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双生蛊
他直接跟着太子妃混不好吗?
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十五苦哈哈去找腊七腊八一起赶往云隐寺。
他们守了一整夜,毫无所获。
那个小沙弥翌日就像没事儿人似的诵经参禅,洒扫庭除。
他本人也没有武艺傍身,和寻常小和尚没有任何不同。
抚远侯的那封信就那样被送入云隐寺,却如雨落池塘,眨眼间消失其中,仿佛从未在这个世上出现过一样。
初一和十六为此没少笑话十五:“是不是你和大壮一早就被人发现了,抚远侯故意以此试探你们的?你们以为有重大发现,其实只是被人家给耍了?”
十五被气的跳脚:“绝不可能!”
能在他们两个眼皮子底下将自己藏的无声无息的高手几乎不存在,若非说有的话,那除非是神仙。
段音离默默看着他们闹腾,忽然来了句:“人不可能,那蛊虫呢?”
几人瞬间看向她:“蛊虫?!”
段音离点头:“我之前曾匆匆翻过白丘撰写的那本书,隐约记得里面曾提到过一种双生蛊,没什么攻击性,只作警戒之用。”
双生蛊,顾名思义,那蛊有两只,共生共存。
一只由制蛊之人养在器皿中,另一只放在固定的地方,有人踏足那个范围便会中蛊。
一只蛊虫没入肌肤吸入血液,另一只也会随之变红。
所以,云隐寺中有古怪,那么那信鸽落脚之处必有蛊虫,这样便可以及时提醒那寺中之人有外人闯入,留神提防。
听完段音离所言,十五忙问:“太子妃,那属下中蛊了吗?”
段音离摇头。
十五这才松了口气:“呼……没中就好、没中就好。”
“我摇头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十五仿佛已经看到鬼差拿着铁链来锁他了。
沉默片刻,他不死心的问:“太子妃,您不是有麒麟蛊吗,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麒麟蛊也没用啊……”
就在十五犹豫是直接抹脖子给自己个痛快还是咬咬牙承受蛊虫的折磨时,才听段音离道出了后半句:“那蛊虫没有毒性,我没说吗?”
“没有啊。”
“那现在说也不晚。”
“……”行叭,死不了就行啊。
段音离没再理他,手中的刻刀一下下的戳着木头,心思却明显没在那上面。
抚远侯绝没这个本事试探大壮和十五,传去云隐寺的那封信一定有确切的内容。
是那个小沙弥发现了十五和大壮,是以才没有任何动作。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主事儿的人就在云隐寺中!
思及此,段音离拿刀轻叩木头的动作一顿。
人就在云隐寺中……
这样便说得通许多事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甭管是上面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抚远侯作为暴露对方存在的一颗棋子,很快就会沦为弃子了。
因为再和他有牵扯,暴露的只会更多。
如此一来,那老东西对她和傅云墨来讲也没用了。
温软的指腹轻轻抚过刀背,段音离忽然淡声道:“把抚远侯杀了吧。”
准备离开的十五脚下一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段音离的视线凉凉的扫过来:“没听到?”
十五咽了下口水:“……听、听到了。”
就是因为听到了,所以他才会崴脚啊。
那可是当朝侯爷,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杀了?这万一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怕是太子殿下也保不住太子妃吧?
十五本想先应下,等回头同主子禀报一下情况再听吩咐。
结果还没等他走出寝殿,便见傅云墨从外面走了进来。
十五忙将段音离吩咐他做的事禀明,然后就听傅云墨云淡风轻的反问道:“还不快去?”
“……是。”
“慢!”傅云墨忽然唤住了他。
十五以为他改主意了。
谁知傅云墨却只是说:“勿要动刀,将人勒死吊在房中。”
这话大有将抚远侯伪装成自杀的意思。
但十五想不通,心说这不是多此一举嘛,但凡找个仵作来一验便知道是他杀。
可没办法,主子命令了他就只能照做。
殊不知,傅云墨如此吩咐不是为了混淆视听,他是在给景文帝留后路。
抚远侯一死,必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不查是不行的。
景文帝多半会命京兆府、刑部、大理寺调查此案。
虽说是查给百姓看的,可最终要是一直没个结果那委实是不像话,是以他特意留给他们一个大做文章的机会,只要仵作瞪着眼睛说白话,大家便都可以轻松些。
至于说傅云墨为何如此笃定景文帝会顺势而为……其实道理很简单,若抚远侯一案不能轻松了结,那就代表三司无能,要责罚。
已知一个生了异心的侯爷和三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换了谁都会选后者。
景文帝更是如此。
当然了,傅云墨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弄死抚远侯。
比如说像坑前礼部尚书卢敬那样给他安一个什么罪名,只是那样太麻烦了,他懒得费那个心力,不如简单粗暴的直接弄死拉倒,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傅云墨。”段音离一边削削削,一边分神唤他。
“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刚回段家的时候陪娘亲去云隐寺敬香,曾偶遇过太后,救过她的性命?”
“嗯。”
“云隐寺并不是皇家寺庙,太后为何要跑那么远去拜佛?”
“她不是去拜佛的。”
“果然……”
她就说嘛,太后的行为有些不合逻辑。
从前因为觉得太后与自己并不相关,是以段音离并没有留意这个问题,如今倒是觉出不对劲来了。
傅云墨挨着她坐下,拿过她手里削的造型诡异的木头左瞧右瞧,随意道:“云隐寺中,有一位太后的故人,她是去看他的。”
“谁?”
“楚王,傅忻。”
“楚王?!”段音离心中疑云更甚。
她从不知,北燕皇室中还有这位王爷的存在。
傅云墨浅浅的勾唇,为她解惑道:“不知道的人不止你一个。”
怕是就连傅云笙他们也不大清楚,毕竟是上一辈的事情。
朝中有些老臣知道,但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来。
这事儿,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
当年先帝还是皇子时,最先有的孩子便是后来的楚王爷。
再后来生下的,才是景文帝、傅城和老康王他们。
先帝当年与其弟献王关系最为亲厚,献王无子,恐他晚年无人养老送终,先帝便有意将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给他。
这原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不巧的是,献王偏偏和楚王十分投缘。
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先帝心下也是不舍,可想到献王是为了帮他开疆扩土才在战中伤了身体,最终还是将楚王过继给了他。
而楚王恰是当今太后所出。
她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
至于说景文帝,那是因为他生母去的早,刚好太后那时又没了儿子,便将他养在了膝下。
事情到这本该结束了。
谁知,后来献王通敌叛国,被先帝判了满门抄斩之罪。
楚王本该死在那场祸患中,但虎毒不食子,谁也不能逼着先帝杀自己的亲儿子啊。
于是满朝文武纷纷为楚王求情,太后自然也是一番哭诉,景文帝和老康王他们也求先帝饶楚王一命。
先帝又何尝忍心!
最后,他将楚王贬为庶民,让他从此隐姓埋名。
太后毕竟惦记儿子,不舍得他远行,原想让他留在长安城,却没想到傅忻经此一事看破红尘,直接寻了个庙出家了。
是以,才有了太后去云隐寺这回事。
故事讲完,傅云墨见段音离托着腮若有所思。
第347章 他家阿离心里都是他
不妨他小媳妇忽然抽冷子来了一句:“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傅云墨被她问愣住了。
他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居然落在了这件事情上。
墨眸微垂,他语气平静道:“……是太傅告诉我的。”
这倒也不算是撒谎。
谢太傅的确是曾同他说过,不过是上辈子的事了,而且他只说了一些,剩下的那些是他从别人的嘴里撬出来的。
段音离不疑有他,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忽然脑洞大开:“傅忻在云隐寺,抚远侯联系的人也在云隐寺,而我们之前一直以为的是抚远侯背后的人是傅城。
那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呢还是傅城和傅忻勾结在一起了?
若是后一种情况,那这傅忻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啊,连自己亲娘都能下毒暗害。”
傅云墨缓缓摇头:“傅忻若果然有异心应当不会对太后出手,那是他的免死金牌,他护着还来不及呢。”
上辈子太后早死了。
后来一直作死的都是傅城。
傅云墨记得,截止到他重生到这一世,并没见傅忻翻出什么浪来。
一把扯过段音离,傅云墨点了点她的额角:“好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对方虽在暗处,但有利的还是我们。”
“怎么说?”
“傅城没有起兵造反的能力,他只能暗中捣鬼,这样一来行动必定受限。
可我们不同,我们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他找出来弄死。
越简单直接的办法越有效,这一点他远远比不上我们。”
就拿抚远侯来举例吧。
确定他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之后傅云墨就会立刻弄死他,根本不跟他多哔哔。
拿过段音离手里的小木头,傅云墨左打量、右打量,还是没能看出她究竟要弄个什么玩意出来。
“阿离,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猜猜。”
“……”这题比猜傅忻和傅城有无勾结都难。
但小媳妇提了要求他就必须要做到,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猜。
最后破功了:“阿离,你好歹给我点提示。”
“这造型就是提示啊。”
“……”这造型分明就是在加大难度。
许是看出傅云墨当真是毫无头绪,段音离便没再为难他,坦言道:“我想给你削个小木剑和小棒槌戴在身上。”
她说着,还往他颈间比了比。
“这木头被我用药汁子浸泡过,又用草药熏过,里面已经被我挖空了,到时候塞上药粉,你日日佩戴在身上寻常迷药便奈何不了你。”
“阿离……”
“你放心,味道不会难闻的。”
“我不是要说这个。”他忽然将人揽进怀里。
段音离乖乖往他怀里一窝,茫然的眨眼:“那你要说什么?”
“我很开心。”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她削这个是送他的,但他没想到会花费她这么多心思。
他家阿离啊,很少说什么哄他的话,但心里都是他。
像他对她一样。
*
翌日,长安城再起风波。
抚远侯被人发现死在了书房之中!
颈部有勒痕,手里还握着一截自己的腰带。
说是上吊自杀后来绳断了掉下来的也行,说是被人活活勒死的也没问题。
金吾卫奉旨直接将整座侯府给围了。
景文帝命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共同调查此案,务必要将真正公之于众。
抚远侯这一死,侯府彻底乱了。
百姓中甚至有传言,说是不是抚远侯造什么孽遭报应了,否则这府上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
先是夫人受了伤,后来女儿又死了,如今轮到他自己了。
谁知这还没完。
停灵的时候,抚远侯世子苏承对着棺材哭。
那场面,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结果正哭着呢,不知怎么忽然腿一软,“呱唧”一下头嗑棺材上了,当场便晕死了过去。
这下府上更乱了。
众人心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呢,这肯定是闹鬼了!
事实上,的确不会有那么巧的事,那个“鬼”就是趁乱混进侯府装打杂的大壮。
是他暗中用石子击中了苏承腿上的穴道,这才害他跌了一跤摔在了棺材上。
抚远侯若是心知他死后还有这些糟心事,怕是都不能痛痛快快的走。
他原本打算的明白,不想让夫人的死连累府中子女守孝不能出嫁,结果万万没想到夫人没成绊脚石,他自己倒耽误上人家了。
苏羽莹首当其冲。
她原本还满心欢喜的等着去宣王府当侧妃呢,结果发现连当侧妃都是场白日梦。
某个瞬间,她忽然有些羡慕“死了”的苏羽清了。
离了这世间,倒也一了百了。
侯府的一堆烂事没人能帮他们理,陆机他们那些人只管查案。
景文帝有言在先,说案子未有结果之前所有事情不能向外透露,连同侯府的人一起,倘或往外泄漏半个字格杀勿论。
因此,外面的百姓只知抚远侯死了,但究竟是怎么死的无人得知。
但仵作心里一清二楚。
抚远侯就是被人拿他自己的裤腰带勒死的。
可大人不让说,他就只能装哑巴,憋坏了。
*
说起来,这一日的热闹事还不止抚远侯死了这一件。
另一件是京兆府的捕快和羽林卫齐齐出动,将云隐寺给围了!
傅云墨亲自带人去的。
他言称奉景文帝之命捉拿谋害抚远侯的嫌疑人。
羽林卫在云隐寺大肆搜捕,竟意外搜出了一条密道!
密道连着的是城中的一户小院,羽林卫赶过去时抓住了一对卖豆皮的夫妇。
那边的人是抓住了,可云隐寺这边这么多僧人就不好弄了。
众人为此为难不已,傅云墨心里却有了主意。
他让云隐寺中的僧人规规矩矩的排开,他端着杯茶坐在旁边悠闲的打量着他们。
最边上站着一个很清隽的和尚。
傅云墨的视线自他身上扫过,略微停顿,随即才缓缓移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傅云墨对段音离提到的那位楚王,傅忻。
倘或这会儿段音离在的话,她就会惊讶的发现,这傅忻也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她初到云隐寺想把人卖到小倌馆还钱的那个和尚。
太后中毒之时,他就在当场!
当时若非有他开口,太后身边的秦嬷嬷还信不着段音离,不敢让她动手呢。
可惜她这会儿不在,只有傅云墨在。
这位太子爷其实并没有打算靠看就看出什么来,他只是在装样子。
他真正关注的只是那几个小沙弥。
十五一眼就认出了那晚收信鸽的那个。
说来也巧,这小沙弥也不是别人,就是当日管段音离要一百两香油钱、给了钱就笑眯眯不给笑就不怎么笑的小沙弥。
十五同傅云墨耳语一番,便见后者大手一挥,淡声道:“将人带走。”
“是。”羽林卫立刻上前绑人。
一见小沙弥要被带走,众僧人都慌了,纷纷下跪求情:“太子殿下,他只是个孩子,况日日与我们同宿寺中,不可能谋害侯爷啊。”
旁边的人跟着附和:“对呀,他怕是都没见过连抚远侯。”
陆机也奇怪呢。
他实在摸不准这位太子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倒是不敢贸然开口。
傅云墨这个人,对待除了段音离的事情上向来没什么耐心,这会儿俊眉轻轻挑了一下,懒懒的丢下一句:“你们想陪他一起被带走?”
话落,无人敢应。
他轻呵一声,让人绑了人就走,还把装满鸽子的笼子给搬走了。
那小沙弥一开始吓的直哭,可在看到鸽子被一起带走时,哭声忽然顿了一下,随即哭的声音更大了。
第348章 傅傅埋人了
回到长安城,傅云墨让人把小沙弥押入宫中,并未将其关进京兆府大牢。
陆机依旧不敢吭声。
他甚至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借着抓犯人的由头报私仇呢。
也不知那小和尚能不能活过今晚……
*
小沙弥和那卖豆皮的夫妇被一起关进了东宫的地牢。
说起这地牢,原本是没有的,这是傅云墨后叫人挖出来的。
虽说东宫地界不小,关人的地方有的是,可真要是上个刑什么的弄的乌烟瘴气的不说,就算把对方嘴堵上了也能用鼻子哼出猪叫来啊。
因此才有了这个地牢的存在。
巧了,小沙弥他们是这地牢的第一拨“客人”。
地牢里面有三个坑,他们被扔进了坑里。
傅云墨站在坑边看着他们,开门见山道:“傅城在哪?”
“傅城是谁……小僧不知啊……”
“埋了他。”
“是。”初一抄起铲子就开始往坑里填土。
“不要啊!救命啊!”
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被这样对待,任谁瞧了都要不忍心的,偏偏这始作俑者的主仆俩都是铁石心肠,半点不为所动。
傅云墨负手站在坑边,淡声道:“你觉得你不说,我就半点法子都没有了是吗?”
“小僧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明鉴!”
“你忘了那笼鸽子了?”
闻言,小沙弥脸上慌乱恐惧的表情忽然僵住。
见状,傅云墨微微勾起薄唇,笑的清雅出尘:“我把它们都放了,你猜它们会往哪儿飞?”
小沙弥住了声。
也不哭了,也不求饶了。
傅云墨倒是笑的愈发灿烂了:“我既然能通过抚远侯的信鸽找到你,既然也就能通过你的信鸽找到傅城,你说对吗?”
小沙弥抬眸瞪向他,褪去了天真纯良的外衣。
傅云墨睨了他一眼:“我直接问你只是懒得费那个劲,但你既然不肯说,那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话落,他一挥手,初一继续盖土。
那卖豆皮的夫妻俩是真的嘴硬,十六把土都埋到他们脖子了愣是一声不吭。
但那小沙弥是真的慌了。
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初一填土不是做做样子吓唬他,他是真的想活埋了他。
这才几句话的工夫,土都埋半截儿了。
初一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似乎想着早埋完早回去歇着。
而傅云墨呢,似乎也真的是不想跟他多废话,眼瞧着都走上台阶要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了。
小沙弥忙唤道:“太子殿下留步咳!咳咳!”
他点儿赶的不好。
这边一张嘴,正好初一那边一铲子土扬了下来,正正好好倒在他嘴里了,彻底没呛死他。
他覆在坑边咳的撕心裂肺,眼泪都咳了出来。
“太子殿下咳咳……我、我说咳我说……”
傅云墨停下脚步回头,却没有走回来,大有听他说的没有诚意便一脚迈出去让初一彻底将人埋透了。
小沙弥声音颤抖的说:“小僧实不敢欺瞒太子殿下,小僧确是傅爷的人,但小僧平日里只负责传递消息,太深的机要之事接触不到。”
“你的意思是……可以继续盖土了?”
“不是不是不是!”小沙弥连连摆手:“傅爷的行踪小僧的确不知,城外柳林坡有一处别院,那是他的落脚处。”
“他人在那?”
“……几日前还在。”
言外之意便是,现在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恐傅云墨一言不合又要让初一盖土,小沙弥扒着坑沿顽强求生:“小僧所言句句属实!”
傅云墨垂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有没有信他说的话,直到最后还丢出一句;“初一,叫人押上他一起去柳林坡。”
“是。”
初一扔了铲子,将人从坑里拎了出来。
初一将他送出了宫,十五和大壮在外面接应,跟着将他送出了城,城外又有一伙人在等着。
小沙弥被转到最后一伙人手里的时候,天都黑了。
那些人都穿着夜行衣,披着黑色的头蓬,蒙着面,一看那个打扮就不像好人。
一行人策马直奔柳林坡。
别说,那里的确有一个别院。
众人远远的便下了马,悄没声的摸了过去。
行至别院门前,几人叠罗汉让其中一人先翻墙进入。
小沙弥在旁边都看愣了。
他心说他们没有轻功吗?那那日是怎么追上信鸽的?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正琢磨这几名护卫看起来怎么笨手笨脚的,小沙弥就被其中一人提溜了过去,几人合力帮他送上了墙头,也翻进了院里。
小沙弥当时抗拒极了。
他不想进去!
他原本以为他们会防着他通风报信把他捆在外面,他也乐得被留在外面,哪想到被送进来了!
偏他嘴里被塞着布没法发出声音,刚“唔嗯”了两声,便闻听耳边响起了数道破空之声。
“嗖嗖嗖”一阵箭雨,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乱箭之下。
除了小沙弥。
虽然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但也离死不远了。
他腿上中了一箭,肩膀中了一箭,若不及时处理伤口迟早失血过多而亡。
原本乌漆嘛黑的别院忽然燃起了几簇火光。
有人手持火把自房中走出。
小沙弥虚弱的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是我……救、救我……”
别院的人认识他,料想不会见死不救。
这一处的确是傅城的落脚点,但他本人根本不在这,在这的都是一些杀手和刺客,平日没有得到傅城命令的时候便在这落脚。
小沙弥是故意将傅云墨的人引来了这,想着利用那些杀手金蝉脱壳。
这会儿难得在乱箭之下保住一命,他心下十分庆幸。
他对来人道:“我中了箭,救我。”
谁知,来人竟补了一刀。
“呃!”小沙弥低头错愕的看向自己中刀的心口,未等说出后半句话便咽了气,却死不瞑目。
那人面无表情的拔出刀,冷笑道:“傅爷从不养废物!”
自己行踪被发现了不算,居然还想利用其他人帮他逃脱,这怎么可能呢。
又扫了一眼那死成堆的黑衣人,这人又轻嗤一声:“养了一群废物,看来那小太子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傅爷高估他了。”
话音方落,只觉眼前银光一闪,方才还嘲笑死人的人也变成了死人。
十五立在墙头上,学那人方才的话:“养了一群废物,看来那老狗哔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主子高估他了。”
别院内的其他人:“……”
这话但凡有些气性的人都听不下去。
于是双方一言不合交上了手。
对方人多势众,但架不住十五和腊七他们带的东西多啊。
浑身上下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段音离给他们的毒药,随便撒出去一包能放倒一群,是以这场争斗以十五他们的全胜告终。
对面死伤无数。
死的扔那不管,伤的扔到一堆,十五从怀里摸出来一把瓜子,问:“傅城除了这还在哪有窝点?”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呸!”十五吐了口瓜子皮。
与此同时,腊七手起刀落,就近砍了一个人的脑袋。
十五继续嗑瓜子。
这是他临出门时太子妃随手赏给他的一把,据说是南楚秘制之法炒出来的,和北燕的瓜子味道不一样。
是比他们素日吃的香。
他有点上瘾了。
又丢了一粒瓜子进嘴,十五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人知道傅城其他的落脚点?”
还是没人吭声。
腊七又是一刀。
就这样……十五吐了满地的瓜子皮,腊七砍了满地的脑袋。
剩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十五都懒得问了,示意腊七直接动手。
谁知,对方偏偏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第349章 一个小白脸
“说出来,能满足我一个要求吗?”这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最多十七八岁,生的白白净净的,是一张好人的脸。
“留你一命?”
“呵!”小白嗤笑一声,似乎对苟活不屑一顾:“你以为他们为何不出卖傅爷?真是因为不怕死吗?
其实是因为我们中了蛊,即便供出他暂时保住性命,被他知道了也是一个死。
既然如此,还不如死扛到底,死后也能在江湖中搏个美名。”
大壮嘴角微抽:“这他们可想岔了,他们留在江湖中的肯定不是美名,相反,全都是骂名。”
“什么意思?”
“我家小姐说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抒写的。
你们一死,我们就在江湖中散布谣言,说你们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刨绝户家坟、踹寡妇家门……总之就是无恶不作。”
“……”
好家伙,大壮这一番歪理邪说把小白脸兄弟都说愣住了。
大概是他傻呆呆的样子取悦了十五,他难得有商有量的问他:“听你方才那话的意思,你不是怕死,那你要提什么要求?”
许是见有商量的余地,小白原本黯淡的眸光渐渐亮了起来:“你们看过‘招魂大杂院’吗?”
十五和大壮他们几人:“……”
小白的眼中充满了期待:“你们看过结局吗?看过的话,能不能给我讲讲?
只要你们告诉我谁是最后的凶手,我就把我知道的傅爷的藏身之地都告诉你们。”
“……你、你的要求就是这个?!”
“嗯!”
“为何?”
小白兄弟仰头望向星空,幽幽道:“江湖生活刀光剑影,整日的打打杀杀无甚趣味。
我呢,素日不爱女色和酒色,唯一的爱好便是听听书、看看书。
那本‘招魂大杂院’我只看了上册,下册卖没了我没有买到。
不知道那个凶手是谁我死了都不甘心,是以你们要是能把后面的故事给我讲了,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大壮:“……”
又一个被他们家小姐的故事俘获的人。
十五他们也是没想到,这年头居然靠讲故事就能瓦解敌人内部了。
小白收回看星星的视线,问:“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
“知道是肯定知道,而且我们知道的外面看过书的都不一定知道。
问题是,万一你随便编个地方诓我们怎么办?
或是像那小和尚那样引我们入局?
再有一种情况,要是我们把故事给你讲了,你心满意足生无可恋一头碰死在这,那我们不是亏大发了?”
“我可以先说两个地方让你们去验证。
若是真的,你们回来给我把故事讲了,若是假的,你们当场弄死我。”
“成交!”
“诶,慢!”小白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们是真的看过吗,万一你们骗我怎么办?”
“我也可以先给你下册的头几回,你听听看。”
“妥!”
几人就此商定。
小白以为他们这就要把自己带回去了,谁知他们却没急着走,腊八从密林深处牵出了一辆马车。
小白以为是给他坐的,结果却见大壮和十五他们将别院里值钱的东西都装到了马车上。
他站在一旁看着,内心茫然无措。
他有瞬间的怀疑,这几个人到底是暗卫还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大到一个屏风,小到一个茶碗,都搬走了。
小白觉得这也就是马车地方不够大,否则那两扇雕花木门他们都得拆下来一起带走。
不过该说不说,十五他们也没光往走拿,他们也留了点东西。
来时带的火油,房前屋后倒了一圈。
尸体也没放过。
小白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我们这边的人烧死也就罢了,你们连自己那边的人都不管啦?”
十五讥笑道:“自己人?那里面可没有我们的自己人。”
“没有?!”小白转头看向被乱箭扎的跟刺猬似的黑衣人。
“他们不过是天牢中的一些死囚,被拉来试探你们的。”他们家主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一个小屁孩说的话呢。
他们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说完,十五一把火将整个院子都给点了。
这也是傅云墨吩咐的。
凡是值钱的东西都撸回来,实在拿不回来的就跟房子一块都烧了。
十五当时还抖机灵的问了一句,为何不转手把院子卖了,结果得到了他们家主子嫌弃的一个眼神。
直到刚刚他才想明白。
这院子就得一把火烧了,否则甭管卖了谁日后有可能再被傅城给抢回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他们家主子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反正他们主子手头富裕的很,进账又多,不像傅城,一条条财路都在逐渐被他们斩断。
十五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烧银子的快感。
真爽啊。
*
小白兄弟说话算话,一行人赶回长安城的路上他便曝了两个傅城的藏身之处。
这两个都距离长安城稍远。
十五等人和大壮收拾收拾便启程动身了。
一起去的还有南吕。
说起这位仁兄,当日本是参加了科考的,还取得了不错的名次,但复考他却没再参加。
这就要说起他当日熟读圣贤书、立志考取功名的初衷了。
他不是为了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也不是为了平步青云造福百姓,他就是单纯奔着“高官厚禄”那四个字去的。
至于赚银子的原因嘛……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为了给段音离花。
结果他到了长安城一瞧,他家小姐压根不缺银子花。
他当时便想弃考了。
后来听说他家小姐的兄长也会参加科考,他不知段昭实力,想着万一考的不好可以让太子殿下暗箱操作把自己和段昭的卷子给换了,这才勉为其难考了一场。
得知段昭胸有大才,他便彻底放下心来,将书本一扔,敞开了和拾月出去玩。
如今听说大壮要去外地,他便索性也跟着一起了。
会试要等到明年春进行,段昭近日都不怎么出府,南吕便拉着仲冬和大壮他们一起去端傅城的窝儿了。
小白兄弟呢,照例,被傅云墨关在了东宫的地牢里。
十六或是凉月谁得了空便去给他扔口吃的。
傅云墨并没有完全指望小白的话,他依旧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放飞了那群信鸽,叫人一路追踪而去。
傅城那边要解决,日子也要照常过。
傅云墨带人围剿云隐寺的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去,这她老人家就不干了。
要知道,那寺中可是住着她的宝贝儿子呢。
事儿虽然是傅云墨做的,但太后却将气撒在了景文帝的身上。
谁让太子是他儿子呢。
再说了,傅云墨带去云隐寺的是京兆府和羽林卫的人,若是没有景文帝的首肯,那些人岂会听命于他!
是以太后就琢磨,这肯定是皇帝的意思啊。
这是皇帝容不下兄弟的信号啊。
于是太后当即命人把景文帝叫去了慈宁宫,含沙射影的说了一番话。
景文帝是乐呵呵的来,气呼呼的走。
回到御书房他就让人去叫太子。
傅云墨到了之后,他也含沙射影的说了一堆。
太子爷脾气好,半点没有不悦,甚至等景文帝说完了所有话,硬想都想不起来时,他才云淡风轻的来了句:“父皇可是去过慈宁宫后心下不悦,是以在拿儿臣撒气吗?”
景文帝被他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你这叫什么话!朕还不能说说你了?当老子的拿儿子撒撒气有何不可!”
“并无不可,儿臣只是想问您,这会儿心里可畅快了?
若您撒完了气,儿臣便回去审犯人了,傅城一事已有眉目,耽误不得。”
第350章 太子长大了
这话一出,景文帝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又后悔拿儿子撒气了。
景文帝心里想,太子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找出傅城好收拾他,自己怎么能反过来怪他呢。
都怪太后!
额……貌似也不能怪太后,毕竟太后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情底理。
那该怪谁呢?
景文帝看向傅云墨,从他那双没有丝毫怨言的清澈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难道搞来搞去,最该怪的是他自己?
心里有愧啊,景文帝便想补偿傅云墨点什么的。
鄂清太了解景文帝了,一看他那个神色和小动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忙要阻拦,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鄂清:“陛下……”
景文帝:“太子啊,你调查此事也辛苦了,去库房看看想要什么就拿吧。”
鄂清无语,心说您的内帑就是这么空的,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这届皇帝真是太难带了。
让人意外的是,傅云墨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谢了恩就让人去搬东西。
这次他居然回绝了!
“多谢父皇赏赐,不过儿臣这次就先不过去了,毕竟缉拿傅城刻不容缓,儿臣还是先回去审问犯人,赏赐还留到日后再算吧。”
这话一出,景文帝心里十分欣慰,更加后悔自己拿他撒气了。
那么多儿子呢,骂哪个不行啊,非骂太子干啥。
目送着傅云墨离开御书房,景文帝忍不住感慨道:“太子长大了……一心为朕分忧,再也不是之前一门心思要赏赐的小孩子了。”
鄂清:“……”
鄂公公心说,陛下您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是因为太子殿下比您自己还清楚您内帑的情况,他知道那里面已经没东西可让他拿的了,是以才说了句漂亮的话推脱。
当然只是推脱一时。
他可没说就此就不要了啊。
你听他那话呀,说“赏赐留到日后”,这个“日后”鄂清估摸着就是皇家园林那边有进账的时候。
鄂清心里清楚,但他什么都没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父子俩的事儿他才不掺和呢。
正想着,忽闻景文帝道:“抚远侯死了有几日了?”
“回陛下的话,今日正好是头七。”
“七日了……那也差不多了。”略一思忖,景文帝正色道:“召陆机他们三人进宫。”
“是。”
鄂清知道景文帝指的是京兆尹、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
景文帝此次召他们进宫不为别的,只为让他们草草了结抚远侯一案。
结案方法也很简单,说他是自缢。
反正当日也没有对外公布他的死因和死状,如今就说仵作反复检查过后确定,他就是自己拿裤腰带把自己勒死了。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得暗示。
景文帝先是向三司问责,把三人吓得以为下一瞬就要被拉出去关起来了,结果却听景文帝话锋一转,又柳暗花明了。
将堂堂侯爷之死含混过去,这举动背后的含义那三人并不敢深想。
但他们也没有多意外就是了。
打从国师被通缉的那一日起,抚远侯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区别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就这样,三司对外宣布结案。
有人在百姓当中引导风向,渐渐地,众人都觉得是抚远侯作恶太多心理承受不住是以自缢了。
这话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人,朝中的人和侯府的人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纷纷回忆自己与抚远侯是否过从甚密。
若不是自然万事大吉。
若是,那日后就要尽可能的眯着了。
于是,朝中一片风平浪静。
景文帝过了一段消停日子,心情大好,这一日特意办了家宴,想着让傅明朝和段音娆小两口也进宫来坐坐,他也瞧瞧那个能将他大侄子治的服服帖帖的人是个怎样的姑娘。
谁成想,段音娆没来。
傅明朝一个人进了宫,说段音娆病了。
景文帝披奏折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病了?好好的,怎么病了?”
傅小王爷神色有些古怪:“……嗯。”
景文帝蹙眉。
他心说“嗯”?嗯算是什么回答呀?
挠了挠脖子,傅明朝吞吞吐吐道:“皇伯父……那个我、我媳妇病了,我得回去照顾她……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词景文帝一点都不陌生。
太子也说过,不过说的比他干脆利落。
虽说傅明朝这娶了媳妇就忘了其他的熊样有些没出息,但景文帝回想一下他为了娶媳妇闹出来的那些事倒也没有很意外。
毕竟刚成亲嘛,如胶似漆也正常。
景文帝也打这个岁数过来过,有经验,可以理解。
他也未曾怪罪,甚至还问:“既是病了,那叫个太医瞧瞧吧。”
谁知话音方落,便见傅明朝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激动道:“不用!”
这景文帝就奇了怪了。
他笔锋又是一顿:“嗯?”
“啊……我是说,阿娆的病是老毛病了,现已吃了药,静养几日便会好了。”
“行,那你去吧。”
“明朝告退。”
傅明朝施了一礼,出了御书房的殿门拔腿就跑。
知道的是他着急回家看媳妇,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走晚了会挨景文帝的罚呢。
明明急,却又没有立刻出宫,而是去见傅云墨了。
他可算是稀客了。
结果去东宫见到人了呢,他又吞吞吐吐的不说话,但又不走,看的初一一头雾水,心说小王爷这到底是干嘛来了?
傅云墨坐在书案后看书,也不理他。
傅明朝如坐针毡。
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不耐烦的对初一道:“你出去!”
初一一脸懵。
对方毕竟是小王爷嘛,又是太子妃的二姐夫,该给的面子必须得给,是以便走了出去。
傅明朝:“门关上!”
初一:“……”
这是要对他们主子做什么呀?
初一一走,傅明朝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傅云墨的书案前,开口的声音压的极低:“我问你个事儿,就是……你成亲的时候……”
话音顿了几顿,他才红着一张脸勉强道明了来意。
“就那个……你有没有失了分寸的时候啊、就在那个啥的时候……”
话说完,傅明朝的头都要垂到胸口去了。
耳尖通红通红的。
傅云墨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书上。
闻听傅明朝此言,他面无表情的自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罐和一个小瓷瓶,一起推到了傅明朝的面前去。
傅小王爷不解:“这是什么?”
“于你有用的东西。”
“于我有用有什么用啊!得于阿娆有用啊!”他下意识说秃噜嘴了,不禁懊恼的闭了下眼睛。
傅云墨掀了下眼皮,眼神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偏傅明朝还傻愣愣的问:“看什么,我跟你说话呢。”
傅云墨再次将视线落回到书上:“瓷瓶里的给你用,瓷罐里的给她用,用来用去用到最后,得受用的不还是你嘛。”
闻言,傅明朝眸光渐亮。
他果然找对人了!
其实小两口床笫之间的事赵嬷嬷有隐晦的暗示过他,是以他知道女儿家初次会有些不适,但过了那次便会好了,谁知他家阿娆没好。
他一碰她就说疼。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在骗他,后来趁着她睡着,他偷偷解了她的衣裳看过,的确是受了点伤。
可见赵嬷嬷尽是胡说八道。
傅明朝信不过府里的嬷嬷,但这事又不好直接去问太医,他本来想去问他四哥的,但又想到他四嫂还在病中便没去打扰。
思来想去,把这位太子爷给想起来了。
傅云墨给步非念下的那药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是以就琢磨他这有没有其他稀奇古怪的药。
第351章 发兄弟财,真不要脸
竟然真的有!
不过毕竟事关段音娆,他也不敢大意,再一次确认:“你确定听明白了我的话对吧?”
“信不着你可以不用。”当他愿意给他是怎么着。
“那我就信你一次。”
说着,傅小王爷两眼冒光的要将两瓶药收入袖中。
不妨傅云墨持书的手腕一松,那书便扣住了两瓶药,一并压住了傅明朝的手。
傅小王爷扬眉:“什么意思啊?”
“就这么拿走了?”
“否则呢?”还得像请神仙似的供起来捧回去吗?
“我配这药可是不易,人力财力耗费不少……”
傅明朝皱眉,不耐烦的打断:“你就直说你要多少银子吧。”
“看着给吧。”
“我这会儿出来没带银子。”
“那先立个字据。”话落,傅云墨还状似体贴的把一旁放好的纸推到了他跟前去。
“……”
傅明朝还留意到,那砚台里的墨都是现成的,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得知他过来了现磨的。
明知道这人在趁火打劫,但为了媳妇傅小王爷只能花重金买下了这两小罐药。
立完字据,他“啪”地一声搁下毛病,转身就走。
方才行至门边,却听傅云墨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用完了可以再来。”
傅明朝:“……”
发兄弟财,真不要脸!
倘或傅小王爷知道这位太子殿下连他老子的财都发,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他了。
*
虽说是少了傅明朝和段音娆,但家宴还是得照常办。
白日里景文帝得处理国政,是以家宴定在了晚间。
这日段音离闲着没事儿,难得有耐心带着梨花去镜月湖抓锦鲤吃。
抚远侯都死了,她对外也就懒得装了,只在有人问起时才说伤口已渐渐痊愈,毒也已经解了。
旁人惊叹于她身体恢复的速度,都在心里感慨不愧是神医啊,好的就是快,谁都没怀疑过从始至终她就一点事都没有。
就这样,段姑娘明目张胆的出来逛。
结果这一日在御花园中出了个小插曲儿。
梨花吃的血刺呼啦的她不爱看,就如凉月的愿让她留在湖边陪着梨花,自己往旁边转了转。
经过一道树篱花墙的时候,忽闻另一侧有两道声音传来。
其中有一道声音段音离有些耳熟,好像是九公主傅汐婼。
她们常陪景文帝和皇后娘娘一起玩狼人抓,是以段音离对她的声音并不陌生。
傅汐婼在玩秋千,兴致勃勃。
一旁的宫女不放心的规劝:“公主,起风了,咱们回吧,当心着凉。”
傅汐婼不依:“起风了也不冷,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她从小就喜欢玩秋千,悠悠荡荡的像要飞起来一样。
每每那时,她都会忘记自己是一个瘸子。
可惜每年秋末快入冬以后便不能玩了,只能等到来年开春。
想到这,傅汐婼不禁激动道:“入画,你知道吗,太子妃嫂嫂也喜欢玩秋千,之前秋雨连日不断,三皇兄便给她在寝殿中架了一个秋千。
我上次过去找她玩看到了那个秋千,一直悬在了房梁上,秋千绳上还缀满了彩绸和小铃铛,可漂亮了。”
入画无奈:“……公主,这话您都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闻言,傅汐婼没吭声。
段音离猜,她应当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入画的声音再次响起:“公主,您若实在羡慕的紧,奴婢找两个小太监也在房中给您架一个就是了。”
沉默片刻,傅汐婼才失落道:“罢了,那样会让人笑话的。”
她如今已快到出阁的年纪了,哪里还能像小孩子似的那么胡闹。
万一传了出去,平白令父皇脸上无光。
入画心疼她,宽她的心:“这也不是您独一份儿,何况是太子妃那边先兴起来的,她已嫁为人妇尚且如此,您还未出阁呢,要笑话也是太子妃先被笑话的。”
“怎么这样讲话!”
“不是不是不是,奴婢不是要推太子妃出去承受非议,奴婢是……”
“好啦,我明白你只是想让我开心,但也不好这样说的。
三皇嫂有秋千玩,那是因为三皇兄宠她。
而且我听人说她自幼于江湖中长大,逍遥自在惯了,三皇兄恐她于深宫之中待着无趣,是以才变着花的哄她开心。
真要按你的说法来讲,那世人要笑话也是笑话三皇兄那个当太子的,与三皇嫂无关。”
“那……太子妃有太子殿下宠,您也有陛下宠啊。”
“傻入画,那怎么能一样呢。”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夫君,自是不同。
女子生于这世间,犹如浮萍,出阁之前靠父亲,出阁之后靠夫君,半点由不得自己。
是以她才那么喜欢三嫂。
虽然她话不多,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傅汐婼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很多女子没有的独立和坚强。
她活的潇洒而肆意,是她羡慕的样子。
入画想不到傅汐婼那么深,只是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好是令人艳羡,可您日后出了阁,未来的驸马也会待您极好啊。”
傅汐婼凄然一笑,面上未见羞臊。
她是个瘸子,谁会愿意娶一个瘸子为妻呢。
偏这个瘸子又是个公主,娶回家只能在家里供着,谁当这个驸马,心里都会觉得委屈的吧。
傅汐婼甚至矫情的想,纵然有一日她出了阁,她也不敢奢望驸马能像三皇兄对三皇嫂那样对她,因为她根本分不清对方是真的肯接受她,还是只是看中了她公主的身份。
思及此,傅汐婼的心一点点落到了谷底。
秋千也渐渐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明显不似方才谈及傅云墨和段音离时那么轻快充满活力,沉沉的,很压抑。
“走吧,回宫吧。”
入画讶然:“你这就不玩啦?”
方才不是还兴致高涨的吗?
傅汐婼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眸光渐暗:“不能一直荡在空中的,要脚踏实地。”
会飞只是一个白日梦,早晚都要醒的。
说话间,主仆二人往外走,不妨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是大着肚子的慧敏贵妃。
今日家宴,景文帝特赦她可以出宫来逛逛。
她来御花园赏菊,没想到意外听见了傅汐婼的一番话,当即冷笑不止:“本宫方才打边上过,听九公主说起了太子妃,怎么?公主与太子妃近来走的很近?”
“几面之缘,不算相熟。”傅汐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慧敏贵妃的肚子。
“不熟也好,公主是金枝玉叶,就该高高在上,可不能什么人都随意结交。”
闻言,傅汐婼眸光微动;“贵妃娘娘这话是何意?”
“好心提醒公主罢了。”慧敏贵妃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有些人眼下瞧着是得意,可那不过是暂时的,公主可别胡乱跟风,免得日后被波及。”
“……多谢贵妃娘娘提醒。”
傅汐婼微微颔首,不多言,并不热络。
她与慧敏贵妃素日来往并不算十分密切,只是对方单方面的对她示好。
再往远追溯也不会如此,傅汐婼隐约记得,转变是从她的腿不利索开始的。
自从她的腿坏了以后,父皇待她便更为疼宠。
这宫里的人一贯见人下菜碟。
慧敏贵妃更是个中翘楚。
傅汐婼记得她以前对自己可是爱答不理的,可自从见父皇把自己当回事之后,这位贵妃娘娘每次见了她总要套套近乎。
曾经甚至提出要将她养在膝下。
但被她拒绝了。
饶是如此,慧敏贵妃对她的态度依旧不变,这却愈发令人感到心惊。
是以如今见了慧敏贵妃,傅汐婼说没两句话便想走。
第352章 阿离偷听
结果刚迈出两步就被她叫住了:“公主留步。”
傅汐婼不得不停下脚步:“贵妃娘娘还有何事?”
慧敏贵妃上下打量了傅汐婼两眼,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看的人怪不自在的。
半晌后,她笑问:“若本宫没记错,九公主就快要及笄了吧?”
一听这话,傅汐婼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慧敏贵妃自顾自道:“及笄之后便可以出阁了,公主心中可有心仪的驸马人选了?”
说话的工夫,她忽然握住了傅汐婼的手,像怕她跑了似的。
手被攥住,傅汐婼的确不敢使劲儿抽出手离开,毕竟拉着她手的人是个双身子,这要是不小心跌了她可吃罪不起。
这话题本该让人觉得羞得慌的,但听慧敏贵妃提起,傅汐婼只觉得心惊。
她微垂着头,声音平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父皇的安排。”
“这话倒是不错。”慧敏贵妃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温柔道:“本宫是看你从小长到大的,也算是你半个母妃,可惜没缘分将你养在身边。”
“……是我顽劣,不敢让贵妃娘娘操心。”
“你这孩子呀,就是好多心,本宫对你和对湘王那是一样的。
本宫如何为他操心,自然就会如何为你操心。”
傅汐婼一听这话锋不对劲儿,刚想岔开,结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只听慧敏贵妃说:“正好,本宫这里有一门好亲事,正堪配你。”
傅汐婼闭眼,心说果然如此。
她就说嘛,这位贵妃娘娘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是盯上了她的婚事。
慧敏贵妃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根本不需要傅汐婼搭腔,她便能自己聊下去。
“本宫有个侄儿,如今来了长安城赶考,初试一战他名列前茅,若不是这科考翻来覆去的折腾害他发挥失常,怕是考个解元也不在话下。
公主若能与本宫那侄儿喜结连理,那可真是郎才女貌。
本宫宫里有他的画像,走,本宫带你去瞧瞧。”
“诶!”傅汐婼站在原地没动:“多谢贵妃娘娘一番好意,只是这样的事我不好自己决定,日后自有父皇为我做主。”
“陛下日理万机,岂能像本宫那样有时间仔细为你择婿?”
“贵妃娘娘……”
“九公主可别怪本宫说话难听,陛下虽疼你,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份疼爱才更会为你的婚事感到头痛。
寻常之人,陛下自是不舍得将嫁给他的,可真要是那家世、样貌、才华处处出挑的风流人物,人家可会委屈自己娶一个身残之人?”
段音离拧眉,心说这是老pua了。
那边慧敏贵妃的话还在继续:“你是极孝顺懂事的孩子,岂会让陛下为你如此烦心?”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令傅汐婼面上血色尽褪。
慧敏贵妃恍若未见,继续说:“本宫的兄长也是地方官员,虽比不得长安城说出去好听,可本宫那侄子可是个争气的,待他日他考得了状元,该有的体面你都会有。
本宫可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公主着想,这满宫里你随便找,你说还有谁会像本宫这样惦记着你的事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慧敏贵妃轻笑:“公主素日倒是往皇后宫中跑的勤,她可有提及为你择婿一事啊?”
傅汐婼不吭声,掌心一片冰凉。
慧敏贵妃便趁势道:“莫说是皇后,就是公主挂在嘴边的兄嫂,他们怕是也没有想到吧。”
依旧猫在花墙后面偷听的段姑娘:“……”
她心说肯定没想到啊,谁会像你这样惦记着盘算人家的婚事,怀着孕都不消停!
慧敏贵妃那边还在继续挑拨离间:“本宫听说,太子妃的兄长也参加了科考,还考得了解元之位,公主既与太子妃要好,不若去问问她,看她可愿意把她兄长介绍给你。”
“……贵妃娘娘说笑了。”
“本宫可没与你说笑,本宫是真的心疼你,不似旁人那样只是说好听的话哄你。
真要是同你好,那就该处处为你着想,否则便都是空话。
照理说,你贵为公主,能嫁到他们段家去是他们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太子妃若是支支吾吾不肯应允,大抵就还是嫌弃你这腿脚配不上她兄长。
说起来,人人都说咱们这位太子妃医术高明,可怎么就不见她给你看看腿呢?
唉……陛下也是糊涂,想来政事操忙都给忘了。”
这阴阳怪气的一番话,说的傅汐婼眸光黯淡,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
慧敏贵妃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却又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本宫的话你仔细想想,倘或愿意,本宫便去跟陛下说,让他给你和本宫那侄儿赐婚,你今后的日子便也算是有个着落了。
你放心,他可是个会疼人的,一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之后又假意宽慰几句,这才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听墙角听到这,段音离本也该走了,却不妨这时听入画问傅汐婼:“公主,奴婢也听说太子妃的兄长参加科考,两次都考得了解元,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那又如何?”
“您何不像贵妃娘娘说的那样去问问太子妃,看她愿不愿意让她兄长来当驸马呀。”
段音离:不愿意。
她大哥已经许出去了,忠臣不侍二主,烈……男不娶二妻。
这时,傅汐婼失笑道:“你呀,真是个小傻子,人家说什么你都当回事,怕是日后被人卖了还倒过来帮人数钱呢。”
“奴婢说错了?”
“自然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公主……奴婢不懂。”
“我喜欢三皇嫂的为人,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她兄长无关啊。
三皇嫂大抵也是不讨厌我的吧,但那不代表她就要不顾她兄长的意愿撮合我们呀。
我觉得,一个人待一个人好,应当是尽自己所能,而不是强行将别人卷进来,逼迫人家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也没说非得就让段公子娶您啊……就是提一提,认识一下嘛……”
“有可能那位段公子已经有婚约或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呢。
三皇嫂与他虽为兄妹,但也不好插手他的婚姻大事啊。”
“这倒是……”可随即想到什么,入画又沉了声音嘟囔:“可是公主,太子妃她为何没有提过要为您治腿呢?”
入画想不通:“便是冲着太子殿下的面子,她来给您瞧一瞧也是好的呀。”
傅汐婼先是一愣,随即竟笑了。
入画倒是难得聪明了一次:“公主,奴婢又说错啦?”
“嗯。”
“奴婢又错哪儿了?”
“你还说让三皇嫂看三皇兄的面子给我治腿,依我看,是三皇兄看三皇嫂的面子上次才没有让人把我从东宫给赶出去。”
“啊?!”
“皇兄他自幼被囚天机府,我从未与他见过面,彼此之间虽有亲缘却无感情。
若非父皇一直痴迷于游戏,怕是皇兄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个皇妹。”
“那……那也不耽误太子妃给您治腿啊。”
“入画,我们不能要求别人一定要为自己做什么。
就像这世上何尝尽是富庶人家,也有那饥寒交迫之人艰难求生,可我们能要求富人一定要去接济穷人吗?
人家那样做了是情分,不做是本分,无所谓对错,旁人自然也就不该指手画脚。”
“哦。”
入画乖乖点头,明显是听进心里去了。
段音离倒不觉得这小丫头有何坏心,只是护主心切罢了。
这是很多人固有的想法。
似乎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本事,就该利用这一身能耐去做些有利他人的事。
第353章 我夫君就是这么教给我的
这样固然很好。
可不做就是错吗?
她想,或许就是因为她总这样想,是以上辈子才会被认为同理心差,是个冷血凉薄的人。
傅汐婼的腿伤她从初见那日就知道,但她一直没有生出要为她医治的想法。
她不讨厌这个姑娘,可也没有像当初见步非念时一下子就喜欢上。
她设想过,倘或傅汐婼主动提及要自己帮她治腿,她多半不会拒绝,因为那份“不讨厌”。
可若是让她上赶子提出,她是万万没有那个闲心的。
步非萱或许会这样做。
但她的爱心没有泛滥到这个程度。
于她而言,傅汐婼就只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而她不会为了陌生人劳心费神,否则她造成活菩萨了。
不过这些都是她方才的想法。
眼下已经变了。
在傅汐婼同入画谈起段昭时,段音离便已经因为她的态度开始喜欢她了。
再后来,在傅汐婼云淡风轻的同入画说出那句“我们不能要求别人一定要为自己做什么”时,段音离就觉得这小公主很值得人喜欢。
她觉得自己和对方三观相合。
倘或方才傅汐婼和入画一起抱怨埋怨她,段音离这会儿一定扭头就走了。
说不定走之前还会给这主仆俩下点药。
而眼下嘛,她却从花墙后面绕了出去,无视傅汐婼和入画错愕的眼神,直言道:“找个地方,我帮你瞧瞧腿。”
“皇、皇嫂……”
“是跟我回东宫还是去你的寝宫?”
傅汐婼却没动:“三皇嫂,你听到我们方才说的话了?”
段音离也没隐瞒,坦然的点了点头。
入画“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太子妃,奴婢没有背后议论您的意思,奴婢只是心疼公主殿下。
我家公主可没说您半句不是,您若是当真能治好公主殿下的腿,奴婢万死不辞。”
“……用不着你万死,少说话就行了。”
“是!”
入画赶紧捂住嘴巴,憨憨的模样倒也不讨厌。
正说话呢,就见凉月抱着梨花从不远处走来。
梨花吃饱喝足,懒懒的窝在凉月怀里,很明显是打算睡了。
凉月先像傅汐婼施了一礼,随即才转向段音离道:“太子妃,它吃饱了。”
“瞧出来了。”段音离抬手轻轻一弹,将梨花胡须上悬着的一滴血珠弹到了地上。
入画看直了眼,下意识问了句:“这是吃什么了?怎么嘴角还带着血啊?”
凉月:“鱼。”
“哪儿的鱼?”
“湖里的。”
“镜月湖里的鱼?!”入画的声音蓦然拔高。
凉月点头,面无表情的样子显然是随了主子。
入画瞪圆了眼睛,整个人都惊呆了:“那可是锦鲤,陛下还特意着人好生养着,就为了给太后娘娘观赏,你居然让貂儿吃了?!”
凉月表现的稀疏平常:“又不是第一次了。”
段音离不解:“不能吃吗?”
入画嘴角微抽:“当然不能啊。”
都吃没了太后看啥呀。
段音离抿唇,显而易见的困惑:“可傅……太子跟我说可以随便捞来吃啊。”
他还说若她瞧着喜欢,可以抓几只扔到东宫的池塘里养着呢。
傅汐婼和入画瞧着段音离一副“我夫君就是这么教给我的”的乖巧模样,她们只是笑笑,什么都没再说。
位高权重的放肆,不是她们能体会的。
一边说着,几人一边去了傅汐婼的寝宫。
这是段音离第一次来。
她以为像傅汐婼这样的公主殿下寝殿必是珠帘玉翠,暖玉生香,谁知朴素的很。
殿内的摆设也不都是什么翡翠玛瑙,倒是一些世面上的小玩意居多。
傅汐婼宝贝似的告诉她:“这些多是四哥买给我的。”
“湘王殿下?”
“嗯,他几乎每次进宫都会带些东西给我。”
她虽然不大喜欢慧敏贵妃,却极喜欢她四哥。
“不过后来四哥搬去了云隐寺隐居鲜少进宫,我便很少再能收到这样的小礼物了。”
段音离看着她那么宝贝那些东西的样子,心下莫名一软,启唇道:“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出宫买一筐回来给你。”
“真哒?!”
“嗯。”
“谢谢你皇嫂。”傅汐婼脸上灿烂的笑,像极了悬在天上的太阳。
“你坐下,我给你瞧瞧腿。”这才是正经事儿呢。
傅汐婼听话的坐好。
段音离这捏捏、那按按,最后又给她把了个脉,然后点头:“能治。”
傅汐婼的眼泪顿时便盈满了眼眶。
其实方才段音离在御花园说肯帮她治腿,她心里虽然感激却没有很激动,因为潜意识里已经不敢奢望自己的腿能被治好了。
想当年她的腿刚坏时,太医们都说没得治了。
父皇不信,神医郎中什么的找了一大堆,结果还是一样。
渐渐地,她自己也就认命了。
可如今,段音离居然告诉她,她的腿还能治!
“皇嫂……我、我还能正常的走路……是吗?”
“不光能走路,还能跑能跳。”
闻言,傅汐婼喜极而泣。
小丫鬟入画也跟着抹眼泪。
段音离进一步解释:“你们等会再哭,先听我把话说完。”
话落,便见那主仆二人齐齐吸了下鼻子,然后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看,萌的跟两只小兔子似的。
段音离心说,若早见了她们俩这样她早就给她治了。
萌宠暴击啊这是。
“腿虽然能治好,但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
我隔几日便来给你施一次针,你须得日日药浴泡腿,再按摩疏通经络。
我会告诉入画需要按哪里、怎么按,每日早晚让她帮你按一次。”
入画急急问道:“太子妃,那多久公主的腿能彻底好啊?”
“嗯……快则两个三月,慢的话要半年左右。”
“怎么差这么久?”
“因为要看我施针的次数,前几次施针会比较难熬,需要较长的时间恢复,经络再生不是一个容易承受的过程,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你整条腿都是没有知觉的。”
换言之就是,彻底瘸掉。
入画傻眼了。
傅汐婼倒是依旧淡定:“皇嫂,我相信你的医术,说句冒犯的话,纵是有何不测那也是我的命数,我不会怨天尤人的。”
这话听的段姑娘心里欢喜的紧,愈发觉得自己给她治腿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她去外间口述药方,然后让凉月拿着去御药房抓药。
她听到入画在里间同傅汐婼小声嘀咕:“公主,太子妃她是因为听到我们的谈话,所以才决定给您治腿的吗?”
小丫鬟这猜测一点毛病没有。
纵是她当面问出来,段音离也会毫不遮掩的点头承认。
不想,傅汐婼却轻声道:“方才皇嫂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不成?”
入画懵懵的:“什么?”
“她无须你万死,只要你少说话。”
“……哦。”
这下入画彻底没声了。
段音离心说,这位九公主倒是个聪明的,知道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
诚然,纵是傅汐婼问了这个问题她也不会不高兴,然后一气之下撂挑子不给她治腿了。
只是问完多少会有些尴尬。
有些事情,难得糊涂。
开完了药,凉月拿着药方去御药房。
段音离自荷包里拿出一个袖珍的针包,只见里面静静躺着几根银针,泛着森然的光芒。
入画光是看着,便替傅汐婼疼得慌。
段音离见她直咽口水,便索性将人赶了出去,免得在这左一句、右一句的打扰她。
病患家属多是如此,她见得多了。
符禄是这样、步非萱是这样、小丫鬟入画自然也是这样。
下手之前,段音离提醒道:“会有些疼。”
第354章 阿离傅傅联手坑人
傅汐婼面色微白,显然还是紧张的,却尽量轻松的朝她笑:“皇嫂放手施针就是,我能忍住。”
因着傅汐婼这明明脆弱却兀自坚强的小模样,段音离觉得她原本欠缺的爱心忽然开始咕嘟嘟冒泡了,于是决定得闲弄点大补丸给她。
施针的过程很快,但痛感也很强。
傅汐婼咬紧了牙关,双手攥的紧紧的,额上满是冷汗。
段音离坐在一旁陪着她,适时更换穴位。
见傅汐婼委实疼的厉害,段姑娘的一弯眉不禁缓缓蹙起。
她这个人就是如此,喜欢谁便待人一片赤诚,哪怕这个人待别人是坏的,只要合她的心意她就绝不相负。
比如傅云墨。
可要是不喜欢的人,就是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她面前也不为所动。
比如步非萱。
这会儿见傅汐婼这么难受,她双手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忽然拿帕子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要不要听故事?”
傅汐婼说不出话来,只微微点了点头。
段音离料想从前那些故事她多半都听过了,得开发新的,但她脑子里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能够快速勾起人极大兴趣的电视剧。
于是想了想她说:“这世上有一处桃花源,日子过的与我们这完全不同,他们不用自己洗衣裳、传递消息也无须信鸽、出门可以直接飞……”
短短几句话,瞬间就勾起了傅汐婼的好奇。
见她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更大的疑惑,段音离笑眯了眼,什么“洗衣机、电话、手机和飞机”都出来了。
傅汐婼仿佛在她脑门上看到了四个大字:天马行空!
她听的入神,甚至在段音离的描述下都开始想象了,直到银针被去,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看自己的腿如何,而是拉着段音离问:“皇嫂,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世外桃源吗?”
“嗯……也许有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梦到的。”段姑娘一脸认真。
傅汐婼想,这倒的确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这次之后,每次段音离来给傅汐婼施针都会给她讲现代的科技化生活,唬的小公主一愣一愣的,都想钻进她脑袋里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不过那是后话了。
且说这次,段音离为傅汐婼治腿的事情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快慧敏贵妃就得到了消息。
她听后自然不悦。
傅汐婼若是个瘸子,将来自然不好择婿,这样她侄子的赢面就大一些。
景文帝素来疼爱这个女儿,纵是为了让她过的好,日后也一定会对她侄子多加提拔。
但傅汐婼的腿脚若是好了,那就没她侄子什么事了。
是以傅汐婼这腿绝对不能好!
轻轻弹了下指甲,慧敏贵妃问身边的宫女:“你方才说,太子妃兴出什么泡药浴的点子?”
宫女颔首:“是。”
“既然这样,那就往那药里多添点料吧。”
到时候不止治不好腿,反而治的更坏了,她看那臭丫头要如何收场!
自己呢,看戏就成了。
这可是一出好戏,一箭双雕。
*
晚些时候,家宴开始。
和上一次一样,先是吃饭,饭后众人围坐在一起玩游戏。
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个慧敏贵妃。
总玩狼人抓没意思,段音离这次换了个新游戏。
游戏的名字叫,我来问你来答。
规则是这样的:
每个人给自己起一个代表性的名字,叫什么都可以,然后由起始的人任意指定其中一人提问,如果对方不能立刻作答就要接受惩罚。
但前提是,发问人必须叫对被问人的名字,否则受罚的就是发问人。
惩罚之后继续下一轮,由被问人作为起始人向另一个人发问。
玩法很简单,众人一听就会了,结果玩起来就不行了,被傅云墨和段音离耍的团团转。
这夫妻俩一个有游戏经验,一个是纯心眼子多,从起名的时候开始这两人就没安好心,单等着别人都起完了,段音离才慢悠悠的来了句:“我叫,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傅云墨紧跟着说:“红里驴与绿里驴与鱼。”
众人:“……”
和他们两口子相比,他们这些叫“竹子”、叫“桃花”的是不是弱爆了?
景文帝刚想说自己重新起一个,结果就见傅云墨一个眼神扫过来:“起完了就不能改了。”
气的景文帝直咬牙。
在他们家就没有尊老爱幼这回事,只有“赌场无父子”这句话。
因为这两个逆天的名字,可想而知傅云墨和段音离过的有多安稳,完全局外人似的看着他们互相虐。
直到景文帝气不过,默默练了好几次总算说对了傅云墨的名字。
而这就迎来了众人第二个无语时刻。
他们的思维打不开,提问的问题大多是什么诗词啊、音律啊之类的,是以傅云墨很容易就答上了景文帝的问题。
到了太子爷这,直接朝慧敏贵妃来了句:“羊身上有多少毛?”
慧敏贵妃当场愣住。
这谁能答的上来,谁也没查过啊,问题是查也查不过来啊。
她只能认输。
认输呢,又不死心,问:“这有答案吗?太子别是乱问的吧?”
“有答案。”
“那你说说,羊身上有多少毛?”
“一身毛。”
“……”这答案险些没给慧敏贵妃气小产了。
虽说有些投机取巧吧,但谁也不能说这答案不对,于是慧敏贵妃就只能接受惩罚。
这就紧接着迎来众人第三个无语的时刻了。
别人被罚多是赋诗一首啊、讲个笑话啊什么的,结果这位太子爷却说:“听说甘泉宫有一株琼州进贡大珊瑚,还请贵妃割爱。”
慧敏贵妃光是听着就觉得心疼。
那株珊瑚她相中了许久陛下都没有赏给她,这还是看着她有孕在身才给她的,谁成想她才摆上没几日就被人给盯上了。
她自然不想开,是以求助的看了景文帝一眼:“太子可真会说笑……”
“孤是认真的。”
景文帝在心里默默点头,没错,他儿子是认真的,或者说,他是较真的。
这小两口玩起游戏来才不管你是贵妃还是皇后呢,该赢就赢,半点都不手软。
别说皇后贵妃,分明就连他这个皇帝他们都不懂得相让。
被亲儿子欺负的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的景文帝没能帮上慧敏贵妃什么忙,她只能咬牙让人把那株大珊瑚送去了东宫。
接下来,她又在段音离手里折了两轮,输了一尊翡翠仕女戏鸟摆件和一个白玉兽面活环炉。
最后慧敏贵妃中途离场。
她觉得她要是再玩下去,就要把甘泉宫都输给那夫妻俩了。
她一走,正好段音离便又换了个新游戏。
讲游戏规则的时候大家伙正好歇歇。
有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走近傅云辞,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便见他同符笑言语一声,随即起身暂时离席。
众人以为他不过是去更衣,也没多在意。
结果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小宫女来叫走了符笑。
段音离不放心的看了两眼,想了想,还是悄然跟了上去。
符笑是去见慧敏贵妃了。
幸而这会儿夜色渐沉,仅宫女手中的几盏灯笼照不到太远,段音离接着树木的掩映站在不远处,刚好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她们的谈话。
她听到符笑问慧敏贵妃:“不知母妃叫我出来是有何事?”
慧敏贵妃让人倒了杯茶给她:“坐。”
符笑依言坐下,没碰那杯茶。
慧敏贵妃:“你近来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已无大碍。”
“是吗?”慧敏贵妃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这么快就已经痊愈了,之前不是说……”
第355章 阿离收拾慧敏贵妃
“笑笑!”
忽然,段音离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慧敏贵妃的话。
符笑闻声看过来:“阿离,你怎么在这儿?”
“坐的怪累的,原想出来走走,方才过来时好像看到了湘王,他似是正在寻你呢。”
一听说傅云辞在找自己,符笑便欲走。
她朝慧敏贵妃福了福身子:“母妃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慧敏贵妃面色不虞,只轻点了下头没说话。
段音离突然出现摆明了就是来搅局了,今日这话显然是谈不上了,不放人还能怎么办。
本来她先支走湘王,又让人叫来符笑就是想把她不易有孕的真相告诉她,让她识趣一点尽早主动给湘王纳妃以备子嗣。
这段时日,慧敏贵妃不知生出多少法子来想把当日符笑中毒的真相捅到她面前,可符笑身边都是傅云辞安排的亲信之人,她根本就没机会下手。
平日召符笑进宫,也都被傅云辞以她身体不适为由给推了。
好不容易今日待到个机会,谁知全让段音离给搅和了!
段音离神色淡淡的迎视上慧敏贵妃的视线,红唇忽然勾出了一抹艳丽的笑,明显是在挑衅。
她方才一听慧敏贵妃那个口风就隐隐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偏不让她如愿,一是为了保护笑笑,二就是为了给她添堵。
符笑对这一切恍然未觉。
她本想拉段音离一起离开的,不想她却说要去更衣,稍后自己就会回去。
符笑这才先行离去。
等她一走,这一处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慧敏贵妃“哐啷”一声撂下了茶盏,凤眸中闪过丝丝锐利:“太子妃今儿,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这问题要换了别人,要么说不是,虚与委蛇一番也就罢了。
要么就说是,放几句狠话然后扬长而去。
偏段音离不是。
她看着慧敏贵妃,一脸认真的来了句:“你干这么些损事,当心生孩子没屁眼。”
慧敏贵妃和她身边的一种宫人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看着段音离,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位太子妃口中说出来的话。
诡异的是,慧敏贵妃身边有几个小宫女居然觉得她这样很招人稀罕。
虽说谈吐不雅,但她不是张牙舞爪的大声辱骂,而是温温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平静的仿佛在叙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但其实她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坏事儿干多了生孩子会没屁眼儿。
这话实在是太四六不着了,以至于慧敏贵妃都不知该如何接,大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她将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启唇道:“太子妃这是挑明了要与本宫为敌了,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话落,她“嗷”一嗓子就喊了出来,然后十分谨慎缓慢的躺到了地上。
她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表情。
“啊……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段音离静静的看着她表演,眸中波澜不兴:“你摔了个屁股蹲儿,你应该屁股疼,不是肚子疼,笨蛋!别装了!”
听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段音离一旋身,袖管轻轻自石桌上抚过。
然后,她就在慧敏贵妃和一众宫人的注视下也倒在了地上。
那个瞬间,慧敏贵妃甚至忘了要伪装痛苦的表情,只顾盯着段音离看了。
她没明白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没等慧敏贵妃想出个所以然来,景文帝和皇后等人便匆忙赶来。
宫女忙配合的尽力表演:“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快来人啊!快传太医!”
太医没那么快来,倒是一道身影极快的出现在了亭中。
“阿离!”傅云墨将人从地上抱起,面沉似水。
景文帝的脸色也难看极了:“这是怎么回事?”
慧敏贵妃咬着唇,楚楚可怜道:“是……是太子妃,与臣妾一言不合她就推了臣妾……”
“她推了你,那晕的怎么是她呢?”
“……臣妾也不知,她推了臣妾之后开始还好好的站在那,您来之前就忽然晕倒了。”
甘泉宫的宫女听着心里不禁为慧敏贵妃担忧,暗道贵妃娘娘这么坏,不会真像太子妃说的那样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没屁眼儿吧?
景文帝指着其中一名宫人:“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太子妃,是她推了我们娘娘。”
见状,旁边的宫人也忙跟着附和。
慧敏贵妃也适时“哼呀哎呀”地,倒真想是撞到肚子伤到了孩子。
景文帝眉头皱的愈发紧。
原本因为发掘了新游戏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这亭中都是甘泉宫的人,段音离压根没带婢女来赴宴,是以这证词并不能完全听信。
一行人回到了大殿,正好太医也来了,分别为段音离和慧敏贵妃把了个脉。
收回手,石决明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头了。
贵妃娘娘口口声声说自己腹痛难忍,可她的脉象却没有任何异常,但这话他不能说啊,说了就等于在说贵妃在欺君。
万一日后这皇嗣真要是有个好歹的,把他全家杀了也赔不起啊。
再说太子妃呢,不巧,她中了毒了。
观其脉象,这毒他还不陌生,就是和上次她在抚远侯府中的毒是一样的。
石决明不知道这陛下好好的办个家宴怎么就把妃子和儿媳妇给办的病的病、晕的晕,是以他不敢瞎说,只能尽可能的往圆了说。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这脉象……恕臣无能,不敢妄言。
不如这样,臣先把太子妃的毒给解了,待太子妃醒了让她给贵妃娘娘瞧瞧?”
慧敏贵妃一听这话差点没气过去。
让段音离给她看诊,这是人想出来的主意嘛!
不过他方才说什么?段音离那个臭丫头中毒了?
景文帝:“你是说,阿离是因为中毒才晕倒的?她中的是什么毒?”
“回陛下的话,就是之前太子妃在抚远侯府中的那毒。”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慧敏贵妃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好像明白段音离要干什么了。
但明白也来不及,她根本阻止不了。
一听说中毒,傅云墨当即便命人调查此事,结果就查到了慧敏贵妃摆在亭中的那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
茶壶里的茶没有毒,两个茶杯里的茶也没有毒,有毒的是其中一个杯子。
而那个茶杯摆放的位置,正好是段音离晕倒的那个地方正对的,显然就是给她的。
这下貌似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符笑被傅云辞揽着默默看着事情的发展,忽然觉得脚底发寒。
与此同时,内心又不禁生出无限的愧疚。
那杯茶……本该是她的。
傅云辞见她神色不对,忙问:“笑笑,你怎么了?”
“那杯茶……阿离喝的那杯茶……”她紧紧攥着傅云辞的手,声音都在抖:“那本该是我的,本该是我喝的。”
结果却害阿离代她受苦。
慧敏贵妃真正要害的人,其实是她。
思及此,符笑虽心底发寒却没有太过讶然。
她不是特别意外。
早在入宫之前,傅云辞便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在宫中乱吃东西,尤其是面对他母妃的时候,更是要特别小心。
慧敏贵妃逼着傅云辞夺嫡的事情,他已尽数告知。
一个对自己儿子都谈不上体贴呵护的人,符笑自然没有天真到以为对方会对自己这个儿媳妇有何不同。
只是她没想到会连累到阿离。
早知如此,方才她便不该丢下她一个人先走的。
“傅云辞……”她的声音听起来似是有些无措,可眼神却无比坚定。
第356章 阿离也会拍马屁
她只是唤了他一声,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能弃阿离于不顾。
在他母妃和阿离之间,她选择了阿离。
恐他心寒或是为此为难,她才那般纠结的唤了他一声。
傅云辞想,他的笑笑啊,真是温柔又明事理,可偏偏遇到关系他的事情时就会变成一个小糊涂蛋。
她怎么就不想想,他母妃做出这样的事,他岂会让她受委屈!
从前没有符笑在,傅云辞面对慧敏贵妃时倒是还纠结犹豫些。
如今有了符笑,他行事倒是愈发果决了。
谁也不能伤害笑笑!
握了握符笑的手,傅云辞尽量放柔声音安抚她,不想自己拼命压制的怒气吓到她。
“你别管,有我呢。”
此事,他会为她讨一个公道,也会给阿离和太子一个交待。
他松开符笑的手,忽然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相信依照阿离的为人,她是绝对不会伤害母妃腹中的孩子的。”
闻言,慧敏贵妃惊愕的瞪着他:“云辞?你!”
“儿臣观母妃气色红润,讲话中气十足,也不似动了胎气的样子。
既然石太医说自己医术不精不敢妄下决断,那不若就请父皇多叫几名太医进宫为母妃看诊吧。”
景文帝垂眸扫了慧敏贵妃一眼,眸中已现不悦之色。
他沉声唤道:“鄂清。”
“老奴在。”
“去传太医。”
“是。”鄂清去走出大殿,让小太监忙去太医院把当值的太医都叫来。
石太医也没闲着,默默去给段音离配解药。
好在毒性不深,她用过解药过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
面对景文帝的盘问,段音离一脸呆萌的表示,她就在亭中抿了一口茶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在殿中了。
字字句句都没有针对慧敏贵妃的意思,却反而将其陷入了更加艰难的境地。
再加上傅云辞的一番话,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连她亲生儿子都不站在她那边,慧敏贵妃这一局可谓是惨败。
其实她这招要是对上别人,没准就赢了。
毕竟那种情况下,任谁第一反应都是傻愣愣的站在那,拼命向周围的人解释不是自己推了她。
可段音离偏偏反其道而行,也跟着倒了,于是打了慧敏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之后的发展便都跟着乱了。
慧敏贵妃:“陛下!那毒绝不是臣妾下的,是太子妃她下的,一定是她!是她为了污蔑臣妾,陛下您一定为臣妾作主啊!”
景文帝闻听此言,眸光微动。
上次段音离在抚远侯府出事原是假装的,她也根本没中毒。
这次呢,中的毒又和上次是一个,这的确怎么看怎么像是假的。
可无缘无故,阿离没必要害慧敏贵妃腹中的孩子呀。
景文帝心中想法不能诉与人知,否则就暴露抚远侯是被冤枉的了,段音离已然把戏台推到了他面前,他不唱也得唱。
最后,他还是站在了段音离这边。
“朕本是一番好心暂时解了你的禁足,让你参加家宴,你却这般令朕失望。”
“不是的陛下,臣妾真的被太子妃推倒腹痛难忍啊陛下。
不对!臣妾有证人,臣妾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着,慧敏贵妃忽然将目光转向了符笑:“臣妾明明是叫湘王妃来叙话的,太子妃是突然找上门的,臣妾怎能未卜先知啊?”
符笑微垂着头,掩在袖管下的手攥的很紧。
她上前一步,刚要回答,却不料傅云辞先她一步开口道:“母妃做过什么便认了吧,不要妄想着让笑笑帮您遮掩。”
“你!”
“笑笑出去过没错,但她是去找儿臣的,与您无关。”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还是不是你母妃?!”
傅云辞垂首,不吭声了。
其实偶尔他也会有这样的怀疑。
事情发展到这儿形势似乎已经很分明了,再加上又来了几位太医给慧敏贵妃把完脉之后均是和石决明一样的为难表情,众人便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了。
景文帝没再给慧敏贵妃狡辩的机会,直接让宫人把她送回了寝宫,依旧禁足。
不过也仅此而已。
毕竟人家肚子里有免罪金牌。
何况段音离那边明显也有猫腻,当着众人的面景文帝不好明说,待到众人散去他便将那小夫妻俩叫进了御书房。
景文帝端坐在书案后面,面沉似水:“太子妃,你胆子不小啊,连贵妃都敢污蔑。”
被质问的段姑娘也没含糊,规规矩矩的跪到地上认错:“父皇英明,阿离就知道这种小把戏一定逃不过您的法眼。”
被拍马屁的景文帝不禁有些飘飘然的。
他觉得他在太子那丢失的面子在太子妃这都找回来了。
明明想笑,他却拼命压制着上扬的唇角:“咳,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啊?”
“臣媳没有欺君啊,这就正在告诉您事情的真相。”
“那你说说吧。”
“是贵妃娘娘她要把湘王妃不易有孕的事说出去,臣媳打断了她的话让她的奸计没能得逞,是以她怀恨在心就假装摔倒来陷害我。
我是为了自保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胡闹之处,还望父皇勿要怪罪。”
“你说贵妃要告诉湘王妃她中毒后的病症,为何?”
“自然是想让湘王妃主动提及为湘王纳妾,这样便可以联姻拉拢更多的大臣。”
景文帝闻言看了一旁的傅云墨一眼,心说你媳妇可是真敢说啊。
傅云墨眼神得意,仿佛在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媳妇”!
段音离飞快的瞄了眼景文帝的脸色,见他并无怪罪的意思,方才继续道:“还有一事,臣媳要向父皇禀报。”
“何事啊?”
“白日里臣媳在御花园中偶遇贵妃娘娘和九公主,贵妃娘娘想把她大侄子介绍给九公主为驸马。
她说您日理万机没工夫为九公主择婿,还说您忙糊涂了,都没想过让臣媳去给九公主治腿,说阖宫上下只有她一个人是真心为九公主着想。
父皇若不信,叫来九公主身边的宫女入画一问便知。”
景文帝大怒:“岂有此理!”
段音离不畏不惧,继续挑拨离间;“启禀父皇,阿离猜您一定不是因为国事繁忙而疏忽了九公主,一定是因为之前为公主治疗腿疾一事失败了太多次,您已经不抱希望了。
又担心说出来之后我也治不好公主的腿,平白让她有了希望再失望,是以才从未提及。”
“阿离呀……”
景文帝忽然热泪盈眶的感慨了一句,觉得自己多了个贴心的小棉袄。
这丫头能理解他的一番苦心,比那熊儿子强多了。
“快起来快起来,别跪着了。”说着,还甩锅给傅云墨:“怎么让你媳妇跪地上呢,赶紧扶起来!”
傅云墨懒的拆穿他,默默拉起段音离。
段音离:“父皇不必再为九公主的腿疾烦忧,阿离已找到法子医治她的腿了。”
“当真?!小九的腿还能治?”
“能治。”段姑娘又开始编:“其实当日初见九公主,太子便与我说起了她的伤情,他为人兄长心疼妹妹,让我尽力为九公主医治。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研究医治之术,恐让您和九公主失望是以便没有事先声张,只等有了法子才敢告知。”
这一番话说的景文帝更想哭了。
呜……他错怪他儿子了。
他儿子不是熊儿子,是另一件贴心的大棉袄。
不止是一个好儿子,更是一个好兄长。
傅云墨扫了一眼被感动的直抹眼泪的景文帝,心说他家阿离可真是厉害,不止感动了老头子,连自己都要被她感动了。
第357章 都管不了自己媳妇
这都能不忘帮他刷好感,真是他的好媳妇。
这还不算完,只听段音离又说:“父皇,阿离还是有罪。”
傅云墨一听就知道这是以退为进。
景文帝满心沉浸在“儿子孝顺、儿媳妇懂事、闺女腿脚马上好了”的欣慰惊喜的复杂情绪中,对此根本毫无觉察。
还尽量让自己笑的和蔼一些:“阿离怎么这么说呢?”
“为九公主治疗腿疾,此事本该先禀报父皇,与您报备过之后再为九公主施针。
但因为白日里听了贵妃娘娘的话,她明里暗里都在说九公主患有腿疾嫁不了太好的人家,我一时气不过,便想立刻为九公主把腿治好。”
果不其然,景文帝听完这话之后更火了。
火归火,他还是准备叫来入画问一问。
不想还没等鄂清叫人过去,傅汐婼倒是自己带着人上门了。
傅汐婼进殿时见傅云墨和段音离都在并没有很惊讶,显然是知道他们俩被景文帝留下来单独叙话了。
“儿臣参见父皇。”她站定施礼,盈盈转向傅云墨和段音离:“皇兄、皇嫂。”
方才得知傅汐婼的腿有救了,这会儿再见到她,景文帝便又觉得眼眶一热。
他忙平复了一下情绪,柔声道:“这么晚了,小九怎么过来了?”
“回父皇的话,儿臣是为了……皇嫂和贵妃娘娘一事来的。”方才家宴散了时她留意到父皇让人把皇兄和皇嫂叫走了。
她恐事情有何变故,是以赶来求情。
“父皇,儿臣相信皇嫂,她一定没有推过贵妃娘娘,她不是那样的人。”
“嗯,朕都知道。”
“儿臣就知道父皇一定不会冤枉好人,皇嫂她真的是很好的人,她……她还在帮儿臣治疗腿疾呢……”
本来傅汐婼是不想这么早告诉景文帝这件事的。
她担心万一中间出现什么岔头反倒令他感到失望,不如等日后有了效果再说。
但如今为了帮段音离刷好感,她便提前说了。
不想,她父皇已经知道了。
却说傅汐婼这个来帮段音离求情的举动再次感动了景文帝。
他心说不愧是他的儿女啊,就是这么的团结一心,兄妹情深。
这要是谁一出了事,旁人都躲的远远的,那他这个当爹的瞧着可是太心酸了。
心里一激动,景文帝便将方才段音离说的受傅云墨所托日夜翻阅医书为她查找治疗腿疾的事告诉了傅汐婼,听得这位小公主也是感动不已。
原来皇嫂是因为这个才在今日给自己治疗腿疾。
原来是三皇兄同她说的。
原来她这位皇兄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九公主很开心,觉得自己拥有了这世上最温柔的亲人。
“行了,夜已深了,你们也都早点回去歇着吧。”
“儿臣告退。”
“儿臣、臣媳告退。”
待到他们三人走出御书房,景文帝才朝身边的鄂清问道:“问那个叫入画的小宫女了吗?”
鄂清俯身:“回陛下的话,问了,与太子妃所言别无二致。”
方才傅汐婼来时,入画就在殿外等候。
景文帝暗中给了鄂清一个眼神,后者便出去问入画白日在御花园中慧敏贵妃对傅汐婼说过的话,结果和段音离讲的都对上了。
确定此事之后,景文帝沉了一双眸子:“她就是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如今连小九的主意都打上了,是笃定朕不会问她的罪。”
鄂清垂眸,幽幽道:“皇嗣总有落地那一日。”
就像当年的成王殿下。
他一出生,舒妃就被景文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慧敏贵妃虽不似舒妃那般犯下了滔天重罪,但就这么一会儿一闹妖、一会儿一闹妖也够烦人了,不给她点教训是肯定不行的。
“鄂清,传朕的旨意,褫夺慧敏贵妃的贵妃封号,降为慧妃。
禁足甘泉宫,直至腹中孩子降生。”
“……是。”
鄂清往外走,心说陛下这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懒的,把贵妃降至四妃之中连个新的封号都不给,直接就从“慧敏”变成了一个“慧”字。
很快,此事晓谕六宫。
甘泉宫内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打宫门外经过都能听见。
不过那是后话了。
且说回眼下。
段音离和傅云墨还有傅汐婼一起出了御书房,两厢拜别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宫。
不想,段音离和傅云墨回东宫时竟然在路上遇到了傅云辞和符笑。
后面那二位显然是在等前面那二位。
一见了段音离,符笑便忙松开傅云辞的手跑向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阿离,你没事儿吧?那毒解了便彻底好了吗?”
“……笑笑,我跟你说件事,你能不生气吗?”说完,段姑娘又觉得自己这要求有些无理,骗了人家之后怎么还能让人家不能生气呢,这也太霸道了。
于是她改口道:“不是不是,是可以生气,但能不能别生太久?”
符笑都要被她逗乐了:“你要说什么尽管说,我不生气。”
“那我说了哦……”
“嗯。”
“其实……我没中毒……”她小声嘀咕。
符笑一时愣住。
段音离难得心虚了,小孩子似的捏住了她的袖管:“笑笑,我知道慧敏贵妃是你婆婆,这样会让你为难,但你相信我,真的是她先惹我的。
是她忽然倒在地上装肚子疼想陷害我,我才反过来假装中毒陷害她,我……”
话还没说完,段音离的话音忽然顿住了。
因为符笑将她抱住了。
“太好了!”听声音,符笑似乎都快哭了。
“笑笑?”
“阿离你没事就好。”
“你……不生气我骗了你呀?”
“只要你没事我就不生气。”
“嗯嗯,没事没事。”
段音离想,这就是她无法欺骗笑笑的原因了,因为知道她一定会担心自责,因为她知道,笑笑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另一边,太子爷看着这一幕,忽然转头看了傅云辞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媳妇抱着我媳妇不撒手,你就不说管管”?
傅云辞淡定的回望,仿佛也在说“你要是能管可以让你媳妇躲开呀”。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管不了。
傅云墨的视线凝在段音离身上,忽然压低声音对傅云辞说:“阿离中毒是假。”
傅云辞眸光倏然一凝,显然没有想到。
“慧敏贵妃要将符笑中毒的内情捅出来,被阿离阻止了。
她假意跌倒想陷害阿离,阿离这才将计就计。”
“……多谢。”
他在为符笑一事道谢,傅云墨明白。
至于段音离反将慧敏贵妃一军,傅云辞似乎并不在意。
也许在部分眼中他这样做是不孝,可他宁愿背负这样的骂名也不想有负符笑。
傅云墨瞧他这态度,心说还不错,还没傻透腔。
该说的都说完了,傅云墨扬声道:“阿离,该走了。”
“哦。”
小媳妇还算乖,一叫就跟他回家了。
等两人回到东宫,寝殿的门才一关上,傅云墨便一把将段音离搂进了怀里。
段音离的脸闷在他的怀里,左拱右拱才寻了个缝隙呼吸:“怎么了?”
“没什么。”
“那你干嘛忽然抱住我?”
“把别人留在你身上的痕迹盖过去。”
“……”
段姑娘不解,心说还能有这种操作?
她想了想,问:“你口中的‘别人’指的是笑笑吗?”
某位太子爷没羞没臊的点头:“嗯。”
“笑笑是女孩子呀。”
“那也不行!”
“小气。”
“嗯?”
“湘王就一定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举动……”段音离本意只是想打趣傅云墨,可转念一想这样对比似的玩笑不好,容易伤人的心。
第358章 被一个小可爱夸可爱
她易地而处,倘或是傅云墨当着她的面拿她和别的姑娘比较,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推己及人,她不该这么说。
段音离呢,虽然面对别人的时候很坏,但面对傅云墨时却很乖,说错了话那就认嘛,于是立刻道歉:“对不起,我说错了。”
“嗯?”
“我不该拿你和湘王比较,虽然我本意不是拿你跟他比,只是想与你玩笑来着。”
“然后呢?”
“我说你幼稚,其实是夸你可爱。”
闻言,傅云墨扬眉。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
而且是被一个小可爱夸。
他捧着段音离的脸,让她向后仰着头同自己对视,薄唇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我在阿离心里,是最可爱吗?”
“是啊。”
“嗯,那就好。”
他就喜欢自己满满的占据她的心,在某些方面比得过她心里的所有人。
这一晚令人上榻歇息的时候,段音离迷迷糊糊嘟囔了句:“傅云墨……”
他微微低头:“嗯。”
“我喜欢九公主。”
“……”
大半夜的,他小媳妇躺在他怀里跟他说喜欢另一个女人,他有点承受不了。
偏段姑娘那边还毫无所觉:“她明明是公主,可是好像活的一点多不自在。”
“这宫里的许多人皆是如此。”
“她连玩个秋千都要受限制。”
“所以?”
“傅云墨,咱们送她一个秋千玩吧,好吗?”能让段音离心软的人其实并不多,很显然,傅汐婼如今算是一个。
“好。”一个秋千而已,傅云墨自然没意见。
何况今日傅汐婼还特意跑到景文帝面前去替段音离求情,单单是冲着这个举动便值得傅云墨对她另眼相看了。
于是翌日一早,东宫的几名宫人去了九公主的寝宫。
见他们手里拿着麻绳和彩绸之类的,还捧着一匣子什么东西,傅汐婼不禁愣住:“几位公公这是……”
为首的老太监恭敬回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奴才等人是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命令来给您挂秋千的。”
“挂秋千?!”
“太子殿下知道您喜欢玩秋千,但天已入秋,日渐寒凉,不易多在外逗留,是以太子殿下便命奴才等给您在寝殿中挂一个。”
傅汐婼恍然想起昨日自己和入画在御花园中的对话,明白必是皇嫂听到了回去说与皇兄,这才有了眼下的情况。
说不感动是假的。
傅汐婼愈发觉得她那闷声不响的小皇嫂和面无表情的三皇兄是面冷心热的人。
除了父皇和四哥,就只有他们待她最温柔了。
小太监在那边“叮铃桄榔”地弄秋千,老太监则是捧着那个小木匣来到傅汐婼的面前:“公主殿下,这是太子妃命老奴交给您的。”
“有劳公公。”
“您折煞老奴了。”老太监俯身,半点不敢怠慢她:“太子妃说了,这里面都是比着东宫的那个秋千做的一些小铃铛和挂饰,您看喜欢什么样的便自己装点在秋千上。”
“……替过谢过皇嫂。”
傅汐婼捧着那匣子小玩意儿,看着悬在次间的秋千,眼眶渐红。
其实一个秋千并不值什么,难得的是心意。
若她提起,父皇也会满足她,可到底容易落人口实。
但由傅云墨相送这就不一样了。
这是兄长疼妹妹,任谁也挑不出傅汐婼的不是。
与此同时,大家伙也只会夸奖太子殿下是个温柔细腻的好兄长。
传到景文帝耳中,自然又是在心里把自家儿子好一顿夸。
宫里别的公主听闻了,也羡慕的想要,为此没少往东宫跑,可不管怎么暗示,段音离就像听不懂似的没有任何表示。
任她们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她都不为所动。
凉月在旁边看着都替那些公主累得慌。
她特别想告诉那些小公主别白费劲儿了,他们家小姐交人全凭心情喜好。
喜欢你,怎么着都行。
不喜欢你,怎么着都不行。
最后,那些公主只能“铩羽而归”,去蹭傅汐婼的秋千玩。
*
过了几日,十五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傅城另外的两个窝点已经找着并且已经霍霍完了。
老规矩,能搬的就搬走,搬不走的就跟房子一块烧了。
东西呢他们也不费劲巴拉的往回运,直接在当地就卖掉,换成银票揣在怀里,然后再到处颠儿。
确定小白兄弟的话可信,十六便让他接着曝其他的地方。
小白为了听故事自然不会隐瞒,可没等他说出口呢,忽然吐血了。
十六只见他一脸痛苦,疼的在地上之打滚,抽抽的铁链子“哗啦哗啦”地响。
没一会儿就翻白眼了。
“你中毒了?!”不对啊,自己没给他下毒啊。
“是……是蛊……”
勉强道出原因,小白使命揪着自己心口那里的衣襟,狰狞道:“杀了我……求求你,快点杀了我……杀了我让我解脱……”
他躺在地上,连撞墙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十六一听说他中了蛊,也不多耽搁,忙出了地牢去请段音离。
段姑娘知道地牢里关着一个她的忠实书粉。
临死之前的愿望不是吃顿饱饭,也不是找哪个仇家寻仇,而是就想知道“招魂大杂院”里最终的犯人到底是谁。
她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她给他解了蛊,救了他一命。
当然她这么做可不单单是因为他有意思不想让他死,只是因为他死了就没人告诉他们傅城的窝点了。
被解了蛊之后小白只觉得一身轻松,大大方方的道出了他知道的其他三个地点。
比上次那两个地方还要远。
明显已经渐渐远离了长安城。
段音离让十六拿来了地图,在上面把他们已知的傅城的落脚点都圈了出来,果然发现这老东西是一路一挪窝的慢慢逼近长安。
小白口中提到的距离长安城最远的一个地方靠近南楚。
段音离意有所指的扫了小白兄弟一眼:“若我所料不错,他在南楚也有落脚的地方。”
小白忙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都是负责在北燕收集消息的。”
“也就是说,你没用了?”
“……”
小白一惊,心说听这话的意思怎么那么像要卸磨杀驴呢?
诶,他怎么把自己说成驴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更要紧的是,蛊一解他忽然就燃起了对生活新的希望,他不想死了!
为了能活下去,小白兄弟拼命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我我我我有用,我可以反过来帮你们对付傅城。”
“你今日可以背叛他,明日就有可能背叛我,我怎么敢用你呢。”
“你可以给我下毒啊,若是我敢不听你的话,你就不给我解药。”
段音离听完默了片刻,忽然问他:“十五他们抓到你的那日,你为何不想求生了?”
“因为中了蛊啊。”
“因为中了蛊,解不了蛊你必死,是以你就看破生死了。”
“对。”
“如今为了活下去呢,让我给你下毒以证明你的决心和坚定。”
“嗯。”
“那我给你下毒和傅城给你下蛊结果不是一样的吗?难道这次你就不会看破生死了?”
“我……”
“若还看破生死那你就没必要为了保命让我给你下毒了呀。”这要求和结果分明就是背道而驰的呀,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后来段音离一想,明白了,应当就是不好使的,否则谁会因为一个故事就被策反了呀。
十六:苏羽清了解一下吗?
小白兄弟毕竟是体力劳动者,脑子跟不上正常,竟被段音离这话给绕进去了。
他想了整整一夜才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第359章 傅云苏不是景文帝亲生的
于他而言,段音离和傅城是不一样的。
傅城只是用蛊虫控制着他,除此之外对他没有任何施恩之处,连买书的几两银子都不曾给过他。
可段音离不同。
她能给他讲故事。
他可是听十六说了,那“招魂大杂院”的故事是他们家太子妃编的,所有的人物走向和最终的结局都在她脑子里呢。
而且她不止编了这一本书。
巧了,她编的那几本他都爱看。
刚好其中有一本只出了上册,没出下册,有钱想买都买不到。
于是,这一日小白在十六来给他送饭的时候十分诚恳的表示,他愿意为了故事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效劳一辈子。
十六听后十分动容,说:“愿意给他们二位效劳一辈子的人不止你一个,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说完就走了。
小白很郁闷。
他发现自己想要赖在段音离身边有点难。
他没有明显的优势,除了能杀了两个人简直一无是处。
偏偏如今人又被关在东宫,想出去杀两个人当投名状都不能。
他思来想去,觉得突破口还是在傅城身上。
倘或他能再提供一些有关傅城的消息,说不定太子妃就会收留他在身边了。
然后他就开始冥思苦想,搜肠刮肚的回忆有关傅城的点点滴滴。
别说,还真让他想起了点什么。
他记得有一次去见傅城,临走之前见有其他人进去向他禀报什么,关门之际他听到一句“公子在南楚一切顺利”。
后来他曾无意间听人闲聊叹气,说他们口中谈到的“公子”其实就是傅城的儿子。
还有人猜那是傅城与谁生的孩子。
小白兄弟自认平生不爱扯老婆舌,更不爱听墙根,是以没多关注就先走了。
若早知有今日,他当日便该刨根问底的。
也不知这消息对段音离来说是有用无用,反正小白是打算告诉她。
段音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是想拿这个消息,换你自己一条命?”
小白仰头盯着她看:“我想跟着你……”
忽然感觉旁边一阵杀气,他忙补充:“听故事!”
段音离摇头:“不行。”
她可没那个耐心逮谁给谁讲故事。
小白目露失望,但他没轻易放弃,转而说:“我可以任你差遣,傅城手底下的人有一些我都打过照面,他们善于隐藏在市井之间,平日你们迎面撞见都认不出他们来,但我能啊!
你们之前不是猜测说,傅城的老巢有可能在南楚嘛,我可以去南楚之地帮你们探查。
一旦发现昔日见过面的人便可以立即拿下,即便问不出什么也能削去他的爪牙。
或者,我还可以给你们当内应,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一起弄死那个老东西。”
十六:“……”
这孩子也不是真蠢还是咋滴。
叛变的这么彻底,谁听了他这话还敢用他啊。
不想,段音离敢。
“你若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得给你下毒。”
“可以!”
只要能听到精彩的故事,让他怎么着都行。
他这辈子也就这点执着了。
段音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等十五他们平安归来,你便去南楚。
你每立下一件功劳,我便叫人给你送去一个小故事,功劳越大,故事越长。”
“好!”
“说吧,你还知道傅城什么事儿?”
“他有个儿子。”
段音离扬眉,无声询问。
小白见她感兴趣,不禁欣慰自己这两日的头发没有白掉:“傅城身边的人都唤他‘黎公子’,几个月之前我听闻此事时,他人就在南楚。”
“还有吗?”
“……没、没了。”
闻言,段音离起身便走。
小白不死心眼的在她身后嚷嚷:“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能耍赖皮哦。”
出了地牢,十六不放心的问了句:“太子妃,您真的打算用他?”
“嗯。”
“您不怕他事后反水吗?”
“你以为我说给他下毒是诓他玩的吗?”
当然,下毒只是第一步。
“等十五他们回来,让人跟着他一起出宫。”
“一直跟到南楚?”
“跟到边境之地就可以了,到南楚我另有安排。”
她让人盯着小白,目的有二。
其一是不放心他。
其二是为了帮他。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总要他去了南楚才能见分晓,若是真的,那他们便算得了一个助力。
傅城接连被捣毁了这么多地方,必然会严加防范,单凭小白一个人要做出什么大动静并不容易,得有人跟他一起。
段音离这边安排的明明白白,十五他们那边也进行的顺顺利利。
另外三个地方也被他们毁了。
他们如今干这事儿可是越来越顺手了。
这次去之前甚至还带了腌好的牛肉和美酒。
几个人借着冲天的大火一边烤肉一边取暖,好不快活!
*
暮霭时分,傅云墨自户部而归。
段音离立刻同他分享自己得到的第一手资讯。
傅云墨听完之后果然有些惊讶,但那份惊讶又和单纯的意想不到不同,似乎还夹杂了一些别的。
“他说……傅城在南楚还有个儿子?!”
段音离敏感的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字眼儿。
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她:“还?!难道他还有别的儿子吗?”
傅云墨点头。
段音离追问:“谁?”
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傅云墨带她到桌边坐下,然后才低声道出了几个字。
他说:“端王,傅云苏。”
段音离直接好家伙!
她就说嘛,古代就是古代,“喜当爹”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别说,上辈子她看的那些电视剧里给别人养孩子的皇帝还真是不少。
可一想到那些皇帝里还有一个景文帝,段音离便难得有些同情他,平心而论,景文帝是段音离看过的最有人气儿的皇帝。
他是明君,勤政爱民,但偶尔也会偷着骂大臣、也会为了玩游戏像现代拼命赶作业的学生那样玩了命的批阅奏章。
他总想在晚辈面前树立自己威严的形象,却又总因为晚辈的三言两语就软了心肠。
无论为君还是为父,景文帝都很好。
更难得的是,即便三宫六院也不会被后妃耍的团团转,他永远将皇后摆在第一位,虽然无法觊觎她寻常夫妻的恩爱,却给了她绝对的尊重。
可惜啊……这么个好人居然被绿了。
想到这,段音离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端王乃是皇后所出,这样说来,就是皇后给景文帝绿了?!
一瞧段音离那一会儿一变的小表情,傅云墨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忙捧住她的小脑袋瓜说:“皇后是正经皇后。”
“那谁才不正经?”
“没有人不正经。”
傅云苏是傅城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只是恰巧怀上的时间与皇后有孕的时间相近。
那时,傅城就策划了一个惊天的阴谋。
他在宫中安插了眼线,背地里制造皇后和舒妃的矛盾,挑唆舒妃和皇后争宠。
甚至就连那次舒妃给皇后下毒害她早产也在傅城的算计当中。
他的孩子已经出世了,所以皇后也必须尽快产子,否则将来月份就对不上了。
皇后原本的孩子一出生便死了。
她以为是她亲儿子的傅云苏,其实是傅城的儿子。
这是傅城最后的一张王牌。
即便将来他密谋造反不成,他也可以暗中帮助他儿子登基为帝。
那样一来,赢的还是他。
“阿离还记得,当日有人冒充我,你撒谎骗众人说,那蛊虫可以存活于亲生父子或是兄弟之间。
当时傅云苏要以身相试,被我拦住了,其实那次我就是担心若蛊虫死于我们之间会引起大乱。
虽说那法子是你编出来骗人的,但凡事皆有例外,不可不防。”
第360章 傅云墨,你是重生的吗
“原来如此……”
听傅云墨说了这许多,段音离也恍然想起,最初她给傅云苏治病时,便发现他体内有一只噬冰蛊。
那蛊原是于他身体有益的。
她当时就奇怪,不知是谁为了救他给他下了这样难得一见的良蛊。
如今倒是都明白了。
定然是傅城的手笔。
“那傅云苏知道这一切吗?”
“自然不知。”
依照傅云苏的性格,他若是知道这一切,怕是早就自刎于景文帝和皇后面前了。
前世便是如此。
傅城计谋得逞后曾去与傅云苏相认,结果傅云苏听后却欲在奉先殿自尽谢罪。
可惜没死成。
傅城以步非烟的性命相要挟,逼迫傅云苏坐上了太子之位。
当上太子之后,傅云苏好像忽然就变了。
他弃了规矩,忘了礼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仿佛成为了另一个傅城。
他明明是为了救步非烟才选择成为了太子,可最后将人留在了身边却又忽然移了性情,侧妃、妾室一个接一个的纳入东宫。
最终,步非烟一念心死,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了寝殿当中。
再然后,傅云苏手捧着她的骨灰坛,一把匕首刺进了心口。
世人看来,是傅云苏不忍分离之苦追随步非烟而去。
可傅云墨却觉得,那不是事情的全貌。
因为他后来曾推算那个时间,傅云苏曾在死之前让人传递过消息给他,告诉他北燕朝中何人可用,意欲归还大统。
步非烟是突然死的,他若果然伤心欲绝想要跟她一起走不可能还有时间和精力安排那些事。
除非步非烟的死早在他的预料当中。
但他舍得让她死吗?
最有可能的情况,怕只是让她以死来金蝉脱壳。
这样一来,步非烟解脱了,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傅云墨的这个猜测,也在后来得到了印证。
据说傅云苏死后傅城怒不可遏,气的直接摔了步非烟的骨灰坛,但那里面压根没有骨灰,只有一根雕工精致的兰花簪。
傅云墨想,若自己没有恰好在那时起兵,那说不定傅城会掘地三尺把步非烟找出来弄死。
可他起兵了,一切时机都那么刚刚好。
刚刚好在傅云苏的预料之内。
他知道傅城是乱臣贼子,也知道他做尽坏事,但他仍是他的生身父亲,他无法对他痛下杀手,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是以他利用傅云墨来动手。
傅云墨当年是景文帝亲封的太子,由他将傅城赶下帝位夺回北燕才是正道。
这就是傅云苏了,至死都在尽力让所有的名不正言不顺变的名正言顺。
段音离狐疑的看着傅云墨,忽然问:“傅云苏和皇后亲生的孩子被掉包的时候,你应该被困在天机府呢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查到的。”
“如此隐秘之事,若我是傅城一定把经手的人都杀了,你是怎么查到的呢?”
傅云墨被她问僵了。
他与她说话时从不设防,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是以没注意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马甲已经摇摇欲坠。
偏段姑娘那边还在分析:“之前曾无意间听初一和十六他们提起,他们是在你离开天机府后才跟着你的,这么短的时间要调查这么多事情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啊。”
提及初一他们,段音离疑惑更甚:“依你的性格来讲,应该没那么容易轻信别人吧,可他们才跟着你多久啊,你好像从不防着他们。”
“阿离……”
“傅云墨。”段音离忽然凑近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重生的呀?”
太子爷直接好家伙!
这不是在扒傅云苏身份的秘密嘛,怎么忽然变成扒他的秘密了?
更重要的是,阿离猜的也太准了吧!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是怎么想到的?
傅云墨自然不会知道,他小媳妇的经历比他还要匪夷所思。
何况她原本所处的那个时代,“重生”文化泛滥成灾。
却说傅云墨恐段音离把自己当成老妖怪,自此便害怕再不理他了,于是忙要解释,不想段音离却忽然倾身抱住了他,说了一句他没有听懂的话。
“我一定是为了见你才来的。”
“嗯?”上哪去?
“傅云墨,你是重生的,那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呀?”
“……”
太子爷的心态要崩了。
他心说,阿离啊,媳妇啊,不要这样自说自话啊,我还没有承认我活了两辈子了。
那段姑娘不管,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重生的了。
因为她自己就是穿越来的,是以对于这种事接受起来很轻松。
但问题是傅云墨不轻松啊。
“阿离,我活的好好的。”
“你上辈子娶媳妇了吗?”
“……”根本无法沟通。
可他这一沉默不要紧,却让段音离误会了。
不说话,那就是娶了呀。
理智告诉段姑娘这事儿不应该吃醋,那有个前任什么的都是正常的事儿,更何况是上辈子的事,她又没参与,总不能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儿。
想的听明白,可就是忍不住泛酸。
不想让他娶别人当媳妇,一想他上辈子像对她这样对别的姑娘,段音离就想让他今晚睡书房。
再说太子爷见小媳妇不高兴了,暗道她怕是觉得自己瞒着她了,想说既然已经被扒成这样了,索性如此。
于是他豁出去了,哄着她说:“好好好,阿离说的都对,我是重生的,算上这一世整整活了两辈子了,这样说行吗?”
“那你上辈子娶媳妇了吗?”段姑娘很执着这个问题。
傅云墨点头:“娶了。”
“……谁呀?”
“你啊,上辈子娶的就是你。”太子爷想着哄媳妇嘛,那肯定得拣好听的说,结果就翻了车。
他不止没有哄好小媳妇,反而被她异常坚定的赶去了书房。
秋夜寒凉,凉不过他被小媳妇弄迷茫的那颗心。
*
话分两头。
却说当日追踪信鸽而去的人给傅云墨传回了消息,那几只信鸽飞的地方都是十五他们已经端掉的窝点,唯有一只不同。
那小信鸽跋山涉水的飞到了南楚去。
落的地方也与其他几处不同,是一家南风馆。
傅云墨的人在那盯着,没有轻举妄动。
消息传回北燕,段音离听后神色古怪的来了句:“那家南风馆……不会是叫‘后庭花’吧?”
傅云墨的头脑向来转的极快,听她这么问便猜到了一二:“我记得阿离曾说过,六师父在南楚开了一家南风馆。”
“……嗯。”
“就是你方才说的那个?”
她再次艰难的点了点头。
傅云墨将纸条丢到炭盆里点着了,看着它化为灰烬之后才说:“历来风月场所便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南风馆中藏有傅城的人这并不奇怪,我相信六师父一定与傅城无关。”
“……我都不敢说准的事儿,你就说准了?”
“这话是何意?”
“你不了解我六师父,她认识的男人可多了,没有一个是善茬儿。
真要说傅城是她的裙下之臣我一定都不意外,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她一定不会帮他做任何事的。”
这是她六师父的处事方式。
只有男人为了她赴汤蹈火的份儿,她是绝对不会为了哪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这话她曾与他们说的一清二楚,可以说是渣的明明白白。
段音离谈起慕香可以随意言说,但傅云墨可不能冒犯,是以他只斟酌着措辞附和道:“嗯……六师父真是性情中人啊。”
“你说那位黎公子该不会就是我六师父和傅城的孩子吧?!”
“阿离方才不是说,六师父她不会为男人做任何事吗?”傅云墨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