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梅乾受雇于傅城
“对呀。”
“连其他事都不肯做,那又怎么肯愿意为了对方生小娃娃呢?”
“这倒是……”
她一时太激动,脑洞大到关不上了。
缓了缓,段音离一边思考一边说:“我给孟阳传个信,让他留意一下南风馆内的人,看是谁收了那只信鸽好叫他盯着。”
傅云墨虽未见过孟阳,但他对这位帮慕香经营南风馆的人早有耳闻。
据说“后庭花”这个招牌就是他起的。
想到什么,他忽然问段音离;“孟阳……是代表一月的意思吗?”
他记得孟阳是一月的别称。
“对呀。”段音离点头,兴致勃勃的对他说:“当年几位师父往药王谷捡孩子的时候曾分了批次,分别以‘风花雪月’四个字为名。
像孟阳和凉月他们都是同一年被带回去的,在他们之上还有别人。”
“还有?”
“当然啊,月是以十二月为名,一共有十二个人。
风是以四季之风为名,共有四个人。
雪就少了点了,只有两个人。”
“那花呢?”
“花字辈那一年捡回来的都是男孩子,不好叫牡丹芙蓉什么的,是以便暂时空下来了,结果就一直没有填补上。
但空了一辈七师父不开心,于是给雪字辈的一个人起名叫六花。
六花也是雪的别称之一嘛,七师父说雪花也是花,这样一来便算是齐全了。”
傅云墨听后沉默了片刻才说:“七师父……很有想法啊。”
“嗯,大师父常说,孟阳就是被他和六师父联手带坏的。”
提及孟阳,段音离便又不禁想起方才那纸条上的话。
想了想,她说:“你放心,即便孟阳参与了此事,我也有办法让他弃暗投明。”
傅云墨依旧是那句话:“我相信阿离的家人。”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他们。”
“这……”
“他们为了赚银子养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若说傅城付给孟阳钱,然后让他帮忙收集点情报、传递点消息,段音离毫不怀疑他一定会答应的。
他们药王谷的人都不拿钱当钱,当命。
傅云墨听后只是笑:“那样也好,至少说明阿离有很多人疼。”
“因为他们是好人。”说完又觉得这话主观意识太强,又补充道:“对我很好的人。”
“对阿离好的人,那就是好人。”
段姑娘被他这话哄的忍不住想笑,不过想到昨夜有关重生的话题还没有聊完,她便想拉着他继续讨论一下。
他说的话有哄她的成分在,她得再跟他确定一下,他到底是不是这的重生了。
结果还没开口呢,却见傅云墨神色忽然一变。
她目露探究:“怎么了?”
“有客来了。”
宫门都落了锁,深夜前来,可想而知来者不善。
傅云墨一开始以为是刺客呢,谁知来的竟真是“客”!
段音离眼睛都亮了:“七师父!”
傅云墨看着明显和上次见面时不一样的那张脸,好奇他家阿离是怎么认出来人的。
梅乾和每一次出场时一样,背上背了一个大包裹,往地上一搁他才走到自家小徒弟跟前伸手就奔着她的脸去了。
很明显,他是想像从前那样磋磨她的脸以示亲近。
傅云墨是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才没有上前阻止的。
谁知,梅乾的指尖堪堪停在了段音离的颊边,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捏上去。
他叹了口气,失落的说:“唉……我们家阿离如今是出了阁的大人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把你当小孩子揉你的脸了。”
“七师父……”
“你三师父临走之前特意叮嘱我们的,让我们在太子姑爷面前有点当长辈的样子,不能再没个正经。”
段音离心说,师父您不把这话说出来他不会知道您没正行的。
媳妇的脸没被捏,太子爷很开心,主动为梅乾斟了杯茶:“七师父,您用茶。”
“诶,好。”梅乾接过,就近坐下。
段音离挨着他坐,好奇的问他:“七师父,您怎么忽然过来了?”
梅乾喝了口茶,一只脚“砰”地一声踏在了那个大包袱上。
他得意道:“办点货,给你留点。”
闻言,段音离扫过地上那一大包,猜测道:“又是银票?”
“啊。”
“您这次去国库啦?!”
“倒霉孩子!当着太子姑爷的面儿瞎说啥!”他如今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怎么可能挑自家下手呢,他也是有职业道德的。
“那您这是……”
“有个皇商金家,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嗯。”
不止听说过,那府上的大公子还差点成为她二姐夫呢。
梅乾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豪气干云的撂下茶盏,朗声道:“他们家的一个库,让我给端了!”
段音离没说话,心里想的是金子钊实惨,媳妇被人抢了不说,家里银子还丢了。
见她神色不对,梅乾便问:“怎么?你与那金家的人认识?”
“勉强算是认识吧,那府上的大公子曾与我二姐姐定亲,不过后来婚事被康王府的小王爷给搅黄了。”
“呀,那这老金家有点惨啊。”
“是有点。”
段音离心说,本来就惨,碰上您更惨了。
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懂:“七师父,您怎么忽然就盯上金家了呢?”
“嘿,说起这事儿呀可有意思了。”梅乾眸中噙满了笑意:“为师碰上个大傻帽,他跟我说,花钱雇我去金家偷银子,偷到的银子分我一半,你说他是不是傻?
我要是能偷出来我自己全留下来不好吗,我干嘛还和他分一半啊。”
“还有这么傻的人?”
“你可说呢。”
“所以您就自己单干了?”
“那倒也没有,他的人把地形什么的都勘察好了,只是不懂得开那些锁,是以才找了我。
有他们在前面探路,倒是省了我不少工夫,我借了他的力但我不打算同他分账,所以干完这票为师准备歇歇。”
段音离心说,您是要躲躲吧。
话说对方也怪有意思的,既然有人脉探路,理应是有些本事的,江湖中人除了像她七师父这样的神偷旁人是不屑偷偷摸摸的。
既不是江湖中人,寻常匪类又没那个本事,难道是金家的竞争对手?
“七师父,您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这我还真就没太留意。”
若说是商贾人家吧,那几个手下工夫还不低。
可要说是江湖人呢,人家偷个兵器还在情理之中,偷银子就不大可能了。
“哦,对!”梅乾恍然想起了什么:“我听他手底下人叫他什么……傅爷。”
话落,傅云墨和段音离立刻对视一眼。
傅爷!
傅城!
见他们俩面色有异,梅乾也不敢大意,忙问:“怎么了?此事有何不妥吗?”
“七师父,您见过他?在哪?什么时候?”
“就前两日啊,在城外的一个破茶馆里,他易了容,瞧着样子似是要赶路。
正是因为我瞧着他要走,是以今日动手之后才准备黑吃黑。”
“这样啊……”
“你们找他?”
“七师父,您日后若见了他记得给我传个信儿,他是个大坏蛋,傅云墨之前被囚禁在天机府中那么久都是被他害的。”
“竟有这样的事儿!”梅乾懊恼的直拍大腿:“早知是他我前两日就直接把他弄死了。”
傅云墨为他添茶,倒是很平静:“即便没死在您手里,他如今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若非急于用银子,傅城也不会想出雇人偷钱的馊主意。
看来几个落脚处被毁他有些慌了,是以才病急乱投医。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他会将他逼到穷途末路,再给他致命一击。
傅云苏,就是他手上最大的一个筹码!
第362章 阿离你上辈子嫁人了吗
略坐了坐,梅乾便撤了。
他本想给段音离留一些银票,其他的扛回药王谷去,以备日后所需。
不想,他家小徒弟竟来了句:“七师父,您都留下吧。”
梅乾当场就愣住了。
他心说他们家虽然爱财,但也没掉钱眼子里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为了给她夫君花?
想到这种可能,梅乾只觉得一颗“为父”的心碎成了渣渣。
虽说银子给了徒弟就不该干涉她怎么花,但一想到她嫁了人心里便没他这个师父了,他这心里面就万分的苦涩。
不过徒弟提了要求嘛,那就不能拒绝。
于是他手一松,原本稳稳扛在背上的大包袱“咚”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单从他这个举动就能看出他内心有多绝望。
“七师父……”
梅乾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们快歇着吧。”
他强颜欢笑,拖着沉重的双腿和比双腿更沉重的心走了出去。
段音离愣愣的看着自家师父的背影,转头看向傅云墨:“七师父他好像不高兴了。”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傅云墨猜测道:“因为你朝他要银子?”
“不会的,七师父可疼我了,偷来的银子都给我花,不会对我那么小气的。”
“阿离,我的意思是,他可能误会你要银子给我花,吃醋了。”
“……哦。”
段音离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心说这误会不就大了去了嘛。
她本意是不想七师父那么辛苦的把这么一大包东西硬扛回药王谷,合计明日找两个可靠的人跟着他一起送回去。
她把自己的打算跟傅云墨说了。
他听后揉了揉她的头:“待日后将银票送回去他就会明白了。”
段音离轻轻点头。
安置好那一大包银票,傅云墨拉着他小媳妇准备歇息了,谁知小媳妇不听话,站在原地没动。
他奇怪:“阿离?”
段姑娘把手抽出来,一脸严肃:“不行,有个事我不弄清楚睡着不香。”
“什么事,你说。”
“那我说了你不能嫌我烦哦。”说完又立刻补充:“烦也只能烦一会儿,我一哄你你就要马上好的那种,可以吗?”
“可以。”傅云墨强忍着笑。
“你上辈子真的娶我了吗?”
她是这一世才穿越来的,倘或傅云墨没有骗她,那么他上一世娶的应该是原本的“段音离”。
那这辈子她是抢了别人的人生吗?
四目相对,傅云墨从段音离的眼中看到了执拗。
她似乎格外在意这件事。
按照昨晚的回答套路,傅云墨本该坚持到底就说上辈子娶了她的,可那样说的结果是他被赶去睡书房了,显然他家阿离不满意。
他不知是她看出了他在撒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光既然被拆穿了,那就别继续装了,反正真相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她的。
傅云墨走到贵妃榻便坐下,原本想将人搂进怀里,可最终却只是将她抱坐在腿上,让她得以看到他说话时的神情。
既真挚又坦荡。
“没有。”他平静的道出这两个字,眼底透出深深的遗憾:“不止没有娶到你,还不曾见过你。”
傅云墨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他小媳妇多少会跟他一样失落,谁知她却一脸激动,眸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忙问:“真哒?!”
“嗯。”
“那你有娶别人吗?”
“也没有,打了一辈子光棍儿,后宫除了宫女就是宫女,连个妃子都没有。”
虽说登基之初也有大臣提出请他选秀,不过在他接连埋了几个大臣之后就没人敢吭声了。
他毕竟是造反当的皇帝,名声早已臭的不能再臭了,也不在乎世人对他是何评价,是以较之北燕历代帝王都自在的多。
他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勉强他。
一听这话,段姑娘的关注点毫无征兆的就跑偏了。
她怔怔道:“后宫、妃子……你上辈子登基为帝啦?!”
闻言,傅云墨给了她一个“你夫君我这么厉害,当然会登基为帝”的眼神。
信息量有点大,段音离觉得自己得先消化消化。
她这几日知道的秘密有点多。
幸好她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否则随便顺嘴秃噜出一句两句的,怕是整个北燕都要变天了。
见她忽然不吭声了,傅云墨不禁有些心慌,忙补充道:“阿离,我这次绝没有骗你,我上辈子真的没有娶任何人。”
“嗯。”
“那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怎么不说话?”
“……突然知道的有点多,我消化消化。”
“那你先消化着,我也问你两个问题。”
段音离一脸乖巧的望着他,等着他问。
傅云墨环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摩擦着她的腰封,想了想才缓缓启唇道:“阿离,你怎么会想到我重生了呢?而且还那么坚信?”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得到我确切的答案之后非但不怕还表现的那么淡定?”
“怕?我为何要怕?”再怎么样他也是她的小娇娇啊。
“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吗?不会认为是我疯了吗?”
“傅云墨,若是我说,我也活了两辈子了,你信吗?”
“不信。”
“为何?”段姑娘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太子爷很理智的分析给她听:“我上辈子压根就没见过你,段家也从不曾出现过你这号人物,如此,你是在哪活的那一辈子?”
“就在……我给九公主讲的那片桃花源。”
“什么?”
“我上辈子是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的,那里和这里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一开始我以为的不一样,是生存环境的不同、秩序法则的异处那些,可后来就觉得,这里和那里的不一样是因为这里有你、有唔……”
后面还有啥,傅云墨没让段音离说完就把人给吻住了。
这会儿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别人。
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里和阿离口中的那里唯一的不同就是那里没有他。
只有他。
段音离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问什么答什么,半点没有隐瞒。
当然了,即使没被勾引,她也不会有所隐瞒的。
从前不说,是真的无从讲起,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说与不说都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和生活。
但如今既然谈及了,她也不能扒了人家的马甲之后却还紧捂着自己的,于是便仔细交待,颇有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
她认真给他科普:“在我们那里,有许许多多以你这种情况进行创作的话本子,大部分被称为‘重生复仇爽文’,但像你这种反派重生的倒是不多见。”
“……竟能有如此的奇思妙想?”
“嗯嗯。”
“那你呢?可有以你这种情况进行创作的话本子吗?”
“有啊。”
“叫什么?”
“穿越文。”
“穿越……这个词用的妙。”
后来,傅云墨又问了许多。
段音离给傅汐婼讲的那个天马行空的故事他知道一些,可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他小媳妇瞎编的,哪里想到居然真的存在,是以如今再听那感觉就很不一样了。
说到激动的时候,段音离还给他大致画了一下有些东西的式样。
比如说飞机啊、电视啊之类的。
傅云墨也知道了原来她之前在梦中呓语的“爸爸妈妈”其实就是他们口中的爹娘。
“好了,今日太晚了,咱们还是歇息吧,你若是喜欢听,我日后经常给你讲。”
段音离说着就欲起身,却被傅云墨又给摁了回来。
他掐着她的腰,止住了她的动作:“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阿离,你上一辈子可嫁人了吗?”
第363章 阿离的生母
乍一听到傅云墨的话,段音离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见他还紧张兮兮的等着她的回答,她心说这大半夜的就没逗他了,万一把人逗急了把她抱起来往榻上扔可怎么办。
于是她十分乖觉道:“我没嫁过人。”
“那可曾有心仪之人吗?”
“也没有。”
“嗯。”太子爷这下满意了。
一把抱起小媳妇往榻边走,毫无意外的压了上去。
段姑娘心说她明明没刻意逗他怎么最终还是落到被他压在榻上的地步了呢?
大概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是用“放”的而不是“扔”的。
是此秋夜风清月明,残妆晓镜,环钗漫篸绿丝丛,
须臾烛射燕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这一晚迷迷糊糊的入睡前,段音离听到傅云墨覆在她耳边柔声说了一句话:“阿离,即便上一世我们没能相遇,但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你于彼世为我而来。
我于此世为你重生。
夙世因缘,料应如是。
*
却说另一边,梅乾回到药王谷之后,竟意外发现白骨也回来了。
如今正是秋日,药王谷中的丹桂都已经开了。
桂树之外,周围山石堆成一道松岭,四面接连俱是青松翠柏,独独将药王谷团团围在居中,秋风送香,极其清雅。
在一棵丹桂之下,白骨坐在轮椅上,正微仰着头思考着什么。
梅乾走过去,问:“我说,你怎么也回来了?”
白骨闻声掀了掀眼皮,不大愿意搭理他的样子:“你不是也回来了嘛。”
“我回来是有事,你回来干嘛?”
“就只能你有事啊?”
“嘿!”梅乾一见白骨这死德性,拳头便攥的“咯吱吱”直响:“谁吃你黄豆还你黑豆啦?摆脸子给谁看呢?”
“你啊。”
“……”
梅乾气的转身要走,却又被白骨叫住。
这次换他没好气了:“干啥?”
“你是打阿离那回来的?”
“啊。”
“她如何?”
“挺好哒。”说着,梅乾忽然朝白骨走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老二,你不对劲儿啊。”
他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再是互相看不上也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是以梅乾很快就发现了白骨情绪有异。
白骨也没隐瞒,只说了句;“等老三回来再说吧。”
闻言,梅乾讶然:“老三?!他不是去南楚了吗?你把他叫回来啦?”
“嗯。”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若非要紧的大事儿,不可能特意把老三千里迢迢的折腾回来。
说来也巧,梅乾这边正问着呢,便见从不远处走来一人。
一身黑衣,脸戴面具。
不是段音离的三师父幽冥又是何人!
梅乾扬眉:“呦,这真是说的早不如说的巧啊,刚提到你人就回来了。”
幽冥话不多,只看着白骨,言简意赅的问道:“何事?”
“大哥在屋里呢,进去说。”
说完,白骨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屋里走。
梅乾在后面瞧着,眸中难得没了笑意。
能让老二这么懒的人自己站起来走路,可见事情有多严重。
他料想必是有关阿离。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几人在屋中坐定,白骨只沉默一瞬便启唇道:“我怀疑……阿离恐不是段家的孩子。”
话落,几道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梅乾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什么?!”
残空皱眉:“怎么说?”
“那日段府的二姑娘成亲,我去府上道喜,段峥曾与我提及阿离出生时患有心疾之症,可咱们最初捡回阿离的时候我给她搭过脉,她没有心疾。”
也就是说,阿离不是段峥口中的那个孩子。
梅乾大胆假设:“有没有可能是咱们捡到阿离的时候她好了呢?”
“绝无可能。”白骨面沉如水:“心疾,乃是不治之症。”
“那你是怎么跟段峥说的?”
“我骗他说,若要医治心疾之症很是麻烦,需要武功高强之人的内力和蛊术、医术相结合,寻常之人即便知道法子也用不上。”
“阿离知道此事吗?”
白骨摇头:“我让段峥勿在阿离面前提及。”
那日从段家离开,他便匆忙赶回了药王谷,为的就是和老大他们商量此事,看要如何处理。
阿离既不是段家的孩子,那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实情。
若说,她势必要难过。
可若是不说,那她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爹娘了。
这件事情,白骨他们几人只考虑了段音离的想法,至于段家人,他们并没有考虑进去。
说白了,像他们这样的恶人只能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好,多了是万万不能的,是以他们只想让段音离过的安乐,为此继续瞒着段家的事他们做的出来。
反正遭报应也是报应他们,他们家阿离过的好就行。
白骨:“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此事该不该告诉阿离?”
话落,房中一片死寂。
梅乾突然发问:“不对呀,阿离若不是段峥的女儿,那他们怎么长的那么像?”
残空也为此感到奇怪。
白骨也只是摇头:“他二人为何生的相像这我不知,但我确定的是以心疾来断定此事绝无差错,至于样貌,这天下相似之人并不在少数,许是巧合吧。”
“长的那么像,那也有点太巧了吧。”梅乾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时,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幽冥忽然开口道:“老二所言不假。”
“老三,你知道什么?”
“此前一次我去南楚,偶尔听得有人在暗中调查十五年前的一个婴儿的走向,据说是在边境一带遗失的。”
“边境?!”
“我们当年捡到阿离时,便是在江夏附近。
可江夏并不是凉州到长安城的必经之路,阿离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
“许是……被人牙子带过去的。”
“段家是五月初三将阿离丢在了琼州,我们是五月初七在江夏捡到了阿离,满打满算也只有五日工夫,琼州距离江夏千里之遥,又没有水路可走,人牙子除非飞过去。”
这下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其实这当中的岔头早就存在,只是之前一直无人注意罢了。
幽冥将段音离从小带到大,几次从梦中听到她呓语说什么“不要丢下她”,是以他知道她心里一直装着被爹娘抛弃的心事,是以从不曾提给她过生辰什么的,只每年五月初七那日给她做各种口味的鸡腿吃。
而段家这边呢,因为好不容易寻回了女儿,一开始自然也想不起来那么多,等后来想起自家闺女生辰要到了时,又恐勾起她这一十五年在外漂泊的日子不免心酸,是以想想便作罢。
关于从前,他们鲜少提及。
段峥和江氏原本是打算等他们一家三口多熟悉熟悉,言辞间不必那么小心翼翼时,再在第二年热热闹闹的给段音离过个生辰。
谁知,没等到第二年闺女便出阁了。
至此,了解整件事情全貌的人就只有幽冥。
当然,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中间得知了段家丢失女儿的日子之后,他心里起了疑,便重回江夏之地调查,这才发现了更多的端倪。
白骨毕竟聪明,听了他的话再回想他这段时日总是往南楚跑便品出了不对劲。
要知道,以往他是最不愿意踏足那里的。
白骨若有所思的问:“老三,你是不是还查到了什么?”
若一无所获,他方才不会信誓旦旦的说那些,又左一次右一次的往南楚那边跑。
除非有何发现。
幽冥垂眸,声音清冽:“若我所料不错,阿离的生母应该就在南楚!”
第364章 咱家阿离的命苦啊
这个答案,残空和白骨他们并不意外。
幽冥这么频繁的往南楚跑,想也知道是和阿离的身世有关。
不过依照他们对幽冥的了解,他查到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些。
白骨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的尚不确定,正在核实中。”这话的意思就是,他的确还查到了别的。
“核实?”
“嗯。”
再多的,幽冥就不肯说了。
白骨他们深知他的性子,知道也问不出来了,索性作罢。
眼下最要紧的是,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告诉段音离。
残空愁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梅乾眸中一片郁结之色,也不复往日的嬉皮笑脸:“如今可怎么办?”
白骨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阿离?”
说着,他们下意识转头看向残空,等他拿个主意。
结果残空一直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幽冥开了口:“这事儿不能瞒,阿离她有权利知道,我们可以为她好却不能替她做决定。”
他之前选择暂时隐瞒,原本是打算等彻底查清阿离亲生爹娘的身份再告诉她。
可没想到段峥那边先发现了端倪。
虽说已经被白骨糊弄过去了,但这种情况有一便会有二,他们也不能一直跟在段峥身边盯着他。
不如先行坦白。
“那……你去对阿离说?”梅乾一脸抗拒:“反正我不去啊。”
他可见不得他家阿离伤心难过的样子。
幽冥思忖片刻,缓声道:“先告诉傅云墨。”
梅乾不解:“告诉他有什么用?”
“他是阿离的夫君,今后要照顾她一辈子的,此事合该要让他知道。
他们是夫妻,我们不能替阿离做决定,但他可以。”
“那段家那边呢?”
“也要向段峥言明这个情况,若他们家因此不认阿离了咱们也好尽早想对策,免得日后事情闹开打阿离一个措手不及。”
话落,幽冥看向残空,无声询问他的意见。
他们几个在有关段音离的问题上向来如此。
幽冥永远是最理性的那个。
他提出大致的方案,最终由残空决定做或者是不做。
没想到听完幽冥的话,残空这位素来令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大恶人居然抹起了眼泪儿:“唉……咱家阿离的命苦啊……”
提及这个话茬儿,残空越哭越伤心。
在他的认知里,像他们家阿离那么好的孩子就该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可这身世怎么就那么坎坷!
好不容易认回了段家,那户人家也不错,谁知竟不是亲生的。
残空哭的其他几人心里也不好受,最终便不欢而散。
幽冥还要继续去南楚调查段音离的身世,是以便没在药王谷久留,很快便动身离开了。
再次去南楚之前,他转道去了一趟长安城,私下里约见了傅云墨,并没有告诉段音离。
二人约在了醉霄楼见面。
傅云墨得到消息时便猜到幽冥必是有很要紧的事要与自己说,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说的居然是阿离的身世。
“阿离竟不是段家的孩子?!”
幽冥语气坚定:“不是。”
闻言,傅云墨不禁想起了前两日他和段音离的对话。
他记忆中,上辈子的确不曾有她的存在,段家丢失的那个女儿压根就没找回来过。
也就是说,他家阿离当真是只存在于这一世,这也从侧面说明,她的生父生母的生命轨迹必然也与前世有着截然不同的发展方向,这样才能解释她的存在。
若顺着这个思路想的话,那他可以先对比一下前世今生命数相差比较大的人,然后调查对方的身世。
还有段峥和阿离过于相像的长相,他觉得也不能轻易忽略。
事情说完,幽冥望着傅云墨道:“此事你要现在就告诉阿离吗?”
傅云墨摇头:“先看段家那边的意思。”
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决定了他要不要立刻就向阿离道明真相。
考虑到江氏是个女子恐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是以傅云墨并没有贸然登门将此事公之于众,而是私下里见了段峥。
值得一提的是,白骨也在。
当日毕竟是他撒谎骗了段峥,如今既是要把话说明白,他自然得亲口解释一下才不算失礼,尽管他本是个无礼之人。
再说段峥一见傅云墨和白骨这个组合来见自己,第一反应便是自家闺女出事了,急得满头大汗。
眼下并无外人,自然是先家后国,傅云墨便亲自为段峥斟了杯茶,缓声道:“岳父稍安勿躁,阿离人好好的,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确定段音离安然无恙,段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知你们找我是为了何事?”
白骨也没犹豫,开门见山的说:“不知您可还记得贵府二小姐出嫁那日我们聊起的话题?”
段峥回忆了一下:“可是那心疾之症?”
“对。”
“白骨师父可是有别的医治之法了?!”
“……非也。”
顿了顿,白骨才一鼓作气道:“其实那日在下骗了您,我不曾为阿离治好过她的心疾之症,因为她压根就没有心疾。”
“什、什么?!”
“阿离她没有心疾,她不是你们段家丢失的那个女儿。”
话落,段峥手中的茶盏“砰”地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杯盏碎裂,茶水四溢。
他的手就那么悬在了半空中,眸中有云海在翻涌。
段峥的反应在傅云墨和白骨的意料当中。
白骨垂眸:“此事是在下的不是,只因当日事发突然恐说明之后阿离知道真相承受不住,是以才含糊其辞,还望您能见谅。”
段峥依旧没有回应。
他不知是没听进去还是听进去了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白骨被无视倒是也不恼,安静的等着。
好半晌之后,才听段峥颤抖着声音问:“阿离她……知道这件事了吗?”
傅云墨:“尚未告诉她。”
“可……找到她的亲生爹娘了吗?”
“没有。”
“那就恳请太子殿下先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段峥抹了把脸,眼眶透红:“那孩子尤其看重家人,若是没能寻到亲生爹娘又得知我们不是她的亲生爹娘,怕是要伤心的。”
话说着,段峥的眼泪便下来了。
他胡乱抹了一把,垂眸望着自己腰间挂着的段音离亲手做给他的小药包,他哑着声音道:“异姓有情非异姓,同胞无义枉同胞……兄弟尚且如此,何况父女。
不管怎样,阿离都是我女儿,只要她不嫌弃,便永远是我们段家的孩子。”
亲生与否,并不重要。
诚然,他们当日接人回府就是因为误以为段音离是他们的女儿,对她好,也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女儿,最初他们对阿离投入的那份感情的确是冲着“他们女儿”的这个身份。
不管是谁顶着这个名头来,他们都会像对阿离那样对对方好,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如今即便知道阿离不是他们亲生的,段峥却仍愿意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这就无关那个身份,而是冲着段音离这个人。
段峥的这番话说的白骨是十分的欣慰,不禁有些可惜阿离竟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这一家子倒都是好人,可怎么就没有好报,摊上丢孩子这事儿了呢。
想了想,白骨动容道:“令嫒的消息,在下一定竭尽全力让江湖中人帮忙查探。”
“如此,便多谢白骨师父了。”
即便白骨不说,段峥也是要找另一个女儿的下落的。
不是一定非要认她回来。
哪怕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她早已死了或是她与养父养母关系亲厚不愿回来,他也认了。
但他不能直接放弃不再寻她呀。
万一那孩子还在人世,又不幸的在遭受什么痛苦,光是想想他便难忍心痛。
第365章 黎公子
傅云墨回宫的时候,刚走到寝殿门口便见她从里面迎了出来,显然是在等他。
他忙整理好情绪,免得被她瞧出什么端倪。
段音离高高的举起手里的东西,献宝似的给他看:“锵锵——”
她常说这种傅云墨闻所未闻的词汇,次数多了,他倒是也能根据当时的情景总结出那词语背后代表的含义。
类似重要人物登场前的乐舞声。
段音离手里拿的,是许久之前她就开始削的桃木剑。
还有一个小棒槌。
两个东西由红绳系着绑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那味道果然如她说的那般清新。
“做好啦。”段音离晃了晃手里的杰作:“你低头,我帮你戴上。”
傅云墨依言低头。
她踮起脚尖帮他戴到颈间,想退后两步打量打量,不妨被他环住他,一把扣进了怀里。
她微微一怔:“怎么了?”
傅云墨只是摇头,不说话。
段音离将一双小手搁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是的话你告诉我,我来帮你欺负回去。”
“阿离……”
“嗯?”
“有你真好。”
“嗯。”
“那你呢?觉得有我好吗?”
“好啊。”
傅云墨似乎满意了,就着这个相拥的动作将人抱起走了进去。
段音离感觉到了他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但他没有明说她便也没再继续追问。
在他怀里坐了一会儿,她想说点什么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于是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傅云墨看着她,眸中有恰到好处的疑惑。
“我原本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离别的离,直到后来拾月和我说,大师父他当日给我起的名字其实是梨花的梨。”
“哦?”
“更离奇的是,我每个师父以为的那个字都不一样。”
“都有什么?”
“二师父以为的是蓠草的蓠。
三师父的厘是……”
话至此处,段姑娘的声音不禁一顿。
诶,当日三师父说的那个文绉绉的词是什么来着?
傅云墨眸中噙着一抹宠溺的笑,问:“厘尔圭瓒的厘?”
闻言,段音离眸光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
“还有呢?”
“四师父一直说的呢,是黎明的黎。
五师父说的是黄鹂鸟的鹂。
还有六师父,她说的是狐狸的狸。
七师父说的是淋漓的漓。”
顿了下,她又补充道:“还有爹爹和娘亲,他们原本给我起的名字是琉璃的璃,也很好听是不是?”
傅云墨垂下眼睫,挡住了眸中的一抹异色:“……嗯。”
他忽然抱她很紧,声音却十分温柔:“阿离。”
“嗯?”
“其实离别的离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合她有关的,就都是好的。
“怎么说?”
“这个离,应该是指我们的相遇。
就像现在这样,你嫁给我,离开师父和家人与我一起,这才是这个字该有的意义。”
段音离一时听愣了。
她从未想过,一个原本带着些许悲情色彩的字在他眼中竟是这样的温情脉脉。
果然,有文化的人看的想的和她这种文盲就是不一样。
段音离倾身抱住他,音色含笑:“我喜欢这个解释。”
这个说法,仿佛让她蒙了灰的前世都有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
不日,段朗要动身去军营,段音离回娘家去给他践行。
傅云墨陪她一起回去的。
段峥对段音离的态度一如往昔,看不出丝毫异样。
被蒙在鼓里的段家人就更是了。
送走段朗之后又过了几日,南楚那边传来了孟阳的消息。
他与傅城并无往来,只是不巧南风馆中有傅城的探子而已,如今已被他揪了出来拷问一番,得到了一个确切的信息。
傅城他的确是还有个儿子。
名字没人知道,只知所有人都称呼他为黎公子。
没人见过他的样子,只是听声音、观身形,应当是个年轻男子。
他身边常年跟着一名婢女,那女子武功深不可测,有她在,无人能近黎公子的身。
合上纸条,段音离忽然脑洞大开:“傅云墨,你说当年皇后娘娘生下的那个孩子是真的死了吗?”
“阿离要说什么?”
“有没有可能其实那孩子没死,而是被傅城给抱走了?
这样一来,既可以让那个什么所谓的黎公子和父皇还有你们自相残杀,又能在手中多一个筹码。
那黎公子自幼被他抚养长大,定然以为傅城就是他亲爹,是以肯定会效忠于他,如此,若是傅云苏这个亲生儿子有何意外,傅城还可以让黎公子这个养子顶上去。”
“我家阿离真聪明!”
“所以,你也觉得那位黎公子有可能是皇后娘娘当年生的那个孩子是不是?”
“的确有这个可能。”
“难道上辈子不是这样的吗?”
“印象里没这个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实际上有,但在他见到以前就被傅城搞死了。
今生倒是可以设法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黎公子。
*
却说另一边,十五等人原本该回长安城的,但因为孟阳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南风馆中的那名小倌馆又曝出了两个傅城在南楚揽财的地方,十五他们接到消息便赶过去了,只是到了那时早已人去楼空。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傅云墨的人都已经坑了傅城这么多次了,之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也就罢了,这么时日消息早已传了过去,他再毫无防备才奇怪呢。
十五他们回来的时候,意外带回了另一个消息。
“太子妃,您猜属下在南楚看见谁了?”
段音离兀自调药,并不追问。
十五失落的叹了口气,只能自己交待:“属下见到步非萱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段音离的动作不禁一顿:“她?!她怎么会在南楚?”
“属下也不清楚。”
“难道是贺君忆将人送过去的……”
“未必,属下见到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南楚的怀王贺君州。”
“原来如此。”
敢情她是跑到南楚去投奔故人了。
去就去吧,左右她身上的毒还没解,段音离也懒得再让人千里迢迢的去盯着她。
将制好的膏子药装进小瓷罐里封好,段音离起身准备去找傅汐婼。
这是她特意给傅汐婼制的药,每日涂抹于腿上有利于恢复。
出门之前,正好见傅云墨从书房那边过来,瞧着样子似是准备去见驾。
见他难得身着蟒袍,段音离便好奇的问了句:“这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凉族使臣前来,父皇命我周旋迎待。”
“凉族……来的人是谁?”
“皇子拓跋聿,公主拓跋敏。”
“原来是拖把呀!”段音离面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是熟稔轻快的。
傅云墨扬眉,眸光一暗:“阿离认识?”
“认识啊,拓跋聿的父亲是我六师父的老相好,我自幼便与拓跋聿相识。”还差点结了娃娃亲呢。
后来六师父听说他们凉族那边夫死嫁弟、弟死嫁子,乱的很,便没有让她跟拓跋聿结娃娃亲,带着她离开了凉族。
回过神来,段音离又觉得不对:“使臣前来,怎么还带着公主?”
“来和亲的。”傅云墨说的稀疏平常。
这是北燕与凉族一直以来示好的方式。
从前的珍妃是维护两方和平的纽带,如今的拓跋敏亦是。
凉族之地送女和亲,每年供奉一定数目的牛羊,而北燕呢,则是与其通市,让他们接触到北燕的民风习俗和知识文化。
不过这一次,拓跋聿代表凉族而来,为的可不止是送一名公主而来。
他还要带一名北燕的公主回他们凉族去!
第366章 自请去和亲
这两件事,都足够让景文帝为难的了。
首先说凉族送来的那位公主就很不好安置。
景文帝自己肯定是不会收的,他已多年不曾选秀纳妃,何况那拓跋敏的岁数都能当他女儿了,他压根没那个心思。
他不行,那就只能是几位皇子了。
几位皇子之中大部分已经娶妻或是已经定了亲,还独身的就只有二皇子睿王傅云竹、五皇子宁王傅云澜、七皇子成王傅云笙。
傅云竹尚在南楚为质。
傅云澜镇守南境未归。
傅云笙被降为郡王去了琼州。
显然,这三人都娶不了拓跋敏。
而已经成家的几个人里头呢,能给的都只有侧妃之位。
宣王和湘王他们自是不必说了,侧妃之位均是一样的。
但“太子侧妃”那就不一样了。
景文帝搁心里左思右想,没有明说,琢磨着等没人的时候同他商量商量。
勉强对如何安置拓跋敏有了些想法,景文帝又接着为送谁去凉族和亲而感到头痛。
几个公主虽有疏有近,但到底都是他的女儿,自小锦衣玉食的在宫里长大,怕是吃不得极北之地风吹日晒的苦。
但又不能不送。
凉族首领此举意在做给北燕边境的百姓看,到时候就可以对他们说“你瞧,你们公主都嫁来我们凉族了,你们还排外个什么劲儿啊”之类的话。
否则两边虽通市,也算是有来有往,但百姓大多还是疏远凉族人,活像他们是洪水猛兽似的。
景文帝近二年不停的派人去凉族,教他们学习北燕的文字和规矩,意在慢慢融合两边,真正实现兵不血刃的扩大版图。
若于此时拒绝凉族的要求,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
因此,再不忍心他也只能选择一个女儿去和亲。
当然了,不管选谁他都不会考虑九公主傅汐婼。
谁知,那位小公主倒是考虑了她自己。
听小太监禀报说九公主来了,景文帝原本很开心,可等他听完傅汐婼的来意,笑容顿时便僵在了脸上。
“小九,你说什么?!”
“儿臣说,儿臣愿意去凉族和亲,只要……只要凉族那边不嫌弃儿臣腿疾未愈。”
“胡闹!”
景文帝皱眉,显然不赞同她的话。
傅汐婼倒是神色平静,决定来之前她就把一切都想清楚了。
“父皇,儿臣不是一时冲动,更加不是在胡闹。”她声音虽软,却格外坚定:“凉族前来求亲,儿臣料想您必会为了此事为难。”
“小九啊……”
“父皇,儿臣是您的女儿,更是这北燕的公主,生来便有为您、为国排忧解难的责任。
儿臣享受了身为公主锦衣玉食的生活,那自然也就该肩负起身为公主的使命。
众姐妹之中,您最疼儿臣,没道理有好事的时候都是儿臣,如今需要出力了却换了别人去。
再一则,去往凉族和亲与去南楚不同,去南楚是为了止息干戈,去凉族却是为了促进两边更好的融合,想来儿臣的处境不会太难。”
说白了,与南楚那样势均力敌的国家和亲,和亲公主的地位注定十分尴尬。
两国之间只是暂时和平,实则暗涌不断。
南楚会防备她,北燕亦会防备她。
说句戳人心的话,嫁的时候人人都会念着她的好,但嫁过去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去凉族就不一样了。
北燕对上凉族有压倒性的胜利,是以和亲公主在凉族一定会受到优待,要克服的无非就是背井离乡和生活习惯。
傅汐婼说了很多,字字句句都在点上。
鄂清在旁边听得直抹眼泪,心说九公主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也怪不得几位公主里陛下最宠爱的就是她。
世人皆以为,景文帝宠爱傅汐婼是因为她患有腿疾,心疼她才会如此。
可只有鄂清知道,并不全是那个原因。
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九公主聪慧懂事,是个名副其实的贴心小棉袄。
这会儿景文帝因为小棉袄的一番话心都要化了。
不过他并没有被她说服:“你的孝心父皇都已经知道了,但此事无须你操心,今后切莫再提。”
该说的都说完了,傅汐婼也就没再坚持,并没有哭着喊着非要景文帝同意她去和亲。
她心里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为了不让父皇烦恼才作此决定。
他有吩咐,她立即照办。
但若他实在不肯,她也没必要非得坚持。
这话翻篇,景文帝笑问:“今日与阿离出宫去,玩的开不开心啊?”
“开心!”傅汐婼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儿臣还给您带了一些好东西回来了呢。”
说着,她拍了拍手示意小太监将食盒拎了进来:“这都是儿臣和三皇嫂一起给您买的。”
“朕瞧瞧你们都往宫里捣腾了什么。”
“锵锵!”傅汐婼从食盒里拿出了一串糖葫芦:“您尝尝。”
景文帝接过咬了一口,眸光一亮。
傅汐婼瞧着,笑容更甚:“本来想给皇后娘娘也送一份的,但又恐她得知我和三皇嫂偷偷溜出宫去,是以便没送。”
她从未出宫去玩过,就算是往年行猎她也从不跟去,总是将自己圈在宫中。
段音离知道后便有意带她出去转转。
但偷偷溜出去这事太冒失了,段姑娘是不会做的,是以她让傅云墨事先问过景文帝的意思,征得他的同意之后才把人带出去了。
不过此事不能声张,否则叫其他公主知道了到景文帝这来央求,今后谁都偷偷摸摸的溜出宫那就乱套了。
傅汐婼:“这个东西叫豆皮,三皇嫂同我说,七哥最爱吃这个,不过他们从前常买的那家不做了,这是另外一家的,味道也很不错。”
接下来,傅汐婼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的往外捣腾。
景文帝看的是既欣慰又生气。
欣慰的是闺女贴心,生气的是儿子没良心。
那几个小王八蛋成日宫里宫外来回跑,可从不见他们给他这个当老子的买点什么,倒是从他手里攥弄银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景文帝:“买了这么些东西,看来今日逛的地方不少啊。”
不过怎么去的都是卖吃的的地方呢?
傅汐婼神色激动,眸子亮亮的:“皇嫂说,日后再有机会她带我去看她和皇兄许愿的那棵姻缘树呢。”
景文帝被自家闺女的笑容感染,下意识便接了句:“想去便去。”
“真哒?!”
“……嗯。”话都出口了,自然不能反悔。
不过想想这孩子这般乖巧懂事,从小到大也不知道管他要什么,景文帝也就不再纠结了,想着她愿意出去玩就玩吧。
趁着未出阁,随心玩一玩也好。
大不了到时候他让龙骧卫的人跟着她,免得出什么事。
鄂清估摸了下时辰,适时提醒道:“陛下,含章殿那边的酒宴已经备下了。”
今夜宫宴,要为拓跋聿兄妹俩接风洗尘。
闻言,傅汐婼将食盒扣好,提着便准备回自己宫里去了。
除了家宴,她鲜少出席宫中的宴会。
这次也是。
知道她腿还没完全好利索,不愿在人前被人盯着瞧,是以景文帝也不勉强她。
略一收整,他便带着鄂清去了含章殿,路上心都“突突”地跳。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来看,每次宫里一有宴会准保得出什么事儿,无一例外。
这回也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景文帝到含章殿的时候,群臣皆已到场。
傅云墨和段音离就坐在他下首的位置。
拓跋聿一行人上殿时,她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少年。
额……姑且当作对方是少年吧。
第367章 凉族小王子是头熊
来人身量提拔,看起来高大壮硕。
脸上长满了浓密的胡子,几乎和头发连在了一起,叫人根本无法分辨他的样貌究竟生的如何,只是那双眸子又黑又亮。
远远看去,跟个熊一样。
段音离眼睛都看直了,心说自己认识的那个拓跋聿吗?
他们相识之时虽然彼此年纪还小,但后来两个人还是偶有通信。
期间拓跋聿还送过他的画像给她。
是以在段音离的印象里,他还是那个野性小帅哥的形象,哪里想到他竟变成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了!
她这边只顾着惊讶了,没注意到身边的那位太子爷越来越沉的脸色。
傅云墨借着袖管的掩映拉过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这才成功让她回过神来。
段音离不确定的问:“这人……确定是拓跋聿吗?”
“阿离何出此言?”
“和我印象里略有不同。”
“有多不同?”
“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基本是毫不相关。”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傅云墨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掌心,略微用了几分力气:“我倒觉得就是他无疑。”
段音离扬眉:“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他。”
“之前初见,他可是将我好一番打量,还朝旁边的人问是不是就是我娶了你。
若非是与你相识的故人,想来没必要像娘家人似的上上下下打量我。”
“这样啊……”
这么说来,那的确是拓跋聿无疑了。
相比起段姑娘这边连人都要认不出来了,人家拓跋小王子这个朋友就尽职多了。
他一进殿就到处撒摸段音离的身影,见到人就想冲上来跟她打招呼,幸好被身边的使臣眼疾手快的给拦了下来。
入座之后,他的视线也没能从段音离身上移开,看的傅云墨几欲掀桌。
直到身边的使臣提及和亲一事。
拓跋聿的目光这才暂时从段音离身上挪开,分给了在场几位公主一个眼神。
匆匆一瞥,他心里有了计较,忽然启唇道:“北燕陛下,我这次来,是给我大哥讨媳妇的。”
话落,不止景文帝,就连凉族的使臣都愣住了。
他心说小祖宗您胡咧咧啥呢,这媳妇分明是给您讨的呀,怎么就变成大王子了呢?
那大王子的婚事大君都已经有主意了,怎么被这小祖宗一句话给推翻了呢?
使臣在那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惜拓跋聿就是收不到信号。
又或者是他感觉到了,却诚心不理会。
他才不想娶那几个劳什子的公主呢,一个个瘦的跟小鸡崽子似的,一阵风都能把人吹跑了,将来怎么给他生大儿子!
景文帝不知他们内部的这些事,听拓跋聿说他是来给他兄长求亲的也没怀疑,毕竟凉族大君信中只说要联姻,却并未言明是与哪位王子。
是以他只笑笑,并未多言。
宴会进行到一半,群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拓跋聿趁着气氛不错便端着酒杯朝段音离走了过来。
旁人只当他是来向傅云墨敬酒,是以也没多想,哪里知道这位仁兄走到傅云墨跟前连理都没理他,径自望向段音离道:“阿离!几年不见你如今出落的愈发像只小狐狸了!”
“彼此彼此,你也越来越像头熊了。”
“不好看吗?”
“丑。”
“……”拓跋小王子内心备受打击。
他们凉族男儿不似北燕之人生的这般斯文秀气,他们那的人各个一身的腱子肉,越粗犷越有男子汉气概,越有姑娘爱。
拓跋聿为了蓄他这一脸胡子可是没少费劲。
殊不知,他眼中的“美”在段音离和傅云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奇丑无比。
再不济还占个显老呢。
这是傅云墨知道拓跋聿与段音离是儿时的玩伴,否则还只当是哪位长辈给晚辈训话呢,看起来像阿离她爹似的。
可实际上,人家拓跋小王子也就比段音离大了三四岁而已。
许是嫉妒心理作祟吧,反正傅云墨怎么看拓跋聿怎么觉得不顺眼。
直到对方说了句:“阿离,你这夫君挑的倒是不错,虽说看起来瘦不拉几的,但那张脸蛋倒是与你一样漂亮。”
段姑娘好不得意:“那当然了!”
也不知她是在炫耀自己眼光不错,还是在炫耀傅云墨的脸蛋不错。
拓跋聿附和着点头。
傅云墨瞧着,忽然觉得这头熊顺眼了不少。
景文帝瞧着他们三人聚在一处说话,发现拓跋聿一直盯着段音离看,心里暗暗猜测这凉族的小王子怎么好像和阿离认识?
正想着呢,忽然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景文帝一见这架势心里就“咯噔”一下。
不用说,肯定是哪里又出事儿了。
景文帝简直想让鄂清把那小太监给打出去,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乐乐。
但是不行啊。
该是他处理的事怎么都逃不掉。
眼瞧着小太监走进殿中,景文帝忽然转头生无可恋的望着鄂清说:“日后提醒朕,甭管多大的事儿,再也别办宫宴了。”
这可能是个诅咒,只要办宫宴就出事。
那他不办行了吧。
鄂清本想开解景文帝几句,劝他放宽心,指不定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坏呢。
结果就被打脸了。
那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说:“陛下,九公主忽然摔了,躺在榻上动不了了,您快去瞧瞧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景文帝顾不得许多,忙去傅汐婼的宫里。
段音离和傅云墨闻言相视一眼,她忙也跟了上去,傅云墨则是留在含章殿招待凉族来人。
拓跋聿愣愣的看着,心说这光这殿上就好几个公主了,居然还有没来的,这老皇帝命不错啊,居然这么多闺女。
这就要说北燕较之凉族的优势了。
女人多。
凉族多是男子,是以从前一个女人才嫁好几个男人。
不过自从阿离六师父把他阿爹抛弃之后,阿爹就下令废弃了原本的规矩,今后女子只能从嫁一夫,那些娶不上媳妇的就别想着捡漏了,得自己上街忙活去,否则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儿。
正是因此,和北燕的来往才刻不容缓,因为凉族的姑娘实在是不够他们那些汉子分。
这就要说拓跋聿的与众不同了。
他就不想娶媳妇。
整日跟个小娘们待在一起什么意思啊,还不如他骑着他的大宛驹四处颠儿呢。
至于那劳什子的公主,就丢给大哥吧。
*
话分两头。
却说另一边景文帝和皇后他们急匆匆的赶去了傅汐婼的寝宫,本以为会看到鸡飞狗跳的场面,谁知寝殿中那主仆二人格外安静。
细看之下才发现,入画面有忧色。
可看到景文帝他们一行人时,傅汐婼这主仆俩都很惊讶。
“父皇?!你们怎么来了?”她说着便看向入画:“是你让人去告诉父皇的?”
“没有啊,您不让奴婢说,奴婢怎么会说呢。”
景文帝这会儿顾不上其他,忙说:“阿离啊,你快来给小九瞧瞧。”
段音离上前给她搭脉,又检查了一下傅汐婼的腿,眉心微低。
皇后在那边问入画:“好好的,怎么跌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公主殿下原本已经准备歇了,不料起身之际脚下忽然一软。”
皇后闻言看向傅汐婼:“小九,那你眼下觉得如何?”
“……只是方才那一下,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其实并没有。
她的腿没有知觉了。
她恐直接说出来会让景文帝误以为是段音离给她医治有误,徒生嫌隙,是以才暂时隐瞒,想等他和皇后走了以后再对段音离说实话。
第368章 严刑逼供
不止如此,傅汐婼压根就没让人去找景文帝。
她要找也是找段音离啊。
景文帝又不会医术,来了也只能干着急,是以她不许入画去说。
她相信入画不会阳奉阴违,那也就是说,有别人多嘴了。
究竟是出于关心她的目的还是想挑起事端,这眼下就不好说了。
正想着,傅汐婼一回神就见段音离正盯着她在看,她不禁心虚的移开视线,心知三皇嫂这一检查必然知道她方才撒谎了。
其实并不是方才那一下,一直到现在她的腿也还是没有知觉。
段音离垂眸,淡声道:“先请父皇和母后去外间稍坐,我来给九九施针。”
闻言,景文帝和皇后走出里间。
他们都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也心知眼下不是一个好时机,只得压下满腹疑惑,盼望着段音离先将傅汐婼的腿治好。
待里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傅汐婼忽然压低声音问段音离:“皇嫂,我记得医治之前你曾与我说过,医治期间我的腿甚至会有一段时间失去知觉,是这样吗?”
“原本是这样没错。”
“原本?!”
“你如今的情况不是医治带来的副作用。”段音离一边施针,一边给她解释什么叫副作用,权当分散她的注意力。
解释的差不多了,针也都扎进去了。
段音离唤了声“入画”,小丫鬟便立刻“哒哒哒”地跑了进来。
“太子妃唤奴婢有何吩咐?”
“每日给九九去御药房抓药的差事是谁在做?”
“回太子妃的话,是宫里的小福子。”
“他人呢?”
“今夜该他当值,就在外面,奴婢这就去唤他进来。”说完,入画转身便往外跑。
很快,她就领着一名小太监走进寝殿。
这小太监也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去含章殿请景文帝来此的那人。
景文帝一番盘问,小福子只说他是担心傅汐婼的身体,是以才不顾她的命令偷偷去请景文帝来此的,这倒也说的过去。
段音离拂帘自里间走出,说:“往日去御药房给公主抓药,都是你去的?”
小福子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是。”
“拿药给你的人,你可认识?”
“不认识。”
“再见到也认不出来?”
“……能!能认得出来!”
“那好,你拿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看看拿药给你的小太监是谁,记住他的样貌,千万别忘了。”
“是。”
小福子接过药方起身往外走,听到段音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说:“公主的腿已然如此,我只能用药劲更凶猛的方子刺激一下,若顺利的话,说不定公主的腿就此便会好了。”
小福子脚步微滞,随即才一路小跑奔御药房而去。
他一走,段音离便对着两眼放光的景文帝说:“父皇别当真,我那么说是骗人的。”
她看了凉月一眼,后者会意,跟着那小太监一路去了御药房。
见状,景文帝心知有异,问:“阿离,可是有人暗害小九吗?”
段音离没隐瞒,点了点头。
景文帝脸色骤然一沉:“是谁?!”
“父皇先别急,很快便会见分晓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景文帝怒不可遏,这怒气一直持续到小福子拎着药回来。
他才一进屋,段音离腰间的铃铛便自己响了起来。
她屈指轻轻弹了一下,那铃铛便安安稳稳的垂在腰间没了动静,看的人惊奇不已。
段音离自小太监手中拿过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自己主动交待的话,祸不及家人哦,否则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小太监一脸茫然:“奴才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这样啊……”她状似在思考,可不过一瞬便冷漠的丢下一句:“那就打吧,打到你明白。”
“陛下,陛下救命啊。
奴才没有做错任何事,太子妃为何要打奴才?”
“没做错事?”段音离扬眉:“父皇命你们好生照料九公主,结果呢?没伺候好主子还敢说自己没错?”
“奴才……”
“凉月,将人拖下去。”
“是。”
应了一声,凉月单拎起小福子的一条腿就把人拽了出去。
从始至终,景文帝和皇后都没有阻拦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段音离肩负着治好傅汐婼腿疾的“重任”,又或许是见识过几次她和人对峙的场面,他们都坚信这丫头不会让他们失望。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院里就响起了磨刀声。
那种利器划过石头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十分的刺耳,听得皇后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福子被倒吊着绑在院中的树上。
旁边还吊着一个人。
正是御药房抓药的那名小太监。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凉月坐在树底下磨刀,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凉月:“九公主的药被人下了毒,经手的人只有你们俩。”
她说着,刀尖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游移:“而且我还看到,他把药递给你的时候拍了拍药包,还朝你点了点头,是以动手的人不是你就是他,我先剐了你,然后再剐他。”
小福子愣住。
他不明白,凉月怎么会如此信誓旦旦的说那药里有毒,明明慧妃娘娘身边的女官同他说那药无味,纵是太医来了也分辨不出来啊。
正是因此,他才如此放心的下手。
凉月往磨刀石上撩了点水,“吱嘎吱嘎”地继续磨,听的人头皮发麻。
夜风一吹,再配上她那平静到近乎死气沉沉的声音,愈发令人心底发寒。
“是甘泉宫的那位让你害九公主的吧。”凉月的语气几乎是肯定的:“你别急,收拾完你们两个,太子妃就会去找她。”
“收收收收拾我们……有有有何用啊?!”
“怎么没用呢,若你们不堪折磨供出幕后之人便剩去我们许多麻烦。
即便你们咬死了不开口,杀了你们也算是杀鸡儆猴,日后再有人为其卖命谋害九公主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吧。”
凉月起身,持刀朝小福子走近。
及至跟前,她扯下一块布塞进了御药房那名小太监的嘴巴里,瞧着样子是要朝他下手了。
小福子刚想松口气。
不料,凉月手中锋刃一转。
她一手捂住了他的嘴,挥起一刀便削下了他大腿上的一片肉。
旁边那名小太监顿时便吓傻了眼,拼命呜咽。
凉月拿脚踢了踢掉到地上的那片肉,将刀搁在他们身上擦了擦血,然后拿出了塞在他嘴里的布。
布一拿开,那小太监立马说:“女侠饶命啊!我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是慧妃娘娘身边的女官让我俩给九公主下毒的!”
因为御药房人多眼杂,有时他来不及下手,是以便和小福子搭配着来。
每次小福子来拿药,若自己朝他点头便代表已经下完了毒。
若是自己摇头,便代表没下毒,让他回去的路上自己找地方把毒下了。
那药粉撒在药包里之后便似与那些药材融在了一起,又没有任何气味,连那些太医都没有发现异常,是以他们俩才会放心大胆的这么做。
哪想到,这就翻了车。
小福子已经疼的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还是御药房的那个小太监说:“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求姐姐帮我们向太子妃求情,饶我们一命,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那毒药可还有剩?”
“有有有有,就在我衣襟口袋里。”
凉月一掏,果不其然真的有。
这下人证物证都全了。
凉月拿了东西进殿去向段音离复命,徒留那两个小太监继续被倒吊在树上吹冷风。
第369章 出城游玩
前因后果弄清楚之后,景文帝气的当场便欲赐死那两名小太监。
不过在他们死之前,还是被鄂清拉去了甘泉宫同慧妃身边的女官对峙。
该说不说,那女官倒是个忠心的,并没有出卖慧妃,见事实真相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了,她便索性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最后,三个人都被赐死了。
不过景文帝却并未就此了结此事。
正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显然,九公主就是他的逆鳞,慧妃如此明目张胆的害他女儿,他不可能处罚几个宫人就了事的。
于是,慧妃就变成了慧嫔。
她身边所有伺候的宫人就被安排去了别处当差。
鄂清从内务府另挑了几名可靠的宫人去甘泉宫,确保慧嫔日后再想作妖都无人可用。
解决完那边的事,正好傅汐婼这边施针也结束了,景文帝便忙问段音离情况。
“阿离,小九怎么样啊?那毒会不会影响她恢复?严重不严重啊?”
“影响就是得再多施几次针,恢复的时日要比之前久一些。”
景文帝皱眉点了点头,只能安慰自己说时日长些没关系,只要还能治好就行。
送走了景文帝和皇后,段音离单独去见傅汐婼,对她说:“今次是慧嫔的药使得你的腿暂时没了知觉,我已为你解了毒,不过日后这种情况可能还是会发生,你别怕,只是暂时的。”
“嗯。”
“有我在,无须一直躺在榻上,那样于腿恢复反而不利,要适当的多走动走动。”
“皇嫂说的,我都记下了。”
“那你先早点歇着,改日好些了我再带你出宫去玩。”
“好!”
*
段音离说带傅汐婼出宫去玩并不是哄她的。
后者的腿恢复知觉之后,她便带着她出城去看当初她和傅云墨许愿的那棵姻缘树了。
傅汐婼仰头站在树下,嗅着桂香十几里,耳边听着瓷铃的悦耳清音,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也想许个什么愿望。
段音离:“许愿要写在红绸上挂起来才灵。”
她说着,将一早准备好的红绸和毛笔递给傅汐婼。
小公主倍感新奇。
她接过笔,想了想,写下了几个字。
【愿国泰民安,盛世清平。】
段音离瞧见了,忽然摸了摸傅汐婼的头。
傅汐婼被她摸的一懵:“皇嫂,怎么了?”
“九九不愧是公主。”心系天下,胸有丘壑。
闻言,傅汐婼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没办法为父皇和皇兄他们分忧,只能许许愿求菩萨相助了。”
“但这和姻缘无关啊。”
“姻缘?!”
“对呀,这是一棵姻缘树嘛,你再许一个和姻缘有关的。”
一听这话,傅汐婼的脸更红了。
不过她向来把段音离的话当成准则一样,是以尽管心里有些羞,却还是又拿了一条红绸来写。
【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她希望,她日后嫁的夫君能解其心、明此意。
她写完准备挂上,结果那枝丫生的高又粗壮,她勉强压下枝头还没等系上便脱手了。
连带的,那条许了愿的红绸都被卷进风里吹走了。
这一阵风甚急,凉月飞身去追都没抓住。
许的好好的愿望还没系上就丢了,这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傅汐婼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随即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轻松笑道:“许是菩萨见我太贪心,许了一个又一个,是以才让风把它吹跑了。”
“怎么会呢。”
“没关系的,我对着皇嫂许愿也是一样的。”
“对着我许?!”
“嗯,你是我们家的吉祥物啊。”傅汐婼笑着给她分析:“你看,你一来,整个宫里的氛围都变了,又能治好我的腿、又让皇兄的心有了归属,是大功臣呢。”
段音离听完一琢磨,心说可不是这么回事嘛。
于是她一板正经道:“那你对着我许,我一定能让你嫁一个可心的夫君。”
话落,傅汐婼掩着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还是听话的双手合十在心底许了个愿。
她在心里想,希望他们家可爱的小皇嫂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
*
从姻缘树那边离开,段音离和傅汐婼并未急着回宫。
她说要请她吃好吃的。
傅汐婼四下看了看:“在这儿?!”
“嗯嗯。”
“这里又没有酒楼,哪里来的吃食呢?”
“身处山间,自然取之山间。”
她话刚说完,凉月便自动自觉的去树林子里抓野鸡去了。
上次段音离和傅云墨来时他们曾烤过野鸡吃,那味道别提多香了,那是在宫里绝对吃不出来的感觉,她想让傅汐婼也尝尝。
结果凉月去了一会儿没回来,倒是“一头熊”从林子里出来了。
是拓跋聿。
他背上背着箭筒,手中持弓,正在猎杀一只兔子。
被他追的兔子伤了后腿,正好跑到傅汐婼脚边被她抱了起来。
拓跋聿手上还拎着一只,是活捉的。
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段音离,一脸喜色的冲了过来:“阿离!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我出来玩。”
“我也是!正好我逮了兔子,咱们一起烤了吃啊!”说着,他拎着兔耳朵晃了晃。
语毕,他下意识搜寻另一只兔子的身影。
然后就看到了抱兔子的傅汐婼。
花容袅娜,玉质娉娉,髻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
星眸烁烁,玉笋纤纤。
韵度若风里海棠花,标格似雪中玉梅树。
金屋美人离御苑,蕊珠仙子下尘寰。
拓跋聿一时看呆了,傻愣愣的嘟囔了句:“嫦娥仙子……”
傅汐婼金枝玉叶的公主何曾被人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过,下意识侧过身去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想着对方许是段音离的长辈便没有斥责对方的唐突。
段音离站在旁边,顺着拓跋聿的视线看了看傅汐婼,跟着又转回视线看拓跋聿,莫名觉得看到有两颗小红心在他眼眶里跳。
她想了想,于是说:“九九,这位是凉族王子,拓跋聿。”
傅汐婼为小兔子擦血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拓跋聿,这才留意到他的衣着打扮与北燕人不同。
凉族王子……他这个年纪,都快赶上她父皇的岁数了,那他兄长得是个老头子了吧?
想着自己这样想不免失礼,傅汐婼忙回神,朝拓跋聿福了福身子。
末了,她又将手里的兔子递了过去:“物归原主。”
她虽有些可怜这小兔子,但偶尔被捉去吃掉是它逃不掉的命运,她自己于心不忍可以不吃,却不能不让别人吃。
拓跋聿没接,还在盯着她看。
段音离接过,将兔子扔进了他怀里:“这是北燕的九公主。”
“九公主……”拓跋聿怔怔的跟着重复了一句,随即想起她就是那日出事的那个公主。
怪不得那日她没出席宫宴,原来是个小仙子被燕帝给藏起来了。
别说,拓跋聿琢磨他要是有这么个女儿他也藏起来,免得被哪个小狼崽子叼走了。
再说傅汐婼见这头熊一直盯着自己看,活像要吃人似的,她便往段音离身后挪了挪,无声提醒一下对方已经失礼了。
但是礼数这种东西呢,是约束人的,对熊不管用。
于是拓跋小王子不止继续盯着瞧,甚至还上前一步绕过段音离,粗声粗气的问她:“小仙子,你要不要跟我回凉族?”
话落,段音离和傅汐婼都愣住了。
傅汐婼知道他是来北燕替他兄长求亲的,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是,问她愿不愿意给他当嫂嫂?
第370章 阿离想吃瓜
傅汐婼的脑回路没有和拓跋聿搭上,段音离却搭上了。
她默默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珠儿转来转去,忽然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一把瓜子,“咔哒咔哒”香滋滋地嗑了起来。
段姑娘心琢磨,这要是手里再有个瓜就更应景了。
她看的认真,那两位呢,也没辜负她的期盼,还没搭上线呢。
傅汐婼虽从未这般与陌生男子交谈过,但毕竟自小受到的规矩和教养在,倒也不至于被吓得花容失色,尽量大方道:“我是北燕的公主,不能跟你回凉族。”
拓跋聿不解:“就因为你是北燕的公主才可以和我回凉族啊,我就是来你们北燕求亲的。”
闻言,傅汐婼心道他果然是想让她给他当大嫂。
这位小王子都这般年岁了,可想而知他兄长肯定比他还要老,宫中众姐妹那日在宫宴上见过他,心里定然都是不愿意的。
傅汐婼想,若日后父皇改变主意许她嫁过去,她还是会无怨的接旨。
是以这会儿对于拓跋聿的“盛情相邀”,她并未直接回绝,而是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听父皇的。”
“这么说你愿意?!”
“……全凭圣意。”
若单从小女儿家的心思来讲,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谁乐意背井离乡的跑那么远嫁给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人。
可若是从大局着想,那她就是愿意的。
但傅汐婼心里的想法也就只有景文帝和鄂清知道,连段音离都不清楚了,就更不要说是一头熊了。
在拓跋聿的心里,没拒绝那就是答应。
他马上要娶个小仙子当媳妇了!
这位小王子浑然没有想起,他之前曾在大殿上把媳妇的名额推给他大哥了。
这会儿还想着在媳妇面前拼命表现呢。
拓跋聿:“我我我我给你们烤兔子吃,兔子肉都是瘦的,你们肯定爱吃。”
他说完,就火急火燎的去架火了。
两只兔子被他绑着腿丢到了一边。
傅汐婼瞄了两眼,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诱惑走了过去。
她抱膝蹲在两只兔子跟前,小声嘀咕道:“不好意思哦,要把你们吃掉了……”
她捋着兔子的耳朵,眼中充满了怜惜。
旁边明明忙着生火却又忍不住偷看她的拓跋聿瞧着这一幕,只当她是饿了,手上的动作不禁愈发快了。
直到他过来准备给兔子褪毛,才听到她原来是在向兔子做忏悔。
傅汐婼:“皇嫂给我讲的故事里,有一句话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还说你们也是食物链中的一环,除了要吃草还要被吃。
平时也许是被老虎野狼吃,但今天只能被我们吃了。
希望你们下辈子能投生成食物链的顶端,这样就可以逃脱被吃的命运了。
嗯……最好投生成像皇嫂那样可爱又善良的人,那样就会有好多好多人喜欢你们。”
傅汐婼蹲在地上嘟嘟囔囔。
拓跋聿就站在她身后听。
一颗心都要化了。
他心说这就是小仙子啊,善良到吃个兔子都于心不忍,好想欺负。
他悄声挪到她旁边挨着她蹲下,尽量放柔声音道:“你不舍得吃它们啊?”
天地良心,拓跋聿已经将声音放的很轻很柔了,但他忽然出现跟“熊出没”一样,还是把这位小公主给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要往后退。
但她蹲了一会儿腿有些麻不说,还不慎猜到了裙角,整个人便向后一仰。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被拓跋聿拉了一把。
她稳住了身子,忙道谢:“多谢拓跋王子。”
拓跋聿没回应,愣愣的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忍不住在心下感慨她的手腕也太细了,感觉他稍微使点劲儿都能捏断了。
傅汐婼挣了挣,面色微红:“放、放手。”
“……啊?哦!”拓跋聿恍然回神,忙松开手,指尖却似有它自己的意识一般还眷恋着方才的触感。
傅汐婼本想离开这里的,但因为她脚有点麻了,恐贸然站起又会不适,是以便索性坐到了斗篷上,安静的等这股不适感过去。
结果拓跋聿就误会了。
他一瞧小仙子没离开,那肯定是想愿意跟他待在一块啊,心里这个美啊。
这他当然就不会急着走了,开始没话找话:“你喜欢兔子啊?”
傅汐婼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拓跋聿忙说:“那我再去林子里抓几只给你吃啊?”
傅汐婼:“……”
喜欢就要吃掉吗?难道不该是养起来吗?
大概是见傅汐婼眸中有错愕,拓跋聿后知后觉的说:“不是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再去给你抓几只,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养起来,好不好?”
傅汐婼垂首,轻轻摇头。
拓跋聿挠了挠脑袋,又说:“也不对,既然你不舍得吃兔子,那就不吃了,我去抓野鸡烤给你吃。”
一听这话,傅汐婼才再次抬头看向他,星眸中闪动着惊喜和意外。
四目相对,拓跋聿在心里立誓今后都不吃兔子了,都留给他仙子媳妇养着玩。
以为自己和媳妇心意互通的拓跋王子很开心,一阵风似的就跑进了树林子里。
段音离从马车里拿完东西下来,就只看到了他风风火火的背影。
她好奇的走到傅汐婼身边,问:“拖把干嘛去了?”
“去抓野鸡了。”
“野鸡?”
“嗯嗯。”想了想,傅汐婼问段音离:“皇嫂,你更喜欢吃兔子还是吃野鸡啊?”
“野鸡。”毫不犹豫。
这下傅汐婼放心了。
她想,这样正好可以放了这两只小兔子,否则皇嫂若是更喜欢吃兔子,那她绝对会背叛兔子给皇嫂吃的。
段音离那个小脑瓜向来聪明的紧,留意到傅汐婼的小眼神便猜到她是喜欢那两只兔子,于是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小包金疮药,撒在了受伤的那只兔子腿上。
段姑娘心说,九九可真是善良。
而傅汐婼呢,眨着一双星星眼望着段音离,心说皇嫂可真善良。
*
拓跋聿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很大的野鸡。
几下拔了毛架在火上烤,香气四溢。
吃鸡的时候,拓跋聿掰下两条鸡腿,一条给了段音离,另一条给了傅汐婼。
他自己呢,则是就拣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吃。
主要是吃个气氛,毕竟就这一只鸡单给他自己都不一定够,何况只是那么几块肉,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
酒足饭饱,一行人动身回城。
拓跋聿全程护送,甚至一直将人送进了皇宫。
他没走,而是去见了景文帝。
景文帝正在那愁该如何安置拓跋敏呢,没想到拓跋聿一来又给他找了点事儿来愁。
“你说什么?!”景文帝连面上的淡定神色都维持不住了。
拓跋聿不大懂得看人脸色,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带九公主回凉族。”
景文帝微微侧过脸,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小九?”
“啊。”
“拓跋王子何出此言啊?”
“方才在城外偶遇,我已见过她了,也同她说过要带她回凉族之事,她也同意了。”
“……”发展这么快的吗?
这叫什么?闺女大了不由爹吗?
这个瞬间,景文帝自己脑补出了好大一场戏。
他甚至觉得,之前傅汐婼主动提出要嫁去凉族,是不是其实那会儿她就和这头熊看对眼了,不好意思直接说才那么迂回的提出。
见他不答应,今日这才又换了这头熊来提亲。
其实他们俩早已经私定终身了。
这么一想,景文帝那颗为父的心碎成了渣渣。
可转念一琢磨,他又觉得不对劲儿。
“拓跋王子之前不是说,你此来是给你兄长求亲的吗?”
第371章 太子被废
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他自己了?
还是说没变,他对小九说的就是让她给他当大嫂,小九就同意了?!
景文帝百思不得其解。
拓跋聿呢,听到景文帝的疑问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连忙解释:“那日没见到九公主,是以我就、就说是给我大哥挑媳妇。”
这话景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说没看上其他几位公主呗。
可拓跋聿这么说完,景文帝更不乐意了,心说你把我闺女当大白菜啊,想挑哪个挑哪个。
景文帝微敛思绪,又变回了素日那般高深莫测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拓跋王子有所不知,小九她患有腿疾……”
“凉族有神医,刚好能给她治。”
“朕要说的是,她自幼身体不好,朕不放心让她嫁到那么远去。”
“那我嫁过来呢?”
“……什么?!”景文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没想到,除了他们家那个没出息的傅小王爷居然还会有别人为了娶媳妇萌生出入赘的想法。
不过别说,这倒真是个办法。
倘或小九真的看上了这头熊,就让他入赘也算两全其美。
不过他想不通,他们家小九怎么就看上了这头熊呢?
拓跋聿不知他将来的岳丈大人压根没瞧上他,还在那表决心:“只要燕帝同意九公主跟我回凉族成亲,日后我一定带她回来。”
“此事……朕还要再想想。”
“那燕帝可得尽快。”
“拓跋王子着急有事?”
“啊,急着娶媳妇啊。”
“……”别说,这个没出息的样儿倒是像极了他几个儿子。
都说女婿是半个儿,看来这话果然有些道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拓跋聿,景文帝忙让鄂清去傅汐婼的寝宫问问入画今日的情景。
结果听完之后他更觉得心塞了。
原来两只兔子就把她女儿给哄走了。
傅汐婼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没想到朝臣那边也不让他省心。
翌日早朝,有大臣提议让拓跋敏入东宫为侧妃,说的那叫一个有理有据,令人无从反驳。
平心而论,大臣说的没有错。
景文帝心里也是这个主意。
但他原本打算先私底下探探傅云墨的底,瞧瞧这小兔崽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免得于大殿之上闹出什么妖来不好看。
谁知这几个沉不住气的老东西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无奈,他也只能顺势道:“爱卿此言有理,那太子……”
说着,视线对上傅云墨的,景文帝的话音不禁顿住。
他从自家儿子的眼神中看到了威胁。
傅云墨仿佛在说“你若不就此收手,待会儿事情闹的不好收场你可别怪我”。
当老子的岂能被儿子如此压制威胁!尤其还是当皇帝的老子!
景文帝难得硬气了一次,坚持道:“太子以为如何啊?”
傅云墨上前一步,淡声道:“儿臣以为……诸卿所言,一派胡言!”
话落,满殿皆惊。
大臣们不禁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说太子这说的叫什么话,他们说的明明合情合理,怎么到他那就成一派胡言了呢!
那太子爷嘛,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启禀父皇,儿臣于祖宗牌位面前发过誓,要与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有违此誓,天人共戮之。”
“胡闹!”
这种誓约,显然不适合当众讲出来。
景文帝也绝不赞同。
傅云墨和段音离感情好,他私下里想如何宠着她景文帝都不会干涉,毕竟他也曾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孝贤。
但除了他们两个人的那个小家,他们还有国。
为国为民,傅云墨身为太子早晚都要拥有许多女子。
若段音离会为此争风吃醋,那只能说明她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在这一点上,景文帝无法纵容他们两个。
他知道傅云墨聪明,想着自己给他个台阶他先暂时下来,哪怕不立刻答应,稍后他们父子二人好好谈谈,他也能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不料,傅云墨这次似是懒得装了,直接硬刚。
“父皇,诸位大臣,你们既然觉得身为太子必须得要背叛发妻另择新欢,没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那这太子,不当也罢。”
“你说什么?!”
“儿臣自请,废黜太子。”
“你……”
“想来打从儿臣出生开始,便是一个错。
自儿臣从天机府中出来,朝臣便在盼着这一日吧。
恨不得立刻寻个儿臣的错处,让您废了我,另立储君。
我事事小心,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他们找不到我的问题,便屡次向阿离发难。
时至今日,儿臣也受够了。”
说着,傅云墨忽然撩袍跪倒在地,诀别一般:“人都说,知子莫若父,儿臣妄想父皇或许能明白,儿臣从不贪恋储君之位,至今仍为太子不过是想尽自己绵薄之力为父皇分忧。
不料,如今儿臣自己反倒成了您的忧。
废储乃国家大事,儿臣此举想来又会引来有心之人的恶意揣测,平添父皇烦恼。
如此,便请您即刻处死儿臣,免辱傅家门楣。”
语毕,他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恭敬的奉在手上,大有景文帝咳嗽一声他就拔刀自刎的架势。
大臣们各个吓得噤若寒蝉。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不过就是纳个侧妃的事,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太子今日若真是在大殿上有个什么好歹的,那后世史官不得把他们这些大臣骂出花来呀?
得说他们是奸佞之臣,逼的太子血溅金銮殿!
可问题是他们不就是提议他纳个小老婆嘛,这才多大的事儿,值得他闹出这么大阵仗,豁出性命来跟他们死磕。
而且那话说的,反倒像他们在挑拨他和陛下的父子关系似的。
他们倒成了咄咄逼人的坏人了。
再说景文帝,他在听到傅云墨自请废黜太子时就已经愣住了,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还不见好就收,居然还打算死在他跟前。
景文帝明明怀疑他有可能是在以退为进,可还是不免心酸。
他被国师蒙蔽的那一十八年,是扎在心里的一个刺。
十八年前也是这样,朝臣满口国家社稷,硬逼着他把太子送进了天机府。
而今旧事重演,他们要的是他儿子的命!
心口一涩,景文帝挥了挥手,随着鄂清的一声“退朝”,起身离开了金銮殿。
朝臣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想,这位太子爷作起妖来根本没完。
他自己跑宗人府坐牢去了!
傅云辞和傅汐婼都曾去景文帝面前为他求情。
傅云苏虽觉得傅云墨在朝中要死要活又不当太子啥的不对,但念及兄弟情义和他以往的表现也还是去帮他求了情。
唯独傅云澈没去。
骆纤还问他:“太子在宗人府中不出,你不去向父皇求情吗?”
“他那是自找的。”父皇又没关他,是他自己非要去宗人府待着,谁能管得了。
骆纤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声叹道:“太子妃想来会很感动吧。”
得夫如此,宁负天下人也不肯负了她。
想到什么,她忽然看向傅云澈:“若是你,你会顺应大臣和父皇的心思吗?”
傅云澈正忙着看公文,并未留意到她说了什么。
骆纤垂眸,没再追问。
她想,其实早在苏羽莹那次,他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是她贪心,总还是妄想听到一些不一样的。
*
几日之后,一道圣旨降至宗人府。
【皇帝诏曰:太子乾品性无端,恣意妄为,即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分,降为璃亲王,迁居璃王府,收回金印册宝。
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钦此。】
第372章 我和皇位你选哪个
鄂清合上圣旨,放到了傅云墨的手上。
他接过,转手就放进了盒子里,表现的异常淡定。
鄂清心说,这位大抵是最冷静的废太子了。
古往今来这么多年,被废的太子怎么着也得有几个,哪个不是连哭带嚎的,可瞧瞧他们这位太子爷,活像巴不得不当这个太子似的。
后来鄂清一想,傅云墨可不就是不想当这个太子。
废黜太子一事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虽说傅云墨如今不是太子了,但鄂清并没有因此就给他冷脸,反而依旧如往日那般恭敬:“璃王府一切俱已收拾妥当,璃王殿下请吧。”
“阿离呢?”
“璃王妃已先一步过去了。”
闻言,傅云墨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
不想,才出宗人府大门,便见一道红白相染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秋风势大,扬起广袖飘飘。
几缕发丝拂过脸颊,隐隐挡住了那一双美眸。
段音离一见傅云墨出来,忙上前迎他。
但还是傅云墨脚步更快,先一步到了她面前:“怎么站在风口里?着凉了怎么办!”
“我身体好,不会的。”
“那也不行。”
“哦。”
段音离乖乖点头,任由他握住手往宫外走去。
他们谁都没有提“废太子”的事情,仿佛这件事压根就不存在。
那日金銮殿上发生的一切,段音离早有耳闻。
她心想,不让当太子就不让当太子了呗,若傅云墨想,大不了日后她陪他一起造反,上辈子他一个人都赢了,更何况这辈子还有帮手。
而且,造反这事儿他有经验,她有胆子,怎么看他们都不会输。
回到璃王府,傅云墨先沐浴了一番。
段音离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他。
傅云墨双臂交叠着放在桶沿上,下颚往上一搁,微垂着头也回望着她。
两人之间是蒸腾的水汽和淡淡薄雾。
默然片刻,傅云墨忽然问:“阿离,日后我不是太子了,怎么办?”
段姑娘心说,这你可是问着了,我早在心里想好了。
她搬着小板凳往前挪了挪,手扒在桶沿上仰起头望着他:“不如你先告诉我,你还想当太子吗?”
“若想呢?”
“那我就帮你抢回来!”
傅云墨失笑,薄唇勾起的一丝弧度隐于薄雾之中,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我要是不想呢?”
“那就不抢了呗。”就安安静静的当他们的璃王和璃王妃,守着这座王府,也不错。
傅云墨低头,被水汽蒸腾的有些湿的唇瓣贴在了她扒着桶沿的手上。
再次抬头看向段音离时,他的眼神隐隐有些变了。
声音也有些变了。
“阿离。”
“嗯?”
他朝她伸手:“进来,陪我一块洗。”
段音离看着,没有立刻动。
她琢磨,她要是进去不是跟他一块洗,是被他“洗”吧。
但想到他这几日都是在宗人府过的,她便说什么都不忍心拒绝他,红着脸将自己扒干净了,依言坐进了浴桶里。
其实是坐到他怀里。
傅云墨从后面抱着她,下颚抵在了她的肩上:“阿离,想要。”
段音离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微微偏过头,傅云墨看到她眼尾晕出了一抹桃花色。
“我想了想,你不当太子也挺好的。”
“阿离何出此言?”
“我觉得按你如今的表现来讲,你日后若是登基为帝,多半是个好色的昏君。”
“从此君王不早朝”什么的,她觉得傅云墨绝对干的出来。
傅云墨听后觉得……他小媳妇真是了解他。
不过,即便如此,皇位他也要!
刚重生的时候其实他只想娶媳妇,根本都不想当皇帝了。
后来如愿拐到了阿离,他也没把皇位放在眼里。
可自从得知阿离不是段家的孩子之后,他反倒坚定了要登基为帝的心。
倘或说权利对于前世他的来讲是复仇的利器,那么今生便是保护阿离的盾牌。
否则他小媳妇生的这般标志,万一哪日被谁瞧上抢走了可怎么办!
明知道是不着边际的事情,可只是想想他就莫名恼火。
他转过段音离抱着她亲,吻的很用力。
亲到她开始在水里扑腾着推他,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水下,却又开始不安分了。
“阿离,我还是想要皇位。”他含着她早已充血的耳垂,一字一句的送入她的耳中。
“……嗯。”
段音离晕晕乎乎的应了一声,脑海中莫名蹦出了一个上辈子常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问题,她也跃跃欲试:“要是皇位和我只能要一个呢?”
“是你让我选,还是别人让我选?”
“什么意思?”
“若皇位唾手可得,但你不想我当皇帝,那我就不当了。
可若是有人与我争夺皇位,让我在皇位和你之间做选择,那我选皇位。”
段音离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还笑吟吟的问他:“为何不选我啊?”
“选了你,万一对方反悔把我弄死,把你掳回去那我不是白费劲了。
何况,阿离嘴巴这么馋,宫里山珍海味那么多,你保不齐不舍得跟我去吃糠咽菜。
不如我直接选皇位,到时候把阿离抢回来,每天大鱼大肉的养着你。”
“我也可以假装不要你了,到时候跟你里应外合,这样说不定会抢的更顺利一些。”
“假装不要我可以,但实际上得要我。”
“嗯嗯。”
“那来吧,要吧。”
说着,傅云墨身子往后一靠,张开双臂搭在桶沿上,下颚微微抬起,一副等着被伺候的大老爷姿态。
结果,他还是伺候人的那个。
等把小媳妇伺候的舒舒服服,他自己也身心畅快之后,他才抱着段音离回了寝房。
她睡着了。
这几日宫里宫外都盯的紧,是以他难得老老实实的在宗人府待着了。
想来也许是夜里没了他挤她,她睡的不大安稳。
这会儿呼吸绵长,显然睡的很熟了。
傅云墨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撑着头,借着帐幔外偶尔抖动的烛光静静的打量着她。
指尖轻轻描过她的轮廓,他目光愈柔。
没了“太子”这个身份,约束会少很多。
首先就是不用纳侧妃了。
不止如今不用,日后都不会有人管了。
再一则,日后若是有了阿离生母的下落,千里万里他都能立刻带她去寻,省的浪费工夫同那些大臣周旋。
其次,他这么一闹被老头子夺了储君之位,傅城那边定会以为自己捡了多大的热闹看呢。
这么好的机会,傅云墨估摸着傅城一定会在暗中推傅云苏上位!
但傅云澈未必会只是眼看着。
他二人互相牵制,傅城一时半会还得不了手,倒是可以给他腾出更多的时间来调查阿离的身世。
还有……段家走失的那个孩子。
*
从太子到璃王,傅云墨和段音离这小两口接受的倒是快,整日该吃吃、该喝喝,半点不受影响。
可别人就不是了。
傅明朝恐段音娆为段音离担心,连老康王都被他折腾回来进宫去给傅云墨求情了。
还有平阳侯。
段音薇如今怀着身孕,符焱也是百般小心,恐她因为东宫的事儿烦忧,于是便去央求自家老子进宫给太子求求情。
他们倒是忙活的欢,可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
那就是崇宁长公主。
以往有什么关系到段音离的事情,她总是冲在前面,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
心里放心不下,段音离便决定去公主府瞧瞧。
结果出王府的时候,意外见到了来府里找傅云墨的太傅谢安。
谢太傅下马车时,她正好上马车,谢太傅只看了一个侧影,略微有些闪神。
第373章 躲不掉的侧妃
十六在一旁瞧着,心里升起一丝疑惑,暗道太傅大人是在看他们家王妃吗?
见谢太傅还在出神,十六便上前一步试探道:“太傅大人?”
谢太傅这才恍然回神。
十六垂眸道:“我家主子正在书房等您呢,您府里请。”
点了点头,谢太傅拾阶而上往府里走去,心说自己定是老眼昏花了。
*
再说另一边。
段音离去公主府的时候并未见到长公主,只听那府中的下人说她出城游玩去了。
一听说“游玩”,段音离这才稍稍放心。
从公主府离开,她没直接回璃王府,而是去了段家。
虽说傅云墨当日在朝中闹完,她当日便让凉月给拾月传信儿,让她告诉爹娘他们不必担心,但想来没个不愁的。
今日正好有机会,她便回府去看望他们。
段峥和江氏他们见她气色倒好,精神头也不错,这才安了心。
在段家待了小半日,等她终于回王府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
刚回去,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拓跋敏要去给傅云澈当侧妃?!还是她自己主动向父皇提及的?”
“嗯。”
“为何呀?”
“拓跋敏有一匹烈马,被傅云澈当众制服了,然后她就非他不嫁。
如今我们几人都是王爷,拓跋敏嫁给谁都一样,父皇自然也就没必要纠结,允了她也并无不可。”
“傅云澈呢?答应了?”
“不然呢?难道要像我一样抗旨不遵,自己跑去宗人府吗?”
“你这话有自夸的嫌疑。”
“不是嫌疑,我就是在自夸。”说着,傅云墨环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阿离,我是这世间少有的好夫君,是不是?”
“是!”
“嗯。”
“那我呢?我是不是这世间少有的好?”
“不是。”
“……”这段姑娘就不开心了,心说他哪怕是礼尚往来的哄哄她呢,哪有这么打击别人的。
正想指责对方骗自己夸完了他结果不夸回来的不耻行为,就听傅云墨缓声道:“我家阿离怎么会是‘世间少有’的好呢,明明是‘仅此一份’的好!”
闻言,段音离这才乐了。
他们这边因为傅云墨之前一波猛如虎的操作,如今自然是温情脉脉。
可宣王府那边的气氛就压抑多了。
自打景文帝的圣旨到了王府之后,骆纤就没再笑过。
傅云澈坐在她旁边她也不理,只安静的给傅瑶绣衣裳。
桌上的笸箩里放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那是她接到圣旨的前一刻正在绣的。
傅云澈按住了她的手:“纤儿……”
“殿下不必多言,道理我都明白。”
“可你生气了。”
骆纤手上动作一顿,忽然抬头看向他,平静道:“我不能生气吗?”
“能能能!能生气能生气!”傅云澈起身走到她那边挨着她坐:“纤儿,那我哄哄你,你能不能就别气了,嗯?”
“我没有生气。”
“骗人。”
“真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认命一般:“是父皇要你娶和亲公主,我与你生气又有何用。”
“纤儿……”
“何况我早知会有这一日的。”
“这话是何意?”
骆纤转头看向他,那双眸中的确未见任何怒意,却没来由的让傅云澈心慌。
她淡声道:“俗话说,有一就会有二,既然曾经会有一个苏羽莹,如今便会有第二个,日后……便会有第三个。”
傅云澈微微皱眉:“你在怪我?”
“没有。”
“你觉得我应该像傅云墨一样,抗旨不遵,最好也把自己关进宗人府中明志,是吗?”
“你若如此做,万一惹恼了父皇,那我和瑶儿怎么办?”骆纤勾了下唇,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从未觉得殿下应该如何做,是殿下想多了。”
也许在他心里,虽不认同傅云墨的所作所为,却仍为他对段音离的感情所感。
因为他做不到。
“纤儿,我不会与她如何的,我还是你一个人的。”傅云澈紧紧握住骆纤的手,像是在告诉她,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骆纤垂眸望着他包覆住自己的手掌,终是笑了。
只是那抹笑容,让傅云澈愈发心惊。
“纤儿……”
她抬手,食指轻轻点住了他的唇,也似一并封住了他的话。
她缓声道:“阿澈,你有你的左右为难,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好吗?”
傅云澈握着她的手愈紧,总觉得像要失去什么一样。
阿澈……
她只在年少不懂事时才这般没大没小的唤他。
后来大了,知了礼数、懂了尊卑,她再没这样叫过。
也只能是在床笫间他逼着她,她才会红着眼眶娇娇软软的求他,弱弱的唤他一声“阿澈”。
那一刻,他会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不知什么王爷皇子,只记得自己是她的少年郎,是她的阿澈。
如今她忽然这样叫他,本该为此欣喜的,可他只觉得心酸。
“纤儿,什么叫‘你也有你的身不由己’,这话是何意?!”傅云澈手都在抖:“难不成……你还要与我和离吗?”
“说什么傻话。”
傅云澈刚要松口气,却听骆纤又缓缓道出后半句:“难道不管瑶儿了吗?”
顿时,他脑袋“嗡”地一声。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瑶儿,她竟真的打算与他和离吗?
因为一个根本无法插足他们感情的人,她就准备不要他了?!
傅云澈僵住。
骆纤将手自他手掌中抽出,继续做针线活,心思却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她想到了许多事。
想起出阁前,娘亲曾告诉她,为人妻要宽宏大度,体贴夫君,不能小性善妒。
初入宣王府,骆纤自认做的不错。
她主动提及给傅云澈纳妾,帮他张罗通房丫头。
可结果却是他大发雷霆,沉着一张脸赶走了所有人,撕了她的衣裳将她困在床笫间逼着她承诺日后再也不许将他往外推。
那时虽然被他弄的痛,但心里却是甜蜜的。
也是从那时起,她学会了独占他。
她不知道那些明明很爱自己夫君却要主动为他纳妾的女子是如何做到的,总之如今的她做不到。
只是想,她就觉得心里发堵。
苏羽莹当初入府是为了求一个安身之地,他可以不碰她,可他能这样对那位和亲的公主吗?
拓跋敏是主动要求要嫁给他的,其心昭昭,岂会甘心独守空闺!
何况拓跋敏是公主,自然非苏羽莹一个庶女可比,宣王府无论如何都不会慢待她。
是以骆纤很怕。
不是怕傅云澈爱上拓跋敏,因为根本的问题不在拓跋敏,而在他们自己。
没了拓跋敏,日后也会有别人。
她真正怕的,是自己和他之间有了外界的介入,那条裂痕便会越来越大,最终再难恢复如初。
她不贪恋正妃之位,但为了爹娘、为了瑶儿,她不得不争。
若有一日,她为了争宠而百般讨好傅云澈,她恐自己会忘了曾经如何倾心于他。
这是她的身不由己。
不想让彼此曾经的感情蒙了尘,也不想自己走进死胡同里困住自己,骆纤觉得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先放弃。
她会继续当好她的宣王妃,却再也不能当他的纤儿了。
给傅瑶的小衣裳绣好,骆纤便停了手里的活,没再去管笸箩里绣了一半的荷包。
傅云澈看着,莫名有种跟那个荷包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问她,她只说是刚接到圣旨一时懵了有感而发,却不愿再深谈。
她还是像从前那样温柔的朝他笑,仿佛之前那一幕都是他的幻觉。
可偶尔耳鬓厮磨之后,她背身朝向他的那一刻,傅云澈还是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374章 阿离的忘年交
傅云澈和拓跋敏的婚事虽然定下了,但若按北燕的礼制,这场婚事原没那么快进行。
但架不住拓跋聿催啊。
催命似的催。
不知道的还只当他是多关心他这个姐姐的终身大事,殊不知,他只是想快点忙完她的事儿好带他的小仙女回凉族去成亲。
于是在她不经意的助攻下,这场婚事很快便提上了日程。
这日,段音离进宫为傅汐婼施针,二人闲聊之时谈到了此事。
傅汐婼轻轻叹了口气:“大皇嫂她应该很难过吧。”
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皇嫂与大皇兄之间有过第三个人。
她原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呢。
段音离轻轻“嗯”了一声。
反正如果换作是她,她肯定会不开心。
傅汐婼抿唇,下颚轻轻担在了膝盖上:“我相信大皇兄心里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可圣旨已下,他总也不能像三皇兄那样也抗旨。”
说着,傅汐婼不禁看向段音离:“皇嫂,三皇兄待你真好,为了不让你受委屈连父皇的旨意都敢违背。”
“你日后一定也会遇到这样真心待你的人。”
“会吗?”
“当然了,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的。”想到什么,她真挚道:“拖把就被你的魅力俘获了呀。”
好家伙,自从拓跋聿知道她和傅汐婼关系好以后,几乎日日往璃王府跑,追着她问傅汐婼的喜好和习性,这就已经开始以驸马爷的身份开始自我管理和约束了。
好几次,把傅云墨烦的都命人锁大门了。
这几日可算是消停下来不再登门了,也不知又预备作什么妖呢。
再说傅汐婼听到段音离的话,想到拓跋聿这段时日变着法儿的往她宫里捣腾东西,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是前几日方才知道,原来他那日所言带她回凉族是他自己想娶她,而非为了他兄长。
她没想到,像他那般岁数的人居然还会像个小伙子一样挖空心思的讨好姑娘家。
瞧瞧她这寝殿之中,都快被他从宫外淘弄来的小玩意堆满了。
思及此,傅汐婼不禁好奇的问段音离:“皇嫂,你与拓跋聿是如何相识的呀?”
两人年岁相差那么多,应当是忘年交吧。
“是我六师父与他阿爹相识,所以我们才会认识的。”
“这样啊。”
“你别看他如今生的跟头熊似的,小的时候长的还挺俊的。”虽比不得她家小娇娇那般清雅似仙,但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狂野系的小帅哥。
可惜,被那一脸不知该说是胡子还是头发的毛给毁了。
傅汐婼有些诧异:“小时候?皇嫂你还见过他的小时候啊?”
“嗯嗯。”
“画像吗?”
“不是啊,他本人。”
这下傅汐婼想不明白了,心道他们两个人差这么大岁数呢,皇嫂怎么会看到他小时候的模样呢?
段音离见她一脸困惑,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忍不住轻笑出声。
傅汐婼被她笑的一头雾水:“皇嫂你笑什么?”
段音离掩着唇,却挡不住如玉清音:“你是不是以为,拓跋聿已人近中年,与我爹爹一般年岁呢?”
“难道不是?!”
“哈哈……自然不是啦,他只比我大了三岁,比傅云墨还小几个月呢。”
入画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接了句:“这怎么可能!王妃,您不是逗我们公主玩呢吧?”
“我不会骗九九的。”
这傅汐婼倒是相信。
这话也就是段音离告诉她,换了第二个人她都得合计合计。
几十岁和十几岁,这中间相差的实在是有点多。
她就说嘛,瞧着拓跋聿整日上蹿下跳一会儿上树一会儿下河,她原以为凉族男子就是那般好动的性子,却原来一直是她误会了。
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把拓跋聿当成长辈来尊敬,傅汐婼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日出宫前,段音离邀请傅汐婼去璃王府小住:“我瞧你近来恢复的不错,那接下来我为你施针的频率便加大一些,恐这期间有何异样,你不若随我去王府住?”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应当是段音离住在傅汐婼的宫里。
但傅云墨肯定不乐意。
也不能说,兄嫂二人都住在妹妹的寝宫里,这传出去实在不像话,是以段音离才想让傅汐婼跟她到璃王府小住。
她想问问傅汐婼的意思,若她愿意,她再去向景文帝禀明。
傅汐婼自然没意见,她乐得和段音离多在一起。
景文帝当然也不会有意见。
事关他女儿康健与否,他半点都不会犹豫的。
可如果景文帝知道把闺女送去璃王府等于“羊入虎口”,大概就会犹豫了。
要知道,拓跋聿本就三天两头往璃王府跑,这下好了,知道傅汐婼住在那府上,更是终日长在那府里,赶都赶不走。
从前傅汐婼在宫里,他见不到人,只是在外面淘弄了东西买通小太监给她送去。
实在想的紧,便多花点银子买通小太监偷画她的画像。
回去挂在自己屋里,睡前醒后看上一看。
如今能瞧见真人,拓跋聿高兴的把什么都丢到脖子后头了,整日围着她转。
景文帝得知此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闺女这哪儿是治腿去了,分明就是找机会和那小蛮子见面幽会去了。
唉……虽说觉得那跟头熊似的小蛮子配不上他闺女,但闺女自己乐意有什么办法呢。
景文帝思来想去,在拓跋聿每日例行进宫求亲时,终是松了口,同样将傅汐婼许给他了。
拓跋聿一出口就往凉族传信,让家中之人赶快筹备两人的婚事,争取他们一回到凉族就可以成亲入洞房。
而在他之前,拓跋敏已经先将自己嫁出去了。
只是嫁的不那么可心。
最初景文帝的圣旨降下之后,傅云澈曾私下里见过她,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不想娶她,若她日后不想独守空闺到老,最好就去景文帝那退了这门亲事,另择良婿。
她置若罔闻。
他们凉族女子向来要强,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即使不择手段。
是以她坚持嫁进了宣王府。
王府之中女眷虽多,但多是那般娇羞柔弱的女子,与她截然不同,她想着便是图个新鲜,傅云澈也会为她倾倒。
谁知,他竟真的对她全无兴趣。
洞房花烛之夜独留她一人在房中,他甚至连盖头都不掀就准备走。
她一气之下唤住他,想激他一激:“王爷该不会是有何隐疾吧?”
她就不信,哪个男人听了这种话还能无动于衷!
果然,傅云澈停下了脚步。
拓跋敏以为他会一脸怒容的走回来向她证明他自己,不料他怒是怒了,却是直接摔门走了,脚步比之前还要快。
傅云澈直接去了骆纤的院子。
她已熄灯睡了,甚至连院门都要人关了。
本就在拓跋敏那置的气这下更火了。
他抬脚欲把门踹开,又恐这么大动静惊吓到骆纤,最终还是压着脾气放下脚,沉着脸翻了墙头,差点被王府中的侍卫当采花贼给抓了。
傅云澈一路去正房,守夜的婆子丫鬟见了他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
他摸黑进屋,轻手轻脚的没发出一丝声音。
他原以为骆纤真的睡着了,不想他才撩起帐幔,她便猛地转过身来,显然是被他吓到了。
“纤儿不怕,是我。”他忙坐下将人揽进怀里。
深秋夜里寒凉,他一路行来身上带着一丝霜气,冷的骆纤打了个哆嗦。
他忙解了外袍,才又将人拥紧。
骆纤没问他为何来此,拓跋敏那边又该如何是好,她更加没有说任何劝他回去的话,就这样沉默着,却晕湿了他身前大片的衣襟。
傅云澈轻轻拍着她的背望着无尽的黑暗叹了口气,半是心疼半是庆幸。
还好自己来了……
他想,就这样吧,哪怕全长安的人议论说他身患隐疾、哪怕满朝文武说他置两国邦交于不顾,他也认了,只要她别哭。
第375章 阿离气死人
傅云澈与拓跋敏大婚后的第二日,段音离在王府便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确确实实的“小道”消息,其八卦属性和夸张程度,丝毫不亚于她在现代刷过的任何一条热搜新闻。
“你说傅云澈没跟拓跋敏洞房?!”
“嗯。”凉月点头。
这些事情都是十六打听来的,只是他一个侍卫不好与段音离禀报这样的事情,是以才经由凉月转述一下,却生生少了许多八卦的味道。
凉月平静道:“宣王府的下人都在议论,说宣王昨夜宿在了宣王妃的院中。”
“这样啊……”
“不止如此,听说他还是翻墙进去的,险些被那府上的侍卫当采花贼给拿了。”
“也是难为他了。”
想到什么,段音离问:“拓跋敏呢?”
“说是气的一夜没睡,叮叮咣咣的砸了许多东西。”
“怕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日后砸的会更多。”
若只是砸点东西倒还不怕,毕竟宣王府家大业大的,怎么着也不至于被砸穷了,怕就怕光是砸东西不足以让拓跋敏泄愤。
若哪日她那怒火撒到骆纤身上,那怕是就有的闹了。
这话段音离原本只是一说,却没想到,很快便变成了真的。
几日之后,宣王府的管家匆忙跑来璃王府,说是骆纤病了,傅云澈请她过去为她看诊。
去之前段音离就在想,是不是拓跋敏醋意横生下的手。
到了那一瞧,这事儿还真就跟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骆纤过敏了。
原本白净的脸蛋上长满了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有些恐怖。
而致使她过敏的东西是拓跋敏从凉族带来的一种干果。
你说是拓跋敏故意的吧,似乎有可能。
但若说她是无心之举呢,好像也没错。
段音离没有因为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就妄下定论,她只是制了些药为骆纤敷面,又留了几颗药丸让她按时服下。
她恐骆纤仅把那膏子当成药,白白糟蹋了这好东西,是以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说:“那膏子是我自己制的,千金难求,纵是你的脸好了平日也可以拿来敷脸。”
“哦?不知这有何功效?”
“美容养颜,紧致肌肤,可以让你的脸变的像蛋清一样白净光滑。”
“那便多谢璃王妃了。”
“不必道谢,宣王他付了银子给我的。”
闻言,骆纤不禁失笑。
给她瞧完了脸,段音离本打算离开的,不妨遇到了傅瑶,便领她玩了一会儿期间傅瑶同她说,府中新来的人长的好凶,同她说话时也凶,她很害怕对方。
段音离估摸着是拓跋敏没给傅瑶好脸,是以小姑娘才会这么说。
但这毕竟是宣王府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跟着掺和,说不定反会给人添乱,是以只是告诉傅瑶若受了欺负便去找她爹做主。
她瞧着傅云澈女儿奴的那个样,万万没道理让自家闺女受人欺负的。
又跟傅瑶一起吃了会儿零嘴,段音离便准备走了,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送给骆纤“敷面神药”的消息就传到了拓跋敏的耳朵里。
然后那位嚣张跋扈的公主就理直气壮的来找她要了。
彼时骆纤正在送段音离出府的路上,不巧就被拓跋敏给堵住了。
相较于北燕女子,拓跋敏和珍妃一样,肤色略黑,身量也宽些,不过倒是也和拓跋聿一样,有种不羁的美,也算是个美人。
可惜一开口,便失了几分英气,多了些跋扈。
“喂!将你那敷脸的神药给我一些!”
段音离扬眉:“你在与我说话?”
“否则呢?”
“那你干嘛拿鼻孔朝天?”
“你!”
拓跋敏身量高,武功不错,可惜嘴皮子不够利索,偏又碰上了段姑娘这么个嘴强王者,想也知道她只有被怼的份儿。
段音离不欲与她多纠缠,越过她要走,不想却被她再次拦下。
这下,段姑娘的目光是彻底寒了下来。
偏拓跋敏还毫无所觉,趾高气昂的说:“要走也可以,将那药制些给我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段音离冷笑一下:“你也配?”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可是凉族公主……”
“公主又如何?”段音离凉声打断了她的话,漫不经心的笑道:“南楚和北燕的公主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凉族!”
“你!”
“我什么我?你真当自己这公主很有分量是吗?若非如今的这位凉族大君膝下没有女儿,岂轮得到你嫁来北燕!
凭我六师父与大君的交情,便是我如今把你弄死了,他还得拿了你的骨灰来问我要不要扬了出气。
你若不信,不如去问问拓跋聿,看他得知你我起了干戈,他是护你还是帮我?”
拓跋敏虽不是凉族大君的女儿,但她的生父是族中长老,相当于北燕皇室这边的宗亲,是以之前在凉族也算是一号作威作福的人物。
她何曾有过这般被人挤兑的说不出话的时候。
这要是再凉族,她早扬起鞭子打人了。
如今虽人在屋檐下,但她也没低头,照样抄起了鞭子。
见状,段音离的眸中却极快的闪过了一抹笑意。
她心说这就对了嘛,直接动手多好,可以省去她不少口舌。
关键是,是拓跋敏先动的手,她再让凉月还手就属于自保,合情合理,任谁也说不出她的不是。
骆纤本想劝两句,奈何段音离嘴皮子太快她插不上嘴,那边拓跋敏的手又太快,她又不会武功,最后只能让婢女去前院叫傅云澈过来。
而在傅云澈来之前,拓跋敏被凉月吊打。
段音离悄咪咪的一颗接着一颗的摸出瓜子来嗑,一脸平静的说:“好害怕啊,凉月你要顶住,千万不要让她来打我。”
凉月、拓跋敏:“……”
这还不算,再一次往嘴里丢了一颗瓜子之后,她提醒道凉月道:“凉月你要讲武德,不能扇人嘴巴还薅人头发。”
一听这话,原本很讲的武德的凉月忽然就不讲武德了,又是扇嘴巴子又是薅人头发。
余光瞥见远处行来几道身影,段音离又语气毫无起伏的开口道:“凉月快回来保护我,我害怕。”
凉月抽身而回。
拓跋敏这会儿已经快被这主仆俩气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挥鞭打来。
凉月护着段音离躲开,可后者还是捂着心口说自己受伤了。
正好她说这话的时候傅云澈到了跟前儿。
他根本没管她们打斗的情况,而是先拉过骆纤护在了身后。
凉月朝他略福了福身子,声音十分冷静:“宣王殿下的侧妃伤了我家王妃,此事还望您给璃王殿下和王妃一个交待。”
拓跋敏披头散发,像个夜叉一样急着辩解:“你撒谎!我明明没有打到她!”
段音离一脸挑衅的看着她:“怎么没有呢?打在我身上又不是你身上,我疼又不是你疼!”
“那你敢把衣裳掀开让我验伤吗?”
“我受的是内伤。”
“……”
拓跋敏被气的甚至想尖叫。
她扬起鞭子还欲撒火,却被傅云澈命人拦住:“你闹够了没有!”
“是她让我打我的!”
段音离忙解释:“胡说,明明是你拦着路不让我走,非逼着我给你敷脸的药,不给就动手打人,这会儿还恶人先告状,你不要脸。”
“你!”
“我怎么?我被你打伤了,到哪儿说都是我有理!”
便宜占尽了,凉月适时开口:“启禀宣王殿下,我家王妃受了内伤,不能动气,奴婢得速速带她回府疗养,先行告退。”
傅云澈嘴角微抽:“……嗯。”
段音离由凉月扶着往外走,还不忘吐舌头做个鬼脸气拓跋敏:“略——”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对方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
段姑娘心里美了。
她太知道怎么欺负人了,像拓跋敏那样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也没那个耐心跟她算计来算计去的,不如直来直去撕破脸的好。
闹的大发了,一剂蛊毒送她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