
“她不曾出嫁。”
“也就是说,太后认她回宫之后还未来得及给她议亲,母女二人便双双去了?”
“亲事倒是议了,也定下了,只是还未等到出嫁人便没了。”
闻言,傅云墨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总觉得这事情有些巧。
羲和公主方才要出阁,太后便死了。
这情况怎么想怎么像之前金子钊要娶妻时那府上的老爷子的遭遇。
太后一死,羲和公主的婚事便被耽搁了下来,倒像是有人故意不想她出嫁似的。
可丧期总有结束的时候,待丧期一过,她还是要出嫁。
傅云墨易地而处,倘或他不想阿离出嫁,疯子似的害死了她的家人之后那他大抵会把她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比如说,对外假称她已死,实则金屋藏娇。
思及此,傅云墨眸色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幽幽烈火像张牙舞爪的鬼怪,划破了漆黑的夜空,映亮了某些阴暗的角落。
傅云墨嗤笑一声,心道真巧,冷宫里似乎就关着一个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印证着他的猜测。
幽冥向来聪明,同傅云墨聊起这些的同时也在想,这会儿便与他不谋而合。
而且他们不谋而合的想法不止这一点。
回到馆驿临进门之前,幽冥叮嘱道:“此事先不要告诉阿离,还须进一步确定一下。”
傅云墨点头:“我正有此意。”
“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我,你们不日便动身回北燕吧,此地不宜久留。”
“过两日再看。”
傅云墨原本想趁着自己在这儿,和幽冥再一起去冷宫那探一探,可惜去了几次都没能寻到机会进去,那一处的高手里三层外三层,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发现。
傅云墨几次过去,都未见到楚帝踏足此地。
他心下觉得奇怪,有一夜便去盯着楚帝。
结果发现他不宠幸宫妃,而是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到深夜,等到该歇息的时候不上榻,转而进了书架后的一间密室,许久未出。
如此一来,他心里便愈发确定冷宫之中藏着的是羲和公主了。
不管羲和公主真的是太后的女儿,还是只是楚帝拉来欺骗太后的棋子,在世人眼中她都是他的妹妹,若说是迫于这层关系楚帝才将人藏了起来,傅云墨觉得也说得过去。
最后一次进宫之后,傅云墨便准备在翌日动身离开南阳城了。
再逗留下去,恐惹人怀疑。
南楚的人自是不必说了,怕是最后连他家阿离都要追问他这几夜干嘛去了。
他命十五留在此地。
确定腊七腊八已经将容清曼护送到长安之后,他又命他们二人来此,以备随时接应幽冥。
次日一早,一行人动身回北燕。
也是在这一日,段音离见到了传说中的北燕质子,睿王傅云竹。
他的样貌虽不似傅云墨那般精致,却也算是继承了傅家男人该有的英俊。
主要是气质好。
文质彬彬的,极其清秀。
只是身材过于瘦弱,衣裳看起来有些晃荡,一阵风都能把人吹跑似的。
段音离见状,估摸着他在南楚的日子怕是比贺君忆在北燕要难过的多。
傅云墨与他无甚感情可言,也没什么寒暄的话可讲,拉着段音离便上了马车。
傅云竹也不曾面露不悦,只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便神色平静的上了另一辆马车,全程都安安静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
不过,这样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起因是有一日,傅云墨忽然不在跟段音离一起坐在马车里,而是自己骑马去了。
初时段音离还没太在意,只当他是坐的累了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可是渐渐地,她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傅云墨不理她了!
往日三餐,他总是黏黏糊糊的跟她一起吃,偶尔兴致来了还抱着她又亲又啃。
如今却坐在一边,安静的用膳,全程连句话都没有。
夜里安寝的时候就更是了。
从前都搂着她睡,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现在倒好,一人一个被子,中间隔着的距离都能再躺一个人了。
什么挤人、睡得沉的毛病通通都没了,规规矩矩的躺在那一晚上都不带翻身的,而且她一靠近他就会醒,声音冷静的说:“别过来。”
段音离抿唇,只能委屈巴巴再乖乖缩回去,揪着被角皱眉看着他,不懂他忽然是怎么了。
不光如此,还有其他许多大大小小的细节,都在昭示着傅云墨的异样。
到最后,就连初一和凉月都发现了。
因为傅云墨不再像从前那样喊她“阿离”了,而是冷冷淡淡的一声“王妃”,少了该有的亲昵。
段音离那个小脑瓜向来转的极快,不可能傅云墨这么大的变化她还只当他是心气儿不顺,总觉得他像是中蛊了。
可她给他把过脉,没有任何异常。
如此,她心里却愈发没底。
眼看着傅云墨的表现一日比一日冷漠,段音离莫名想起了之前苏羽清提到过的厌情蛊。
之前北燕国师用的那只是未炼化成功的,是以效用不佳。
但苏羽清说,炼化成功的厌情蛊断的可不仅仅是男女之情,它意在让人断亲绝友,孤老一生。
她越想越觉得傅云墨就是中了这蛊了。
多半就是那日在傅云黎的别院中。
可她想不通,若是那日中的蛊,怎么到今儿才发作?
段音离自然不会知道,这都是她给傅云墨做的那个小棒槌和桃木剑的作用,当日险些让那蛊虫没能顺利进入傅云墨的体内。
也是因为受到那药物影响,蛊虫没有立即发动,至今方才显露出问题。
由于傅云墨脉象无异,段音离恐这蛊虫不简单,是以没敢贸然行动,单等着和傅云笙汇合拿到麒麟蛊之后再说。
*
这日,天降大雪。
凉月见自家小姐这几日都不大开心,便想哄哄她,于是难得提出说陪她打雪仗。
初一也赶忙跟上。
他琢磨也不知自家主子发的哪门子邪风,忽然就冷着王妃了,他可得帮忙哄着点,否则日后主子恢复正常了还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
打了雪仗,又堆了雪人,段音离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模样。
刚好傅云墨从屋里出来,她没多想,下意识便将手里的雪团丢到了他身上。
他单手接住,转头看过来时眸光有些凉。
第395章 证明我是我自己太难了
四目相对,段音离竟忽然觉得自己攥着雪团的手都不冷了。
傅云墨面无表情的将雪团丢到了地上,警告似的看了初一一眼之后便径自离开了。
初一赶忙跟上。
待走到没人的地方,傅云墨忽然开口问他:“找到阿离了吗?”
闻言,初一猛地停下了脚步,近乎僵硬的回头看去。
是他幻听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王妃不是就在那呢吗?主子为何明知故问?
“您……看不到王妃吗?”
“我问的是阿离!”傅云墨语气很沉,明显不悦。
初一快要哭了:“王妃就是阿离啊。”
“阿离是你叫的吗?!”
“……”主子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见初一不吭声了,傅云墨的眉头不禁越皱越紧,自言自语似的轻叹道:“我找不到她了,你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初一无语,他心说您那眼睛要是不用不如挖出来得了,省的占地方。
又跟在傅云墨的身后走了一段路,初一渐渐消化了他们方才的对话,于是试探着问道:“主子,您觉得如今的王妃不是阿……”
初一的声音在傅云墨异常寒冽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他赶忙换了个称呼:“您觉得如今的王妃不是您的那位宝贝,那您那位宝贝长什么样啊,属下帮您去找,看能不能找到?”
“和王妃一样。”
“……”那不就是王妃嘛!
“她们生的一样,连声音都一模一样,但我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人。”傅云墨像是在告诉初一,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也恍惚,觉得她们是同一个人。
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她不是。
她出现了,他家阿离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而那个女人处处模仿阿离,音容笑貌、一举一动,甚至连身世都一模一样,有时连他都会被她迷惑,险些把她和阿离当成同一个人。
许是因为弄丢了媳妇太过苦恼,以至于傅云墨难得和初一说了一些。
初一听完愈发肯定傅云墨是脑子坏掉了,一扭头就把这话告诉了段音离。
段姑娘听完都震惊了。
这叫什么?
我绿我自己吗?
如此,她倒是愈发肯定傅云墨就是中了厌情蛊了。
蛊虫使然,让他不得不远离她,可他心底的那份执念到底还是给她留了一个位置,两厢作用之下,就形容了如今这般情况。
段音离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伤心他冷落她呢,还是该欣慰他即使中了蛊仍然喜欢她。
这晚洗漱之后,二人上榻歇息。
傅云墨刚躺下,便感觉身边的人坐了起来。
他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她,那眼中竟有防备,仿佛怕自己一个大意就被她猛虎扑食了似的。
段音离倍感心塞,却还是坚持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傅云墨淡淡的“嗯”了一声。
见状,段音离心中疑惑更甚,既然知道她的名字,那为何不相信她就是阿离呢?
她拥着被子往靠近他的方向挪了挪,察觉到傅云墨看过来时,又可怜兮兮的抱着被挪了回去,乖乖贴着身后的墙坐好。
“你以前不是对我挺好的吗?”因为不能出卖初一,是以段音离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来套他的话。
“那是因为你装成阿离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阿离!”
“你不是。”
“我是!”
“不是。”
“……”段姑娘心说要证明我是我自己真的太难了。
她噘嘴瞪着傅云墨,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硬生生看的傅云墨整颗心都抽抽着疼。
他沉眸,强迫自己背过身去。
其实他也对自己如今的情况有所怀疑。
毕竟从前的那些回忆都在,经历那些时刻的感觉和心情也都在,他从一开始在做的就是试图寻找王妃就是阿离的证据,否则不会夜里还睡在她身边。
要么说坏人的小心思永远是最多的。
傅云墨心里想的明白啊,这要是日后真的证明王妃就是阿离,那自己也好找补回来,总不能一提起眼下都是他冷着她的情形。
段音离盯着他的背影,很有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的冲动。
本来觉得傅云墨中了蛊她还挺担心的,后来发现他不爱搭理自己也很难过。
但自从得知他是在为她守身如玉之后,难过什么的基本就没了,更多的是无奈,还有一丝丝的……好玩。
她决定把他如今的这些行为都记下来,等将来他好了给他看,羞死他。
说做就做。
段姑娘觉也不睡了,下榻去记日记。
傅云墨听到动静一开始只做不知,后来见她下榻之后许久都没再回来,便将眼睛眯了条缝儿去看她,发现她正坐在灯下奋笔疾书。
此后数日皆是如此。
一来二去,傅云墨便不免有些好奇她究竟写了些什么。
这一晚段音离睡着之后,他便轻手轻脚的下了榻,翻出她的那个小本子看了看。
瞧着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傅云墨的眸色沉了几分。
她果然不是阿离!
他记得他家阿离字写的很漂亮的。
合上小本子,傅云墨当夜便抱着被子睡在了贵妃榻上。
*
又过了几日,他们总算是和傅云笙汇合了。
段音离原本以为拿到麒麟蛊就能向傅云墨证明她就是阿离,结果傅云笙的一句话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只见那位成王殿下一脸为难:“阿离……那小虫子它……”
“它饿死了?!”
自打麒麟蛊认主以来,段音离还从未和它分开这么久,是以她也不知它的生存极限在哪里。
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要说被饿死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谁知傅云笙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把它交给十六的时候还活的好好的呢。”
“交给十六?”
“对呀,我恐弄丢了,就没敢再带着它似乎乱跑。”主要是他发现那虫子没啥用,竟瞎带路,万一出点什么事他还得给它赔命,是以便果断甩掉了这个烫手山芋。
看着段音离一点点暗下去的眸光,傅云笙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山芋好像不该甩。
段姑娘如今可谓是心平气和,依旧默默赶路,想着只要回了长安就好了。
就这样,除夕之前,一行人总算是回到了长安城。
他们这一走便是数十日,长安城中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先是端王傅云苏遇袭受了重伤,那刺客所用的刀刃上有毒,致使他生死未卜。
太医们束手无策,都说他命悬一线,不料这一根线硬是生生悬了两三个月。
虽未痊愈吧,但也的确没死。
其实当日傅云墨让初一他们杀了傅云苏就只是一个行动,而非最终的结果。
他要的只是这个行为震慑傅城,让他不敢伤害段音离,若真的取了傅云苏的性命,那不就没了筹码牵制傅城了嘛。
虽说傅云苏受了重伤,可却半点没耽误他和步非烟的婚事。
步非烟许是恐他就此死了,于是主动向皇后提及,任何形式她都可以不要,就当是给他冲喜也好,她愿意自己一个人走进端王府。
皇后为其所感,同景文帝商量之后,仍是风风光光的让他们成了亲。
傅云墨那边救下段音离之后,便让十六暗中给傅云苏吃了解药,如今他的身子已经在渐渐恢复了。
百姓哪知道这些,还只当真是冲喜给冲好的呢,甚至人人都在议论说端王妃和端王殿下简直是天定良缘,受老天爷保佑的。
这小两口看似倒是一切进行的顺利,却苦了有些人,日子越过越糟心。
比如宣王。
之前段音离小虐了拓跋敏一把,导致这位公主殿下长期心气不顺。
第396章 阿离身世曝光
再加上一直遭到傅云澈的冷遇,她每天火气都很冲。
大概是因为发现了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导致宣王府后院中的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一个个有事儿没事儿就去傅云澈跟前晃悠,骆纤见了心里自然不大舒坦。
傅云澈与她自幼便相识,他们彼此的情绪都瞒不了对方,是以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可他实在想不通,她到底在不开心些什么。
他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她,他心里没有那些女人。
他夜夜都宿在她房里,用实际行动来说明他不会碰那些人,可她有时还是会闷闷不乐。
最近一次见她发自内心的笑,是她义兄寇戎回了长安,特意去王府看她。
寇戎原本是镇守南境的将军。
容落死后,北境没有大将镇守,是以景文帝便命寇戎前去。
因此在他回朝谢恩的时候,便探望了一下骆大人和骆纤。
他是骆大人的学生。
倘或当年傅云澈没有横插一脚的话,那么骆纤嫁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寇戎了。
不知是因为骆大人曾私下里和寇戎提及要将骆纤许给他最终失言的缘故还是他只是单纯欣赏寇戎,反正在骆纤嫁给傅云澈之后,骆大人便收了寇戎为义子。
傅云澈记得,当年寇戎远去南境,骆纤还曾做过几身衣裳给他。
那时他便醋的要死。
不过这么多年眼不见心不烦,也没影响他什么。
可如今寇戎忽然在这个档口出现,就引的他的醋意蹭蹭往外冒,他甚至在想,纤儿是不是后悔当初选择自己了?
慢慢的,他心里也堵着一口气。
两个人彻底爆发闹起来的那日,是他在外面饮了酒,回府之后有官员往他府上送了一名歌姬。
其实这事是个误会。
他是喝酒了,但他没做对不起骆纤的事,也没有看上那个歌姬要把人带回府里。
一切都是底下的官员会错了意,以为这样能讨好他。
他想解释的,结果见骆纤冷冷淡淡的似乎半点也不介意,连问都不问一句,他心里顿时就别扭了,再加上喝了点酒,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顺嘴秃噜了出来。
“你就是跟我过够了是不是?如今看见我就生厌,见了谁都比见了我开心?”
“我事事哄着你,怎么就不见你对我笑呢?偏生对着一个外人笑的那么开心?”
“寇戎为了你至今未娶,你感动了是不是?所以就后悔嫁给我了?”
“骆纤!你没有良心!”
当时这几句话吼出来,傅云澈的酒便醒了大半。
再看到骆纤被他气的眼眶通红,酒便彻底醒了。
他慌里慌张的想认错,结果媳妇压根不肯给他机会,当夜便收拾东西带着闺女回娘家了。
翌日他被景文帝叫进了御书房好顿骂。
出了御书房,皇后就把他叫去了坤宁宫,也是语重心长的一番劝解。
出了宫,傅云澈匆匆忙忙的去尚书府接媳妇,结果闺女媳妇都不肯跟他回家,老丈人和丈母娘装模作样的劝了几句,明显不怎么走心。
骆纤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正二品大员,为人刻板迂腐,不苟言笑。
唯独在面对他媳妇、闺女和外孙女的时候,刻板迂腐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听说拓跋敏在宣王府撒泼甚至还打伤了璃王妃,骆尚书当时说的是:“身为女子不知三从四德为何物,这成何体统!”
但在自家闺女和夫君闹别扭回娘家时,骆尚书却说这么说的:“个大老爷们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给自己媳妇低头认个错不应该吗?”
综上,就这么一个双标的老丈人,傅云澈没能斗过。
最后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回了宣王府,直至如今。
当然了,世间之大,心有愁思的人自然不会仅仅他一个人。
初来长安城的容清曼也是如此。
她在来时的路上,从腊七和腊八的口中得知了段家如今的情况。
知道了段音离被段家误认成了女儿,也知道他们一家人过的很幸福,她无意打破这份平静,本想直接离开的,直到她听说段峥知道段音离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他至今仍在找寻她的下落,想知道她过的是否安好。
容清曼犹豫了。
若不与段峥相认,他势必会一直找下去。
可若是与他相认,那自己过不了死了无异又给他增添了新的忧伤。
而在她为此纠结之际,景文帝已经先一步接到了容落死前留下的那封信。
傅云墨命人将信呈到御前时,另有叮嘱,是以景文帝没敢声张容清曼的身世。
但容落乃是良臣忠将,他临去前就只不放心这个女儿,景文帝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思来想去,便决定抬一抬容清曼的身份,免得她被何人欺负了去。
他本想将她收为义女,封个公主,但又担心有了这层身份的阻碍,日后不便她与段家人相处。
最后便让她认了老康王为义父,成了康王府的小郡主。
景文帝认为自己思虑足够周全。
康王府有段音娆,她们原是姐妹,如今先接触一下,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可容清曼自知时日无多,不愿与旁人过多牵扯,不想日后生了情又要硬生生斩断。
她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却徒惹在世的人伤心欲绝。
是以她虽接了圣旨,却言称自己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在长安城中另择了一个小院和婢女住着,从不踏足康王府。
她在等傅云墨回来,想同他这个知情人商量一下日后该怎么办。
毕竟事关段音离,她不能全凭自己心意行事。
不想这一等,便等到了时近除夕。
璃王府的车驾总算是进了城。
只是马车前脚刚进城,还没等回璃王府呢,段音离便听说段老夫人病了。
她顾不得许多,忙带着凉月回去探望。
她这一走就是数十日,期间音讯全无,老夫人是因为忧心才病倒了。
好在如今见段音离回来了,段老夫人才算安了心,饭都比平日多吃了一些。
“瞧瞧,到底是老太太最宠的孙女,这人一回来老太太用膳都比往日多了。”说话之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段音离此前从未见过。
江氏笑着为她们引荐:“阿离,这是你的姑母。”
段音离微微颔首:“姑母。”
段仪忙起身:“哎呦,咱们家阿离如今是王妃,这叫我如何担得起呢。”
老夫人随意的挥了挥手:“咱家阿离不是那般好摆架子的人,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随意坐吧。”
老夫人这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欣慰和得意。
段仪闻听此言,这才重新落座。
段音离从前未出阁时,倒是也听自家爹爹和娘亲提起过家中还有一位姑母,不过年轻时便嫁去了外地,并不在一处。
没想到,如今会来了长安。
段仪夫家姓颜,其夫君名叫颜曜。
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名叫颜子渊,女儿名叫颜月婵。
现如今一家人都住在段府,说是等府邸修缮好了便搬走。
颜曜是商贾出身,颇有家资。
他们一家人原本住在琼州一带,近日才来了长安。
前有孙绮姐弟,后有秦氏一家,前车之鉴,让段音离本能的对这些来府上投靠的人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段仪毕竟是她的亲姑母,老夫人的亲女儿,她便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暗中给拾月递了个眼色,让她留意他们一下。
段仪对此浑然未觉,还在与江氏他们感慨道:“唉……这一晃眼啊,阿离都这么大了。
诶,对了大嫂,我记得阿离小时候有心疾,如今可医好了吗?”
第397章 阿离小可怜要走
段音离心里还惦记着傅云墨的蛊虫,原本见老夫人没有大碍便想回去了,结果听到段仪这话她起身的动作便是一顿。
她说什么?!心疾?
自己从来没有心疾之症啊。
未及细想,段音离便听江氏笑回:“老爷说已经好了,应当是阿离的师父给治好的。”
段仪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那便好,不然我还担心着呢,听说那心疾可不好治啊,这样说来,阿离的师父岂非神人?”
“听阿离说,那位师父的确是医术高超,阿离的医术就是和他学的。”
“哎呦,那可真是不错……”
后面她们又聊了什么,段音离全都无法分辨了。
她只怔怔看着她们一启一合的唇,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嗡鸣声。
心疾、心疾……原来她应该有心疾的。
可是她没有。
她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
傅城不是在信口雌黄,他说的是真的。
她的亲生爹娘另有其人。
脑子乱哄哄的,一瞬间涌现了许多事。
段音离忽然想起了容清曼,想起了在北境将军府时傅云墨看容清曼的那个眼神,想起了在南楚自己和傅云墨提起傅城说的那些话时他的反应。
所以,他一早就知道这些。
那爹娘呢?
他们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吗?
恍然回过神来,段音离隔着眸中氤氲的水汽望向江氏,望着她脸上幸福的笑,她想她应当是不知道的。
若是知道了,她会受不了的吧。
想到这件事突然曝光之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段音离便觉得边体寒凉。
眼眶忽地一热。
她拼命忍、拼命忍,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却生生忍的一颗心都在痛。
凉月见她神色不对,忙上前问她:“王妃您怎么了?”
这一声声音虽不大,但老夫人和江氏她们还是听到了,纷纷看了过来。
见段音离脸色煞白,江氏忙起身走了过来:“阿离,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段仪看了一眼,笑着猜测道:“不会是有喜了吧?”
老夫人一听也不免上了心。
说起来,他们小两口成亲也有段日子了,段音离于此时怀孕是十分有可能的。
江氏握着段音离冰凉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冰啊?不是带着手炉呢吗?”
她转而对拾月道:“拾月,快去再添些炭来。”
“是。”
拾月忙拿着手炉去添炭。
江氏摸了摸段音离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眼中满是心疼:“阿离,出了什么事儿你跟娘亲说,娘亲护着你,不怕啊。”
这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是让段音离塌了心,扑进了她怀里:“娘亲……”
“诶,娘在呢,你说,怎么了?”
段音离不说话,只摇头,好半晌之后才哑着声音道:“就是……第一次跟您分开这么久、这么远……想您和爹爹了……”
“傻孩子,那你看你下次还跑不跑那么远了!”江氏故作责怪,眼神却十分宠溺。
“再也不了。”
“你既是想娘亲了,那不然今儿就在府里歇了,明日再回王府去?”女儿一走就是这么久,江氏心里也是惦记的紧。
这提议对段音离诱惑极大,但她深知自己这会儿情绪不对,恐再待下去会被江氏察觉出异样,到底还是拒绝了。
凉月在旁边瞧着,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从未听谷主和几位爷说过小姐有心疾之症,怎么老夫人和夫人她们说的信誓旦旦?
难道……小姐不是段家的孩子?!
想到这种可能,凉月的神色顿时一变。
但这会儿段音离心绪不佳,她也就不敢多问,默默陪着她回了璃王府。
回去之后,她找十六要麒麟蛊,却被十六告知,麒麟蛊被傅云墨拿走了。
之前在路上之后,段音离便曾和傅云墨说起,他可能是中了厌情蛊,等回来用麒麟蛊一解,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是以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拿麒麟蛊解蛊。
结果却意外的发现,麒麟蛊没起作用。
没有任何蛊虫从他体内被逼出。
会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压根就没有中蛊;要么,是有人以蛊御蛊。
前世他学习蛊术的时候,记得书中有一条记载,可以用蛊王去培育新蛊,再以蛊王操控新蛊,那么这条蛊所施加人身的威力便等同于蛊王。
也就是说,倘或当日傅城是利用盘龙蛊给他下了这只厌情蛊,那么同为蛊王的麒麟蛊是解不了的。
能力相当,自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傅云墨沉眸握紧了手中的玉铃铛,眼底划过一抹幽光。
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理智的根据现有的情况告诉他,王妃就是阿离!
可另一个小人却就是蛮不讲理的嚷嚷,王妃是王妃,阿离是阿离,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吵的他头痛欲裂,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了才好。
初一在门外看了眼天色,试探道:“主子,王妃从段府回来了,该用膳了,您不过去?”
书房中响起了冷冷淡淡的两个字:“不去。”
初一叹气,心说主子这坏掉的脑袋什么时候能好啊。
*
再说段音离回了自己的小院后便一言不发。
凉月原想让初一告诉傅云墨,让他来哄哄她家小姐,可想到他如今对段音离的态度,凉月便觉得有他还不如没有呢。
别到时候他冷冷淡淡的来几句话,把她家小姐弄的更难过。
段音离的确不开心,但她不是单纯的伤春悲秋,她在尽可能的整理脑中的思绪。
从段府回王府的路上她就想好了,她要帮爹娘找到他们的亲生女儿。
容清曼若是,自然最好,若不是,那么无论对方无论生死,她都要找到音讯让爹娘安心。
日后他们若还想认自己,她也不会逃避。
若是……不想认了,她也不怪他们。
她几乎设想好了所有人的反应和结局,最后才是她自己的。
心忽然就空了。
也许爹娘不会再要她了,傅云墨是已经不要她了,她最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寻死了。
她告诉自己,她还不是一无所有不是吗?
她还有疼爱她的师父,他们不会不要她的,可是……他们终有一天也会老去,最终离她而去。
这是她的命,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下颚轻轻担在了膝盖上,段音离微垂着眸,眼泪一滴滴的掉了下来。
貂儿赖在她身边,时不时拿脸蹭她的衣裳。
“凉月,你也猜到了对不对?”
她的语气明明没什么起伏,却莫名听得凉月心里紧了一下。
“小姐……”
“凉月,我想回药王谷了。”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家。
她原本以为段府是家,结果不是。
她以为和傅云墨待在一块的地方就是家,可他不肯认她。
凉月心口一涩:“好,奴婢这就带您回药王谷!”
药王谷训练出来的人,那各个都是雷厉风行的主,说干啥就干啥,一点都不带瞎耽误工夫的。
金银器皿一概不拿,只往怀里揣了几张银票,凉月便准备套车带她家小姐离开这破地方了。
傅云墨进屋的时候,迎面而来是沉沉的黑暗。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黑咕隆咚的。
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压抑,喘不过气来。
他往里走,看到段音离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丫鬟不见了踪影,只有梨花陪在她身边,安静的看着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段音离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凉月回来了,下意识抬眸看去就见傅云墨站在不远处。
心里的那股委屈顿时便翻了江,眼泪流的更凶。
她哭着撇了撇嘴,赌气似的挪着背过了身去,小小的一只缩在窗边,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第398章 你不是小娇娇
屋外。
套好马车的凉月回来,准备接上他们家小姐走了,结果却在廊下看到了初一。
初一见她径自往屋里走,忙将人拦住:“诶!你干嘛呀?”
凉月抬眸,眼底一片寒凉:“让开!”
“主子在里边呢,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就是因为他在里面我才要进去。”
“为何?”
“万一他又冷冷淡淡的撂脸子给我家小姐看怎么办?”凉月虽然平时话不多,不会像拾月那样唠唠叨叨的处处可见对段音离的关心,但她心里同样是把段音离放在第一位的。
这几日段音离和傅云墨的相处她都看在眼里,虽说璃王也是受到蛊虫的作用才这样,她也知道始作俑者是傅城,但如今真真切切让他们家小姐难过的人的确是他。
既然如此,不如暂且分开。
等几时他的蛊虫没了再让小姐回来和他过日子。
否则他们百般供着的小祖宗就让他那么对待,她是万万忍不了的。
管他什么太子王爷呢,都不好使!
见凉月说完那话就要硬闯,初一赶紧招呼十六过来跟他一起拦人,又恐动静大了惊扰到屋里的两位主子,可把他为难坏了。
好在,他和十六联手压制总算是制服了凉月。
十六将人往肩上一扛,角落里讲理去了。
初一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他回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暗暗祈祷这两位小祖宗赶紧和好,可别再闹了。
他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嘀咕道:“求求哪位过路的神仙赶紧把主子脑袋里的坑填上吧……”
*
屋内。
傅云墨看着段音离明显抗拒他的背影,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素来波澜不兴的眸中泛起了丝丝涟漪。
他抬脚朝她走了过去,撩袍挨着她坐下。
可他才一靠近,段音离便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显然是在和他置气不愿意理他。
傅云墨跟着她挪了挪。
她躲。
他继续追。
直到将人彻底堵在了角落里。
长臂一卷,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直接将人提抱起来放到了腿上。
段音离挣扎着不肯让他抱:“你松手,我也不要理你、不要认你了,你不是小娇娇……”
傅云墨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快要炸开了。
脑海里乱哄哄的有两个声音在吵,依旧是“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他的阿离”的老问题。
可他心里明明知道,她是!
她是他的阿离!
他一见了她在哭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哄,想把害她流泪的人通通弄死。
偏偏那些人里也有他。
因为蛊虫被硬生生割裂出的另一个他。
他像是进入了一场拉锯战,两个他谁的意识更强、更坚定,谁就能占据主导地位。
段音离的眼泪一滴滴的砸在了他的手背上,很烫。
傅云墨指尖一颤,心都跟着紧了一下。
“阿离……”
他轻声唤她,那两个字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冲破喉咙让她听见。
但也仅仅有这两个字,便没了后话。
段音离悬着泪珠的羽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明显惊讶的看向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四目相对,傅云墨只觉得头痛更甚。
他垂首,一只手按在她的脑后不管不顾的吻了下去。
近乎是咬,很用力。
段音离吃痛,下意识要躲,却被他更紧的禁锢。
手紧紧掐在了她的腰上,让她无处可逃。
傅云墨似乎在苦苦压抑着什么,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看起来都痛苦极了。
薄唇往下,他一边边的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唤给她听,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阿离、阿离、阿离……”
段音离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傅云墨,你怎么了?”
“抱着我。”
说完,他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径自拉着她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间,声音闷闷的传来:“阿离,抱紧点。”
这话听起来熟悉极了,是以段音离没顾着自己还和他生气呢,下意识便听话的照做了。
嗅着她身上令人熟悉心安的味道混着他身上的一丝檀香气,傅云墨的心里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那两个小人终是不再吵了。
一个小人坚持道:“说!这是不是阿离!”
另一个小人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看了对方手里的鞋底子一眼,艰难的点了点头:“……是阿离。”
如此,总算是暂时清净了下来。
傅云墨自段音离肩窝那里抬起头来看她,见她一双眼睛红红的,脸上布满了清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疼的揪起。
他抬手帮她擦,眸中满是不忍:“怎么了?怎么哭了?”
偏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段音离方才因为担心他而停下的泪水再次决堤。
像小孩子一样。
摔了跌了,若大人没在旁边或是压根不问还好,一旦有人哄那绝对要凶凶的闹一场,趁机“狮子大开口”为自己谋取点利益。
比如一颗糖、一个觊觎已久的玩具。
段音离想着自己回药王谷去,本来都不想哭了,可这会儿愣是因为他一句话就收不住了。
傅云墨温声细语的哄,急的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哭吧哭吧,没关系,阿离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想哭多久哭多久,哭完了再打我骂我出气,别自己生闷气,好不好?”
“阿离,是我错、是我坏,对不起。”
“一条破虫子而已我都没对付得了,是夫君太笨了,日后我一定努力变的更厉害。”
十六在外面听墙根听的一阵惊心。
与此同时呢,又倍感励志。
瞧瞧,一个坏的如此彻底的人还在进一步自我提高中,别人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初一暗道这日子可算是要回归正轨了。
唉……希望王妃翻旧账的时候能轻点罚主子,否则主子要是在她那受了苦,准保得找他们这群人撒气。
他们实在是太难了。
*
话说回房中。
某位王爷还在继续哄媳妇。
傅云墨压根不知道段音离在段府发生的事情,只当她哭的这么可怜全是因为他之前不怎么理她的缘故,是以这会儿自责懊恼的不行。
“阿离,要不你也不理我,这样撒气好不好?”
段音离哭了半天,这会儿总算是给了他一点回应,赌气似的说:“我本来就不打算理你了!”
“嗯嗯,不理我就对了,这样没本事又讨人厌的夫君谁要理他!换我我也不理,阿离做的对!
要我说,我家阿离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否则早就该不理他,他又没什么出奇的,没了他一个也还有许多人喜欢我们家阿离。”
“你……”段音离懵懵的看着他。
她以为自己说不理他,他会哄着她让她不要不理他,结果他居然顺着她的话把他自己给骂了。
这个逆向思维,还真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见她怔怔的望着自己一时忘了哭,傅云墨忙乘胜追击,继续道:“阿离,不过你在彻底不理他之前,我能不能替他求求你,听听他的理由好不好?
他在不理你的时候,也曾仔细听过你陈述的原因,那你也听听他的,行吗?”
他这样讲,不是为了哄好她让自己开心,而是不想她稀里糊涂的以为他真的完全受到蛊虫的支配打从心里厌恶她。
不是那样的!
段音离无声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许是哭的狠了,她这会儿所有的动作都慢吞吞的,看起来呆呆的,很可爱。
傅云墨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尾,温声告诉她自己近来的情况:“最近……一直有两道声音在我的耳边争论不休……”
第399章 傅傅以毒攻蛊
傅云墨将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想仔细讲给她听。
不是为了推脱,而是为了让她了解事情的始末。
把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倒干净,傅云墨捧起她的脸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阿离,你可以不理我,但别自己生闷气,嗯?”
“那……”她抬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耳朵,到底还是心疼他的:“你这会儿还难受吗?”
他一脸轻松的摇头:“不难受了,已经好了。”
他不着痕迹的收回捧着她脸的手,将微颤的指尖掩在了宽大的袖管下。
他额上有汗,不知是见段音离哭急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段音离倒是没多想。
她以为他拿走麒麟蛊就已经把那蛊虫给解了,是以这会儿才会像从前那样抱着她哄。
她打量了他两眼,还是不放心的问他:“那你……认出我了?”
傅云墨笑着在她脸上叨了一口:“当然认识!是我家阿离,我的小媳妇!”
“傅云墨……”
“嗯?”
“你不理我,我可难过了。”段音离侧过头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眼泪顺着眼角落到了他的肩上,晕出一抹深色。
“是我不好。”
“我都准备回药王谷去了。”
“回药王谷?”
“你不要我了、爹娘可能也不会要我了,只有几位师父肯要我。
段府不是我的家,这里也不是,只有药王谷才是。”
乍一听到她开头的话,傅云墨原本想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可听到后面他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心说这关段家什么事儿?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他倏地看向她。
“阿离……”
“我都知道了,我不是爹娘的女儿。”她声音低低的,亲口说出了最残忍的事实。
闻言,傅云墨的眼底骤然一暗。
阿离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必然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是何人透露给她知道的?
段峥?还是容清曼?
“阿离,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胡言乱语?”他恐她是在诈自己,是以并未直接应下。
“你知道的,不是胡话。”段音离也没瞒他,将段仪的出现和盘托出:“府上来了一位姑母,她同娘亲闲聊时提起我儿时患有心疾之症。”
“阿离……”
“心疾之症是无法痊愈的,我从来都没有心疾。”顿了顿,她又问:“是容清曼吗?她才是爹娘的女儿,对不对?”
心知此事瞒不住了,傅云墨只得承认。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去怪将一切捅出来的段仪,只满心想着要如何安慰他小媳妇。
“阿离,你还有我,我没有不要你。
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宁愿死都不肯放手的。”
她哭的累了,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傅云墨将人拥紧,一双手在她背后握成了拳,手背上暴起了青筋和凸出的关节昭示着他很用力。
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放的很轻柔,怕吵到她似的:“阿离,我之前就曾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有我、有几位师父、有凉月他们……不仅仅我们是要你,而且是不能没有你。”
“阿离,我好像从未告诉过你,是你勾起了我在这一世好好活下去的打算。
我已经赢那些人一次了,本不想再来第二次,一开始重生还觉得这日子挺没意思的,直到遇见你。
所以倘或如今没有你,我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阿离,我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你不要我,我就谁都没了。”
“你可以不理我、可以生我的气、可以打我骂我,但就是别离开我。
倘或哪日你走了,我也不活了,索性随你而去。”
话落,傅云墨感觉到有一双小手轻轻揪住了他身前的衣襟。
他低头去看,却见他小媳妇不知几时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经睡着了。
他勾了下唇,笑容还未完全展露在脸上,眼神便骤然一变,忽然感觉喉间一阵腥甜。
傅云墨下意识转过头去,便见一口鲜血吐到了地上。
他皱眉回眸看向段音离,见她并未惊醒这才放心。
抱起段音离将她放回榻上,傅云墨撂着帐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蛊虫未解,他一直都在强撑而已。
头越来越疼,恍惚间,竟似连整颗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傅云墨跌跌撞撞的走出房中。
初一忙上前相迎,一瞧他唇角带血、额上又全是汗,竟诡异的想歪了。
直到留意到自家主子脸色不对劲儿,初一这才恍然:“主子,您怎么了?”
“去……去书房。”
“是。”
初一忙架着他去书房,心里慌的一批,暗道两人方才不是聊的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工夫没留意主子就成这副样子了?
难道是王妃气极给主子下毒了?!
想到这种可能,初一不禁在心里想,别人家两口子吵架费感情,这两口子倒好,费命。
回到书房,傅云墨翻出了几个瓶瓶罐罐,通通丢给了初一:“让凉月给阿离服下。”
初一捧着一堆的媚药僵在了原地。
“主子……有话好好说,您这……”这自己不在跟前,然后给媳妇下媚药,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傅云墨懒的同他废话,只皱眉扫了他一眼,吓得初一拔腿就跑。
结果就是,凉月不肯。
哪个丫鬟会同意给自家小姐下媚药啊。
可她转念一想,方才璃王才去看过他们家小姐,一扭脸就要下媚药,这举动怎么看怎么怪异。
凉月到底不是冲动之人,虽然不肯依计行事,却也没有直接告诉段音离,而是去找傅云墨问明缘由。
傅云墨还在书房中摆弄其他瓶瓶罐罐呢,瞧着样子,似是在配药。
凉月有些意外,她不知这位王爷还精通岐黄之术。
傅云墨几乎是拼着最后一丝耐心在同她解释:“阿离吃了媚药会醉,与饮酒无异。
我身上蛊虫未解,恐她担心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等她醒来,他就又是她的小娇娇了。
凉月心里仍有许多疑惑,但她心知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这位主子怕是也没什么耐心继续给她答疑解惑了,是以她便拿着药回去,给段音离喂了一粒。
果然,段音离吃完不一会儿就扯了扯衣裳,小脸红扑扑的,睡的愈发香沉了。
而另一边的傅云墨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麒麟蛊无法解他身上的厌情蛊,是以他想到了一个十分冒险的方法。
用毒。
说白了,那蛊虫就是寄生在他的体内,那要是他中了毒蛊虫自然也逃不掉。
这属于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打法,不到万不得已傅云墨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若他没有阿离,那其实这蛊解不解根本就无所谓。
可他有她,那就不能让她为了自己担忧难过。
眼下他强撑理智有一时清醒,难保日后不会再次被那蛊虫所蛊惑,总也不能次次都要阿离流泪给他看。
他是男人,若连哄自己媳妇开心都做不到,那媳妇为何要跟着他呢?
心里打定了主意,傅云墨手下动作便越快。
初一在一旁瞧着,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不会医术,但他认得主子拿的那些瓶瓶罐罐,那可都是他平时害人时才拿出来的东西,这会儿拿出来初一总觉得没有好事儿。
他原以为是他们家主子又看谁不顺眼了,结果那药竟是主子给他自己制的。
初一都震惊了。
他心说这是干嘛,难道觉得自己坏的难逢敌手,寂寞的想寻死吗?
傅云墨自己手里拿着一粒黑色的药丸,将另一粒白色的递给了初一:“麒麟蛊几时收手,你几时将这药给我服下。”
“主子……”
“叫人盯着后院,此事决不可让阿离知道。”
她若知道他冒险行此法,必不肯允。
第400章 阿离吃了媚药又醉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这话放到初一和凉月身上就要变成,谁家的主子谁心疼。
凉月知道护着段音离,初一和十六自然也知道要护着傅云墨。
眼瞧着自家主子都要给自己下毒了,初一恐中间出现什么纰漏,他和十六又不会医,是以便想阳奉阴违把段音离给叫来。
傅云墨眼瞧着他不敢行动,只得趁他在服下毒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之际给十六传了个信儿。
十六一溜烟的去找段音离,连轻功都用上了。
可惜啊,人他是见到了,想带她去书房却是不易。
段音离睡的太沉了。
起因是这样的。
凉月见她家小姐吃了媚药之后真的就只是呼呼睡大觉,是以见她翻身翻的勤了又要醒来的迹象,想起傅云墨的叮嘱便给她吃一颗。
初一那会儿给了她好多。
傅云墨也说只要确保段音离不会醒来就好。
凉月心说他们家小姐这段时日过的多委屈啊,这会儿不掺和他的事就对了,就该乖乖睡大觉,把这些时日失的眠都补回来。
再醒来,估计再是如何也无法这样安然的睡下了。
毕竟那样的真相,在凉月听来都觉得心里不舒坦,更何况段音离本人。
十六后脚进屋,前脚凉月刚又给她家小姐吃了一粒药。
十六急的满头大汗:“不能再让王妃继续睡了,再睡主子就要死了!”
他忙将初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凉月:“王爷为了解蛊在给自己下毒,我们都不会医术,万一中间出现什么岔头怎么办?”
“可是……”
她说着,转头看向睡的正沉的段音离,一脸茫然。
十六也同款茫然。
可是什么呢?
后来十六就明白了,凉月要说的是:“可是叫不醒怎么办?”
何况就算叫醒了也是醉酒的状态,那能帮什么忙啊,不添乱就不错了。
十六急的挠头:“那也得先叫起来试试啊。”
万一事关主子,王妃一听瞬间就清醒了呢。
结果就是……段音离软趴趴的赖在凉月肩上,连坐都坐不稳,凉月稍微往后退开,她便没有骨头似的向后倒去。
十六特别想掐着她的肩膀拼命晃拼命晃来把她晃醒。
“王妃!主子他给自己下毒了,您快去看看吧!”
事实证明,那种一听到挚爱出事便发生清醒的情况只会出现在话本子里。
反正在段姑娘这是绝对没那个节目的。
只见她慢吞吞的眨巴了两下眼睛,轻飘飘的重复:“毒……”
她的大脑只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儿。
十六疯狂点头:“没错,就是毒。”
段姑娘忽然坐的笔直,高高的举起了一只手,宣誓一般:“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面对诱惑,勇敢说不!”
十六和凉月:“……”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费解。
这说的是啥呀?
十六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坏了,这下彻底坏了。”
段音离微微歪着头,视线落到了十六的小腹上,笑容又乖又可爱:“怀了?你呀?”
“不是!”
段音离又将视线转向凉月:“那是你?”
凉月扶额:“……也不是。”
“那是谁啊?”
“谁都不是。”
怎么醉酒的人耳朵也会不好使吗?
凉月没办法,拿了凉毛巾过来轻轻贴在了她脸上,想以此让她清醒一点。
正好外面飘了雪,十六又去团了雪团来,也往她脸上招呼。
段音离倚着床柱抱膝坐在榻边,乖乖任他们摆弄,嘴里嘟嘟囔囔的哼着:“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
十六嘴角微抽,心道您把眼睛睁开,眼前的色彩就不会被掩盖了。
见段音离实在醉的糊涂,他一把丢了雪团,对凉月说:“哎呀不管了,就这么带她过去吧,没准见了主子她就能醒了。”
“那万一要是还不醒呢?”
“那……”
十六原本想说,即便如此,万一主子有个什么好歹也能第一时间见到王妃最后一面。
可随即想想自己把主子想的太简单了。
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依照他们家主子这个道行,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去了。
凉月原本不知道傅云墨那边是这个情况,这会儿知道了自然不会阻拦,于是抱起段音离往书房走。
段姑娘搂着她的脖子,开心的晃着腿:“公主抱!公主抱!公主抱!”
十六:“您说是啥就是啥,说是祖宗抱都没问题!”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王妃喝醉了会是这副样子。
别说,还真可……咳咳咳。
十六驱散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忙引着凉月到了书房。
距离尚远,他们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叮铃咣当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打开门,目之所及一盘狼藉,桌椅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杯盏摆件之类的碎了一地,笔墨纸砚都掉到了地上,墨汁溅的到处都是。
初一缩在门边站着,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见了十六,他差点没哭出来:“呜……你特么还知道回来!”
知道留他一个人在这承受了多少吗?
十六心里也是没底,瑟瑟发抖的跟他抱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向段音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可一瞧见段音离双眼迷离的那个状态,初一眸中的期待顿时消失。
凉月将人送了进去:“死马当活马医吧。”
初一指了指珠帘后面:“解药我已经给主子吃了,可是他看起来还是很痛苦,这会儿人在次间,我不敢进去。”
段音离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自己主动走进了屋里。
她脚步有些虚浮,还非要挑有墨迹的地方踩,在屋里留下了一连串黑黑的小脚印。
那珠帘有几串已经掉了,玉珠散在了地上。
凉月担心她会摔倒想进去扶着她,却被初一眼疾手快的拦住:“别进去,主子真的会动手的。”
他说着,偏过头让她看自己颈间的血痕:“幸亏我躲得快,不然就没命了。”
“那王爷万一要是对王妃动手呢?”
“不会的。”
刚刚他给主子喂解药的时候,听他口中喃喃唤的都是“阿离”,又怎么可能会伤到她呢。
不过为防不测,他们三人也没敢走,就这么远远的在门边守着。
十六甚至生出了一个鬼主意,拿绳子套在了段音离的腰上,准备有何异动就赶紧把她拽出来,确保可以万无一失。
段音离这会儿正醉着呢,哪分得清这些事情,乖乖拖着绳子往里走。
傅云墨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唇色很艳,明显是被血染的。
几缕青丝自额前散落,平添了几分颓丧的美。
玉铃铛被丢在了一边,偶尔自己滚动两下却无人理会。
段音离一见了傅云墨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笑着就扑进了他怀里:“小娇娇!”
傅云墨下意识抬手将人接住,忽觉痛苦渐消。
他虽已用了解药,但那毒性太猛,只可一时保住性命,却无法立刻将余毒清除,是以这会儿还是觉得苦不堪言。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难受的只是身体,心里却轻松了下来。
厌情蛊已死,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想到日后不会再惹他家阿离伤心难过,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向来行事如此。
对别人狠,自对自己也狠。
仅有的温柔,都给了怀中的人。
“阿离……别担心,这次我真的好了。”傅云墨以为他小媳妇见了他这副模样必然会担心的,是以勉强开口向她解释。
谁知她扫了一眼周围的狼藉,一脸认真的望着他说:“傅云墨,你怎么还拆家了?你是二哈吗?”
第401章 准备后事吧
傅云墨愣住,连自己此刻正在遭受的痛苦都丢到了脑后。
他满头问号。
拆家?二哈?阿离在说啥?
“阿离……”
“傅云墨,你不开心了吗?为什么不开心呀?”段音离脑子里乱哄哄的,有一大堆的话想对傅云墨说,想哄他笑一笑。
但她思绪太乱,理不清,最后就优先选择顺嘴的说了。
不对,是唱。
就像结巴的人说话总是磕磕绊绊,但唱歌却是流利的。
“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呀,天天就爱穷开心呐。
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吧,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
她唱这首歌的目的是想告诉傅云墨,要开心。
可惜小娇娇没能领会她的意思。
傅云墨认真琢磨了一下,然后一板正经的对她说:“阿离,风生水起这话是对的,假不正经我也可以承认,但穷就不是了,咱们有的是银子。”
“那你开心吗?”
“开心。”
“开心就好。”她说着就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唇角就凝固了,然后慢慢展平,轻轻抿了起来。
她低头,小声嘟囔:“可我不开心。”
傅云墨追问:“为何?”
“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
“我爹娘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说完她自己先是一愣,然后轻轻摇头:“不对不对,是……我不是我爹娘的亲生父母,嗯……也不对。”
她郁闷的敲了自己的头两下:“怎么怎么说都不对呢?”
傅云墨握住她的手:“那阿离,先不说他们,说我们,我是你的亲夫君吗?”
她用力点头。
“那你是我的亲娘子吗?”
“嗯!”
“这就够了。”
段音离搂着他的脖子,忽然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明明眼中蒙了一层水汽,却故作坚强的对他说:“我知道自己最该做什么,我都没哭哦。”
“我家阿离最坚强了。”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小声嘀咕:“我有你、有几位师父、有凉月他们……已经很幸福了,再不坚强就是矫情了,我不能矫情。”
傅云墨刚想说“你可以矫情”,结果就听他小媳妇神转折来了句:“贱人才矫情呢。”
傅云墨:“……”
他只得压下到了嘴边的话,换了另外一句:“……嗯,那咱们还是别矫情了。”
傅云墨发现,跟段音离这么东拉西扯的还挺费脑子。
注意力一被转移,他倒是暂时忽略了身体的不适感。
关键是吃了媚药之后的段音离特别特别特别的可爱,可爱到让傅云墨觉得她都快萌开花了,是以他光顾着沉迷自家媳妇的美色,顾不上别的。
不知是单纯因为醉了还是她不放心傅云墨依旧致力于要哄他开心,她跃跃欲试的要给他唱歌。
这会儿脑子正迷糊呢,像之前的那首“水调歌头”类的歌曲她想不起来几首,只能想起什么就唱什么,曲风相当的多变。
“我滴老家,诶!就住在这个屯儿!”
傅云墨心下奇怪,心说不是住在谷里吗?怎么变成屯儿了?
“送你送到小村外……”
傅云墨眨眼,心说怎么又改村儿了?
“有句话儿要交待。”
“交待什么?”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阿离,如今是冬日,哪来的百花啊?”
段音离不理他,继续唱自己的:“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傅云墨失笑:“好好好,日后我见了野花通通踩死,只要你这朵小家花,好不好?”
后来段音离又唱了许多歌给他。
一会儿说在他心上自由飞翔,一会儿说他是她的小苹果,听得他云里雾里,不过唇角倒是始终扬起没有落下,眼底荡漾着柔光。
*
因为段音离醉了,是以对傅云墨拿药毒自己这件事认识的不是很清楚,是以并没有傅云墨想象中的她为他急哭的景象。
可这会儿没哭,不代表事后她回忆起来不哭。
是以在他抱着段音离回房,经过初一身边时,他眸色深深的看了初一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准备后事吧”。
初一顿时遍体寒毛都炸了起来。
十六头一歪和初一的脑袋顶在了一起,长长的出了口气:“诶我说,这事儿到这总该结束了吧。”
初一一脸的生无可恋:“应该是。”
反正结不结束他都死定了,还是趁着有口气给自己选个山清水秀的目的吧,最好再能来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嘴里含颗夜明珠。
这样就算千百年后被人挖出来,他也能保持眉目如画,栩栩如生。
而事实上结束了吗?
姑且算是结束了吧,除了傅云墨体内的余毒未清理干净。
不过这也急不来,毕竟他给自己下的药毒性太猛,得慢慢调理,非一日之功。
可傅云墨自己能等,段音离却等不了。
昨日她后来又晕晕乎乎的睡着了,直到次日天色大亮方才醒来,隐约忆起昨日种种,她忙问凉月昨日具体的情形。
未等凉月开口,傅云墨便没事儿人似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离,醒了。”他挥手,示意凉月退下。
他撩袍坐在榻边,气色红润,神色自然,看不出丝毫中毒的迹象。
段音离欲给他把脉,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别担心,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昨夜你连晚膳都没用就睡了,今日起来必然饿坏了,先吃点东西,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再说。”
说完,他抱着她下榻梳洗打扮。
等两人在桌边落座,段音离再次朝他伸出了手。
他却把盛着肉粥的碗稳稳的放到了她的掌心上:“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段姑娘也没吭声,乖乖喝粥。
等饭也吃完了,借口都找没了,傅云墨才无奈的笑笑,坦言道:“好吧,我承认,的确是还有些余毒未清,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每日按时服药就好了。”
段音离执意要给他把脉,他这次倒是乖了。
脉象是有些乱,但没有段音离想的那么严重。
她心里不禁有些怀疑。
依照昨日所见,他中的毒必然十分厉害,可怎么才一夜的工夫就恢复的如此了?
想到他之前曾用内力弄乱过她的脉象,段音离便猜测他是不是也在用这个方法糊弄她。
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尽快帮他把余毒清了。
其实傅云墨和段音离都师承白骨,是以两人会的东西基本一致。
唯一不同的就是,段音离自幼便被麒麟蛊认了主,以至于她的身体较之常人不同。
她看着傅云墨说:“你那解药见效太慢,我能制个神药,准保你吃了就好。”
傅云墨只当她是说笑的,是以轻笑着点头:“好啊。”
段音离起身走进了次间。
过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她拿着一个茶碗,里面有一些血,而她手上缠着一条手帕,上面隐隐透出了一丝血迹。
戴回她腰间的玉铃铛动了两下,一根银丝从缝隙中射了出来。
原本是奔着茶碗去的,但是铃铛被段音离敲了一下:“不是给你的!”
它转而将银丝射向了段音离的手,顺着手帕的缝隙钻了进去,刚想包餐一顿,不料傅云墨一把拉过段音离的手,把它扒拉到了一边。
麒麟蛊:傅傅阿离是真爱,我就是个意外,都快饿抽抽了也没人管,太惨了。
傅云墨让人拿了金疮药来帮她处理伤口,看着她掌心不大不小的划痕,语气微沉:“阿离,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做解药啊。”
“所以你就放血给我喝?”他皱眉,明显不赞同。
“不是给你喝的,这血是药引。”
以她的血为药引,制出的解药功效极佳。
这大概就是他们师承白骨唯一有的区别。
第402章 当日的印象和感受
傅云墨有些意外:“我竟不知,原来阿离的血还有这般功效!”
“忘了与你说了,而且貌似也没什么机会让你知道。”
她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这一点。
同一份药,加了她的血和不加她的血效果天差地别。
小的时候二师父经常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不能将此事透露给别人知道,否则坏人就该将她拐走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二师父是恐有人得知她这一点被人加害。
她也很听话,从未对旁人提起过,也不曾利用这一点救过何人。
几位师父和凉月他们都好好的。
爹娘也一直安然无恙。
直到如今。
傅云墨体内的余毒若只服用正常的解药也能被清理干净,只是需要的时日会久一些,他的身体会为病痛所折磨。
相比之下,她只是在手上割个小口子放点血给他,自然算不得什么难事。
傅云墨能狠下心自己挺着,她却狠不下心让他挺着。
见傅云墨帮她上好了金疮药又拿纱布仔仔细细的缠好,段音离语气轻松道:“没那么严重,都不怎么疼了,没事的。”
“阿离。”他的神色略微有些严肃。
“嗯?”
“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心疼。”他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腕,视线一直落在她掌心的伤口上。
“可是真的不怎么疼。”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段姑娘一脸认真的给他举例子作对比:“还没有洞房的时候疼呢。”
“……”傅云墨心说,媳妇那能一样吗?
再说了,这对比叫什么呀?难道他同她欢爱给她的感觉和被刀割一样吗?
傅云墨感觉这会儿自己心里比之前中了蛊都难受。
他垂下眸子,神色稍显落寞,幽幽道:“我又不是阿离,不知道你当时的感受。”
“也记着别的呀,但这不是为了对比给你看,让你相信我这会儿真的不疼嘛。”
“那你说说,还记得什么?”
“累。”
“嗯?”这叫什么回答?
闻言,傅云墨短暂的愣了一瞬,随即垂首将额头抵在段音离的肩上无声笑开,他心说洞房那夜自己究竟给她留下了什么印象啊,怎么不是疼就是累,说的他好像个**一样。
他明明有很温柔的待她。
只是太过痴迷,不知不觉就情不自禁了而已。
再说段音离认真的给傅云墨对比完两厢的痛感,又把话题扯回到了正轨上。
她说:“傅云墨,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日后我再弄伤自己之前一定会和你商量的,这样好吗?”
“这还差不多。”
“那你呢?”
“我?”
“嗯,我能做到,那你是不是也要做到?”她指的是他狠心给自己下毒的事情:“我知道你急于解蛊是为了我,可再有下次,你别瞒着我好不好,我想陪着你呀。”
他们可以不互相隐瞒、不彼此怨怼,心平气和的商量这些事。
说好了要风雨同舟,那么无论他们遇到的是风是雨,他们要对抗的都是摆在彼此眼前的问题,而不是要彼此对抗。
偶尔一点小摩擦可以当做生活的调味剂,但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是要坦然相告的。
她轻轻握住傅云墨的手,好声好气的同他打着商量:“你若是觉得我说的对,那日后就别再瞒着我了,倘或认为我说的不对,那你把你的想法说与我听听,我们看看究竟谁说的对。”
“当然是你说的对了,这还用想嘛。”
“那听我的?”
“嗯,不听你的听谁的呀。”媳妇都已经定好基调了,傅云墨赶紧向组织靠拢:“这次是我思虑不周,日后一定事事都向阿离报备,一定不会再瞒着你的。”
“……包括我的身世。”
傅云墨的眸光倏然一凝。
若是他没有感觉错的话,他貌似被他小媳妇给套路了。
话已出口,还能反悔吗?
答案是,能!
只要他想,就没有他赖不掉的事情。
可他如今不想耍赖。
他的确是不想这么早就让阿离知道她身世的真相,想着能瞒她越久越好,但他不固执,既然如今露馅了,那不如坦白。
与其她自己胡乱猜,不如他们两个人一起猜。
人多力量大,说不定猜着猜着就让他们猜到了真相,顺藤摸瓜找到她的亲生爹娘了呢。
轻轻吸了口气,傅云墨将自己所知尽数道来。
包括段峥已知段音离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包括幽冥调查她的身世已经查到了南楚皇宫。
昨日提及此事,段音离还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整颗心都无处安放。
可今日却不再那般迷茫。
说心里不失落是假的,但她总觉得,自己能遇到如今的爹娘便是她的福气,倘或亲生爹娘仍然在世,那就更好了。
于她而言,他们都是她割舍不下的亲人。
听傅云墨说起羲和公主已死,段音离心下觉得奇怪:“都说她已经死了,那你为何还坚持认为冷宫中的人有可能是她呢?”
“离开南楚之前,我曾让十五他们去过南楚皇陵。”
一听这话,段音离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别告诉我,你让十五他们把羲和公主的坟刨了?!”
“自然不会那般粗鲁,只是挖开来看一看。”
“……”有区别吗?
“此举虽有些不敬,但事急从权,而且也不算白挖,那棺椁之中的确没有尸身骸骨,空无一物。
如此,也就证实了我和三师父的猜想,羲和公主就是诈死。”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是我娘?”
“嗯。”
“那我爹呢?”
“眼下尚无头绪。”
说完,傅云墨恐段音离心忧,本想安慰她一两句,不想她自己先安慰起了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阿离……”
“我真的不着急,只要他们安然无恙,迟一些相见也无妨。”
她只求他们平安。
傅云墨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阿离,我一定找到他们,让他们和你相认。”
“那样自然好,可如果不能……你也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傅云墨,我长大了,知道这世间之事不会尽善尽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承受的住。”
她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了,便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小娇娇为了她连毒药都吃了,那她也不能太娇气不是吗?
二人方才把话说开,便见十六匆忙而来。
“启禀主子,府外有个小丫鬟上门,说是奉她家小姐之命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谁?”
“是容清曼身边的婢女。”
一听到“容清曼”三个字,傅云墨便和段音离对视了一眼。
默然片刻,傅云墨启唇道:“信。”
十六会意,开门走进房中,将信奉上。
段音离往外扫了一眼,没看到初一的身影,奇怪道:“空空呢?”
十六茫然的往四下看了看:“王妃说的……是个人?”
“初一,怎么没看到他?”
“他……”十六偷偷拿眼睛瞄着傅云墨,没敢立刻回答。
傅云墨一边看信,一边随意道:“有事交给他办,待会儿就回来了。”
段音离不疑有他,没再多问。
十六默默擦汗,心说自己给自己钉口棺材出来,这应该算不上是什么正经事儿吧。
容清曼叫人送来的信不过短短一句话。
傅云墨看完对段音离说:“她要见我,想来是顾及着你,想看看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安排,阿离想如何做?”
“嗯……就约她在醉霄楼见吧。”
“好。”
第403章 父女相认
十六去回信。
段音离约了容清曼下午再见,趁着这会儿得闲便将解药给傅云墨制了。
亲眼看着他吃下才安心。
那药果真有奇效!
傅云墨方才吃下去不一会儿,便觉得周身痛感渐消,又过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初,无须用内力压制脉象就变的正常了。
如此,他不禁没有开心起来,反而愈发担忧。
他握着段音离的手腕,不放心的叮嘱:“阿离,你答应我,日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用这种方法去救别人。”
他没有把话说死。
因为他很清楚,倘或事情涉及到她几位师父亦或是段峥夫妇,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段音离也没想阳奉阴违,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旁人我是不会救的,但若是家人,我不能不管。
不过你别太担心,只是放点血,不会伤及我的性命的,最多我吃两个鸡腿就补回来了。”
他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也不许!”
她捂着头,乖乖的:“知道了。”
她明白傅云墨的担忧。
若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了她这一点,那她在那些人眼中无异就是唐僧肉,谁有了事都恨不得到她这来称二两血回去。
她没有步非萱那颗救苦救难的心,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
晚些时候,她去见容清曼。
傅云墨陪她一同前去,只是没有露面,而是坐在隔间等她。
且说段音离和容清曼二人再见,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景,只能说造化弄人。
容清曼起身相迎,朝段音离大礼相见。
她盈盈拜倒:“此礼非是以臣女之身拜见王妃,而是以为人子女的身份多谢你尽孝爹娘膝前。”
段音离扶她起身,淡声道:“我待他们好,的确是因为之前误以为他们是我的爹娘,但如今得知不是,那份情谊也不会有所改变。
是我心甘情愿想对他们好,是以你无须道谢。”
“我指的不是之前,而是日后。”
“日后?”
“我有一打算,意欲说与王妃知晓,看你意下如何。”
“你……叫我阿离就是。”许是因为爱屋及乌,又加之知道容清曼命不久矣,是以自从得知她与爹娘的关系,段音离再见她就不自觉的比面对旁人时要温柔一些。
容清曼先时一愣,而后浅浅的勾起一抹笑,倒也没有扭捏,温温柔柔的唤了一声“阿离”:“你也叫我曼曼就好。”
她说:“当初在天水城,你曾看过我的脉象,应当知道我已时日无多,是以我不打算和爹娘相认,日后就烦劳你照顾他们了。”
段音离有些错愕:“你……”
“阿离,你也不想他们难过的不是吗?
我虽与他们无缘相处,但到底血浓于水,总归是希望他们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既然他们认你为女儿,那就请你一直当他们的女儿,好吗?”
“可是爹爹他知道我不是。”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容清曼神色悲戚,缓声道:“可否能让璃王殿下告诉爹爹,就说寻到了我的尸骨。
与其现在与我相认,之后再面对我离世的事实,不如直接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免得徒增悲伤。
当然,若是你不想欺骗爹爹也无妨,我并非就此决定,也是在同你们商量,毕竟这谎要由你们来圆。”
“我……”
段音离蹙眉,有些犹豫。
平心而论,若她身处容清曼那个境地,她或许也会做出这个决定。
但若是她站在爹爹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那她绝不想和自己的女儿相见不相识。
她和傅云墨倒是可以骗过他,可谁能保证谎话会欺骗人一辈子呢?
傅云墨之前也想隐瞒她的身世,他也的确做到了,可结果她的姑母忽然来了长安,不过与娘亲闲聊之际便让她发现了这个秘密,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
是以她如今不敢将话说死。
若眼下骗了,日后爹爹知道真相,她不敢想象那个结果。
他不怕他怨她,只怕他往后余生都在遗憾中度过。
他注定会会失去女儿,不该再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是谁都不知道。
他有权利得知真相的,不是吗?
她、傅云墨,亦或是容清曼,他们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隐瞒真相,即使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思来想去,段音离心里有了决定。
“曼曼,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能替爹娘做决定。
易地而处,你我会作何选择呢?”
“……我明白。”容清曼点了点头,微微勾唇:“阿离,此事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这世上的事哪有能瞒人一辈子的。”
日后爹爹意外得知真相,纵然不怪阿离瞒了他,怕是也会自责懊恼。
想了想,容清曼不确定的问她:“那……我和爹爹相认?会不会吓到他?”
“怎么会呢,爹爹想见你还来不及呢。
不过得安排一下,先不能让娘亲知道。”
“嗯嗯。”
这变故太大,贸然抖出来她们都担心江氏会承受不了。
她们本已商量好了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可惜变故来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起因是容清曼在回去的路上忽然晕倒了,正好旁边便是保和堂,而段峥呢,又刚好休沐在那行义诊,于是父女二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见面了。
容清曼昏迷着,对此一无所知。
段峥虽震惊于她有心疾之症,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乱认女儿。
可这毕竟是一个线索。
而且他瞧容清曼的年纪也和阿离年岁相当,样貌嘛,虽不似阿离那般长得像他,却与江氏年轻的时候有些相像。
但他也担心自己是因为看她有心疾才会先入为主,是以并未声张,将人送走之后才忙去了璃王府。
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寻,眼下既然有怀疑的对象,那何不让王爷女婿帮他查查那小姑娘的身世,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去的路上正好看到有卖豆皮的,香气甚为熟悉。
段峥买了两个。
恐凉了,他便揣进了怀里捂着。
他记得他家阿离喜欢吃这个的。
可惜她从前常吃的那家西街卖豆皮的两口子忽然不见了,别人家卖的没他们那个味道。
如今难得遇到个相似的,他赶紧买了给他闺女尝尝。
趁着闺女吃豆皮的工夫,段峥示意傅云墨借一步说话,向他提及了容清曼。
傅云墨听后不禁在心下轻叹,暗道这或许就是天意吧,于是没再隐瞒,当着段音离的面儿将自己之前调查到结果尽数告知。
段峥听后喜忧参半。
喜的女儿这么些年过的衣食无忧,且有父母疼爱,掌上明珠一般。
忧的是她心疾未愈,身体孱弱,恐不久于人世。
再忧的,便是段音离也得知了此事。
“阿离,不管爹爹有没有寻到那孩子,你都是爹爹的女儿,这是不会改变的,是以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以为爹娘不要你了,知道吗?”
“爹……”
“爹爹和你娘都不能没有你,可记住了?”
段音离眼眶一热,用力点头:“嗯!”
安了这个女儿的心,段峥又开始操心另一个闺女的事。
他回去之后遍翻医书,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幻想着或许会找到什么方法,到底不甘心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等死。
段音离这边呢,也没闲着,她也在想办法。
而且她和傅云墨扯了个谎,说是当初在天水城的时候,容清曼曾帮她挡过刺客,是以如今得知容清曼忽然病倒,便有意接她入府医治。
可容清曼待字闺中的一个大姑娘,贸然住到他们府里终归不妥,于是身为璃王妃父亲的段太医便代女报答,将人接进了段府。
如此,容清曼便名正言顺的回了段家。
第404章 傅傅有猫腻
段音离让拾月回了一趟药王谷,把白骨压箱底的那些医书都翻出来运来了长安。
她整日整日的看,鲜少有休息的时候。
偶尔傅云墨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也会陪她一起看。
甚至偶尔比她还要积极。
初一他们只当他是爱屋及乌,想帮段音离找到解决心疾之症的方法。
殊不知,傅云墨远不止这一个目的。
他另有一个打算。
这日又是,小两口用完了晚膳便坐在一起翻医书,身边放着暖暖的手炉和香茶,不远处的地方摆着炭盆,窗外飘着鹅毛大雪。
屋外没有风丝,显得尤其寂静。
傅云墨不知看到了什么,拿着书的手忽然一僵。
他随即看了段音离一眼,见她在旁边看书正看的认真,便不着痕迹的撕下其中一页,悄悄塞进了袖管中。
段音离对此浑然未觉,只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医书上。
越看眉头越紧。
翻过的医书越多,她觉得治愈容清曼的希望就越是渺茫。
似乎除了做手术,没有其他可能。
可别说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进行手术,就算有那个医疗设备,她也不会。
她不是正规院校毕业的学生,只是跟着师父那个老头子学习的医术,是以她只懂得把脉针灸。
当然,如果仅从口头上操作她也会一些,但实际上手就不行了。
有点可笑……她能用刀杀一个人,却无法用刀救一个人。
手上一松,书便掉到了腿上。
傅云墨闻声看过来,见她的眸子灰扑扑的,没什么光彩,不禁有些心疼。
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帮她轻轻按了按:“累了就别看了,我来找。”
“傅云墨,万一真的找不到任何法子怎么办?”
“阿离,生死有命。”
他知道这话有些残忍,但他没办法骗她,更没有那个能力承诺她什么。
生死一事,即便是他也无法左右。
他们都没有办法。
所以她会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
所以他会从前世重生而回。
这一切似乎都早已注定,他们无力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让身边的人安然无忧。
至于有些人的去留,他们只能说服自己接受。
梨花在旁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慢慢掀了下眼皮看了傅云墨一眼,那个眼神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似的。
梨花:哈……接受?我就不信要是阿离得了心疾你能平静的接受!
麒麟蛊:他能平静的把其他所有人都杀了,然后再自杀随阿离一起去了。
梨花:嗯嗯嗯嗯!没错没错!
一把握住了响的毫无规律的玉铃铛,傅云墨对段音离说:“阿离,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处理,你先看。”
“有危险?”否则干嘛要拿麒麟蛊?
他安抚的朝她笑笑:“只是为防万一,不想你担心而已。”
“哦哦,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嗯。”
傅云墨点头,拿着麒麟蛊下榻出门。
他所谓的有事并不是出府去找什么人算账或是调查什么机密要事,而是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捅捅咕咕的不知在研究些什么。
初一和十六守在门外,忍不住嘀咕道:“诶,你说主子又准备使什么坏呢?”
十六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连王妃都瞒着,肯定是坏到极致的事情。”
“原本以为主子和王妃坏的不相上下,这样看来,还是主子技高一筹啊。”
“高不高的先不说,关键是他忙啥呢?”
说着,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里面安静极了,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令人愈发心下生疑。
*
之后的几日,傅云墨一直没有把麒麟蛊还给段音离。
而且他人也很少露面。
不过只要两个人见面,他总是要和她腻歪一阵,抱着她又搂又亲,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倒是不会给人冷落她的感觉。
眼瞧着便到除夕夜了,宫里宫外都在为了过年而忙碌,段音离料想必是景文帝交给他许多事情做,是以并未多虑。
而这期间,她曾回过一次段家。
对外说是看望救命恩人容清曼,实际上虽然也是看她,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看看她和爹娘相处的如何。
也许是因为骨血关系,江氏和容清曼一见如故,整日里待在一起叙话。
段音挽也是。
自从段音离和段音娆相继出嫁之后,那府里就只剩下她一个小姐了,平日里没意思的很。
后来虽然来了一个姑母家的表妹,但两人性子不对盘,颜月婵什么都要和她比,她不喜欢和她玩。
但容清曼就不一样了。
安安静静的,总是听得多、说的少,连拒绝别人都是温柔的,是以段音挽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而除了段峥夫妇和段音挽,段府其他人对容清曼并没有特别的亲近,当然这份不亲近不是因为厌恶所以冷漠相待,而是因为陌生所以稍显疏离客套。
因为误以为容清曼真的是段音离的救命恩人,是以段府上下都将其奉为上宾,态度十分友好亲和。
三夫人季氏派了好几个人踏实可靠的下人服侍她,各个都似锯了嘴儿的葫芦一般,只闷头干活,绝不会话多吵到她。
段二叔听说她自幼身子不好,便将药铺里顶好的药往她院里送。
这一家子待她都好极了。
可他们表现的越好,容清曼身边的丫鬟越是替她心酸。
“小姐,段家人待您好本就是应该的,如今却都要借璃王妃的光您才能得到,您心里就不觉得委屈吗?”
闻言,容清曼绣花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一双弯眉缓缓蹙起:“抱琴,我明白你是心疼我,但这样的话日后切莫再言。”
“小姐……”
“不向家人透露我的身世,这是我和阿离一起商议后的决定。
娘亲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和爹爹也都觉得不该将此事告诉她,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何谈委屈?”
“奴婢就是替您伤心嘛。”
“我明白。”她拍了拍抱琴的手,柔声道:“可做人应当知足,我自幼被容家爹娘疼爱着长大,如今还能寻到亲生爹娘,家人待我也有极好,上天已经对我很眷顾了不是吗?”
比起自己,阿离的亲生爹娘尚未寻到,也不知他们要相隔天涯到几时。
想到这,容清曼不禁垂下眸子,目有哀色。
见状,抱琴忙认错:“都怪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说出这许多混账话来惹小姐烦心,您快别想了,仔细伤了身子。”
正说着,忽闻屋外有婢女来报:“容姑娘,璃王妃回府了。”
容清曼眸光微亮:“我这就过去。”
“不必,王妃说您身子不好,外面风雪甚急,恐您伤了身子,是以无须来回折腾,她去给老夫人请过安之后自会来看您。”
“那替我谢过王妃。”
说完,容清曼意味深长的看了抱琴一眼。
抱琴愈发觉得自己方才失言,有些红了脸,但不得不承认道:“璃王妃她……的确是个大好人,方才是奴婢说了不该说的……”
容清曼失笑:“你呀,就是爱操心,素日眼里除了我一概没有别人。”
从前也就罢了,可日后自己若是不在了这丫头要怎么办呢?
是以容清曼想着问问段音离,看段府或是王府之中可有与抱琴相当的人,给她择一个人家,安然的度过后半生,也剩的自己牵肠挂肚的。
容清曼心里是这样打算的,可谁知左等段音离也不来,右等人也不到,不禁令人心下奇怪。
后来抱琴出去打听一下方才得知,原来是段音离在画锦堂和人干架呢!
第405章 阿离又和人干架了
抱琴一开始得知此事都震惊了!
她心说对方不是王妃吗?王妃回娘家还带和人干仗的?这是什么操作啊?
可反观告诉她这件事的下人却对此反应平平,好像一点也不感到稀奇,似乎璃王妃和人干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容清曼和抱琴从前一直住在北境,是以不知这长安城中的大事小情,当然也就从未见过段音离和人吵架时的英姿。
别说见过,她们连想都想不到。
相比之下,段府的下人可就见得多了。
因此听说段音离当众给颜月婵难堪的时候,段家仆人表示:小场面,放轻松。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段音挽一听说段音离回来了,连伞都没顾上打,顶风冒雪就从荷风院跑来了画锦堂。
不巧在门口遇到了颜月婵,后者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呵,旁人倒不见你这么积极,一见是王妃你倒跑的比谁都快。”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别人听的一清二楚,怎么就你听不到?该不会是太胖肉把耳朵都挡住了吧?”
“你!”
段音挽嘴笨说不过颜月婵,被气的直跺脚。
颜月婵得意的笑着,先一步进了画锦堂,把段音挽丢在了后面。
下人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自打表小姐来了府上,哪日不得和他们四小姐吵上几次,虽然四小姐只有被虐的份儿,但四小姐屡败屡战,百折不挠。
下人们也奇怪,心说四小姐怎么无论对上谁都只有受气的份儿,怪不得近来身子愈发圆润了,估计是被气胀的。
且说颜月婵和段音挽相继走进屋里,老夫人一见她们俩那个神色就知道肯定是又吵架了。
她都习惯了。
这俩孩子就跟俩冤家似的,一见面就掐、一见面就掐,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让她过。
两人呢,一个是她的嫡孙女、一个是她的外孙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说谁不说谁的还真是让老夫人为难。
季氏想着颜月婵毕竟在客中,何况又比段音挽小,是以当着人前总是数落段音挽,让她让着对方。
她们俩都是小孩子,江氏和周氏她们纵然更偏疼段音挽一些,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是以一来二去,段音挽便委屈的什么似的。
只觉得自打颜月婵来了之后,就没人喜欢她了。
这会儿她落后颜月婵几步进屋,一进去就见那臭丫头围前围后的跟段音离说话,把段音挽给气得呀,脸更鼓了。
其实段音离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妹谈不上什么感情,不过是冲着她是老夫人的外孙女才没给她冷脸,但那个态度也委实谈不上热情。
可她没赶颜月婵走,这在段音挽眼里就是喜欢。
于是她就吃醋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最边上,也不往段音离跟前凑。
段姑娘素来爱逗这只“小河豚”,见她没过来就主动招呼她:“胖胖,来。”
平日段音离这么叫段音挽,她面上虽不爱听,但心里并不是真的介意。
可方才在门口被颜月婵刺激完,这会儿再一听那就不是一般的刺心了。
偏偏颜月婵还站在段音离旁边朝着她笑。
连日来的委屈情绪都顶了上来,“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段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忙走过去将人搂进怀里:“哎呦,咱们挽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她拿帕子帮段音挽擦眼泪,柔声哄道:“阿离那是在与你玩笑呢,都多大了还当真,多让人笑话呀,听姑母的话,不哭了啊。”
颜月婵轻嗤:“哼!就知道哭!”
段仪皱眉“啧”了一声:“怎么跟你表姐说话呢,是不是你招她了?”
“才没有呢,是她自己要哭的,我方才都没说话。”
小孩子可以不懂事,大人却不能,季氏忙帮颜月婵说话:“是挽儿自己的问题,不管婵儿的事,妹妹可别说她。”
闻言,段音挽顿时哭的更凶了。
她心说自己到底是不是娘亲生的呀,怎么她竟帮着外人说话?
段仪一时哄不好她,正没办法呢,就见段音离看着段音挽,淡淡的丢出了三个字:“憋回去!”
段音挽对段音离有种本能的服从和畏惧,几乎是下意识停止了哭声,嘴巴抿的紧紧的,生怕漏出一点声音。
只是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儿,看起来委屈极了。
段音离:“过来。”
段四姑娘撇着嘴,抽噎着乖乖上前。
段音离将帕子递给她:“眼泪擦了。”
段音挽接过,把脸擦干净。
段音离这才问她:“哭什么?”
“你……你又说我胖……”才一开口,便是浓浓的哭腔。
“我说你胖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前怎么没见你哭呢?”
“她、她也说!”说着,段四姑娘伸手一指颜月婵,开始告状:“方才在门口,她说我胖的肉把耳朵都堵住了。”
段音离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像家里其他人那样开口为颜月婵开脱,也没有劝她原谅。
段音挽似是受到了鼓舞,一股脑的将委屈倒了出来:“她天天欺负我,娘亲还反过来说我不对。
二姐姐之前回门带给我的胭脂,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她就给打开了。
我不肯给她,她就故意丢到地上给我摔坏了……”
颜月婵一僵,下意识要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我亲眼看到的!”段音挽越说越委屈,又开始哭:“还有二哥临走时买给我的首饰,她非要戴,我不肯给她,娘亲还说我,最后都让她抢走了。
连我的月银她都要用,借了又不还给我,娘亲还不许我要。
她老说我胖,一见我吃东西就笑话我,还故意拿错我们两个人的裙子,让我看她穿我衣裙有多大,可是我却穿不进去她的。”
说到最后,段四姑娘哭的“哇哇”地。
可哭了没两声,一对视上段音离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她就立马止住了声音,甚至不等对方说,她这次就主动拿帕子把眼泪擦干净了。
段仪走过去训斥颜月婵,说没两句那位也哭了,嘤嘤嘤的开始道歉,说自己错了之类的。
这种情况下,老夫人和季氏她们自然不会苛责。
可段音离就不是了。
段姑娘心说你个小绿茶跟我在这玩什么嘤嘤嘤。
她扬眉:“表妹真觉得自己错了?”
颜月婵哭的梨花带雨,乖乖点头:“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好奇去看四表姐的东西,结果不小心弄坏了她的胭脂。
还有那些首饰,我不知是二表兄买给四表姐的,原说借去戴戴就送回来,没想到表姐误会了……”
她后面又说了一大堆,看似在认错,实际上就是在推卸责任,结果一切反倒成了段音挽在无理取闹。
段音离抬手,打断了颜月婵的话:“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错不错的,这话岂不见外?”
颜月婵面上一喜,还未等笑意漫上眼眶,便听段音离转而对段音挽道:“你怎么回事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干嘛那么斤斤计较!”
“我……”
“姐妹之间本就该不分彼此,你看看人家婵儿,还特意拿了喜欢的衣裙给你穿,人家这叫懂得分享。
她用了你的胭脂、拿了你的首饰,日后定会再拿她喜欢的东西送给你。
就说婵儿脖子上戴的那条翡翠项链吧,你若说要,婵儿她怎么可能不送给你?
你连二哥买给你的首饰都给她戴了,那她的东西还不得你看一眼就摘下来给你戴?”
说着,段音离一脸了然的看向颜月婵:“是吧,婵儿?我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