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璃王妃跑了
段音离在宣王府闹的这一出儿,很快便传的人尽皆知。
百姓本就对这位来和亲的公主颇有微词,这下好,一听说她居然拿鞭子打伤了本土王妃,顿时群情激愤,背地里讲究的更欢了。
段音离假装受伤,段昭这个当兄长的都不放心的往璃王府跑了两趟。
那边拓跋敏是真的被气着了,可拓跋聿却不闻不问,满心都只惦记着自己娶媳妇那点事。
如今拓跋敏和傅云澈的婚事也完了,该轮到他和傅汐婼了。
虽说拓跋聿自己说了他可以嫁来长安城,但总得回家去和他阿爹兄长说一声,也得把傅汐婼带回去给他们瞧才行。
是以何人去送亲,又成了景文帝心头的一大难题。
自打太子被废以后,朝中暗流涌动,有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站队宣王和端王。
景文帝呢,不知是有意试探还是真心扶持,竟当真将许多事情交给傅云澈去料理。
他如今已然成了景文帝的左膀右臂,自然不能轻易离开长安数月,是以这送亲的人选最先排除的就是他。
端王呢,婚事将近,也走不开。
湘王倒是闲着没什么事儿,他也愿意去送自家妹妹出嫁,可问题是他放心不下符笑那边,总担心他这一走慧嫔会趁虚而入。
她如今虽然被禁足在甘泉宫,但谁知有没有她一早埋下的棋单等着他走了便伺机而动呢。
因此在景文帝提及让他送傅汐婼去凉族时,傅云辞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左右为难。
景文帝对他向来嫌少发火,没说什么便让他走了。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傅云墨。
景文帝叫来他一问,他立刻便答应了。
“你……真的愿意?”傅云墨表现的太乖顺,让景文帝不禁觉得有猫腻:“此去凉族没个个把月可是回不来啊。”
人家老四都知道惦记媳妇,他能不想?
傅云墨垂眸,恭敬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闻言,景文帝心下动容,许诺道:“你放心,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朕定然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媳妇,甭管她犯下天大的错,朕一定等你回来再料理。”
“儿臣多谢父皇。”
“这一路上万事小心。”
“儿臣遵旨。”
“嗯,没事了,你退下吧。”景文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觉得这儿子乖的不像话。
“是。”
傅云墨垂首退下,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意见。
景文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和鄂清炫耀:“太子长大了,懂得真的为朕分忧,朕心下甚慰啊。”
鄂清小声提醒:“陛下,三殿下如今是璃王,不是太子了。”
心说,您自己废的您忘啦?
景文帝原本好好的心情被鄂清这句话毁的一干二净。
他不悦的剜了他一眼,忽然开始互相伤害:“要么说你没儿子呢。”
鄂清:“……”
鄂公公心说您跟一个太监比有没有儿子,您可当个人吧。
毒舌完,景文帝开心了,将御案上的果盘往靠近鄂清那一侧的边上推了推,笑眯眯的招呼他:“来来来,你也吃。”
鄂清并未推脱,谢恩后拿了两颗枣,显然不是第一次和景文帝一起吃东西了。
景文帝咬了口枣,若有所思道:“小九此去凉族朕还是放心不下,你让龙骧卫跟过去几个人,日后就听她调遣。”
“是。”
“剩下的人,就在太子离开长安期间盯着阿离,免得那丫头出了什么差错那小兔崽子回来又跟朕闹。”
“陛下又说错了,不是太子,是璃王。”
“……”
景文帝赏了鄂清第二个白眼。
瞪完又觉得不解气,把方才赏他的枣从他手里抠出来扔回了盘里:“吃什么吃!日后喂狗都不给你!”
鄂清眸光微动,忽然叫唤了两声:“汪汪汪!”
景文帝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你呀你呀,不光狗你还馋。”
鄂清的小徒弟在门外听着殿内传来的爽朗笑声,看着不远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后妃来邀宠,他不禁在心底轻嗤。
呵,都是过客。
论起在这宫中谁陪伴陛下的时日最久、谁最得陛下的信任和宠爱,那肯定非他师父莫属啊。
小太监觉得,若说孝贤皇后是陛下心头的白月光,那他师父绝对就是朱砂痣,额……好像有点不太对,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觉得在宫里依附哪位娘娘都不是明智之举,因为谁都有失宠的可能,唯有他师父花开不败,盛宠不衰。
景文帝浑然不知自己与鄂清相伴多年的情分被小太监曲解成了这般模样,他如今满心想的都是他那乖顺听话的儿子。
此刻的他根本不会想到,他那“懂事”的儿子即将带给他多大的“惊喜”。
不日,傅云墨送傅汐婼和亲凉族。
景文帝亲自送女出城,回宫后正暗自神伤呢,忽见龙骧卫指挥使桓玄神色古怪的来见。
景文帝心下奇怪:“不是让你盯着璃王府吗?到这来做什么?”
“启禀陛下,璃王妃她……她跑了……”
“跟谁跑了?!璃王呢?带着人追去了?”
“不是不是不是!”桓玄连忙摆手,心说陛下您想啥呢,这么想您儿子被绿嘛。
“属下是说,璃王妃她被璃王殿下带去凉族了,不在府中。”
“什么?!”景文帝拍案而起,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属下奉命赶去璃王府时,未见璃王妃身影,问了十六才知道,璃王妃昨日便已经被璃王殿下秘密送出了长安城,今日他们会在城外汇合。”
“胡闹!”
恐景文帝怒极又要砸金狮镇纸,鄂清先一步竟镇纸拿起来护在了怀里。
倒不是舍不得这么个镇纸,主要是每次都把地砸个坑,还得让匠人来修补,麻烦的紧。
谁知没了镇纸可砸,景文帝直接掀桌了,把地砸出了一个更大的坑。
鄂清在心底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狮子头。
景文帝这边桌也掀了,气也就算出完了,这会儿再命人出城去把段音离追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朕就说嘛,他那日应的痛快必有古怪,原来不是不挂心媳妇,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带着她一块去!简直胆大包天!”
桓玄和鄂清纷纷低垂着头,都不敢应声。
景文帝幽幽轻叹:“不过眼下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尚可瞒上一瞒。”
桓玄面露纠结:“陛下……”
景文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此毫无所觉:“你速去璃王府告诉十六,让他对外假称阿离病了,谢绝见客。”
“陛下……”
“嗯?”景文帝拧眉。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
“属下去璃王府的时候,正赶上康王府的小厮去给璃王妃送东西,说是奉康王妃之命去给璃王妃送吃的,结果被十六推掉了。
十六说,他家王妃和王爷送九公主去凉族了,近日都不在府中,叫他们日后不必费心送来。”
十六这话显然是得了傅云墨的吩咐,压根没打算隐瞒段音离不在长安城的事。
傅云墨这是摆明了在和满朝文武叫嚣。
你们不是非逼着我纳侧妃嘛,诶,我非但不纳侧妃,还要把正妃宠出花来,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桓玄小心翼翼的觑着景文帝的神色,斟酌道:“属下已经问过十六了,他说,璃王殿下走之前曾交待过他一句话。
倘或有大臣登门问及此事,就让十六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大臣们听,连神态语气也要尽量效仿。”
“什么话?”
“璃王殿下说……老子就是要宠媳妇,看不惯你们也干不掉我,略略略略略……”桓玄学完一张老脸臊的通红。
景文帝都被气笑了:“什么玩意?后面那个‘略’是什么?”
第377章 璃王夫妇人美心善
桓玄搔了搔鼻尖,硬着头皮道:“这……十六是做鬼脸吐着舌头说的这番话,大抵就是像小孩子气人的那个样子……”
十六可以这么学给他,但他不能这样学给陛下啊。
开玩笑,他敢朝陛下做鬼脸、吐舌头,他命还要不要了!
景文帝被气的都快没脾气了:“这个小王八蛋就没有一天是让朕省心的!他拍拍屁股走的倒是利落,留下这个烂摊子给朕收拾!”
后来景文帝转念一想,心说不对呀,这是朝臣和璃王之间的矛盾,他跟着掺和什么,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呀。
于是,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大臣们一个接一个的去璃王府打听信,一个接着一个被十六“略略略”地气了一番,又一个接着一个的气鼓鼓的回了家。
景文帝听后这个幸灾乐祸呦,晚膳都比往日多用了一些。
不过想也知道,那些大臣肯定不会就此放弃的。
确定段音离不在璃王府之后,御史便上奏弹劾了傅云墨,说他张狂无忌,不守规矩。
景文帝端坐在龙椅上听着,料想那臭小子敢玩这么一招必然留有后手。
果然,御史周抚的话音才落下,就见段辉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御史大人言重了。”
周抚:“段大人不可因为璃王妃是你侄女就不分是非黑白啊。”
闻言,段辉给了他一个十分阴险的眼神。
段三叔心说,我说你“言重”是在给你台阶,你既然不肯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世人皆知九公主患有腿疾,那么想必诸位大人也知道,她的腿伤是璃王妃给医好的。
此去凉族山高水远,舟车劳顿,九公主腿疾方愈,难免诸多不适,万一旧伤复发岂不令陛下忧心!
正是因此,璃王妃才不辞辛劳随行而去。
再一则,九公主与璃王妃关系亲密,她远嫁凉族心下必然惶惶难安,有璃王妃伴在身侧也可一解思乡思亲之情。
璃王与璃王妃一心为了公主和陛下着想,怎地到了御史大人这就变成了张狂无忌、不守规矩了呢?
难道咱们大燕的规矩便是不顾骨头亲情、凡事都要冷眼旁观吗?”
段辉这话一出,有些大臣便幡然醒悟。
也有一些人仍在固执己见,但奈何嘴皮子不及他利索,根本说他不过。
唯有周抚还在垂死挣扎:“呵,焉知她不是去游山玩水!”
段辉眸光渐寒,面上却仍带着一贯的假笑:“游山玩水?”
周抚自觉失言,方才要补救,却只听段辉继续道:“凉族在极北之地,蛮荒之所,百姓生活远不及长安富庶安宁,却原来那在御史大人眼中是‘山清水秀’的所在。
那若按这话来讲,跋山涉水前去和亲的九公主也是游山玩水?
既然如此,那日后这和亲的好事儿诸位公主就别占了,都给御史大人家的闺女吧,如此也可以显示出陛下爱民如子。”
随着段辉的话音落下,周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臣绝无轻视九公主功绩之意!”
景文帝挥了挥手:“起来吧。”
“……谢陛下。”
周抚颤颤巍巍的起身,恍然明白了段辉一开始说他“言重”的意思。
可不是言重了,他忘了璃王妃给九公主治病这一茬儿了。
将人怼的没了气焰,段辉又笑呵呵的说:“陛下,虽有护短之嫌,但臣还是要说,御史大人口口声声说规矩规矩,可璃王和璃王妃并未逾矩啊。
这不过就是妹子嫁远了,兄嫂不放心跟过去瞧瞧,实乃人之常情。
若真说诸位大人有何想不通的,无非就是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可从来没有,如今做了便是错吗?”
段辉最后的这个问题,十分耐人寻味。
话都让他说尽了。
闹来闹去,璃王和璃王妃不止无过,反而有功。
本来朝臣不闹这么一出儿,百姓还不知道这一茬儿,结果被他们这么一折腾,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这小两口干的好事儿了。
如今人人都在说,皇家自有温情在,远不似他们以为的那般冷漠无情,尤以璃王夫妇为甚,这小两口,人美心善。
后来越传越邪乎,说璃王妃为了治疗九公主的腿疾四处求药,操碎了一颗心。
结果这么两个大好人一个废黜了储君之位,一个被朝臣说是游山玩水,可见朝中有坏人,百姓私下里骂的很欢。
这日散朝后,段辉和平阳侯走一道。
段辉压低声音说:“几日看下来,侯爷对搅事儿之人是谁可有头绪了?”
“原本以为是周抚。”言外之意便是,如今觉得他不是。
段辉点头:“怕是另有其人。”
真如璃王所说有人要针对他,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应当在背后撺掇别人冲锋陷阵才是。
是以周抚多半是被人当枪使了。
若要揪出幕后之人,不能看谁蹦跶的欢快,得看谁眯的最老实。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到了先他们几步的靖国公身上。
这老狐狸……跟长虫冬眠了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怕是有异。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段音离和傅云墨他们汇合之后,一行人便直奔凉族而去。
路上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缓过劲儿来呢。
“我原以为你说带我一起送九九去凉族是逗我玩的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们这大概是属于公费旅游了吧?
“自然是真的,否则分开这么久岂不要了我的命?”
“那朝臣那边怎么办?”
“嗯……应该不会被气死吧。”当然,若是能气死最好。
知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段音离也就没再追问。
她自打来了长安城就没离开过,这还是嫁给傅云墨之后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而且是同他一起,心里很是欢喜。
不过,有一个人比她还欢喜。
旁人和亲纵然不是哭哭啼啼的抹一路眼泪,那也是愁眉不展,一路的长吁短叹。
可傅汐婼却不是。
拓跋聿讨好她还来不及呢,哪会让那些规矩礼数束缚她,一出了长安城他便让她换了常服从轿子里出来跟他骑马。
傅汐婼一开始还顾忌着随行的嬷嬷和官吏说什么都不肯,直到后来傅云墨开了口:“想玩便玩吧,无人敢置喙。”
一旁的老嬷嬷和官员疯狂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傅汐婼这才跟拓跋聿去骑马。
拓跋聿这马通体全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有四个蹄子那里白的赛雪。
傅汐婼从前常听人说“骏马骏马”,她不解,心说这马要如何才算得上是“骏”呢,如今倒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它有名字吗?”
“有啊,我亲自起的,叫大黑。”拓跋聿语气得意。
“……”
傅汐婼觉得,这名字糟蹋这马了。
拓跋聿不知,兴致勃勃的同她说:“大黑可有灵性了,它从不让别人骑它,只有我可以。”
“那我……”
“你不一样,你是我媳妇啊,我们俩就是一个人。”他说着,摸了摸大黑的脸:“是吧大黑?”
大黑嘶鸣一声,不知是认同还是反对。
后来傅汐婼就知道,是反对,因为大黑直尥蹶子,不肯让她上马。
拓跋聿一巴掌抽在了它脑袋上,沉着脸不悦道:“你吓着我媳妇!再敢尥蹶子信不信我把你蹄子剁了!”
一旁的凉族使臣惊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小王子不是向来把大黑当儿子一样护着吗,从前大黑不许大君骑疯狂尥蹶子,大君气的抽了它一鞭子,结果小王子气的愣是一个多月没理大君。
如今……为了没过门的媳妇要把大黑蹄子剁了?
别说,还真想看。
大黑迫于淫威在傅汐婼面前趴了下去,让她能轻松骑上来。
大黑: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是拖把心里的第一小可爱了……
第378章 两个文盲的较量
傅汐婼看着大黑,竟莫名觉得从它眼中看出了一丝委屈。
她站着没动:“我可以骑别的马。”
拓跋聿不赞同:“那怎么行!那些马那么蠢,不听话,万一吓到你怎么办?”
傅汐婼心说,哪还能有比你更吓人的存在啊。
她低头看了大黑一眼,像对小兔子那样温柔的对它说:“有劳你啦。”
她当然不至于天真到认为大黑能听懂她的话,但她觉得它应该能感受到自己没有恶意。
而且她方才看到了凉族那些人的神色,似乎很意外拓跋聿会那样恶狠狠的和大黑讲话,想来平日里他是很娇惯它的。
既然如此,她当然也要对大黑温和一点,毕竟没人不喜欢别人珍视自己所珍视的。
殊不知,某头熊如今最珍视的只有她。
拓跋聿扶着傅汐婼上马,语气随意道:“理它干嘛,一头畜生而已。”
一旁的凉族人:“……”
他们心说小王子你忘啦,当初因为大王子管大黑叫了一声“畜生”,您可是整整两个多月没理人家呢,口口声声强调它有名字,叫“大黑”,逼着全族人都得跟着这么叫。
如今倒好,到了人家北燕公主这又成畜生了,名字呢?大黑呢?叫你吃啦?
事实是,吃是不可能吃的,顶多被拓跋聿丢到了脖子后头而已。
他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傅汐婼。
见她稳稳的坐到了马上,拓跋聿才警告似的拿缰绳甩了甩大黑的脸:“你给我慢慢起啊,跌了老子媳妇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大黑:呜呜呜……拖把要把我五马分尸啦!
迫于拓跋聿的淫威,大黑只能小心翼翼的驮着傅汐婼走,慢出了它濒死的程度。
以往它驮着拓跋聿,哪次不是疯了似的跑,如今愣是从一匹野马变成了一头笨牛。
傅汐婼高高的坐在马上,感觉十分新奇。
拓跋聿就牵着缰绳在前边走,确保大黑走的都是平坦的大道,连路边的草都不许它低头吃一口。
骑马虽好玩,傅汐婼也爱玩,但玩了一会儿她就不玩了,张罗着要下来。
拓跋聿不解:“怎么了?害怕了?”
傅汐婼摇头,头微微低着。
他又问:“玩够了?”
她没立刻回答,迟了一会儿才很小声的说:“坐着……有些累……”
其实她没好意思直说,是马鞍子太硬了,硌得慌。
拓跋聿哪里想得到这些。
他自幼长在马背上,又加上皮糙肉厚的哪知道姑娘家的娇柔,听她说累也没多想,丢掉缰绳便走回两步来接她。
这次他没再让大黑蹲下,而是朝她伸出手:“来,下来吧。”
傅汐婼看看他的手,没动:“我、我自己来。”
闻言,拓跋聿抱胸看着她,像是在说“那行,那你自己来吧,我看怎么来”。
大黑很壮,是以这个高度对于从未骑过马的傅汐婼来讲,有点高。
她无措的看着拓跋聿:“你……你让它蹲下。”
“九九不是说自己来吗?”
“让它蹲下,然后我就可以自己下来了。”
“嘿嘿,那你亲我一口,我就让它蹲下,不亲的话我直接抱你下来也行,你自己选吧。”
“你……你怎么这样啊?”傅汐婼红了一张脸,既不肯亲他,也不好意思让他抱。
“我怎么了?我是好心帮你下来啊,九九怎么还反过来怪我?”
拓跋聿原本只是想逗逗她,逗完就让她下来,谁知她坐在马上无措的都要哭出来了,他心一慌,慢伸手将人抱了下来。
这下傅汐婼脸更红了。
她推开他就跑,直接躲在马车里不肯再出来了。
到嘴的媳妇跑了,亲都没亲着一口,拓跋聿郁闷的扒拉了两下头发,跟着又推了大黑两下:“都怪你,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九九要下来你怎么不知道蹲下呢,啊?刚刚没教你啊?”
旁边的随从:“……”
他们心说小王子您可当个人吧,也不能看大黑不会说话就什么锅都往人家身上甩啊。
*
这日之后,每日晌午时分暖和的时候,傅汐婼总要骑着大黑走一段路。
渐渐地,一人一马愈发熟悉起来。
这日送亲队伍在一条溪边停靠歇息,傅汐婼下了马,摸了摸大黑的头说:“带你去溪边饮水。”
大黑乖乖让她摸,和当初尥蹶子的它判若两马。
拓跋聿幽怨的跟在后面,俨然一个失宠的小媳妇。
他蹭到傅汐婼跟前:“九九,你给大黑起个名字呗。”
“嗯?大黑不就是它的名字吗?”
“大黑不好听。”拓跋聿一脸郁闷:“方才初一和我说,傅云墨的那匹白马叫夜照玉狮子,你听这多好听啊。”
“可是我也听说,那匹马还叫大白啊,皇嫂给起的。”
“大白……”
“说起来,大白和大黑这两个名字还挺像的,可见你和皇嫂想法一致,难怪会成为至交好友。”
其实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文化,纵是让他们绞尽脑汁的去想那些文绉绉的名字他们也想不出来。
拓跋聿自己没文化他认了,但他如今娶媳妇了呀,那就不能再让自家大黑输给别人了。
大白既然有那个什么“狮子”的名字,他家大黑也得有,于是缠着傅汐婼起一个。
起个名字而已,傅汐婼当然不会不答应。
她想了想,说:“嗯……乌骓……”
说着,视线落到大黑四个白蹄子上,眸光一亮:“踏雪乌骓!”
“好!就叫这个!”
拓跋聿对这种四个字的词最没有抵抗力了,一听就觉得充满了文化。
他兴致勃勃的去找段音离显摆:“阿离阿离,我家大黑也有新名字了,叫踏雪乌骓,不比你那个什么野柿子差吧。”
初一生无可恋的在旁边纠正:“……是夜照玉狮子啊。”
还“野柿子”,亏他想得出来!
*
这样走走停停,玩玩乐乐,约莫有一个多月的时日,他们才抵达了北境边城,天水城。
段音离原以为他们不会在此处多停留,谁知傅云墨竟没有张罗动身离开,这可急坏了着急回族里成亲的拓跋聿。
他们在天水城的第二日,段音离便听说镇北将军容落病重,群医束手无策。
她好像隐隐猜到了傅云墨在此停留的原因。
果然,这日傅云墨自外面回来后对她说:“阿离,可否随我去看望一下容将军吗?”
她点头:“嗯。”
小娇娇开口,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们轻车简从去了将军府,事先并未惊动何人。
段音离听外面的百姓传言,说这容将军从前一人只身可打虎,如今不知怎么忽然就病了,是以她初时以为是有何人在背地里害他。
可等她见了容落本人才知,传言不可尽信。
也许这位容将军从前的确很威猛,但从前多年征战留下的旧伤如今发作,早已拖垮了他的身子。
她收回为他搭脉的手,看向傅云墨轻轻摇了摇头。
没中毒、没中蛊,只是单纯的身体不行了,她也回天乏术。
二人正是无话之际,忽闻外面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婢女紧张的声音随之响起:“小姐您慢点走,当心脚下。”
“小姐,您才刚醒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啊,否则你若是再病了,岂不更令将军操心嘛。”
“小姐……”
那些婢女话音未落,段音离便见从门口进来一人。
是个姑娘,约莫有十五六岁,锦绣娇容,金珠美貌。
桃腮带泪,星眼含悲。
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只可惜面色过于苍白,少了一丝人气儿,整个人看起来都病恹恹的。
段音离料想,这位必然是容将军的掌上明珠,容清曼了。
第379章 段峥的亲生女儿
段音离会知道,皆因天水城的百姓八卦的实力。
她听说,这位容姑娘是容将军的独女,虽自幼受尽爹娘宠爱,可惜却是个病美人,从会吃饭就吃药,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从不见一点效。
容将军和夫人为此忧愁不已。
大概在两三年前,容夫人因病去世。
那时容清曼大病了一场,好了之后这身子骨便更差了。
如今休养了这许多时日,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不料容将军又病了,她急火攻心再一次跟着病倒,便有了段音离今日见到的景象。
回过神来,段音离竟意外见到傅云墨看了容清曼一眼。
这让段音离感到十分意外。
相识以来,她还从未见过傅云墨会主动去留意何人,尤其对方还是一名女子。
她倒没觉得是傅云墨被容清曼的美色所迷,只是单纯觉得惊奇而已。
那边容清曼行至榻边,泪盈于眶:“爹。”
容将军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听到女儿的声音才迟缓的转头看向她。
“爹。”
“清、清曼。”容将军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那二位……是长安来的璃王夫妇……”
短短的一句话,他喘了好几口气。
终于说完,他的手无力的垂到了榻边,看的人心头一紧。
容清曼抬手拭过颊边的清泪,旋身朝傅云墨和段音离见礼。
她微垂着头,眼泪顺着尖尖的下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容将军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请、请璃王……单独、单独与臣叙话……”
闻言,傅云墨看了段音离一眼,她会意,便率先走了出去。
容清曼落后她一步。
掩上屋门,容清曼忽然跪倒在她面前,被段音离一把托住:“容姑娘这是做什么?”
“璃王妃,不知我父亲可还有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容清曼并未如何失声痛哭,只是眼泪无声掉落,不禁令人心生怜惜。
段音离垂眸:“恕我无能为力。”
话落,容清曼身子一晃,软软的倒在了她怀里。
阳光下,那张脸苍白的近乎透明。
同将军府的婢女将容清曼一起送回卧房之后,段音离顺势为她搭了个脉,这一搭可不得了,她竟难得为了一个陌生人皱了一下眉头。
旁边的几名婢女急的不行,忙去拿往日那些郎中给配的药。
为首的那个丫鬟轻声道:“敢问王妃,不知您可能医好我家小姐?”
段音离将容清曼的手塞回被子里,望着她苍白的面容摇了摇头。
心疾之症,她医不了。
这父女二人,她一个都救不活。
那丫鬟听完顿时便哭了起来,又恐容清曼听见似的,只得紧紧的捂着嘴巴快步走出了里间。
段音离看着,不禁想起了拾月他们。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她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拾月和凉月他们几个从谷外回来见她整日昏睡不醒只当她是不行了,跪在她榻边嚎的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那时她想,上辈子走的安安静静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辈子倒是热闹。
如今见了容清曼和她的丫鬟,倒难得勾出了段音离的一丝恻隐之心。
同傅云墨回到馆驿之后,她同拓跋聿说再多停留一日,她要去找一种草药,回来制了两粒药,差人给容清曼送了去。
傅云墨好奇:“这药能治心疾?”
段音离摇头:“只能暂解一时之急,无法根治,而且也就能吃个一两次,多了也就不起作用了。”
其次这次起不起作用她都说不准。
若是容清曼命好,或许能多活一段时日。
若是命差,怕与容将军也就是脚前脚后的事情。
傅云墨以往并不在意他人死活的,如今竟难得多问了一句:“心疾之症,就一点医治的办法都没有吗?”
“若是能去到我来的地方倒是可以医治,在这,绝无可能。”
傅云墨没再说什么,眉心郁结。
当日得知段音离不是段家的亲生女儿之后,他就一直在命人暗中调查此事。
动身之前他便接到消息,说容将军之女容清曼自幼身体不好,又有容将军相识的故人说,当日不曾听说将军夫人有孕,可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孩子,是以傅云墨心里便有了计较。
到了天水城,他一是奉景文帝之命前去探望容落,二也是有心试探看容清曼究竟是何情况。
那日与容落密谈,对方便曾说起容清曼非他所出,而是当日从长安回北境路上捡到的一个孩子。
路线对的上,时间也符合。
如今傅云墨几乎可以肯定,容清曼就是段峥的亲生女儿。
容落早有书信一封烦他转呈景文帝,叩请景文帝施恩帮忙找到容清曼的亲生爹娘,因为他听说心疾之症辈辈传,如果能寻到她的亲生爹娘刚巧他们又都还活着,说不定他们会知道如何医治心疾。
虽说希望渺茫,但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他实在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让自家闺女香消玉殒。
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傅云墨时,容落是抱着希望和期待的。
傅云墨没有告诉他,他的希望终将变成失望。
莫说是段峥,便是阿离和二师父也都无法医治心疾之症,等待容清曼的,终是一死。
“傅云墨?傅云墨?!”段音离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嗯?”
“你想什么呢?”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眉头都皱起来了。”
“……没什么。”
尚未寻到阿离的亲生爹娘,眼下还不是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
抬手将人揽进怀里,傅云墨将下颚抵在她的头上,眸中一片忧色。
*
从天水城离开时,傅云墨让腊七和腊八留下,暗中照看容清曼,以免容落一死将军府有何异动。
早在容落察觉到自己身子不好时,便同容清曼说起过她的身世。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是以傅云墨便没再多此一举的说一遍,他只吩咐腊七和腊八,待送亲队伍离开天水城后,再将容清曼与段峥的关系告知她和容将军。
如此一来,容落能走的安心,容清曼或许也会有了求生的念头。
他还交待,倘或容清曼要去段家,便让腊七腊八一路护送。
这也是他为何要执意带段音离离开长安城的原因。
倘或段峥与容清曼相认,他中途便会接到消息,回去的路上也好给阿离做个心理准备,免得她承受不住。
其实……傅云墨原本可以彻底瞒下此事的。
依他的为人和手段,他不是干不出这种事,可他设想了一下若阿离知道此事,必会为了段峥和江氏着想,拼尽全力也会帮他们找到亲生女儿。
既然如此,不如他来替她尽孝、替她拼尽全力。
“阿离。”
这一晚段音离入睡前,迷迷糊糊的听到傅云墨在唤她,便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他搂着她,很用力:“阿离,你有我。”
“……嗯。”
傅云墨启唇,却半天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他原本想说“他们都不要你也没有关系,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可这话还未出口,心中便是一涩,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变了。
他说:“阿离,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相信,你有我、有爹娘、有几位师父、有拾月大壮他们许多许多人,我们都要你,都疼你,都不会抛弃你。”
段音离在他怀里拱了拱,不知醒着还是睡着,忽然痴痴的笑了。
傅云墨垂首将吻印在她的眉间,眸光温软。
他想,他家阿离啊,有他还不够,他还想让她被更多人宠。
他仍旧小气的介意着旁人会分去她的心,但只要她开心,他便欢喜。
第380章 阿离是助攻
不日,段音离他们一行人抵达凉族。
当日晌午到的,方才下马拓跋聿便嚷嚷着要与傅汐婼成亲,活像怕人跑了似的。
其兄拓跋殇尝试阻拦,结果他的话在拓跋聿那就和大黑的叫唤无甚区别。
最后还是傅汐婼自己扯着他的袖管小声同他商量:“拓跋,我有点累……能不能歇一歇再举办仪式?”
一听说媳妇累了,拓跋聿如临大敌:“你累啦?那我带你去帐中歇息,成亲有什么好急的,不急不急,几时等你歇够了再办。”
拓跋殇:“……”
就说这样的弟弟要来干啥呢?
懒得再搭理那个眼里只有媳妇的没出息的玩意儿,拓跋殇转而看向段音离和傅云墨。
他朝傅云墨唤了声“璃王”,到了段音离时唤的却不是璃王妃,而是“阿离”,听得傅云墨微微凝眸,多看了他两眼。
其实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段音离既然与拓跋聿是旧相识,那自然与其兄拓跋殇也认识。
但拓跋聿如今有傅汐婼,他再是与段音离如何要好傅云墨都不会多想,可拓跋殇不一样啊,任何光棍在傅云墨眼中都是潜在情敌。
不过,很快面前这人就不是了。
拓跋殇身边也早有佳人相伴,而且这人段音离和傅云墨还都认识。
苏羽清!
段音离看到她的时候瞳孔都微微放大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苏羽清又何尝不是:“你也被抓来啦?!”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有傅云墨在,怎么可能会让段音离受别人欺负呢,她不出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傅云墨,那丫头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她就是太惊讶了。
拓跋殇的视线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游移:“你们认识?”
苏羽清:“当然,我们是好朋友。”
段音离:“不熟。”
苏羽清:“……”
她心说人艰不拆啊姐妹,你这样我很面子的。
拓跋殇瞧着段音离对苏羽清的态度不似苏羽清对她那般热络,料想她们的关系应该一般,猜测她应当不会为了苏羽清同自己反目。
心里松了口气,他招呼他们进账叙话。
苏羽清拉着段音离落后他们几步,小声和她嘀咕:“来凉族送亲的璃王夫妇敢情就是你们俩呀?太子他怎么成了璃王了?!”
“你还有闲心关心我俩?”
“……”本来是有这个闲心的,但一听她这话就没这个闲心了。
“你怎么会跑到凉族来?”
“来玩啊。”结果没想到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那日与拾月在长安城一别,苏羽清琢磨着反正自己到哪儿他们都能寻到自己,索性便没有定居的打算,准备走一路玩一路。
南楚与北燕表面和平,实际上暗流涌动,是以她没有南下,而是选择了北上。
她从未去过凉族,但她很向往那里的生活,想骑马追赶落日,想枕着轻风仰望星空,想过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结果她的“生活体验”只在骑马那里就夭折了。
确切的说,是她刚上马,还没等追赶落日呢,就被拓跋殇给掳了回来。
听苏羽清说完,段音离后知后觉道:“大拖把抢你回来当压寨夫人啊?”
“什么压寨夫人!你别乱说!”她臊的脸通红:“他说要学习北燕的文字和学问,让我教他。”
“哦。”
“他说几时他学会了才肯放人,可学无止境,世间大才都不敢夸口说自己把什么都学会了,更何况他一个蛮子了。”
“嗯。”
“你别光是‘哦哦嗯嗯’的,你帮帮我呀。”
“帮什么?”
“帮我离开这啊。”
闻言,段音离脚步一顿。
苏羽清也随之停下:“怎么了?”
段姑娘转身看向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摸的后者一头雾水。
“你干、干嘛?”
段音离似一个老者一般语重心长的说:“你该长大了。”
苏羽清蹙眉:“什么?”
“我说你的脑子,该长大了,眼下这般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多问题,难为它了。”
“……”
苏羽清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说话间,几人走进帐中。
苏羽清原欲挨着段音离坐,却被傅云墨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紧跟着就被拓跋殇一把拽到了他那边去,只能“遥遥”望着段音离。
其实真说起她在凉族的日子,过的并不差。
拓跋殇奉她为女夫子,专教他一个人,凉族中人谁也不敢轻看了她去。
若光是如此,她并不排斥待在这。
问题是她近来发现拓跋殇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儿,总跟那些狼崽子见了肉似的,她瞧了不免心惊,是以想逃。
原以为段音离来了会是个帮手,哪知竟是个敌军。
苏羽清被拓跋殇寻个由头支走之后,段音离大大方方的问他:“大拖把,你看上苏羽清了吗?”
拓跋殇也不遮掩,坦然的点头:“等阿聿婚事结束就忙我的。”
他们凉族成亲没那么多规矩,不是非得先兄后弟。
成婚的顺序全靠抢媳妇的速度,谁先抢到手谁就先成亲。
更何况拓跋聿要娶的人是北燕公主,若按他们北燕的规矩来,公主的婚事也不能落于人后,是以他便没有着急自己和苏羽清的婚事。
段音离又问:“她有说要嫁给你吗?”
拓跋殇:“虽没直说,但我知道她心里是愿意的。”
段音离:“……”
她心说大兄弟,太自信了,你未过门的媳妇准备在过门之前逃跑你了解一下吗?
段音离虽与苏羽清是旧相识,但若论亲疏远近,那她肯定还是和拓跋殇更亲,毕竟自幼相识,拓跋殇一直很有担当的照顾她和拓跋聿。
于是想了想她便说:“苏羽清她喜欢听故事。”
凉族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志怪传说。
小的时候她和拓跋聿淘气不睡觉,大君阿爹就抱着他们讲故事,一个多月都不带重样的。
若是拓跋殇能给苏羽清讲上一两个,那想来都不用他再费心思,苏羽清自己都得赖在这不走,说不定还会蹦着高嫁给他。
一听说苏羽清爱听故事,拓跋殇的眸子隐隐发亮。
他心说这事儿难不倒他。
儿时阿离和她六师父来凉族作客,阿爹为了不让阿离和阿聿打扰他哄媳妇,便把他们俩丢给他,逼着他学一堆故事讲给他们听。
他记性不错,至今还记得呢。
决定了,今晚就去给苏羽清讲两个试试,哄的她开心了,说不定还会让他抱一抱、亲一亲。
段姑娘这法子奏不奏效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往后几日苏羽清成天跟在拓跋殇屁股后面晃悠。
段音离给了拓跋殇一个“我厉害吧”的眼神。
苏羽清爱听故事这事儿听在别人耳朵里或许会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但段姑娘觉得,这其实就和一个整日被逼着埋头学习看的不是教材就是辅导书的好学生突然接触了小说是一样的。
你说她能不好奇吗?能不上瘾吗?
苏羽清现身说法,既好奇又上瘾,并且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为此,她果然不张罗要走的事了。
*
再说傅汐婼歇了几日,正好拓跋殇和拓跋聿的父亲凉族大君也收复其他部落回来了,二人便在翌日举办了成亲仪式。
婚事与北燕的形式大同小异。
拓跋聿也和许多新郎官一样,被拉着猛灌酒。
尤其凉族人最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群汉子将他围在中间,按着他往里灌,压根不管他什么王子不王子的。
拓跋聿往日最是不拘小节,今日却似玩不起似的发了火:“老子特么不喝了!回头喝醉了万一洞房时候伤到我媳妇怎么办!”
第381章 散药童子,傅傅是也
众人闻听此言,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拓跋聿就近择了一人,一脚将人连椅子一起踹翻:“笑屁啊笑!”
他拿眼睛横着周围这群人:“老子今儿娶媳妇洞房,你们谁要是敢给我捣乱吓着我媳妇,我把你们一个个肠子扯出来!”
说完,趁大家伙愣神的工夫,他一溜烟跑回了大帐。
眼见他人都进去了,方才灌他酒的那些人也不能冲进去把他拽出来,惹恼了他事小,唐突了人家和亲的公主殿下就事大了。
却说拓跋聿回了大帐,意外在门口见到了傅云墨。
他拿了两个小瓶子给他。
拓跋聿愣愣的接过:“这是什么?”
“小瓶的你用,大瓶的给九九用。”
“做什么用?”
“等你进去就知道了。”
话落,傅云墨转身就走。
若按他的性子,才不会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给妹夫送关爱呢。
他是见段音离担心傅汐婼,又不好将此事摊开了说,是以才把东西给了拓跋聿。
再说拓跋聿看那两个小瓶子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进账后便随手搁在了桌上,然后几步冲至榻边直接跃起将傅汐婼给扑倒在了榻上。
一旁的入画和其他随行来的宫女嬷嬷都吓了一跳:“哎呦,驸马您仔细着,别伤着公主殿下。”
老嬷嬷下意识欲上前拉起拓跋聿,却被他回眸的一个眼神止住了动作。
他语气不善:“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出去出去!”
“奴婢等在这服侍您和公主殿下。”
“我们要睡觉了,用你们服侍什么!快走快走!”别耽误他跟他媳妇洞房。
闻言,老嬷嬷同入画她们对视一眼,迟疑着没有动作。
最后,还是傅汐婼低声道:“嬷嬷,你们先出去吧,有何事我会唤你们进来的。”
“……是。”
入画她们悄声退到了帐外,临走之前眼中都写满了不放心。
驸马爷怎么看怎么跟头熊似的,压在她们公主殿下身上把她整个人罩的严严实实的,跟座山一样,不免让人担忧。
唉,她们公主殿下娇花弱柳一般,怎禁得起狂风吹折呀。
*
帐内。
傅汐婼微微垂着眼睫,看也不敢看眼前的人,整张脸都红透了,待人采撷一般。
她的手轻轻抵在拓跋聿身前,微微推拒:“拓跋……你、你起来一些,很重……我没办法呼吸了……”
听她说自己压着他了,拓跋聿忙搂住她滚了一圈,换她压着他。
傅汐婼不好意思,欲起身,他还不让。
大掌往她背上一按,她便跌进了他怀里。
头一扬,他就如愿吻上了她的唇。
拓跋聿顿时僵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狼兴奋的时候会“嗷嗷”叫了,他这会儿也想“嗷嗷”叫。
他媳妇太香了!亲不够!
可惜,傅汐婼同他想的却不一样。
双唇初初贴上的那一瞬,她紧张的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可很快便挣扎着要推开身下的人。
不是害羞的欲迎还拒,而是真真切切的抗拒。
勉强推偏了拓跋聿的脸,傅汐婼这才寻到说话的机会:“拓跋……疼……”
甜头忽然没了,拓跋聿还有点懵:“疼?”
“你的胡子……扎得慌。”
拓跋聿怔怔的摸了下自己这一脸胡子,这才留意到傅汐婼的下巴被磨的通红,可见是真的疼而且受不住了才推开他的。
嗐,怪他!
媳妇细皮嫩肉的,哪像他这样皮糙肉厚身上出个口子不当回事。
他抱住傅汐婼,毫不犹豫的说:“我剃,我这就把胡子都剃了,九九你等我啊。”
他说着就起身要去找剃刀,可不知怎么回事又忽然跑了回来将傅汐婼从榻上抱起:“九九,我剃了胡子可就不像现在这么俊了,你可不能嫌弃不要我啊。”
傅汐婼忙点头。
她都跟他回凉族了,又怎么会反悔不要他呢。
而且……剃了胡子没有现在俊?他确定?
很快,拓跋聿拿了剃刀回来,随意拿水沾湿了就开始刮。
明明是剃刀,却硬是被他使出了砍刀的感觉。
傅汐婼在旁边瞧着只觉得心惊。
她犹豫了一下,说:“你慢点,仔细伤着。”
拓跋聿心说这怎么能慢呢,他还想赶紧弄完了洞房呢。
不过媳妇的话他又不能不听,于是将剃刀塞进了傅汐婼的手里:“九九,你帮我剃吧。”
“我?”傅汐婼惊讶:“可我不会啊。”
“没事儿,你刮就是了。”
“那……你若是疼了就告诉我。”傅汐婼想着,他们两个人都不会,但自己好歹下手能比他温柔些,不像他那样活像自己跟自己有仇似的。
拓跋聿岔开腿让她尽量靠近自己站着,双手往她腰间一搂,期待的扬起脸。
傅汐婼的动作可比他轻多了,还时不时就问他:“疼吗?”
“不疼。”
“若是疼了就告诉我。”
“嗯嗯。”
拓跋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心说自己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不对,是最好的媳妇。
想到什么,拓跋聿忽然开口:“九九。”
“嗯?”
“咱们都成亲了,你还没叫过我的名字呢,你叫一声我听听呗。”
“……拓跋聿。”
“不是这个,我想听你叫我阿聿。”
这次傅汐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他的脸出神。
拓跋聿心说坏了,一定是刮完胡子不似以往那般有男子汉气概九九不喜欢了。
没胡子媳妇嫌他长的丑,有胡子媳妇又不给他亲,这可咋办?
见傅汐婼一直望着自己不说话,拓跋聿忙拿过一旁的镜子照看照看,心说这得难看成什么样啊,瞧把他媳妇丑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镜子往面前一举,拓跋聿自己也愣住了。
但见镜中之人剑眉星目,轮廓硬朗,妥妥的一名俊俏的小汉子。
傅汐婼是有些意外他刮了胡子果然多了几分少年气,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不说,若按北燕的审美,他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可拓跋聿却“啪”地一声扣上了镜子,随即伸手紧紧箍住了傅汐婼:“九九,不说了不嫌弃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我……我没有反悔啊。”她几时说过嫌弃他了?
“你、你不嫌我长的丑啊?”
傅汐婼摇头:“虽不似我几位皇兄那般玉树临风,但你自有你的魅力啊。
说起来,你这般气质,倒是与我远在南境的五皇兄有些像。”
五官生的倒好,只是常年风吹日晒,肤色比较黑,看起来就显得有那么几分粗鲁,却又莫名带给人一种安全感。
拓跋聿这会儿可没闲心同她聊皇兄,确定她不嫌弃自己便放了心。
他也没那闲工夫悼念他蓄了许久的胡子,打横抱起傅汐婼就往榻上冲。
他寻了她的唇去吻。
亲了一下便停下了,问她:“九九,还扎得慌吗?”
傅汐婼红着脸摇头。
拓跋聿乐了,低头继续亲。
脸埋在她颈间又舔又咬,弄的傅汐婼忍不住闪躲:“阿聿……会痒……”
拓跋聿笑,并不停下。
忽然想到什么,他问:“九九,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平日里无人敢直呼她的名讳,是以他之前都跟段音离一样叫她“九九”。
可如今成了亲,总想叫点和别人不一样的。
好像那样才显得他在她那与众不同。
傅汐婼启唇,轻声道:“汐婼。”
“怎么写?”
傅汐婼欲写给他看,可惜他的手忙着拉扯她的衣裳,并不给她,她无法,直接将指尖点在了他的心口,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写,这两个字便似刻在了拓跋聿的心上。
他顿住,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那日后,我便唤你婼婼,只有我能这么唤。”
第382章 大舅哥太坑了
“婼婼。”
“嗯。”
“婼婼。”
“嗯?”
“婼婼。”拓跋聿每唤傅汐婼一声,便要亲她一下。
她红着脸,满含疑惑的望着他,不解他这左一声、右一声的唤自己所为何事:“怎么了?”
拓跋聿“嘿嘿”一笑:“无事,只是觉得婼婼的名字好听,我便唤一唤。”
说完,他又立刻继续吻她。
没几下却又忽然停下。
他一脸纠结的看着傅汐婼,仿佛正在为了什么苦苦挣扎。
半晌之后,他到底起身跑开:“婼婼你等我一下。”
傅汐婼懵懵的坐起来,实在不明白他这左一出儿、右一出儿的是为了什么。
不消片刻,拓跋聿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他走回榻边递到傅汐婼面前。
她下意识接过:“给我的?”
“嗯。”
傅汐婼一开始以为是他送的什么礼物,结果打开一看才发现竟有点眼熟。
盒子里是一条红绸,绸上写着一句话。
【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傅汐婼错愕的抬眸看向拓跋聿,就见他正期待的望着她。
“我的红绸怎么会在你这儿?”那日不是被风吹跑了嘛。
“我捡到的,你说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傅汐婼低头去看那红绸上的字,心下微软。
见状,拓跋聿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其实他撒了谎。
他捡到这条红绸不假,不过刚开始捡到的时候他只扫了一眼便随手扔了,他认识的北燕字不多,心说也不知那像鬼画符似的写了啥。
过了两日无意间听阿离说起那日她和婼婼是去许愿的,婼婼许愿的红绸还被风吹跑了,他这才紧赶慢赶的出城去寻。
好在又让他找到了。
方才他同婼婼说,他们之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这话倒也不假。
他初时捡了那红绸又扔了,就好像他对景文帝说他此去北燕是给他兄长提亲,把自己到手的姻缘给丢了。
可是呢,后来他又寻回来了,便又能再次拥有婼婼了。
他怕婼婼不喜欢他,是以急着拿红绸给她看,想着这样或许她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但是呢,他又着急洞房,想着要是洞房了她也同样不会离开自己,为此刚刚才那般纠结。
这会儿“姻缘论”也说完了,可算是能办正事了。
拓跋聿立刻再次将人扑倒,压上去就是一通亲。
他的事儿倒是都忙完了,这次轮到小公主了。
傅汐婼:“阿聿……你还没沐浴呢。”
“待会儿一起洗。”
“你出汗了。”
闻言,拓跋聿不得不被迫停下动作,一会儿抬胳膊一会儿扯衣服的闻自己:“没味道啊。”
话落,他又立刻贴了上去:“婼婼,咱们先洞房吧,洞房完你让我扒一层皮都行。”
傅汐婼微微躲着不让他亲:“有汗味,还有酒味。”
“你嫌弃我啊?”
她乖乖摇头,却有自己的坚持:“这无关我嫌不嫌你呀,睡前就是要沐浴的,难道你不是吗?”
不是吗?
拓跋聿心说,当然不是啊!
他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偶尔白天玩的疯了,累极了,回家倒头便睡,才不管那些呢。
可这会儿傅汐婼问起,他却不敢实话实说,只得顺着她的话道:“我是我是,我最爱干净了,有时候一天洗好几次。”
“嗯嗯,那你快去吧。”
“……好。”
叹了口气,拓跋聿认命的从榻上爬起来去沐浴。
如今已是深秋,眼瞧着便要入冬了,夜里更是冷的不像话,这位小祖宗呢,却连热水都等不及让人烧,直接拿凉水洗了澡。
反正这倒是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们这群人仗着身强体壮没少这么干。
他火急火燎的洗,一边洗一边忿忿的想,媳妇居然嫌他臭,这回他就洗的香喷喷的,回去一定要让她主动亲他!
拓跋聿这澡洗的,虽快却狠,皮肤都被他自己搓红了。
他心思没那么细腻,想不到那么多,一回帐子便抱着傅汐婼不撒手,殊不知自己身上冷气逼人。
傅汐婼被凉的打了个哆嗦,奇怪的问他:“你拿什么洗的?”
“水啊。”
“热的?”
“……冷的。”一对上媳妇的视线,心里莫名就没了底气。
“怎么能用冷水洗澡呢,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傅汐婼一边温温柔柔的表达着自己的不赞同,一边拽了榻上的被子将他裹住。
她要去给他倒杯热茶暖暖身子,却被他拉住了手。
拓跋聿拽着不让她走:“婼婼我不冷,我热!我都躁的不行,你再不跟我洞房我就憋死了!”
说到后面声音愈大,都快嚷起来了。
傅汐婼哪像他那么厚脸皮,忙伸手欲去捂他的嘴:“你、你小点声,别嚷。”
他顺势从她的手往上亲:“那你快点让我抱。”
“还……还没熄灯。”
“不能熄灯啊,熄了灯我还怎么看你啊。”黑咕隆咚的有什么意思。
他堵住她的唇,不让她再开口。
可等他的唇一移开,傅汐婼便又轻轻柔柔的说:“阿、阿聿……盖被子……”
拓跋聿闭眼,恶狠狠的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他心说洞房一定要沐浴、熄灯、盖被子这是谁告诉她的破规矩,看他日后怎么一点点的扭转她这个不正确的想法。
眼下就算了,这会儿能吃到嘴就行。
唉……可是不易啊。
*
拓跋聿和傅汐婼大婚后没几日,段音离和傅云墨便准备动身回北燕了。
按理说,拓跋聿当日有言在先,是他“嫁”到北燕去,是以他们小夫妻俩本该和段音离他们一起走的,不过天已入冬,他恐傅汐婼舟车劳顿再病了,是以打算明年开春再带她回去,还能顺便游山玩水,是以便暂时留住在了凉族。
还有一点便是,傅汐婼从未到过凉族,她如今对这里的一切正好奇着,拓跋聿也是想带她在这熟悉熟悉,等几时她玩够了再说。
他给她寻了一匹宝马,个性温顺却能日行千里。
拓跋聿身边常年跟着几匹狼,是几年前他养在身边的,用来打猎。
傅汐婼害怕却又好奇,他便将那几匹狼下的小狼崽子抱来给她,让她当狗似的养着玩,长大了一样可以保护她。
她从未接触过这些,只觉得任何东西都是新鲜的,前所未有的开心。
见她颊边日日挂着笑,段音离便也放了心。
临走之前,她又给傅汐婼看了看腿,确定如今已经彻底恢复如初了。
她们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拓跋聿也趁机把傅云墨叫到了旁边:“诶,我和婼婼成亲那日你给我的那药还有没有,再来点。”
“再来点就够用了?”
“不够啊。”他也正愁呢,想说日后他们走了自己上哪淘弄这药去。
正想着,就见他那位谪仙般的大舅哥忽然一笑,自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我可以将方子给你。”
拓跋聿一喜:“多谢!”
他伸手去拿,却抓了个空。
傅云墨扬眉:“方子可以给你,不过有条件。”
“你说。”
“一年之内,凉族做大,将周边所有部族全部吞并!”
“成交!”拓跋聿一把夺过那张纸,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嘿嘿,我告诉你这你可就亏了,我父兄早有此意。”
“是吗……”傅云墨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反应不大。
后来拓跋聿才知道,妈的,他上当了!
凉族不欲再自立为王,意欲融入北燕,可有些部族并不这样想,日后免不了一战。
凉族本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结果因为他的一句话成为了阵前先锋。
啧,媳妇是好媳妇,就是这大舅哥,太坑了!
第383章 阿离傅傅遇袭
专会坑人的傅云墨带着自家媳妇离开凉族之后不久,便接到了几方来信。
先是长安城。
十六传来消息,说南楚质子晋王贺君忆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再是天水城。
腊七传信,说在傅云墨和段音离离开天水城后不久,容将军便病逝了,容清曼料理完他的丧事便动身去了长安城。
不过,她在从腊七腊八那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曾拜托过他们一件事。
她请他们不要向段峥透露自己的存在。
问及原因,她说:“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怕是也没多少日子了,此去长安山高路远,说不定走不到地方就……”
身边丫鬟急的直跺脚,不许她胡说。
容清曼淡淡一笑,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我自幼便与亲生爹娘分离,若说有多深的感情眼下倒不至于,但既然二位说他们一直在寻我,我总归是要去见见的。
但也只是见一见,无须相认,是以还请二位莫要向他们透露我的身份。”
闻言,腊七和腊八不禁相视一眼,没敢轻易应下。
容清曼也不急,温声道:“若二位拿不了主意,便问过你们背后的主子再说。”
然后,腊七和腊八便赶紧给傅云墨飞鸽传书。
傅云墨看后只回了四个字。
【暂且应下。】
段音离见他这两日一直忙着收信写信,不禁好奇的问他:“可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是贺君忆,他逃了。”
“逃回南楚了?”
“去往南境的一路上都设了关卡,他没那么容易回去。”他得给他放水才行。
贺君忆出逃,早在傅云墨的预料当中。
甚至可以说,也是他的一步棋。
之前他接到消息,贺君州在南楚频频动作,打压的其他几位皇子毫无还手之力,眼瞧着南楚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贺君州与其他那几个酒囊饭袋不同,他是有野心的人。
如此下去,必成大患。
是以傅云墨才故意放跑了贺君忆,让他回南楚去和贺君州斗法。
南楚一乱,自然无暇顾及北燕,他便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傅城,一并调查他家阿离的身世,等这边尘埃落定再去解决南楚那边。
不过傅云墨没有想到,水他是放了,贺君忆却没有走。
他不止没往南边走,反而还北上了!
直到在他身边看到步非萱的身影,傅云墨才知道了贺君忆放弃这次回南楚的机会的原因。
段音离奇怪。
心说之前十五不是说,他在南楚看到步非萱和贺君州在一起吗?这怎么又跑到北境这边来了?而且还和贺君忆在一块?
虽不知具体是何情况,但段姑娘会自己脑补。
根据她从前看过的那些玛丽苏古装偶像剧,她估摸着步非萱这多半是被贺君州给辜负了,于是又跑回来找贺君忆了。
傅云墨说贺君州近来在南楚风头无量,想来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娶了权臣之女为妻。
江山美人取舍之间他选了前者,这才伤了步非萱的心。
那贺君忆呢?他都逃出长安城了却不回南楚可是选了美人不要江山了?
这边段音离和傅云墨看他们俩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殊不知步非萱看他们却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阿离!还好遇见你了!你快救救贺君忆,他中了毒了!”步非萱扶着贺君忆靠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不远处是结了一层薄冰的湖。
段音离和傅云墨轻车简从,赶路经过此地歇歇脚,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二位。
她看了一眼树下的人,衣裳上染着血,显然是受了伤了。
事实是,贺君忆中了箭,虽然只是皮外伤,但那箭有毒。
傅云墨握了下段音离的手:“阿离,救他。”
贺君忆此时还不能死!
他要是死了,傅云墨就得自己分出精力去对付贺君州,很麻烦。
段音离向来听傅云墨的话,他说让她救她就救。
其实要是傅云墨没开口,她也打算问傅云墨她能不能救贺君忆,平心而论,她不讨厌他,毕竟她认识的这些王子皇孙里,还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整天围着锅台转的。
尽管,他选女人的眼光貌似不怎么样。
见段音离上前来给贺君忆医治,步非萱忙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地方。
段音离这才发现,她瘦了许多,想来是被她之前下的毒折磨的,不过观她气色就知道,那毒已经解了。
她料想帮她解毒之人应当费了不少工夫,毕竟她那毒不好解。
给贺君忆把脉的时候,段音离见他幽幽转醒,一开口声音便哑的厉害:“阿离……”
段音离看了他一眼,默默掏出针来扎他。
结果刚帮他施完针,一伙刺客从天而降!
对方显然误以为段音离是和他们一伙儿的,准备连她也一起解决了。
剑锋刺向她时,步非萱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她身前:“小心!”
傅云墨护着段音离躲开,那名刺客被初一及时斩杀。
步非萱会舍命救自己,段音离并不怎么意外,她甚至觉得今日就算换一个人蹲在她这个位置,步非萱也会救的。
当然,她不会因此就不承她的情。
但一码是一码,报恩归报恩,讨厌还是继续讨厌。
刺客人多,他们并不恋战,杀出包围圈后便忙上马逃离此地。
瞧贺君忆和步非萱“习以为常”的样子,段音离便知道他们这几日必定都是这么过来的。
至于要杀他们的人,多半是从南楚来的。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刺客愿不止这一拨,而且还有人是专门冲着傅云墨和段音离来的。
至于幕后之人,想也知道是傅城。
这日夜里,他们再次遇到了伏击,初一他们几人各自将刺客引开,同段音离和傅云墨分了路。
倒是贺君忆和步非萱,从始至终都跟着他们。
出于之前的挡剑之恩,段音离没赶他们俩走。
而接下来这一路,步非萱都在一点一点的消磨她对段音离的那份恩情。
起因是他们没有饭吃,盘缠什么的又都在初一他们身上,无奈之下,在途径一户庄院的时候,一肚子坏水儿的段姑娘便带着那个比她还坏的夫婿悄悄摸进人家屋里偷吃的去了。
他们俩难得没吃独食,还给贺君忆他们也带了。
这位晋王殿下倒是客气,还懂得道谢,可那位步姑娘就不是了,第一反应是质问:“阿离,这馒头不是你偷来的吧?!”
段音离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慢条斯理的啃,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否则呢?你以为我现蒸的呀?”
果然,她这话一出,步非萱蹙眉,仿佛在看一个性格顽劣的孩子,语重心长的教导她说:“这样不好,怎么能偷人家的东西呢。”
“我饿。”
“那也不能这样,偷东西是不道德的。”
“那就对了,我本来就是个缺德的人。”
“……”
不理会被噎的说不出来话的步非萱,段音离眼巴巴的看着傅云墨。
后者留意到了,笑着将自己手里的那个馒头上的皮撕下来给她吃,一脸宠溺的望着她笑,回眸看向贺君忆时,却眼含威胁。
他仿佛在无声的警告他什么。
贺君忆方才就在拦着步非萱了,只是没有拦住。
这会儿对视上傅云墨幽暗的眸子,他忙扯过步非萱护在身后,低声道:“非萱,阿离是好心,还带了我们的份儿,你别再说了。”
“……你吃吧,我不吃。”
她说着,起身朝那户农家走去。
段音离“咻”地丢过一颗石子砸在了她脚下:“你若是心善想将你的钗环首饰留下一两件给他们赔偿不如直接站在这嚷嚷把刺客叫来算了。”
第384章 可爱的阿离
步非萱被段音离说的一愣,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最后还是贺君忆过来将她拉了回去,耐心解释道:“你瞧瞧这小院,一看就知道他们只是寻常人家,若得了你的东西,稍后那些刺客追上来见了,咱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嘛。”
“那……”
“阿离不告而拿想来也是出于这一点。”他们如今的行踪,不易透露给别人知道。
“我们拜托他们不要说出去就好了呀。”
“非萱,我们与他们非亲非故,他们怎么会冒死帮咱们隐瞒!
若那些刺客以其性命相要挟,你说他们是说还是不说?”
这下步非萱消停了,不吭声了。
贺君忆见她明白了,便不再多言。
想了想,他起身走向段音离,将自己和步非萱的那两个馒头上的皮仔细撕下来,递给她:“阿离,这些给你吃。”
“谢谢。”段姑娘也没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她吃馒头尤其爱吃圆面的那一层皮。
贺君忆投其所好,表现的还算有良心。
头馒头一事暂且落幕。
几日之后吃兔子,段音离和步非萱又闹起了别扭。
昨儿的馒头步非萱没吃,是以这会儿听段音离说饿了便递给她吃,但段姑娘不想吃凉馒头,她想吃热乎乎的烤兔子。
正好林间有出没的野兔。
傅云墨手里呢,又有昨日从农户那儿顺出来的火折子。
小夫妻俩有商有量的准备去抓野兔,似乎全然没有一点被追杀的危机感。
步非萱皱眉:“阿离,就不能将就一下吗?”
段音离头也不回的忙着设置陷阱:“不能。”
“万一待会儿刺客追上来怎么办?”
“你害怕可以先赶路啊,我又没让你等我。”
“可是……”
“非萱,别说了。”恐她又说错哪句话惹段音离不悦,贺君忆忙拦住她,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去另一边,尽量少让她往那夫妻俩跟前凑合。
他隐隐有种感觉,傅云墨对步非萱的容忍快到极限了。
贺君忆夹在他们中间实在是有点为难。
他与傅云墨,谈不上交好,但至少可以暂时维持眼下的平静,至于日后……多半会成为敌人。
与段音离呢,他倒也是真心喜欢与她结交,觉得二人十分投契,很多想法不谋而合。
偏偏,上面那两个人都讨厌他喜欢的人,搞得他就莫名有种像夹在婆媳之间的男人。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阿离、傅云墨,他们三个才是一路人,因为他们都不像步非萱那样有那么多无处安放的善良。
贺君忆有时并不赞同她的善良。
便如此刻。
面对段音离抓兔子的行为,步非萱给出的定义是“残忍”。
残忍吗?
贺君忆并不觉得。
他们连认都可以杀,杀一只兔子怎么就残忍了?
但他无法说服步非萱认同他的观点,就像步非萱也同样无法劝说他变的像她那样善良。
贺君忆会包容步非萱,可段音离却不会。
她听到了步非萱说她残忍,于是她就残忍的特意到步非萱跟前把那只兔子给烤了。
一边烤她还一边说:“云隐寺缺个敲钟的,要不你去吧。”
步非萱没听懂,但她直觉段音离是在挖苦自己。
她说不过她,索性便没吭声。
不多时,兔子烤好了,段音离开始分肉。
她给了傅云墨一条大腿,给了自己一条大腿,给了贺君忆一条大腿……又给了她一条大腿,没有步非萱的份儿。
贺君忆无奈的失笑,将自己手里的递给步非萱。
谁知她竟不要。
她扭过脸去:“我不吃,我有馒头。”
“那馒头又凉又硬,吃了不容易克化,还是吃兔肉吧。”
“怎么忍心吃呢……”
她说着,扫了段音离一眼,却见后者刻意朝她亮出一口小白牙,“咔哒咔哒”咬了两声给她听,差点没把她气哭了。
一瞧步非萱那个神色,段音离吃的更香了。
不过她也就只是气气步非萱,并没有阻止贺君忆不许他给步非萱吃的。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不忍心饿着对方,而是在她的认知里,那兔肉她给了贺君忆那就是他的,他想怎么支配都是他的事。
不管他是扔了还是喂狗,亦或是给步非萱吃,她都不会干涉。
别说,步非萱还真有些骨气,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愣是一口没动。
于是到了晚上,段姑娘又抓了一只兔子。
毫无疑问,步非萱继续挨饿。
连日里赶路吃不饱穿不暖,如今又硬生生饿了两顿,到了夜里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的困了睡着了还是被饿晕的。
他们这一夜宿在山洞里。
傅云墨和贺君忆替换着守夜。
这会儿傅云墨睡着,段音离不知怎么竟醒了,一时没什么睡意她便一边烤火一边和贺君忆闲聊。
她这才知道,步非萱从南楚回到北燕不是因为被贺君州辜负了。
原来,楚帝给贺君州和南楚太傅的孙女赐婚。
步非萱知道后不愿贺君州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于是便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悄悄离开了。
故事听到这,段音离的脑洞又打开了:“难道那些刺客,是那位太傅的孙女出于报复心理派来取步非萱性命的?”
“不是,太傅绝不会教导出这样的孙女。”
“哦。”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贺君州派来的?”
“嗯。”
“那她知道吗?”段音离指了指步非萱。
闻言,贺君忆竟苦笑了一下:“她不相信贺君州会狠心杀我,即使她曾亲耳听到过,但她坚持认为那次是白丘蛊惑了贺君州。”
“你们不是一路人。”走的路、想的路,都不一样,甚至连最基本的互相理解都做不到。
“……我知道。”
“你当初究竟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我小时候被送来北燕当质子,刚到这就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了。
将醒未醒之际,一直有个小姑娘在我榻边唠唠叨叨的说着鼓励我的话,后来醒了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这么些年我在北燕,她是唯一一个不计报酬的待我好的人。”
“所以呢?你们如今两情相悦了?”
“……她心里只有贺君州,拿我只当兄长。”贺君忆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是落寞。
其实他心里一直都知道,步非萱待他好从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她天性如此,换了旁人她也会这样真心相待。
他对她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
段音离:“倘或当初陪着你的那个小姑娘不是她,你如今还会这么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问的贺君忆一愣。
不是步非萱……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不是她还会是谁呢,毕竟旁人不会像她那样心善。
同贺君忆闲聊几句,段音离发现她更不喜欢步非萱了,所以她准备明日继续吃兔子肉。
可惜计划没能成功,因为有村落了。
不过快要进村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他们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晕倒的老妪和小姑娘。
若换了从前的段音离,绝对会径自走过去不加理会,毕竟陌生人的生死与她毫无干系。
但想着傅云墨玄玄乎乎的重生了,她琢磨自己偶尔捎带手的做点好事儿说不定会给他积德,保不齐这辈子死了之后还能重生再来一世,于是就难得给那两人搭了个脉。
她先看了看那老妪,然后又看的那个孩子。
最后拿银针给那孩子扎了两下,喂她吃了粒药就收回了手,静静的站在旁边没了动作。
小姑娘很快便醒了,第一时间便去看身边的老妪:“奶奶?奶奶!奶奶你醒一醒啊!”
第385章 久未出现的成王
步非萱轻声哄着那个小姑娘,随即看向段音离问:“阿离,那位老人家怎么了?她怎么还没醒?”
段音离眨了眨眼,平静道:“她快死了。”
那小姑娘一听“哇”地一声就嚎了起来。
步非萱蹙眉:“怎么会这样?!”
“她们误食了相克之物,中毒了。”
“可这孩子不是好好的吗,这说明你的一只有效果,你再救救那位老人家啊。”
“救不了,她中毒比较深。”
“你不救怎么知道救不了呢?”
“难道你不吃饭就感觉不到自己饿了吗?”段姑娘心说好家伙,我一个没什么道德的人居然被人给道德绑架了。
“我……”
步非萱又被段音离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抱着那小姑娘耐心的哄着,最后甚至陪着她安葬了她的奶奶才算罢了。
段音离竟难得耐心的由着她折腾,似乎并不急着赶路。
打从那日吃兔子开始,她和傅云墨就好像有意在等刺客追上来。
步非萱终日忙着“普度众生”,自然没有觉察。
可贺君忆就不一样了。
他估摸着,段音离和傅云墨是恐将那些刺客甩丢了,是以刻意放慢脚步等他们跟上来,多半是又生出什么坏主意来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等步非萱帮那个小姑娘埋了她奶奶,一行人准备上路的时候,又出事儿了。
步三姑娘想带着那个小姑娘一起走。
回应她的,是三张明显不赞同的脸。
可她不管,坚持己见:“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放她一个人在这实在是在太可怜了,我们若是不带她一起走她自己一个人怎么生活啊?”
这次不等段音离开口,贺君忆就说话了:“非萱,我们在被人追杀,你觉得带着她会安全吗?”
“我们可以保护她呀。”
“我们是谁?”她难道天真的以为傅云墨是面冷心热的菩萨吗?
步非萱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段音离,赌气似的说:“我跟你难道还不够吗?”
贺君忆沉眸看着她,不说话。
他想起了春生。
当日似乎也是如此。
她意外救下春生,非要负责人家后半辈子,偏偏侯府那时事多人杂,步非烟不许她随意带陌生人回府,他不想她为此忧心这才让春生留在了质子府。
结果就是,那孩子其实是南楚那边来的眼线。
前车之鉴。
见贺君忆忽然不说话了,步非萱更不高兴了,说:“你若是不愿也无须你,我自己保护她。”
段音离扫了她一眼,偏要气她:“你先能自保再说吧。”
“我能!”
“我看你也挺能的。”
“我……”
“我劝你吹牛之前最好结合一下实际。”段音离说着,视线一一扫过贺君忆大氅上的血迹和他们如今仅有的两匹马。
“带着她一起,你在地上跑吗?”
“……我们可以三个人骑在马上啊。”
“要驮三个人那对马儿来讲多残忍啊,怎么能那么对它呢。”一开口那就是老阴阳怪气了。
步非萱被她说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个小姑娘呢,就抓着她的袖管躲在她的身后,怯怯的望着一脸平静的段音离。
到最后,还是贺君忆耐心的分析眼下的情况给她听,告诉她留下这个孩子会比她带她走对她更好,这事儿才算罢了。
晚上他们在一个破庙里露宿。
贺君忆确定傅云墨睡着了之后才捅醒了段音离,拉着她说话。
段音离掩唇打了个哈欠,眼尾闪动着一抹晶莹:“怎么了,配配?”
一听到这个称呼,贺君忆忍不住默了一瞬。
自从那晚他们聊完天之后,阿离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配配,他至今未能参透其意。
贺君忆往火堆里添了些柴,说:“阿离,白日发生的事情,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非萱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太过善良了些。”
“你是要劝我跟她好吗?”
“我……”
“我都没拉着你跟我一块讨厌她,你为何要拽着我跟你一起喜欢她呢?”
这话威力十足,噎的贺君忆没了声音。
段音离捡起旁边的小木棍拨弄着火,忽然问他:“你拿我当朋友?”
贺君忆点头。
她又说:“那朋友之间该是互帮互助,而不是自私自利。”
“阿离,我没有自私自利啊。”
“你怎么没有呢?”段姑娘一一给他列举:“你劝我跟步非萱好好相处,无非是不想她生气难过,不想你自己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这还不叫自私自利?”
“阿离……”
“这样看来,你既自私又重色,我不要跟你玩了,还是葫芦和拖把好。”
失笑着摇了摇头,贺君忆忍不住说:“若这样说来,你身为朋友,明知我喜欢步非萱却故意气她,那你是不是也没有顾及我的感受呢?”
段姑娘随手将小木棍丢进火堆里,一脸“谁也不爱”的表情:“哦,可我没把你当朋友啊。”
贺君忆:“……”
这是今晚伤他最重的一句话。
那段姑娘可不管,见傅云墨的胳膊动了两下似是感觉身边的人不见了,她忙悄咪咪的挪到他旁边抱住他的胳膊确保他继续睡。
于是,贺君忆又被强行喂了一波狗粮。
等段音离窝回一会儿睡着了之后,就见原本闭目沉睡的傅云墨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一派清明之色,哪里有睡过的样子。
贺君忆也不意外,轻轻拨弄着火,温声道:“有何要求,说吧。”
这一路上傅云墨都没提及抓他回长安的事,他便明白他定是有何谋划。
果然,傅云墨淡淡的丢出了一句话:“回南楚,争储君。”
这原是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步棋。
但眼下时机已经错过,他放水再是放的如何自然,贺君忆也能发觉不妥,与其多此一举,不如直来直去。
贺君忆扬唇。
幽幽火光映着他的眼眸,那眼底有火,却无笑意。
“让我来当马前卒清剿南楚朝廷,最终你再一举将其收入囊中,璃王殿下倒是打的好算盘啊。”
傅云墨轻轻拍着段音离,没接话。
贺君忆侧过眸子:“你就不怕纵虎归山?”
“是纵虎归山还是坐收渔利,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那就请璃王拭目以待吧。”
属于他们之间的争端,无论前世亦或是今生,都才刚刚开始。
*
翌日他们动身赶路,没有走回长安城的那条路,而是稍稍转了一下,去了傅云笙所在的琼州。
聪明如贺君忆也没有想到,他们到琼州来做什么。
直到那些刺客追至此地,不知几时就已抵达琼州的初一等人将其一举歼灭。
不过死的不全都是南楚来的刺客,还有一些琼州当地的官员,死了好几个。
傅云墨对外声称他们是被刺客杀害的,至于刺客是哪儿来的,目前还在进一步审问中,他们抓到了活口,迟早会审出的。
而事实却是,初一将那些刺客都灭了口,压根无人生还。
傅云墨如此说,不过是为了铺后路。
好几名官员都死了,百姓却都敲锣放炮的庆贺,盼望着这次朝廷安排下来的能是一位清正廉洁的好官。
傅云墨命人往长安递了折子,向景文帝回明此事,得到了处理此事的权利。
傅云笙凑在他旁边一起看景文帝的密旨,忍不住问:“诶,那几个老东西的家底都快被我捣腾空了,如今人也被你杀了,剩下那几个都是经得住考验的好官,我这任务算是超额完成了吧?我能回长安了吧?”
傅云墨提笔写信,并不理他。
傅云笙一巴掌拍在了他的信纸上,不让他再继续写:“喂!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第386章 阿离走在遇袭的路上
傅云墨缓缓的抬起头,那双眸子还是像从前那样平静无波,叫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可比被他看着,就是莫名觉得心慌。
傅云笙咽了下口水,默默收回了压在信纸上的爪子,掌心贴在自己身前无措的擦了擦,忽然没了底气:“你……你当初答应我只要我解决了琼州的问题就想办法把我弄回长安的呀……”
“嗯。”
“你没反悔?”
“没。”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长安?”傅云笙眼睛都冒光了。
“不急。”
“……”合着方才他都白废话了。
意识到跟傅云墨这个坏到根上的人根本讲不明白道理,傅云笙便气鼓鼓的去找段音离说理去了,结果发现那个更不说理。
段音离就只顾着吃。
这几日赶路她虽然也没在饮食上委屈自己,但到底没有平日里吃的舒心,是以一到了傅云笙这儿便开始敞开了吃。
傅云笙郁闷的撂下筷子,停下了帮她夹肉的动作。
“阿离……你能不能等会儿再吃,我有正经事儿和你说!”
段音离看着他,无声的眨了眨眼,像是在说“你说啊,我听着呢”。
傅云笙抬起屁股将板凳朝靠近她的方向挪了挪,讨好的同她商量:“阿离,你同傅云墨说说,让我跟你们一起长安呗。”
“不行。”
“为何?!”傅云笙顿时便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
“傅云墨同我说,像琼州这样贪官横行的地方还有一些,得借着你这臭名声将他们一窝端了才好。”
闻言,傅云笙瞬间僵住。
这叫什么?
这叫上了贼船彻底下不来了呀!
合着从一开始傅云墨就打算让他当长期劳力啊!
傅云笙气的直跺脚。
这下倒好,要是撂挑子不干吧,从今往后他就得彻底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要是想回长安呢,就得继续抱紧傅云墨的大腿,他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比如继续去下一个地方霍霍其他的贪官。
将鸡腿上的最后一丝肉剔下来,段音离一脸真挚的望着傅云笙说:“你不愿意待在这儿啊?”
“当然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何与长安比啊!”
“你也不愿意待在这,说不定这儿的百姓也同样不愿意。”
“这是何意?”
“你那么会赚钱,刚好又从那些贪官手中骗到了钱,何不利用这些钱做点什么呢。
倘或你能将琼州变成第二个长安,朝野上下都看到了你的功绩,陛下自然就会召你回去了。”
“对呀。”
“嗯嗯。”段音离鼓励似的点头,跟着又吹了一堆彩虹屁,画了好大一张饼。
傅云笙被她忽悠的晕晕乎乎的,莫名其妙就主动提出要留下来治理琼州。
后来他才琢磨过味来。
琼州都变成第二个长安了,那他还非得回长安去干嘛!这不是白费劲嘛!
可惜这会儿他还没意识到。
他只当段音离给他出了个什么绝世好计策,开心的不得了,拉着段音离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琼州最好的小吃都在梧桐巷。”
“你常吃?”
“那当然,我都是叫小厮买了小吃,带着去茶馆一边听书一边吃。
我告诉你啊,这边说书的和长安城的不一样,他们两个人一起说,一逗一捧可有意思了。”
段音离心说“一逗一捧”,那不就是相声嘛。
傅云墨在忙,便没有同他们一起去。
贺君州派来的几波刺客中也曾混杂着傅城的人,都被初一他们一一消灭,是以他便没有拦着段音离不许她出去玩。
说来也巧,段音离和傅云笙出府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步非萱和贺君忆。
这位南楚的晋王殿下至今仍跟着他们。
在外人看来,是傅云墨打算抓他回长安领赏,可段音离却知道,这只是他和傅云墨布的一个假象,不日傅云墨便会对外声称他逃走了。
傅云笙不知段音离和步非萱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想当然的以为有个小姐妹跟她一起她会比较开心,于是便盛情邀请了他们。
结果不邀请还好,这一邀请便出了事。
贺君州的人还未死心!
不知是南楚那边又派来了信的增援还是从一开始,死的那些人就只是探路而已,如今的这伙人才是真正的执行者。
他们此来,不光要杀掉贺君忆,还要把步非萱给带走。
结果不知为何,最后竟连段音离也被他们一起掳走了。
对方人多,凉月他们均被拖住无法脱身。
眼瞧着段音离被其中一个蒙面人塞进了马车,傅云笙一咬牙便拨开人群也爬了上去:“诶诶诶,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开玩笑,这要是让傅云墨知道段音离被人抓走了,自己却还安然无恙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相比起傅云墨,这些刺客似乎都不那么可怕了。
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部分人牵制住护卫,另一部分人边打边退,还有几人护送马车离开。
等和凉月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之后,为首的那名刺客才发现他们这次“超额”完成任务了。
他狠狠扇了驾车的人一巴掌:“怎么他娘的绑了这么多?!”
驾车的人捂着后脑勺轻轻揉了两下,委屈巴巴的说:“那两个小娘们都跟贺君州站在一块儿,谁知道上面要的是哪个呀。”
“都特么说了是小娘们,那特么抓个男的干啥!”
“哪有男的?”
“你自己看!”为首那名刺客揪着对方的脖领子塞进马车里。
傅云笙蜷腿缩在角落里,双手扒着段音离的肩膀和他们对视,心虚的摆了摆手:“那个……不、不怪他,是我自己上来的……”
对面都无语了,心说这年头什么怪事儿都有,居然还有人主动被掳的。
为首那名刺客气的骂骂咧咧的:“他娘的,知道的是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特么春游呢!”
他们本想找个地方将傅云笙给丢下去,毕竟少带一个人马也能跑快些。
但是呢,又担心他记得路,回去将救兵带来,是以便只能将他一起带走了,倒是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取他性命。
*
却说段音离见傅云笙被吓得直哆嗦,连带着她的胳膊都跟着抖,她便伸手将他的一双大掌从自己肩膀上拿了下去。
结果下一瞬他便紧紧环住了她的手臂,一副小鸟额……鸵鸟依人的架势。
段音离觉得奇怪:“你既然这么怕,那你方才为何还要跟上来?”
“不跟上来就得回去面对傅云墨,他比刺客更可怕。”
“……”这话不无道理。
步非萱坐在他们对面,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禁面露愧色:“对不起阿离,都是我连累了你,不过你放心,既然他们是贺君州派来的人,我就有办法保护你不受到伤害。
可惜他们现在不肯相信我就是步非萱,还以为我是假冒的以此来保护你。”
段音离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之后才说:“你的确连累了我,不过若说伤害倒还不至于,真正被你伤害的人是贺君忆。”
“都是我不好。”她落寞的低下头去,随即想到什么又忙问:“不过他们真的是贺君州的人吗?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应当只是暂时受雇于他,言辞之间更像江湖人。”
“你怎么知道?”
“你见谁家的暗卫话这么多?”
“……哦。”
步非萱还欲再问,不料马车外忽然响起了刀剑相博的声音。
闻声,段音离方才搁在铃铛上的手便没动。
包括傅云笙也屏住了呼吸,一脸期待的望着车帘。
他们都以为是傅云墨的人追上来了。
混乱之中,一把利刃化开了厚重的车帘,一张凶悍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第387章 阿离丢了
段音离一把扯下腰间的铃铛掩在袖管之下,默默将手背到了身后。
转瞬间,来人将刀直接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哑声道:“璃王妃,我家主子请您过府一叙。”
看着离自己不过咫尺之距的刀尖,段音离淡淡的收回视线,起身欲同他走。
傅云笙下意识要拉住她:“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话音方落,一把剑便直奔他面门而去。
傅云笙大叫着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痛感并未传来,却仍有血腥味飘进了鼻间。
他疑惑的睁开眼睛,就见段音离的掌心被剑刃划伤,鲜血一滴滴的掉在了他的衣裳上。
他拧眉:“阿离!”
伴随着他的这声惊呼,还有一声很细微的铃铛响,只是无论马车内外都过于吵杂,众人的注意力也并不在这边,是以并未注意到。
最初将刀架在段音离脖子上的那个人说:“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抓了人赶紧走啊。”
后来的持剑的那人说:“杀他们灭口。”
“不可!我们各行其事,互不相扰,若害他们交不了差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的情况要对付璃王就很难了,别再徒生事端!”
正说着,将段音离他们三人掳来的那几名刺客意欲杀回马车这边,是以他们也不敢再浪费时间,拽过段音离上马便疾驰而去。
傅云笙灵机一动,忽然大喊:“步非萱!步非萱被他们抓走了!”
果然,将他们掳到此地的人一听这话,忙分派两人去追。
他们倒是也没完全上钩,仍留了两个人驾车把傅云笙和步非萱带去原本的目的地。
只是这次再动身时,他们将他们俩给绑了,还蒙了眼睛、堵住了耳朵,杜绝了一切他们辨识方位的可能。
不知走到了哪,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然后傅云笙被丢了下来。
茫然的站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道上,傅云笙手里拎着段音离之前偷偷塞给他的玉铃铛,惨兮兮的吹着刺骨的冷风。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在做什么?
方才他被人丢下马车之后,解绳子就花了好一会儿工夫,等他终于摘掉了眼睛上蒙的布条,那马车早已跑没影儿了,是以他无从分辨哪边才是他来时的路。
他循着车辙两边都走走看看,仍是毫无头绪。
他急着回去找傅云墨,告诉他阿离转道被别人抓走了,让他别盯着贺君州浪费时间。
可他的计划在第一步就夭折了。
正在绝望的时候,忽然感觉手上的铃铛一阵晃动,悦耳的清音伴随着呼啸的寒风传进了他的耳中。
他迟疑的将铃铛拿到面前,自言自语道:“方才危难之际,阿离将这铃铛塞给我是何意……”
正想不明白呢,那铃铛透着光,他隐约瞧见里面有个虫子似的东西在动。
他吓了一跳,“妈呀”一声就将铃铛扔了出去。
扔完他才反应过来,阿离给他这东西必然有用,说不定里面那只虫子就能带他找到回城的路。
深呼吸了几下,他鼓足勇气将铃铛捡了回来,刚拿到手上就见从里面射出了两道银丝,准确无误的缠到了他的脖子上。
傅云笙整个人顿时僵住!
他心说,果然阿离那个小毒物养的东西都是邪门的。
麒麟蛊缠他那一下似乎只是为了表达自己被扔出去的不满,并没有真的打算取傅云笙的性命,很快它便松开了他。
那条银丝越过他,射向了他的背后。
傅云笙转头去看,无意识的问了句:“往那边走?!”
说话的时候,他随之转过身去。
铃铛晃动起来,响了两声。
“呵……你这小东西莫不是成精了吧。”傅云笙将那系绳往手腕上一缠,拔腿就开始跑,一刻也不敢耽误。
他以为自己越走距离琼州城越近,殊不知,越走距离琼州越远。
麒麟蛊给他指的路不是回去找傅云墨的,毕竟它一个虫子再如何聪明也不会在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就记得路。
它给他指的,是段音离被人带走的那个方向。
因为那边有她血的味道。
*
却说段音离被掳走之后,从始至终表现的都很乖,没有丝毫反抗的打算。
她虽没有武功,但瞧着对方那些人的架势也能知道他们必定是高手。
她想仅靠毒药撂倒他们所有人并不容易。
若要行动,就得一击即中,否则只会令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是以她并没有轻举妄动,反正这会儿他们也没有弄死她的意思。
安静的坐在马车里,她掏出手帕给自己受伤的手包扎。
其实方才她是故意假借救傅云笙弄伤自己的手的。
麒麟蛊能辨别出她的血的味道。
她将麒麟蛊给傅云笙,一来是为了他们追踪到自己的位置,二来也是恐有人将它夺走。
她估摸着这些人是听命于傅城,而那老东西又似乎对蛊虫有些研究,难保见了麒麟蛊不会下手。
为防万一,她才让麒麟蛊离身。
*
再说另一边。
傅云墨得知段音离被掳走之后,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眼底骤然一沉。手中茶盏应声而裂。
“咔嚓”一声,令初一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完了,又得准备挖坑埋人了!
凉月虽护主不利,但段音离不开口,谁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包括傅云墨在内。
她垂眸:“启禀王爷,王妃被掳走之后奴婢便已通知药王谷中众人,若有王妃踪迹,即刻来报。”
傅云墨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初一觑了下他的神色,皱眉对凉月说:“药王谷才多少人啊,指望他们未免希望渺茫,你还是说说当时是何情景,看有无线索能让咱们顺藤摸瓜找到王妃的去处。”
凉月抬眸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对药王谷简直一无所知”。
小的时候小姐有一次染了风寒,病的很重,他们一个个的传信回谷里,等有些人赶回去的时候她病都已经好了。
那次之后,他们便研究出了几个信号弹。
响一声就是小姐馋了。
响两声就是小姐病了。
响三声就是小姐丢了。
她在琼州之地放了信号弹,那么只要是在琼州附近看到信号的人便会接着往下传,这样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更多人的得到消息。
谷主的那些手下败将、二爷救过的那些人、三爷在南楚的势力、四爷忽悠的那些信徒、五爷的那些戏迷、六爷的裙下之臣、七爷结交的狐朋狗友……
旁人且先不论,单说他们家六爷,用七爷的话来形容就是“姘头满天下啊”,江湖之中有武林盟主、生意场上有富可敌国的盐商、朝廷有南楚的丞相和北燕的王爷、领地上有凉族大君。
这么些人联手若是还找不出一个人来,那就真是太废物了。
傅云墨松手,本就已经裂开的茶盏掉到地上,摔的更碎。
他启唇,声音很紧:“对外称病,谢绝见客。”
初一:“是。”
“让人全程搜捕,日夜不停。”
“是。”
“你暗中回长安,不要惊动一人。”
初一愣住:“主子,那您……”
傅云墨眯了下眸子,没有回答。
傅城掳走阿离必然是让自己受制于他,是以他一定会让人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假意称病,傅城一定会识破,进而发现“他”和初一回了长安。
可实际上,他要去的是南楚!
那里才是傅城的地盘,他说话才有底气,是以傅云墨猜测对方一定会诱他前去,那他不如抢占先机,掌握主动权。
还有……
“传信给十六,把傅云苏杀了!”
第388章 阿离被囚
南楚境内。
段音离最终被带去落脚的地方,是一处清幽的别院。
他们这一路行来,初时走旱路,越往南天气越暖和,后来便换了水路,兜兜转转了许多日才来了这。
这庄院不小,其中往来仆从不计其数。
乍一看过去,与寻常大户人家无异,丝毫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目之所及,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
进院之前,段音离余光瞥见回廊那边走过几名婢女,为首之人一身素色衣裙,距离尚远,段音离只能远远瞧见一个轮廓。
一旁有别的婢女经过她身边,都要福身施上一礼、
段音离未及细看,身后之人便催促道:“快点进去!”
她回眸扫了说话之人一眼,默默将他的模样记在了心底。
收回视线,她不紧不慢的抬脚走进房中。
虽说是阶下囚吧,但段音离住的这环境委实还不错,虽不如何精致奢华,却也干净整洁。
绑她来的人退下之后,便有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甚至还规规矩矩的朝她见礼:“见过姑娘,奴婢是榴花,她是翠柳,日后姑娘若有何吩咐,唤奴婢二人就是。”
闻言,段音离看着她们两人身穿的衣裙,默默记下。
一个叫小红,一个叫小绿。
小红飞快的看了段音离一眼,说:“姑娘,您一路上风尘仆仆,不如奴婢等人伺候您梳洗一下吧。”
段音离扬眉,不置可否。
小红和小绿对视一眼,面露喜色,忙去张罗。
不多时,一切俱已齐备,屏风后升起了袅袅热气。
小红恭敬道:“姑娘,请吧。”
段音离起身去屏风后面沐浴,刚进水里,便听小红又说:“姑娘这身衣裳已经脏了,奴婢叫人拿去给您洗了,等干了再送来。”
段音离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未阻拦,让她们很顺利的拿走了她随身带的荷包之类的。
她心里很清楚,她们让她沐浴是假,趁机拿走她的银针和药才是真。
不过没关系,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亲自给她送回来。
沐浴完,小红和小绿伺候她梳妆。
南楚这边不似北燕以抹额的样式来区分女子婚嫁与否,南楚的风俗是,未婚女子衣着鲜丽,腰间可缀有玉珠等物,已婚妇人是不会戴的。
小红她们没给她戴抹额,而是在她的腰封上缀了一个玉珠佩饰。
段音离并不怎么意外。
打从她们脱口而出唤她“姑娘”时,她就隐隐猜到了她们会混淆她的信息。
她原本以为她们这样做是为了隐瞒外人,殊不知却是为了隐瞒这院中之人。
收拾完毕,小红说:“姑娘闲时可在院中随意逛逛,只是切莫走出这院子,若有其他人问及您的身份,切莫相告。”
段音离垂眸,心道听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这别院里还关着别人似的。
料想自己问了对方也不会说,她便没有多费唇舌。
既然对方说了可以在这小院里随便逛,她也就没客气,当即就出了屋子,漫不经心的四下打量着。
房前屋后花草树木不少,还都长的正好,不似北燕一入冬花草便俱已枯败。
她指着那片花田问:“挺漂亮的,我能摘几朵摆在屋里吗?”
小红不疑有他,点头道:“姑娘若是喜欢,奴婢来帮您摘。”
段音离往旁边走两步给她腾地方:“每个颜色都摘几朵吧。”
小红垂首:“是。”
说话间,院外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音:“府中来了娇客我竟不知,真是失礼。”
段音离闻声看去,便见院门口处站着一名男子,年纪看起来与傅云墨相当,也生的姿质风流,仪容秀丽,只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流。
辉光艳艳,结彩纷纷,美玉明珠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小红和小绿见了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忙福了福身子朝他施礼。
可下一瞬,段音离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腰间,耳边传来了小红刻意压低的声音:“姑娘别忘了奴婢方才叮嘱您的话。”
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她的后腰。
段音离面色如常的看着那位清隽公子,略一颔首算是回应。
他身后跟着一名素衣少女,正是段音离来时瞧见的那个人。
那会儿距离尚远没能看清她的样貌,此刻倒是瞧的真切。
鬅松云髻,插一枝青玉簪儿,粉面低垂,细细香肌消玉雪,眉宇之间拢着一抹清寒,似天山雪莲,让人难以接近。
只一眼,段音离便收回了目光。
门外之人走了进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敢问姑娘芳名?与家父是何关系?”
段音离一脸平静道:“女子闺名不便相告,你唤我阿离就是。”
“阿离?!”对方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个名字很惊讶,眸中噙着丝丝笑意:“这倒是巧了,我也叫阿黎,不过是黎明的黎。”
顿了下,他又问:“姑娘是哪个字?”
“离别的离。”
“阿离……”他默默念了一遍,随即拱手道:“幸会,在下黎云赋,在南阳城中做点小买卖,这一处是我的私宅。”
“黎公子?”
“不必如此客气,你若不嫌弃,便也唤我阿黎就是。”
段音离眸光微动,不禁细细打量对方的样貌。
别说,在假设他是皇后亲生儿子的基础上再去搜寻二人的相似之处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像。
“阿离,你还没说你与我父亲是如何相识的?”
“嗯……”段音离抿唇沉吟了一下,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我跟你爹是不打不相识:“我家道中落,受人欺辱,幸的令尊相救。”
“这样啊。”黎云赋似乎松了口气:“那你安心住下便是,在这没人敢欺负你。”
段音离假笑了一下,心道你要不再走近瞧瞧你家婢女干啥呢,就差一刀捅死我了。
许是因着两人名字相同,黎云赋待段音离很是亲近,大有继续跟她聊下去的打算,不过被他身后的婢女给制止了。
“公子,今日的账还未清呢。”
黎云赋这才恍然:“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日后得闲请你过去叙话。”
段音离点头:“好。”
黎云赋走后,小红才收回抵在段音离腰间的匕首,还装模作样的说:“方才多有得罪。”
段音离没理她,径自回屋。
她有些怀疑,黎云赋是当真不知傅城干的那些事,还是他知道却故意在自己面前假装,可这装的貌似没什么好处吧。
连小红和小绿这两个婢女都在防着他,竟不像一伙人似的。
话说,若他们父子二人之间早已没了信任,那何苦要将自己关在这呢?另寻一处关着她不是更好?
段音离又哪里知道,傅城倒是想把她关在别的地方,可他也得有啊!
自打云隐寺的那名小沙弥被抓住以后,他的落脚点便接二连三的被袭击,如今实在是没了可靠的地方。
既想不惊动何人的关住她、又想防住傅云墨的人来营救,那就只有黎云赋这里才可以。
但是呢,傅城做的许多事黎云赋都不知道,是以小红和小绿她们才不敢暴露段音离的真实身份,就怕黎云赋知道了又不定得怎么闹呢。
*
夜里段音离休息,临睡前她看到小红点了熏香。
小姑娘挺会捡好的听唠,说恐她舟车劳顿睡的不好,点一些安神香能睡的安稳些。
段音离没拆穿她,默默的看着她演。
这会儿她撂着帐子躺在榻上,整个房中都静谧无声,但她知道,小红就在外间守着呢。
她悄无声息的从枕头下面摸出白日里戴的耳饰,旋开了上面缀着的一颗珠子。
第389章 傅城现身
那珠子是空的,里面装着几颗很小的小药丸。
有黑的,有白的,还有土色的。
她拿出一颗白色的在指间碾碎,随即掀开帐子的一角轻声唤道:“小红。”
外间很快就有了动静。
小红走了进来,迟疑的问:“姑娘在唤奴婢?”
“对呀。”
“……可是奴婢不叫小红,奴婢叫榴花。”
“好的,小红。”
在心里叹了口气,小红认命道:“姑娘唤奴婢有何事?”
“我口渴了,你倒杯水给我。”
“是,您稍等。”小红说着,走到外间去给她倒水。
回来将茶杯递给段音离,她接过却没有立刻喝,指腹轻轻摩擦着杯壁,忽然来了句:“你该不会在水里给我下毒吧?”
小红一怔:“姑娘您说什么呢,这怎么会呢。”
“白日里我才见了你们家公子,他似乎对我印象还不错,你们担心我日后会向他求助,是以要确定我一定会听你们的话,便寻机下毒控制我。
可我这人怕死极了,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配合,是以不必费心给我下毒。”
“姑娘多虑了。”
“那你喝一口我看看。”段音离说着,将茶杯塞回了小红手里。
小红当然不会乖乖照做。
见状,段音离失笑:“怎么?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也会给你下毒?”
小红的确是有这个担忧。
接到吩咐来看管段音离之前,小红便知道她医术了得,是以白日里才会和小绿一唱一和的拿走了她的随身之物。
上面有交待,一样要仔细伺候她,不能让她出半点差错。
否则的话,她们也不必对一个阶下囚这般客气。
而段音离显然是看出了这一点,是以才反客为主。
她轻松道:“且不说我的东西都被你们拿走了,即便我有办法给你下毒,这里到处都是你们的人,我又不会武功,放倒一个你根本没什么用啊。”
小红一琢磨也是啊,于是便抬手准备喝给她看。
结果中途却被段音离给拦住了。
小红愣住:“诶?”
“不必了,我信你便是。”说完,她拿过茶杯一饮而尽。
将茶杯递回给小红,段音离又道:“这水略有些热,你再帮我倒一杯晾着,若过会儿我还没睡着可能还要喝。”
“是。”
小红拿着茶杯走到外间,将水杯填满。
她就坐在桌边,静静的盯着里间,一旁杯中的热水散着袅袅的气。
段音离一直没再要水喝,像是已经睡着了。
小红估摸着大抵是那安神香起了作用,心头便隐隐放松,不多时也打起了瞌睡。
而就在她倒在桌上不久,一道黑影便自窗户中一跃而进。
来人目标明确,直奔里间。
段音离不知是听到了动静还是有所觉察,悄然撩起帐幔,果然见有人站在她的榻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跟在黎云赋身边的那名素衣女子。
玄月!
“小姐,您不是丢了吗?就丢到这儿来啦?!”玄月坐在榻边,只用气音问她:“白日里见到您,奴婢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呢。”
“我是被傅城抓来的。”
“傅城……是何人?”
“你不知道?!”
玄月想了想,恍然道:“就是他们口中的傅爷?”
“对。”
“他抓您做什么?”
“你跟黎云赋身边,竟不知傅城在谋划什么吗?”
玄月摇头:“奴婢只负责照料公子,以此来赚银子,旁的事情并不理会。”
当年为了赚钱养小姐,她离开药王谷出去谋差事。
一开始是跟着三爷当杀手的。
有一次接了一单要去杀黎云赋,结果到了那之后黎云赋二话不说砸了更多的钱,他还告诉她说若她能反过来帮他把雇主杀了,他还会给她更多的银子。
于是她就果断反水了。
后来她发现,要杀黎云赋的人不少,她与其累死累活的在外面趴活,不如就跟着他帮他解决敌人,这样方便不说,赚的银子也多。
就这样到了如今。
算起来,也有两年光景了。
听玄月说起她的经历,段音离若有所思:“也就是说,黎云赋只负责经营生意,旁的一概不管?”
玄月点头:“奴婢与他几乎形影不离,他又没有武功傍身,若有何举动绝逃不过奴婢的眼睛。”
“这倒是有意思……”
段音离原本以为,傅城掳走了景文帝和皇后的亲生儿子,必会对他进行十分扭曲病态的教导,争取让他长大以后变的六亲不认,弑父杀兄。
结果这黎云赋事事都不沾手,委实让人想不通。
玄月在一旁提醒道:“小姐,奴婢曾听黎云赋说起,他儿时傅城待他还很亲近的,可越大就越不爱理他。”
“哦?怎么个亲近法?”
“据他说,是亲自教导他做人的道理,虽然那些观点基本上都毫无道理可言。
因此黎云赋总不听他的话,后来傅城就不怎么管他了,二人见面都很少。
奴婢跟在公子身边这么久,也就只见过傅城一两次,不过他好像易容了,相貌平平,和公子半点相像之处也没有。”
“你观黎云赋为人如何?”
“嗯……”玄月点了点下巴,斟酌道:“奴婢记得您从前给我们讲故事,提到过一个‘傻白甜’的词,跟黎云赋很像。”
“……”哦吼,她好像明白傅城放弃黎云赋的原因了。
那边玄月还在说:“倒也不是说他真的傻,但多少沾点天真。
旁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为此做生意没少赔钱。
自己没有赚钱的能力吧,偏偏还爱花钱,奴婢费心费力帮他赚的银子都快被他给败霍光了。
平日里发起善心来,恨不得都给树下的蚂蚁搭个金窝,蠢的都没处听去。”
“听起来是不怎么聪明。”
“嗯。”
“可这么一个愚钝纯良的人,当初怎么会在临死之际想出那么个主意来策反你呢?”
“所以奴婢就觉得,他不是真傻,而是大智若愚。”
“有点意思。”
玄月往外间扫了一眼,问:“小姐,奴婢几时救您出去?”
“不急,你先给凉月他们传个信儿,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既被抓来一回,不能连傅城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走。”
“是。”
“日后若有何事,一定要保护好黎云赋。”
“为何?”
“他多半不是傅城的孩子,而是北燕陛下和皇后所生。”
“这……”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给你解释,眼下你只须记得这一点便是。”
“奴婢明白了。”
简单了解了彼此的情况之后,玄月便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段音离躺回榻上,搂着软软的被子不禁想起了小娇娇。
唉……忽然觉得被他挤着睡的日子很幸福。
*
段音离在黎云赋的别院中待了两日,期间傅城一直没有现身。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
他终于来了。
段音离只消看一眼便知道,他易了容。
那张脸并不难看,但毫不起眼,丢到人堆里便会消失其中,让人再难捕捉到。
他们坐在亭中,一侧的珠帘后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本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却随着傅城的开口而变了些味道。
“阿离啊。”他语气熟稔,轻松道:“你可想知道你亲生爹娘的下落吗?”
这话一出,段音离搭在桌案上的手便不禁一顿。
傅城得意的勾唇:“我暗中观察你许久,可是相当满意你这个小女娃,可惜你识人不明跟了傅云墨,不过没关系,及时回头还来得及。
只要你跟了我儿,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爹娘的下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390章 傅城质疑人生
段音离转头看向他,眸中波澜不兴:“我的亲生爹娘?你知道他们的下落?还肯告诉我?”
“只要你弃暗投明,我必尽数告知。”
“弃暗投明是指……”
“离开傅云墨,同我儿子再结良缘。”
“你的儿子是指这别院中的黎云赋,还是远在长安的傅云苏啊?”
闻言,傅城一怔,眸中是来不及掩饰的疑惑,没有惊讶。
见状,段音离清波流转的一双眸子微微眯起,从进门开始便搭在桌上的手忽然翻转,一把粉末直冲傅城的面门而去。
他抬手欲挡,可也只是挡住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落到了他脸上。
“这是什么?!”他猛地惊跳起。
可话音未落,人便突然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段音离随即抬眸,视线落到了珠帘后面。
她知道那后面有人,想来应当是真正的傅城。
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假冒的。
若是真的,不可能在得知自己已知傅云苏身世的情况下只有疑惑没有震惊。
那从那日和玄月聊过之后,段音离就一直在琢磨,傅城每次示人的样貌总是平平无奇,试图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乍一听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了易容,可除了易容她还想到了一种更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是替身呢?
就像他在南楚北燕到处留有落脚地一样,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真正的藏身之所,他们所见到的傅城也都不是真的。
正想着,果然见一道身影自珠帘后走了出来。
来人年纪与景文帝相当,眉宇间也有稍许相似,虽已不再年少,但那张脸仍可称之为俊美不凡。
段音离想,这倒是有了几分傅家人的样子。
傅城负手而出,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那人,径自走到了段音离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一抹红裙,一头乌发,与往日无甚区别。
若非要找,那就是她腰间的佩饰都不见了,倒是髻上,多了两朵不知名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傅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望向段音离的眼中甚至还带着丝丝笑意:“哈哈……好啊好啊,不愧是我挑中的人,聪明机敏,下手狠辣。”
他指的是段音离一言不合就弄死替身的事。
段音离朝他走近了一步,似乎想仔细瞧瞧他那张脸,记住他的样子。
傅城早已见识过她的胆量了,这会儿对于她的这个行为也不惊讶,只意味不明的说:“连云苏的身世你都清楚,知道的还挺多。”
段音离扬眉:“连我亲生爹娘是谁你都说的出来,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
“我也是近来才有了些头绪。”提及此事,傅城的语气有些得意:“你离了傅云墨,跟了我儿子,日后一样保你做个太子妃,将来还会是皇后。
对了,这一路从凉族回北燕你们没少遭到刺杀吧,可你仔细回忆回忆,那些刺客有几个是奔着你去的?”
段音离眸光微动。
的确,那些人的目标似乎只有傅云墨,而非打算杀了她。
可那又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感激你的不杀之恩吗?”
“这倒不必。”
“那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毕竟我如今还好端端的站在这,不是你大发慈悲,而是你招揽的那些爪牙皆是无能之辈,根本奈何不了我跟傅云墨。
就拿那个小白兄弟来讲吧,为了听故事就把你给卖了,这么一盘散沙攥在手里,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你!”
“十几年前你斗不过当今陛下,十几年后你依然斗不过他儿子……哦,不对,你连他儿媳妇都斗不过。”说到这,段音离忽然笑了。
真真切切的嘲笑,一点面子都不给留的那种。
傅城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景文帝。
如今段音离不光提了,还拿他和景文帝对比,还让他比输了,这他哪能忍啊。
他欲给段音离一些厉害瞧瞧,结果还没等吩咐人进来把她拉出去,就听她慢悠悠的说:“你要折磨我的话,我劝你慎重,我要是你不小心死了瘫了,你儿子就没救了。”
傅城眸光一凛:“你这话是何意?”
“唉……看来不该把你在北燕所有的窝点都给断了,如今接收消息也太难了。
你还不知道吗?傅云苏出事儿了,命悬一线,只有我能救他。”
她甜甜的笑着,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气人,末了又朝傅城“嘻嘻”了两声,成功让傅城的脸变绿了。
他的后槽牙咬的“咯吱吱”直响:“一派胡言!你一直被关在这里,如何能得知长安的事情!”
“不能得知我还不会猜吗?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蠢啊!”
“臭丫头,你!”
“你大费周章的将我掳来,应当不只是想招降我吧,你还想引傅云墨来此。
你能想到利用我来牵制他,难道他就想不到利用傅云苏来牵制你吗?
他一时半刻找不到我,自然要先寻个法子确保我的安全,没什么比我攥着傅云苏的性命更让人心安的了,不是吗?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夫妻与父子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就像方才,我也有瞬间的动摇要不要跟你们一起混,毕竟夫君这种存在,没了一个还可以有下一个,可儿子就不一样了。”
段音离这一番话,险些说的傅城质疑人生。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原本设想的走向应当是段音离追着他询问她亲生爹娘的下落,然后他再以此来要挟她为他办事。
可这会儿怎么就变成她手握他儿子的性命来要求他了?
段音离见他不说话,也不催促,就乖乖巧巧的站在他面前,似乎巴不得这么跟他耗下去。
傅城没了方才的气定神闲:“臭丫头,你别得意!天下医者何其多……”
“天下医者何其多,可之前傅云苏的病就是我治好的。
而且傅云墨既要保我,自然要择一个只有我能解的毒,难不成就只拿点迷药哄傅云苏睡一觉吗?”
傅城恶狠狠的瞪着她,半晌之后,怒声道:“来人!速速命人探知北燕端王是何情况!”
下人领命,很快离去。
傅城转而看向段音离,眸光晦涩不明。
段音离不躲不闪的同他对视,偏要戳他心窝子:“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大费周章的抓我来简直就是在自找麻烦?
如今觉得我是一块烫手山芋,一直留在手里肯定是不行的,可就这么放我走去救傅云苏,你又觉得不甘心,为难了吧?”
傅城咬牙,气的忿忿的。
正觉得心底翻涌的怒火腾腾往上冒,几乎就要压不住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打斗之声。
婢女的声音随之响起:“傅爷!大事不好了,咱们院子被官兵给围起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人砸在了门板上,连同几扇木门一起“砰”地飞进了屋里。
门外,是傅云墨和药王谷的几位师父。
“阿离!”
见状,傅城当机立断将手伸向旁边,想抓段音离当人质,结果抓了个空。
他错愕的看去,就见段音离已经躲到了傅云墨身后,扒着他的胳膊歪头看着他,脸上挂着的那抹笑容乖巧的近乎挑衅。
这就不得不说段姑娘从前看的那些电视剧都不是白看的了。
她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肯定是傅云墨来了,估摸着待会儿他们杀进来傅城肯定要拿自己当人质,是以刚一听到动静她就不着痕迹的往门边挪。
而随着门板飞进来,她假借躲开的动作彻底贴在了门边的墙上,以至于傅云墨他们才一露面,她就“呲溜”一下猫到了他的身后,被几位师父团团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