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秋千的另一种使用方法
步非烟向来掐尖要强,难得有被说的哑口无言的时候。
段音离眯了眯眸子,又说:“我从前听说过一句话,说聪明女人想的是如何拿捏男人,而那些拿捏女人的女人多半不怎么聪明。
我觉得这话放在你和步非萱身上也合适。
问题的根源在于步非萱的性格,你豁出性命去帮她善后无非是给了她又一次当烂好人的机会,从医术上来讲,这叫治标不治本。
也怪我,上次没有与你说清楚,只说不留情面,却没说清楚是怎么个不留情面法。
那我这次就说的明白一点。
我这次不会要步非萱的性命,但这是最后一次。
下次,你们若是管不好她,那就由我来帮你们管,一定让她听话。”
“……是。”
步非烟走后,段音离并未急着回段府去看段朗。
她这个时候回去,太刻意了。
她二哥这会儿保不齐以为只有他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若她急着赶着回去,等于变相告诉他,她也知道了他身世的秘密。
是以她只让拾月暗中多多留意他。
傅云墨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媳妇仰躺在秋千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净了手,走过去坐下。
小媳妇没理他。
他拉过她的脚搁在自己腿上,她还是没有反应。
甚至他都开始挠她脚心了,她才猛地将脚缩回去,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眼神。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小媳妇眼里果然没有他。
再次拉过她的脚放到腿上,他这次没再坏心眼的挠她:“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出什么事了吗?”
“嗯……”
段音离把步非萱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傅云墨毕竟作了两辈子的恶了,那想起坏主意来简直信手拈来。
他一边捏咕段音离纤细的小腿,一边随意道:“阿离若想找到步非萱,倒也不难,只要以侯府之人的性命要挟,她一定会现身的。”
门外的初一和十六:“……”
他们家主子从来不会让他们失望。
段音离却微微摇头:“我估摸着,她多半是被贺君忆给藏起来了。”
“哦?”
“除了那位晋王,别人怕是没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藏人。”
“那阿离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
眼不见心不烦。
步非萱若是能就此躲她一辈子,她也算她厉害。
至于说直接把步非萱弄死,段音离如今尚无这个打算,还是那句话,她不想念念夹在中间为难,进而给她大哥平添烦恼。
而且她留步非萱一命,也等于捏了贺君忆的一个软肋在手上。
将来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不过嘛……这口气还是得出的。
她不弄死步非萱,但给她下点药折磨她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免得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打定了主意,段音离唤凉月进殿。
凉月进来后就只站在了门口,没往里面走。
段音离要起身走出来,奈何傅云墨握着她的脚不放人,她便只能将几小包药丢了出来:“把这些给壮壮,让他跟着贺君忆,寻机挨个给步非萱下了。”
那几包药功效各不一致。
有的药吃完令人头痛欲裂,有的药吃完让人腹痛不止。
还有的浑身上下会长满红疹子,瘙痒难耐。
凉月将药仔细收好,却好奇的问道:“为何不直接找蒲月?”
蒲月就在贺君忆身边,更容易下手。
“贺君忆知道我与蒲月相识,一定会防着她的。”
“奴婢这就去。”
凉月说着要走,却被段音离叫住:“等一下!”
“您还有何吩咐?”
“你让大壮把她的身世曝了吧。”她既然这么在意步泓,那就作为女儿多多尽孝吧。
段音离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坏,可步非萱不也是如此嘛,冠冕堂皇的让她二哥去牢里看步泓,全然不去想这么大的变故之下会带人多大的打击。
这下就让她自己体会体会吧。
凉月应是,拿着药离开,不忘关好殿门。
这是东宫的宫人养成的良好习惯。
只要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待在一起,他们不光要有眼色的不往跟前凑,还得时刻记得给他们关好门,以防春光乍泄。
原本呢,傅云墨的确是想让秋千发挥一下它真正的功用的。
但可惜,他小媳妇心绪不佳,他便体贴的没有闹她。
段音离躺了一会儿,忽然朝他伸手。
要抱。
太子爷忙将小媳妇抱起来。
一旁的梨花见了,也蹦着高往傅云墨怀里钻,被他揪着尾巴丢了出去。
梨花:原是我不配……
段音离舒舒服服的窝在傅云墨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心里渐渐变的安宁。
她忽然想起他们之前曾讨论过的有关“腻不腻”的话题。
那时傅云墨说她吃鸡腿永远都吃不腻,她当时也这么觉得,可现在她却想,用鸡腿来衡量她对某件事物的痴迷程度并不准确。
应该用他。
有一天,她即使吃腻了鸡腿,也看不腻他。
“傅云墨。”
“嗯?”
“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吗?”她搂住他的脖子,脸在他颈间蹭了蹭。
“当然了。”
段音离没说话。
也许是段朗的事让她忍不住想的有点多,她忽然觉得,有些事或许是注定的,就像她和大哥再怎么努力的想要遮掩真相,可该二哥知道的他还是知道了。
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说,这或许是他成长要付出的代价。
那自己呢?
自己的成长,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会和傅云墨有关吗?
段音离无意识的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听得傅云墨轻轻皱了下眉头,眉间春水不再。
他捧起她的脸,神色略有些严肃:“阿离。”
“……怎、怎么了?”
“你可以不必长大的,就像现在这样就好,其他的事有我。”顿了下,他又补充道:“即便你想成长,也不会付出任何代价,还是有我。”
“那时间久了,你烦我怎么办?”
段音离原本以为傅云墨会说“我怎么可能会烦你”之类的,结果这位太子殿下异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为了防止那种情况发生,阿离可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我,那我就不觉得烦了。”
段音离:“……”
她想,这就是她的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傅云墨向后靠着秋千的椅背,手掌着段音离的腰,忽然问她:“阿离,要不要荡秋千?”
段音离看了一眼正在轻轻晃动着秋千椅,不解的问:“这不是正在荡吗?”
“这样荡不好玩,我知道一个好玩的荡法,要不要试试?”
“你……你先说怎么个好玩法?”
“虽然还没试过,但我觉得应该会……欲仙欲死。”
“……”
真的,光是听着她就想跑。
段姑娘也没犹豫,起身就要跑,却被某人眼疾手快的给按了回去:“阿离上哪去?”
“我不玩。”
“可我想玩。”
“那你就自己玩呗。”
“我自己怎么玩?”
“怎么玩是你的事,反正别带我。”她想明白了,她不要成长了,就让她当个孩子吧,当大人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她能承受的。
傅云墨故作失望的轻叹:“方才还说要成长,这就反悔了?”
“这种成长又没什么用,不要也罢。”
“谁说没用?”傅云墨扬眉,视线落在她的身前:“这种成长效果最显著了,不信你自己看。”
段音离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从同样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的衣裳的花纹似乎不如以往看到的多。
好像……又鼓了一点。
回过神来,段姑娘将手横在身前,整张脸都红了:“你……你不害臊!”
第332章 阿离
傅云墨潺潺的笑:“我若是害臊,阿离还怎么长大?”
“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他将人重新拉回怀里,薄唇贴着她的耳畔,幽幽道出了两个字:“我摸。”
“……”
那一刻段音离忍不住在想,日后傅云墨会不会成为一位明君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若他想成为一个沉迷酒色的昏君,那他可是太有潜质了。
或许是为了转移自家小媳妇的注意力,又或许只是单纯起了色心,总之某位太子殿下就这么把他小媳妇给扒了。
怎么更有趣的荡秋千,她不想玩也得陪他玩。
秋千绳上的铃铛初时只是轻轻的响,而后声音渐强,也越来越急促,像被一阵阵劲风扫过,被迫响起了告饶的清音。
这境地,与段音离很像。
某些时候她对上傅云墨,也只有求饶的份儿。
比如此刻。
她发现,傅云墨似乎格外钟情这种晃晃悠悠的地方,像是之前的船,还有如今的秋千。
去榻上不香吗?
段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屋顶,心里恶狠狠的想待会儿就把这破秋千拆了她以后再也不玩了!
事后,傅云墨抱着她躺在自己身上,感觉到她气呼呼的拿牙咬他,他失笑,笑声听起来有些欠揍:“阿离,疼。”
“哼!”她不理他,却松了口。
“阿离,你误会了,不是肩膀疼,是……”他握住她的手往下。
“……”
咬死他算了!
段音离气息还不稳,傅云墨自然不会再闹她。
他将人搂在怀里,手一下下的抚着她散在背后的发。
欢愉过后的嗓音有些慵懒低哑:“阿离。”
“嗯?”
“还在想段朗的事情吗?”
“……不想了,就当是命中注定的吧,多思无益。”
“我倒觉得,段朗知道便知道了,经此一事,他或许会变的更有担当。
你不能保护他一辈子,段辉也不能,他早晚要靠自己。
如今是第一步,看他会不会为了保护他娘亲而坚强的走下去。”
“嗯。”
“男子汉大丈夫,纵是不顶天立地的有何大作为,却也不该一直缩在别人身后被保护,不知这世间险恶可是很危险的。
段朗上有爹娘,下有妹妹,这些都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阿离一个小姑娘,想来无法全然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闻言,段音离小声嘟囔了句:“我早就不是小姑娘了……”
傅云墨似乎没听清,笑问:“什么?”
“我说,我不是小姑娘了!”
“也对,阿离如今是小媳妇了。”
因为傅云墨的插科打诨和半是正经的开解,段音离心情好了不少。
可同样的夜里,有人就不像她这样还有人哄了。
段朗烙饼似的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白日从醉霄楼回来,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该吃吃、该喝喝,没让家里人发现丝毫不妥。
可等他独处的时候,步非萱的那些话便不停的在他耳边转啊转,转的他心浮气躁。
睡不着,他索性从榻上爬了起来。
他拿了壶酒,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去看星星。
段朗心绪不佳,的确是因为他得知了自己不是段辉的亲生儿子。
但这不是因为他要认步泓为生父。
他只是单纯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心里很复杂。
他心疼爹娘的遭遇和付出,懊恼自己不懂事让他们操了这么多年的心,至于说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才总是挨打,他倒是没那么想。
打是没少挨,但那其中望子成龙的殷切期盼他能感受到。
他不确定爹对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他只知道,他不曾嫌弃他。
可他会忍不住嫌弃自己。
“唉……”
段朗向后躺倒,翘起二郎腿,又喝了一口酒。
秋日的夜里风急霜重,没一会儿他就被冻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想着要不下去回被窝里暖暖时,就听下面传来了脚步声。
段朗闻声看去,竟见段辉提着灯笼来了松风院。
他太惊讶了,下意识便唤道:“爹?!”
这深更半夜,万籁俱寂的时候,忽然从头顶上传来脆生生的一声“爹”,搁谁都得被吓一跳啊,段辉更是直接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灯笼都扔了。
段朗见状忙解释:“爹您别怕啊,是我,您儿砸。”
段辉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翻涌着怒火的眸子在月光下隐隐发亮:“小兔崽子!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屋顶上去干什么!”
“……梦、梦游了。”
“梦游还喝酒?”
段朗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酒坛子,慢半拍的往身后藏。
段辉瞪了他一眼:“你下来!”
段朗脑子一抽,不知怎么想的竟回了一句:“您上来。”
“小王八蛋你还学会叫嚣了!我告诉你痛快给我下来听见没有?!”
“您……您上来。”
下去是肯定不能下去的。
这个状态下去了肯定得挨揍。
段朗知道段辉不敢登高,是以就赖在屋顶上不动弹。
段辉气的指着他不说话,半晌后,他默默搬走了梯子。
段朗当场傻眼。
“爹……”
“你不是不想下来吗,那你就搁那上边待着吧。”段辉说完就走了。
就在段朗奇怪他这一趟究竟是来干嘛的时候,却见他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坛酒,坐在了石椅上跟他隔空对饮。
段朗有点懵。
段辉喝了口酒,自顾自的说:“我听挽儿说了,今儿你去见了步府的姑娘。”
一听到那个“步”字,段朗的瞳孔骤然一缩:“爹!”
段辉摆手,没让他开口,继续道:“爹知道你看上了她,但你们不能在一块,那丫头一看就是个招灾惹祸的。”
“……爹,您想多了。”他不是娶不到步非萱才辗转反侧的。
“哎呀,我都知道,你原来看中了平阳侯府的千金嘛,还让阿离给你牵线。
阿离不同意,你这才又将目光转向了武安侯府。”
“爹……”
“爹告诉你,那男人要讨媳妇得自己争取。
哦,你在家房顶上一坐,那媳妇就自己上门啦,那可能嘛!”
“……都说了不是娶媳妇的事啊!”
“不是娶媳妇的事还能是啥事,就你那个脑子还能想出别的来?”
“在您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啊?”
“当然不是。”段辉摇头:“我心里想的你比这还不堪呢,但是我言辞匮乏,只能说到这个程度,再多的不会说了。”
“……”
虽然受到了侮辱,但段朗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不少。
将自家儿子打击的差不多了,酒也喝的快见了底,段辉忽然深沉道:“有些事情,多思无益,人啊,是要往前看的。”
段朗眸光微动。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
幸亏他还在屋顶上,离的远,段辉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
某个瞬间,段朗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步非萱和自己说过什么了。
可才这么想,就听段辉话锋一转:“爹知道你也想出人头地在我面前嘚瑟一番,但读书吧,你不是那块料,从武呢,你又没那个体格。
爹也不指望你有多大的作为,你就……就健健康康的活着就行了。”
段朗:“……”
他原本以为是走心局,原来是扎心局。
将坛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净,段辉起身往外走。
行至院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来了一句:“爹说的是真的,爹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活着。”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段朗坐在屋顶上望着他的背影,眼眶通红,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为何。
段辉的这一番话看似不着调,却又偏偏字字句句有所针对,让段朗弄不清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第333章 双喜临门
不过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也不求平步青云给爹娘挣多大的光,他只求能凭一己之力给爹娘平安顺遂的余生。
于是翌日,段二公子当着家人的面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要从军!
段音挽率先鼓掌:“好!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可乐的笑话了!”
话落,遭到了段朗的一个脑瓜崩。
老夫人和季氏她们自然都不同意。
奇怪的是,段辉竟一直没有出言反对。
好半晌之后,他才正色道:“你也莫说这样的大话,我找人通通路子,你先去军营待个几日瞧瞧,若你果然吃得了那样的苦、担得起那样的惊,我不拦你。
但你若是到时候怂了,也别嫌丢人,立刻给我滚回家来老老实实待着,随便你是要玩什么老汉还是俏寡妇我都不管你了。”
这话一出,老夫人和季氏她们看段朗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原本沉闷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段二公子咽了下口水,坚持道:“我一定让您刮目相看!”
“大门在那边,去证明你自己吧。”
“……我、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得参加完二姐姐的婚事。”
他得亲眼看着二姐姐出阁!
说起来,傅明朝和段音娆的婚事就在近日了。
偏巧,科考初试重考的结果也下来了,段昭毫无意外再次夺得了解元,一时间,成了长安城许多小姐的夫婿人选。
是以段家人近日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啊。”
一成亲,傅小王爷就美了。
不过他们的婚事,倒是让不少百姓想起了之前金段两府的结亲。
想到那金公子都骑马游街结果媳妇还被人抢走了,不免为他感到唏嘘,心说这有情人终是没能成眷属,可怜段二姑娘这一朵娇花被小王爷这个小祖宗给霸占了去。
那傅小王爷不管,总之日子越近他越开心。
俗话说的好,有人欢喜有人愁。
比如卢敬,日子一到便被推往菜市口斩首。
他一出事,尚书府树倒猢狲散,卢岭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搁大街上耀武扬威了。
还有傅云笙。
他在宗人府被关了几日之后,景文帝降下圣旨,将他从亲王贬为郡王,直接逐出了长安。
这一波操作看的人是目瞪口呆,大臣们不明就里,百姓纷纷感慨当今陛下大义灭亲,毫不容情。
只有看守宗人府的侍卫知道,陛下几乎日日往他们那跑去看望成王殿下,好吃好喝的带一大堆,在里面一待就是小半日。
任谁看那都是一副父子情深的美好画面。
小侍卫想,日后谁在说陛下不宠成王殿下,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而事实上,景文帝是因为疼爱傅云笙才日日去看他的吗?
答案当然不是!
景文帝是想问傅云笙,他该如何将皇家园林开放以此来赚取银子。
傅云笙一边啃烧鸡,一边高深莫测道:“这事儿啊……得从长计议,没您想的那么容易,要不您等儿臣从琼州回来再好好帮你研究?”
话音方落,景文帝夺过他手里的鸡腿就扔进了盘里,叫鄂清提着食盒就准备走。
傅云笙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父皇!”
“若需从长计议,那多说无益。”
“不用!不用从长计议了,儿臣这就给您想到主意了!”
“说。”
“……是。”
傅云笙委屈巴巴的松开手,欲哭无泪。
他可太难了,他不就是想寻个机会早点回长安顺便也从这皇家园林的营生里捞点银子嘛,父皇竟半点机会也不肯给他。
这什么爹呀,太讨厌了。
这就要说,傅云笙明明是被傅云墨刻意安排去琼州捞钱的,他怎么还对长安城念念不忘呢?
原因是,傅云墨没告诉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若都说的明明白白的,恐他演的不真实骗不过那些老狐狸。
是以傅云墨准备等他到了那再让人通知他。
当然也不能全说了。
像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掏空那些贪官啊、景文帝其实也知道此事啊……这些统统不能说,他只会让人告诉傅云笙要拼命捞钱。
钱捞够了,傅云墨自会想办法让他回长安。
景文帝呢,也配合,这会儿话里话外只字不提他去琼州赚钱的事儿,只当不知道。
傅云笙被这爷俩蒙在鼓里,眼下还得被迫将赚钱的主意交待出来。
“皇家园林比之湘王府更大、景致更美,那入园所需的银子自然也就更多。
寻常百姓肯定是付不起的,是以咱们只能针对那些大户人家下手。
但长安城中的富贵人家毕竟有限,一来二去总有来尽的时候,这就需要玩点小花样了。
比如说他们拿钱请寻常百姓进园游玩,累计达到一定人数便可以抽奖在园林中听宫廷乐师演奏歌舞、宫廷画师为他们作画、御膳房的给宫人给他们备膳。”
“这主意不错啊!”
“百姓虽然花的是他们的钱,但也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以最终大家感谢的还是您。
因为是您下旨开放皇家园林,否则他们就算省吃俭用一辈子也到不了这样的地方。
如此一来,您既得了钱,又得了名儿,两全其美。”
“嗯……妙!妙!”
“还有啊,这一开始的时候肯定没人敢来,毕竟那是皇家的地界,稍有不慎便会被冠上大不敬的罪名,是以咱们得找两个托。”
“找谁?”
“先从商贾之家入手,比如皇商金家、还有阿离二叔家。”
景文帝看向鄂清:“听见没,赶紧记下来。”
鄂清忙应声:“是是是,老奴都记下了。”
该打听的都打听完了,景文帝便准备走了。
傅云笙晃着那双大油手一直将人送到了门口。
见景文帝的身影消失在了宗人府的门外,他脸上的笑容蓦地一变。
呵……他猜父皇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留了个心眼儿。
要开放皇家园林,这事儿听起来是挺美,可哪有那么容易,叫那些皇室宗亲知道了可有的闹。
平民百姓与皇室子弟的区分在哪里,傅云笙以为并不仅仅在那份富裕,真正关键的是那份特殊性,许多东西被打上皇族的名号之后旁人是不能擅动的。
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而如今,父皇要亲自走下神坛,将自己和百姓摆在一起,他是为了银子才豁的出去,但那些陪跑的皇室宗亲可不乐意。
哦,闹来闹去一分钱得不着,待遇还给搞没了,这赔本的买卖谁干啊。
傅云笙料定,景文帝这个主意一出,势必会遭到朝臣的反对,此事绝不会那么顺利的进行。
到最后,还是得等他从琼州回来再说。
该他的那份钱,怎么都跑不了!
但傅云笙忽略了一点,景文帝可不止他一个儿子。
比如傅云墨。
太子爷论起经营生意或许没他这么有想法,但论起使坏,至今未逢敌手。
他给景文帝出了一个主意,事先将此事瞒的滴水不漏,直接下了一道圣旨开放皇家园林,让那些老东西反对都没处反对去。
以往虽然有朝臣逼的皇帝收回成命的举动,但那多是皇帝行事荒唐,激起民愤。
而今这事儿,百姓高兴还来不及呢,根本就不和那些人站在一边。
皇子之中,也就只有宣王傅云澈和端王傅云苏也反对此事。
两位王爷战线统一,和景文帝在御书房吵的脸红脖子粗,吓得一众宫人大气也不敢出。
而这整件事的两个始作俑者呢,一个远远的避祸去了琼州,一个事不关己的关了东宫大门,任由其他人开锅似的闹。
第334章 小王爷得偿所愿
不过也没闹几日,众人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因为康王府办喜事了!
傅明朝和段音娆大婚的那日,阴了多日的长安城总算是放了晴。
段音娆天没亮就起身,弄粉调朱,贴翠拈花。
丫鬟服侍她穿上大红嫁衣,段音娆绕着她转圈,忍不住惊叹:“二姐姐……你是不是又瘦了?怎么感觉你的腰更细了呢?”
段四姑娘看看段音娆的,再低头瞧瞧自己的,说什么也笑不出来了。
段音娆呢,都要出阁了也不忘打趣她:“你若还是整日逮到什么好吃的就没个完,看你日后出阁时穿不进去嫁衣怎么办!”
“那……那不都是按照各人的尺寸后裁的吗?”
段音离补刀:“那布匹也得够大呀。”
段音挽:“……”
被这两个不着调的姐姐连番打击,段四姑娘只能去自家大姐那找安慰。
好在,段音薇向来温柔:“好了好了,你们别逗挽儿了,咱们家挽儿这不叫胖,这叫富态,可爱的紧,别听她们的。”
“真的吗?”
“嗯。”
得到肯定答案,段音挽又支棱起来了。
她悄咪咪的拽着段音离往旁边走了走,压低声音同她说:“三姐姐,你之前与我说的话说错了,宋公子他近来对我的态度变了。”
“哦?”
“他不再冷冰冰的躲着我,昨儿见了我还主动来与我打招呼呢。”
“事若反常必有妖,我劝你小心些。”
“会有什么妖啊?”
“那可能就太多了……”说着,段音离的视线扫过段音挽:“有可能他馋肉了呗。”
段音挽:“……”
这样的姐姐究竟要来干嘛,不如杀了吃肉!
段音离没再多说什么。
见识过步非萱的种种骚操作之后,她发现自己对段音挽的容忍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关键是她真的觉得小胖胖还算挺听话的。
就拿今儿这事来说吧,段音挽显然是把她之前的话听进去了,否则不会如此纠结,今日还特意拉着自己说了这些。
不过该说的她上次已经说完了,这次就没再强调。
说的多了,反而适得其反。
段音挽倒是还想追问,可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打断了她的话。
鞭炮齐鸣,吉时已到。
傅明朝来迎亲了。
段音娆蒙上盖头,由段昭背出了寝房。
段音离跟着后面走了出去,一边分神护着段音薇免得旁人碰到她,一边往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各处都没有苏羽清的身影。
上次符笑成亲她就没有露面,这次又是。
这显然不符合苏羽清一贯的行事风格。
段音离与她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一直以来,都是那位苏姑娘缠着她不放。
不过想到上次她缺席符笑婚事发生的那些事,段音离便隐隐猜测她是不是无意间知道了什么是以被抚远侯给控制起来了。
若是,倒可以救她一救,说不定能从她的口中探知一些秘密。
回过神来,段音离听着“噼里啪啦”地鞭炮声,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忽然笑了。
这不是巧了嘛!
今儿正是好时机!
傅明朝大婚,康王府宴客,抚远侯和夫人必会前去。
抚远侯府少了主事的人在,要进去偷个人想来容易的多。
目送着段音娆上了花轿,段音离带着凉月往旁边走了走:“去通知大壮,让他往抚远侯府走一趟,瞧瞧苏羽清是何情况。”
“是。”凉月悄然离开,并未惊动一人。
段音离想去同自家爹娘打个招呼,然后便去找傅云墨一同去康王府赴宴。
结果竟见自家爹爹和她二师父正在角落里聊着什么。
白骨今日是因着段音娆的婚事来向段家道喜的。
残空之前先回了药王谷去侍弄他养的那些鸭子大鹅什么的,他就和慕香、清音等人留下来在长安城找合适的宅子。
今日白骨是代表其他几个人来的。
段峥素日很少见到他,是以今日难得瞧见他也没顾这是什么场合,将人往旁边让了两步便问道:“有件事,想请教一下白骨师父。”
“您请说。”
“我素日听阿离说,您医术精湛,是以想问问您,不知阿离的心疾之症您是如何治好的?
不瞒您说,我遍览医书也未寻到相关的记载,是以不得已向您请教。
若有唐突之处,还望您见谅。
倘或这其中涉及什么秘方不便透露,在下也不强求。”
段峥这一番话把白骨给说愣了。
他怔怔的望着他,似是忘了回答。
段峥却误会了,只当白骨真是有什么不便透露的秘法,是以忙道:“看来还是在下贸然了,还请白骨师父别介意。”
“你说……阿离的心疾之症……”
“哦,阿离出生的时候便患有心疾之症,我也是翻看了不少医书想问她医治,只是一直没能如愿。
后来……您也知道,阿离意外丢了,被您和其他几位师父抚养长大。
后来长安城中再遇,阿离回府后我曾诊过她的脉象,发现她的心疾之症已痊愈。
我料想必是您医好了她,是想今日才有此一问,想着若能学到一二,将来也好造福百姓。”
白骨垂眸,声音平静:“段太医医者仁心,白谋钦佩不已,只是这医治心疾之法……不似您以为的那般简单,除了医术还要用蛊、还须得耗费多年功力,总之麻烦的很。”
“……原来如此。”
白骨明显不愿多谈这个话题,段峥自然不会再没有眼色的追问。
不知是担心段峥再继续聊这件事还是如何,白骨告辞准备离去。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段峥道:“未免阿离有心理负担,还望段太医勿要与她提及此事。”
“好,您放心。”
朝段峥拱了拱手,白骨匆忙离开。
段音离蹙眉走了过来,心下奇怪:“爹爹,二师父怎么走了?”
“他……恐我们为了你二姐姐的婚事忙碌,就说先不打扰了。”
“哦,你们方才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呀。”段老爹有些心虚。
段音离静静的看着他,默默眨眼。
一下、两下、三下……
段老爹败下阵来,硬着头皮道:“爹见你二姐姐出嫁,想起来你当日出阁了,不免感慨这都是你几位师父的功劳,是以向白骨师父道谢而已。”
“这样啊。”
段音离这才没再继续追问。
段峥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心说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段音娆那边已经让花轿抬走了,傅云墨便过来寻段音离去康王府赴宴。
大道被迎亲队伍堵的水泄不通,他们俩便弃了马车,从胡同里弯弯绕绕的步行走了过去。
经过醉霄楼楼下的时候,段音离不经意间看到三楼窗口那里站着一个人。
金子钊!
隔着些距离,段音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通过他的视线确定他是看段音娆坐的那顶轿子。
她忍不住在心底轻叹,这也是一个痴情的人。
可惜下一瞬,金子钊就隐隐有打破她这个想法的架势。
窗边又出现了一个人,拉开金子钊,抬手掩上了窗子。
那人便是别人,正是之前抚远侯世子!
段音离“啧”了一下:“他们两个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她声音本就小,再加上鞭炮一直在响,傅云墨便没有听清:“阿离说什么?”
“金子钊和抚远侯世子……我方才看到他们俩个了,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谁说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了?”
“打的着?”
“当然打的着。”
自古有句老话,叫“官商勾结”,说的就是抚远侯和金家。
第335章 阿离,来打赌啊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金家那么个活宝库,谁与他们结交都不吃亏。
抚远侯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傅云墨一点也不意外。
“金子钊跟抚远侯狼狈为奸?”
“说不准。”
究竟是自愿上了贼船的,还是被忽悠上去的,眼下还不好说,得叫人盯着看看。
说话间,小夫妻俩到了康王府。
王府之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老王爷笑的满脸褶子,嘴巴就没合上过。
不过只他一人在迎来送往,并不见主角傅明朝的身影。
段音离还好奇的寻了寻,结果就听傅云墨在旁边说:“呵……怕是赖在喜房里不肯出来了吧。”
“怎么会啊?”外面还有这么多宾客呢,就不管了?
“怎么就不会呢?”身为过来人,傅云墨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了。
被他那双黑灿灿的眸子注视着,段音离这才想起不久之前两人大婚时的景象。
但是……
“我是被你勾引了,但二姐姐不会啊,她肯定会让小王爷出来的。”
“阿离,你也未免太小看傅明朝了。”或者说,她低估了傅明朝这些时日受的煎熬。
人都娶到手了,有些事可以唯媳妇是从,但有些事分毫都不能退让。
比如夫妻之事吧。
即便在外面乖的跟条狗似的,可一关门上榻绝对会化身为狼。
见自家小媳妇似乎十分坚信段音娆的本事,傅云墨身子微倾,朝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问她:“阿离,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就赌傅明朝会不会听你二姐姐的话乖乖出来招呼客人。”
“赌注呢?”
“你来定。”
“嗯……那就……”段音离点着唇仔细想,片刻后眸光一亮:“若是我赢了,你便隔两日就将床榻让给我一个人睡。”
“若是你输了,日后床笫之间便要乖乖听我的话。”
“……成交!”
话落,这小夫妻俩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等着看傅明朝到底会不会出现。
这就不得不提到喜房那边了。
将新人送入洞房之后,喜娘便开始唱祝词。
傅明朝全程盯着蒙着红盖头的段音娆傻乐。
直到听见“掀盖头”三个字,他猛然回过神来,根本不等喜娘说下句话,甚至都不等丫鬟把喜秤拿来,直接上手了。
惹得下人纷纷捂着嘴偷笑。
盖头缓缓掀起,段音娆那张清丽的小脸出现在了傅明朝的面前。
然后他就没出息的看愣了。
段音娆素日鲜少上妆,多是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却清新淡雅,自有风韵。
傅明朝上一次见她妆扮的如此精致还是在她和金子钊成亲的时候。
那一次,描眉施粉是为了旁人。
而今,却都是为了他。
傅小王爷心里那个美啊。
心里越高兴,面上笑的便越是灿烂,看的房中一众小丫鬟都红了脸,第一次觉得小王爷竟生的这般好看,全然不像素日那般凶神恶煞的。
其实傅明朝的五官原生的不错,纵是平日里没个笑模样也仍不失为一个翩翩公子。
只是他以往作恶太多,导致人家一见了他就跟见了活阎王似的,光顾着害怕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他是没是丑。
可今日却不同。
今日他一直在笑,爽朗的多了几分少年气,让人看着便不禁心生倾慕。
段音娆倒是见惯了他这副模样,毕竟他经常在她面前笑。
若非要说今日与往常有何不同,那就是他看她的眼神吧。
该怎么形容呢……特别像段府刘管事家的二黑见了肉,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样子。
段音娆被他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眸子。
那不管,傅小王爷还盯着看。
喜娘忍不住失笑着打趣:“小王爷先别看了,瞧瞧把新娘子脸都看红了,人已经进了门又不会跑了,您还是先和新娘子把合卺酒喝了吧。”
说着,小丫鬟捧着托盘上前。
傅明朝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段音娆。
双臂微勾,两人的衣袖落在一处,他嗅到了她身上馥郁的花香,不免有些意动神摇。
喝完了合卺酒,作为新郎官的傅明朝便该去外面招待宾客,几时客人散尽,他才可以回来洞房。
可这酒喝完之后,这位小王爷的屁股就像跟床榻黏在一起了似的,丝毫没有起身出门的打算,惹得喜娘和婢女面面相觑。
到最后,连段音娆都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傅小王爷顿时便委屈了:“阿娆,今日可是我们大婚,你想赶我去哪儿啊?”
“……外面还有客人。”
“爹在招呼。”
“那怎么行!”段音娆轻轻推他:“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什么事情都推给老王爷呢。”
闻言,傅明朝顺势拉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谁?老王爷?”
“怎么了?”
“阿娆,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得改口了。”说完,他一脸期待的望着段音娆。
段音娆被他瞧的没了办法,也心知的确是自己一时疏忽唤错了,于是只能启唇道:“是……父王,这样行了吧?”
“那我呢?你都叫父王了,那该如何唤我?”
“你想我如何唤你?”
“我说了还有什么意思啊,要你自己想啊。”他扯着她的袖管,撒娇似的,竟还要人哄。
段音娆向来聪明,自然猜得到他想听什么。
只是余光瞥见这满屋子的下人,她到底没能唤出口。
不止没唤,甚至还同他打起了商量:“你快去外面招呼客人吧,免得施礼,你若想听,等你回来我再说给你听。”
“我不。”傅明朝坚定的摇头:“你先唤,唤完了我再出去招呼客人。”
段音娆垂下眼睫,不吭声。
傅小王爷瞬间就慌了:“阿娆,你生气啦?
你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我……”
话未说完,唇瓣却忽然被她的食指点住。
她看向他的眼神透出几分无奈:“说什么傻话,哪有人成亲大喜的日子里生气的!”
“我见你不理我了……不过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你附耳过来。”
傅明朝听话的凑过去,还贴心的侧过了脸。
段音娆涂着口脂的红唇一启一合,下人们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是眼瞧着小王爷脸上的笑容蓦地放大,较之方才更甚。
段音娆微微向后退开,轻轻推了他一下:“好了,快去吧。”
于是,傅小王爷就带着一脸傻笑走出了喜房。
直到他站在廊下被秋风一吹,听着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恍然回过神来,自己貌似被阿娆的美人计给耍了。
但人都已经出来了,他也不能砸了门再进去。
关键是他答应了阿娆会听她的话,说了要出来招待客人就不能食言。
但至于怎么招待嘛,那就是他说了算了。
因此,就有了许多年以后都为人津津乐道的一幕。
本来段音离见傅明朝出现在了门口还以为自己赢了,正朝傅云墨得意的笑呢,就见那位素日无法无天的小王爷就近走到一桌旁,黑着脸对其中一名大臣说:“还吃啊?都吃多少了还不走?自己家里没饭啊!”
无辜的大臣:“……”
他都随了礼了,吃点饭怎么了?
不懂傅明朝这大喜的日子突然变脸是怎么回事,那大臣不敢言语,茫然的看向别人。
很快,其他人也遭到了和他一样的恶语相向。
傅小王爷挨桌走,疯狂输出:“王府的饭就那么好吃吗,你们喜欢吃我让人给你们挨家送一份去,行了,你们就回府去等着吧。”
有那心思转的快,譬如都察院院使陈嗣,人家悄没声的就起身走了。
也有那木鱼脑袋,比如御史大夫周抚,还傻乎乎的问:“小王爷这是赶咱们走呢,他急什么呀?”
“额……八成是急着回去洞房吧……”
第336章 二姐夫
不得不说,这位大人真相了。
至于某位太子爷,那就不仅仅是探知了真相,他简直就是先知。
他转头看着段音离,笑的好不得意:“阿离,似乎是我赢了。”
“不算不算不算!”段姑娘据理力争:“不管傅明朝如何表现,他到底还是听二姐姐的话乖乖出来招待客人了。”
“听话?乖乖?”说着,傅云墨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正黑着脸赶人的傅小王爷。
“……你、你甭管人家什么态度,是不是没赖在房里?”
“他没赖在房里,是因为他很快就要回去了。”
“反正我没输。”
“那我也没输。”
“那算打平了,咱俩都没输没赢,就当没打过这个赌。”这也总好过让他赢。
傅云墨却摇头:“那怎么行,赌约已成,不可反悔。”
“那怎么办?”
“就当我们两个都赢了。”傅云墨单手托着腮,薄唇微勾,望着她温柔的笑。
“都赢……那怎么算啊?”好色的段姑娘被诱惑了。
“就按照你赢了的结果过两日,再按照我赢的结果过两日。”
段音离默默想了一下。
也就是说,有两日晚上她可以自己睡在宽敞的床榻上,不必被他挤。
但是有两日晚上呢,她不止得被他挤,还得任他为所欲为。
这买卖似乎也不亏。
否则就算不答应,她也拒绝不了他,还得每晚被他挤着睡,这样一来,好歹隔三差五还有两个晚上能睡的舒舒服服的。
于是段姑娘点头应下:“就按你说的来!”
“阿离可要说话算话。”
傅云墨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挡住眸中的笑意。
算计自家媳妇什么的,他丝毫不觉得有何可耻的。
他猜阿离自己也不知道,她许是被他挤习惯了,又或者是近来天气稍寒,她夜里会无意识的往他怀里钻,倘或跟他分榻而眠,她夜里说不定会醒。
退一步讲,纵是她不醒来找他,他偷偷摸摸的去找她就好了。
分开睡?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小两口刚要再说两句,却感觉头上笼罩了一团阴影。
段音离下意识仰头看去,就见傅明朝站在他们面前。
脸色自然是比面对其他人时要好上许多,但那逐客之意仍是毫不掩饰。
“二位还聊着呢?”说着,傅明朝扫了一眼两人面前的佳肴:“饭菜还合胃口吗?”
“不错。”
“阿离要是没吃够,我让厨子装好了给你带回宫去?”
段音离心说,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赶人了。
她四下里看看,发现宾客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
她也不是那般没眼色的人,是以便拉着傅云墨准备撤了,结果傅明朝却又忽然叫住了她:“阿离,你等一下。”
段音离停下脚步。
傅明朝走过来,依旧在笑:“我这人最不喜欢那些虚俗礼套了,咱们如今亲上加亲我就还像原来一样叫你阿离如何?”
段音离无所谓的点头。
一个称呼而已,她没有意见。
正奇怪傅明朝干嘛要这么正儿八经的强调一下这件事,就听他继续说:“阿离,我对你无须改口,但你对我……”
“嗯?”
“你看啊,阿娆是你二姐姐嘛,那你该怎么唤我呢?”
“二姐……唔!”
后面那个“夫”字还没说完,唇就被傅云墨捂住了。
另外两个人都目露疑惑的看向他,无声的询问着他这样做的原因。
太子爷顺势将手臂搭在了自家媳妇的肩上,说:“哪有白改口的道理?”
傅明朝无语。
他就没见过比这位太子殿下更爱贪小便宜的人。
不对!他贪的不是小便宜,是大便宜!
“你叫,叫完我让小厮开了库房让你们挑礼物!”
“好。”傅云墨这才松开捂着段音离的嘴。
段姑娘乖乖叫人:“二姐夫。”
“诶!”傅明朝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招呼一旁的福伯:“带太子殿下去库房,随便他要拿什么。”
福伯:“……”
就……挺突然的。
老王爷前脚刚离开王府,后脚小王爷就开始败家了。
福伯只能安慰自己说,好歹给的不是外人,给了太子殿下就当是跟他套近乎了,这要是随便给了别的什么人,那他才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福伯领着傅云墨和段音离去库房。
路上说起老王爷已经不在王府了,段音离便好奇问了一句:“不对呀,方才我还瞧见他招呼客人呢。”
“哦,小王爷把人都赶跑之后,老王爷就也走了。”
“气走的?”
“不是,老王爷去寻慕夫人了。
慕夫人早几日便走了,老王爷当日便想跟着一块走的,只是碍于小王爷的婚事才耽搁了下来。”
“……”原来如此。
段音离心说,怪不得老王爷见傅明朝那么粗暴的赶人也不拦着,敢情他也着急让宾客尽快散了呀。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库房。
福伯看着傅云墨认认真真的挑挑拣拣,心都在滴血。
最后,他拿了两颗夜明珠走了,心想回去给阿离绑在秋千上荡起来一定特别好看。
临走之前,他还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吓得福伯差点当场锁库房的门。
总感觉……太子殿下要把他们王府的库都搬空似的。
福伯若是知道,这位太子爷连景文帝的内帑都要倒腾空了,想来这会儿便不会表现的如此惊愕。
好在,总算是把这位活祖宗请走了。
福伯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还得回去时刻准备着应对另外一个小祖宗。
不过他这担心显然多余了,另外那位小祖宗这会儿可用不着他应对。
傅明朝火急火燎的冲回喜房时,段音娆正由婢女服侍着解发髻上的钗环首饰呢。
一见了他,几人面上均是讶然之色:“小王爷?!”
段音娆的视线自铜镜中收回,转过身子看他:“你怎么回来了?”
“不回来我去哪儿?”
“招呼客人啊。”
“哦,客人都已经散了。”傅明朝说着朝她走过去,挥手示意婢女都退下。
小丫鬟们抿着唇偷笑,福了福身子便悄然走了出去。
而她们前脚出了里间,后脚傅明朝就“猛虎扑食”似的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段音娆:“阿娆!可算没人打扰了,咱们洞房吧!”
“……”他真是半点都不懂得什么叫矜持啊。
傅明朝的手横在她的脖子前面,说话的时候有隐隐有往下摸索的趋势。
段音娆忙红着脸按住:“别!”
傅小王爷当时就不干了:“怎么?都成亲了还不给碰啊?”
“你成亲就是为了这个?”
“啊。”
他低头,脸在她颈间使劲拱了两下,声音闷闷的响起:“方才走时让人送了吃的过来,可用些了吗?”
“还没。”
顶着那一头的珠翠怪沉的,她就想先将首饰都摘了,去了妆再用膳。
谁知首饰还没摘完呢,他人倒是先回来了。
傅明朝侧过脸解馋似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两口,然后直起身继续方才丫鬟未完成的活计。
房中一时安静极了,只有步摇上玉珠相撞的声音。
段音娆的视线落到雕花棱镜中,铜镜里映出屋内景致。
瓶插映山紫,炉添沉水香。
静谧的令人心安。
目光微转,她透过镜子同傅明朝对视:“你也还没用膳吧,去吃一些吧,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累着你怎么办?”
“我哪有那般不中用。”
“嘿嘿,那我说错了,阿娆最中用。”他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待会儿到了榻上,可要好好证明给我看,不许哭鼻子啊。”
段音娆推开他的脸,本就涂了胭脂的双颊更显绯红,看的傅明朝喉间发紧。
第337章 去你嘴里抢哦
他三下五除二的拆了她的发髻,盘了一整日的发倾泻而下,弯弯的,像湖面扬起的水波。
段音娆去一旁洗脸,傅明朝就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她洗净了胭脂,露出白皙清透的一张小脸。
一头青丝随意散在身后,十分素雅清淡的模样,偏又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矛盾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傅明朝的眼珠子恨不得抠下来黏在她身上。
段音娆脸上还带着水珠,顺着眉骨和鼻梁向下滑。
傅明朝忽然干起了小丫鬟的活,十分有眼色的将帕子递了过去。
就在对方伸手来接时,他却又避开,转而将帕子轻轻贴在了她的脸上:“我帮你擦。”
段音娆的手就那么落了空。
悬了片刻,她才慢慢收回。
拾掇完了,傅小王爷领着终于成为他媳妇的段音娆去用膳,全程端茶递水、布菜添汤,照顾的那叫一个周到啊。
他自己倒是一口没动。
见状,段音娆不禁开口让他:“你也吃啊。”
他也是从晨起就折腾到了眼下,不可能不饿的。
傅明朝却只给她夹:“你吃你吃。”
“你不饿吗?”
他看着段音娆,眼睛都仿佛冒着绿光:“饿!”
饿的都不行了。
想现在就把人扑倒,就地扒了。
但媳妇还没吃饱呢,他不能随心所欲。
段音娆愈发觉得这人奇怪:“既然饿,那为何还不吃?”
傅明朝觍着脸往她跟前凑:“阿娆,你喂我。”
“你手不能用吗?”
“没有啊。”
“那我干嘛要喂你?”
“你喂的特别香。”
“自己吃不香那说明还是不饿,等饿了怎么吃都香。”段音娆自顾自的用膳,似乎一点也不把他的情况放在心上。
傅明朝噘嘴,小声嘟囔:“哼……狠心的媳妇!”
话是这样说,手却依旧有自己意识似的给那个所谓“狠心的媳妇”夹菜。
段音娆清眸流转,忽然夹起一粒丸子递到他唇边:“我不吃这个,你吃。”
大概是做梦都不敢想这一幕,傅小王爷直接愣住了。
“阿、阿娆……”
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并不张嘴,段二姑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便欲将筷子收回来:“你不吃就算了……”
“我吃!”傅明朝一把按住她的手,“嗷呜”一口就吞下了整颗小丸子。
“……你、你小点口,别噎着。”
“嘿嘿。”
傅小王爷又开始傻乐。
段音娆让他自己拿筷子吃他还不肯,偏等她夹起来他便去抢,她不给他吃还不行。
他拉着她的手,没脸没皮的往前凑:“阿娆,你不喂我吃,我去你嘴里抢哦。”
段音娆索性丢了筷子:“那我不吃了。”
谁知这样难不住这位小王爷。
他嬉皮笑脸的拿起筷子重新塞进她手里,另一只手拿着自己:“也行啊,你不自己吃那我就喂你,不用到底是用手喂还是用嘴喂可就不一定了。”
“你……”
“嗯?”
段音娆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她觉得今日看到的傅明朝和以往不大一样。
她有点降不住他了。
段音娆又哪里知道,从前两人没成亲,傅明朝总担心自己动手动脚的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尊重她进而生他的气,是以乖的不像话。
如今两个人都成了亲了,他对她做什么都名正言顺,想着她必然不会因此动怒,自然也就抛开脸皮、撒开手脚了。
傅小王爷不知羞耻,几个段音娆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又被他看着吃了几口,段音娆再次放下了筷子。
这次是真的吃不下了。
见状,傅明朝抱起她就往里间冲。
他的目的显而易见。
趁此良宵,完其前梦。
“阿娆……急死我了,你快让我亲亲!”他说着就去拉扯她身上的衣裳,动作急切不说,说出的话也流里流气的。
段音娆轻轻挣扎着不让他抱:“……你、你等一下!”
“不等。”
“才刚用完膳,你好歹缓缓。”
傅明朝这才停下动作,自她颈间抬起头来。
段音娆颊边微红,脖子也漫上了一抹血色:“方才用过膳便躺下,脾胃会不适。”
傅小王爷急的眼睛都红了,满脑子惦记的都是这点事,是以他的重点都落在了那个“躺”字上,脑子一抽便回了一句:“那站着?”
“什、什么?”
“……站着,我抱着你。”他看那“小人儿书”上都是这么画的。
段音娆推开他起身,拢着衣衫走到窗边。
傅明朝顺着她的力道直接仰躺在榻上,止不住的叹气:“没良心的媳妇,白疼你了。”
听起来他倒是委屈极了。
可下一瞬他便翻身坐起,拿了二人的斗篷拉着段音娆往外走。
她茫然的看着他为自己系上斗篷,疑惑道:“要去哪儿?”
他无奈:“带你出去消食啊。”
傅小王爷琢磨着,左右这会儿也是看得见吃不着,不如带她在王府里逛逛,一来带她熟悉熟悉这个新家,二来的确是有助消化。
赶紧消完食,赶紧回去洞房。
再说廊下候着的丫鬟嬷嬷见这小两口不抓紧时间办事儿,居然在王府四处晃悠,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老嬷嬷见多识广,料想此事有异,便忙去向福伯禀报。
福伯一听,眉头一皱,暗道那小祖宗果然不让人省心!
打小就不干正经事,如今成了亲该他名正言顺的办点不正经的事了吧,他反倒正经起来了。
这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的,逛什么王府啊!
那鸳鸯枕,翡翠衾不好看吗?
福伯愁的都快薅头发了,一旁那老嬷嬷试探着来了句:“小王爷他……”
福伯不解:“啊?”
“你说小王爷他是不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缘由啊。”比如说力不从心啥的。
否则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眼前晃悠,又是这洞房花烛之夜,怎么想都应该锁起门来干些见不得人……呸,是干些恩爱旖旎的事来。
可这小夫妻俩怎么反其道而行呢?
福伯“啧”了一声,觉得这猜测也不无道理啊。
要不然怎么解释之前小王爷一直不收通房呢?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回事!
想到这种可能,福伯心里这个悔啊,心说怎么没早点发现呢,早点发现好找个郎中瞧瞧,这都事到临头了也来不及啊。
不想,那老嬷嬷是个有经验的,又说:“小王爷还年轻,未必就像你我想的那么严重。
要我说呀,您不如让厨房准备点滋补之物,补补就好了。”
“不能补坏了吧?”
“嗐……一个食补,又不是药,您信我的没错。”
“行!那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说着,福伯忙去厨房吩咐一番。
等傅明朝和段音娆在王府转了小半圈消完食回来,就见福伯端着一碗羊肉山韭粥站在门口,很明显就是在等他。
福伯一见了他,忙笑着将碗奉上:“小王爷,快,趁热喝了。”
傅明朝拨开:“我已用过膳了。”
他心说我好容易消完食,再来一碗粥阿娆还不得让我把剩下的半圈王府给逛了啊。
是以坚决不吃!
他不吃可是把福伯给急坏了。
当着段音娆的面又不好直说,只得将他拉到角落里,编了个瞎话哄他:“这是之前您出去招待客人时,小王妃特意吩咐人给您准备的,刚出锅,您若不吃岂不拂了她一番好意?”
“阿娆让人给我做的?”
“啊。”
“那我吃。”
傅明朝说着要端碗进屋,却被福伯一把拉住:“您就凑合着在这喝吧,喝完下人还得刷碗呢。”
傅明朝:“……”
莫名觉得这王爷当的没什么意思。
第338章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不过他今日大婚也就没计较那么多,美滋滋的把一碗粥给喝了。
喝完拉着媳妇就进屋,全然没有看到福伯欣慰又担忧的目光。
唉……他担心那粥效果不强,还往里少加了点料,希望这一晚上顺顺利利的吧。
叹了口气,福伯将空碗递给一旁的小丫鬟:“你们可都机灵着点,有什么事随时来回我。”
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没事儿也须得来回我一声。”
他一个老管家,总不好在这听墙根。
但这心里呀,实在是放心不下。
思及此,福伯不禁在心里埋怨老王爷,心说这叫什么爹吧,光顾着自己那点事,儿子什么情况都不管,都让他来操心。
正想着,就见有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来寻他:“福伯福伯!不好了,西北院那两个姨娘又掐起来了!”
福伯:“……”
他说错了,他要操心的不止一个小王爷,那个老的也不让他省心。
气哼哼的跺了下脚,福伯匆忙离开。
*
寝房中。
段音娆见傅明朝从外面进来又漱了一遍口,便下意识问了句:“福伯给你吃的什么呀?”
他笑,走过来一把抱住她:“坏不坏?嗯?你就说你坏不坏,还跟我玩明知故问?”
“我……我不知道啊。”
“好好好,就当你不知道。”傅明朝以为她是嘴硬不好意思承认关心自己,也不同她争辩,心说这春宵苦短的谁没事还聊闲天啊,肯定是抓紧时间办事啊。
他将人扑倒在榻上就开始扯她衣裳。
段音娆素日纵是表现的再老成持重,她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哪见过这阵仗,当即便红了脸:“傅明朝……你、你轻点扯,衣服会扯坏的……”
“我再叫人给你裁新的。”
“那你也别……”
“阿娆。”他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一脸认真的望着她,说出的话却令人十分头痛:“你别说了,我听不进去。”
话落,“刺啦”一声就把她身上系的略有些复杂的中裙给撕坏了。
段音娆微微侧过脸将脸埋进被褥间。
他顺势压上去,薄唇印在了她地后颈上。
初时还是吻,后来就变成咬。
段音娆“嘶”了一下,下意识要躲,却被他掐着手腕用力摁在了榻上,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阿娆……”才这么一回儿的工夫,他的声音便哑的不像话:“阿娆,我热的紧。”
心里像着火了一样。
于是为了凉快一些,傅小王爷解完媳妇衣裳又开始解自己的。
段音娆的手暂时得了解放,毫无意外的红了一片。
“傅明朝,你掐的我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那个“疼”字就那样哽在了喉间。
身后,傅明朝逆光跪在榻上,额上有汗,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她这才恍然,他方才说热不是在逗她,而是真的。
“你怎么……唔!”
话未说完,唇便被封住。
傅明朝按在她后颈上的手很用力,掌心温热,和他的唇舌一样。
傅明朝觉得自己不大对劲儿。
他虽然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但成亲之前他可没少幻想洞房这日的情景,那时自己的反应虽和今日相似但还可控。
可今日他觉得自己有失控的架势。
心里明白要温柔些别吓到媳妇,也告诉了自己要轻些别弄痛了她,可实践起来好像没什么用。
她的手腕和后背还是被他弄红了。
他看了明明是心疼的,但与此同时心里却又有另一股怪异的感觉,叫嚣着让他再过分一些。
彻底失控前,傅小王爷的脑子难得有瞬间的清明。
他恍然,心说福伯那个糟老头子该不会是在那碗粥里加料了吧?
然后……就没有理智了。
红烛迎人,青影交叠。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
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
屋外。
一开始老嬷嬷和小丫鬟还将耳朵贴在门上使劲儿听,生怕错过什么。
后来就都红着脸走开了,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来把耳朵捂住。
实在是太羞人了。
这位嬷嬷姓赵,是康王府的老人了。
她毕竟经过的事多,不像那群毛丫头那么脸皮薄,她捂着嘴偷笑,挥手招来一个小丫鬟说:“去,快给福伯报喜去。”
“诶!”小丫鬟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另一个婢女凑过来,迟疑的往正房扫了一眼,眸中难掩担忧:“嬷嬷,王妃好像都哭了,真的没事儿吗?您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开心啊?”
“你个小蹄子懂什么!去去去,好生守着去,主子待会儿该叫备水了!”
“……哦。”
小丫鬟不懂啊,愁到几乎头秃。
她心说小王爷也太坏了,在外面欺负外人也就罢了,怎么洞房大喜的日子还带欺负自己媳妇的,都把王妃欺负哭了。
听说王妃原本有段好姻缘,硬生生被小王爷给搅和了,将人掳回了府里。
这么坏的人她才不要奉他为主子呢。
决定了,日后她就只认王妃一个主子。
她要好好伺候王妃,这样也好让小王妃在小王爷的魔爪下过的不至于太绝望。
而事实上,段音娆绝望吗?
绝望!
她等不到日后再由小丫鬟来解救她,她这会儿就希望有个人能来解救她。
“傅明朝,你刚刚才……别闹了。”她尝试着掰开他的手。
自然不会成功。
反而害自己的一双手都陷落了。
傅明朝咬着她的指尖,眼眶都是红的:“阿娆,你看我的手,它不听我使唤。”
段音娆:“……”
要不是知道不知该从哪下嘴,她都想咬他一口泄愤了。
这说的叫什么话!
其实这倒不完全是傅小王爷在甩锅,他是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又着了魔似的喜欢她,又惦记了这么久,想也知道不容易打发,偏又吃了点多余的东西,结果可想而知。
四个字形容:不依不饶。
“阿娆,我错了,你别生气。”他一边道歉,一边吻她,实力演绎什么叫“说一套做一套”。
段音娆一开始是咬着牙不想理他。
后来实在受不住了,她就开始躲。
发现躲不掉以后,她便软声软语的求他。
结果求也不管用,那人就跟头牛一样蛮干,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
而她呢,又是哭又是求又是挣吧,还得应付他,某个瞬间她甚至有些疑惑这是洞房吗,怎么好像比庄稼人干农活还累呢?
相比之下,某位小王爷过的可就舒爽多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大暑天一边吹着冰扇,一边吃着用水冰过的荔枝。
又像是大冷天进到燃着炭盆的屋里,趁热喝一碗汤,顿时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而今,这两种原本不可能同时出现的感觉,他家阿娆带给他了。
他脑子里仅剩的理智让他明白,自己一定是闹过火了,但又停不下来,只能是覆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阿娆,不能躲,我不让你躲,今日都要我说了算。”
“阿娆,你真好看,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这么觉得,那时我就在想,这姑娘若是能给我当媳妇就好了。
可是后来……你怎么就差点成了别人的媳妇了呢?”
“阿娆,你差点就是别人的了,我可生气了!
阿娆,你哄哄我,好不好?”
“阿娆、阿娆……”
迷迷糊糊的失去意识之前,段音娆隐约听到傅明朝说了一句:“阿娆,咱们成亲了,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
日后咱们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记住了?”
第339章 有几分喜欢我吗
赵嬷嬷倚着廊柱打盹儿,听着外面的更鼓声,心说那羊肉山韭粥劲儿这么大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了屋里还没消停呢?
她回忆了一下小王妃的那个身板,心说坏了,小王爷没经验下手没个轻重,可别把人给折腾坏了。
越想越不放心,她便想借着往屋里送了事帕的机会提醒小主子两句。
结果屋里一直没有叫水。
赵嬷嬷急的没了睡意,又没胆子主动去问屋里的两位主子要不要备水,只能干等。
等得第二波觉盹儿都上来了,屋里的动静总算是没了。
她一喜,忙站起来准备进屋。
谁知这一站站的腿肚子都酸了也没人理她。
倒是那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赵嬷嬷“唉”了一声,不禁在心里感慨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月亮又往西挪了一些,房中才再次归于平静,傅明朝明显低哑的嗓音自门内传来:“来人,备水。”
赵嬷嬷一激灵,抹了把因为瞌睡流下的口水匆忙招呼婢女进屋。
才一开门,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老脸便随之一红。
一路引着婢女走进里间,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一点声。
床榻边的地上随意丢着衣裳锦带,看一眼便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傅明朝随意披了件袍子在身上。
见小丫鬟来往运水,他便压低声音叮嘱道:“轻点。”
婢女只福了福身子,连声都不敢出。
赵嬷嬷将放着了事帕的托盘搁在榻边的小几上,飞快的扫了傅明朝一眼,莫名觉得那个在她印象中还是个少年的小主子忽然就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般。
傅明朝的脸蛋红扑扑的,眼尾都晕出了一抹桃花色。
鬓发微湿,十分惑人。
温水都备好了,赵嬷嬷便吩咐两个做事稳妥的丫头留下来服侍两位主子,谁知却听傅明朝沉声道:“都退下吧。”
赵嬷嬷一愣:“小王爷,您和王妃……”
“不用你们伺候,退下。”
“……是。”
赵嬷嬷迟疑的应了一声,面露为难。
她往外走的步伐很是缓慢沉重。
她心说小王爷您可当个人吧,都把小王妃折腾到这个时辰了,还让她起来伺候您沐浴也太不像话了。
出于对段音娆的心疼,赵嬷嬷冒着被重责的风险停下了脚步,语重心长的对自家小主子说:“小王爷,那媳妇娶过门可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折磨的呀。”
傅明朝一怔。
他还以为赵嬷嬷指的是他方才没完没了缠着段音娆求欢的事,是以难得红了脸。
他有些难为情的低头挠了挠脖子,含糊道:“……知、知道了。”
赵嬷嬷一喜:“那奴婢让春梅留下来伺候。”
傅明朝挠脖子的手一顿,浓眉当时便皱了起来:“不是说了不需要人伺候吗?”
“可王妃她……”
“我给她洗,用不着别人!”他才不给别人看他家阿娆呢,女的也不行!
听了这话,赵嬷嬷才明白自己弄误会了。
她忙偷笑着退出了房中,心说他们家小王爷果然长大了,都懂得疼人了。
而会疼人的傅小王爷等人都走了之后,才轻轻掀开帐幔。
段音娆正睡着。
不知是因为在做梦还是身子不适,两弯眉微微蹙着,看的傅明朝好生心疼。
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明明动作已经放的很轻了,可她还是瑟缩了一下,显然是觉得疼了。
见状,傅明朝忙掀开她身上的锦被查看,这一看心都悬了起来。
他心说这叫阿娆自己瞧见了不得跟他和离啊。
这下他也不敢叫醒她了,直接抱起尚在昏睡的媳妇去沐浴。
不过段音娆觉轻,一入水她还是醒了。
许是睡着前经历的事太过惊心动魄,以至于她一睁眼看到傅明朝便下意识要将他推开。
那傅小王爷肯定是不干啊,将人搂的更紧:“诶……阿娆你别乱动,当心呛到。”
段音娆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果断推开面前的人背过身去。
傅小王爷忙从后面贴了上去:“阿娆……”
“你别再闹了!”段音娆的声音不像往日那样清清冷冷的,也有些哑。
“不闹不闹,我就是见你睡着想帮你沐浴。”
“那你进来做什么?”
“我……我也得洗啊,我怕你嫌我脏。”说话间,他将她搭在桶沿上的手放回了水里:“别露在外面,当心着凉。”
话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的,可惜下一瞬就破了功。
段音娆微微皱眉:“你、你干嘛?”
“我、我没干嘛呀。”
“你手别乱动!”
“我没乱动。”说完就乱动了两下。
“傅明朝……你!”
她指控的语气太明显,傅明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知道自己过分了。
他耷拉着脑袋,额头沉沉的靠在了她的后肩上,声音发紧:“阿娆,那粥……那粥不是你让人给我做的吗?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段音娆回眸:“什么粥?”
她这一侧脸映着身下粼粼水光,睫毛上还悬着水珠,眼底透出丝丝疑惑,看的傅小王爷一个没忍住就咬了上去。
等他几时吻够了,才放开她回道:“羊肉山韭粥啊,福伯说是你让人做给我吃的。”
段音娆捂着发疼的唇,微微摇头:“我没有。”
“不、不是你?!”
“不是我。”
“……”那就全是福伯那个糟老头子的主意了。
段音娆一个大姑娘家又不通医术,哪里知道那看似普普通通的一碗粥会藏着猫腻,是以只问他:“那粥有何不妥吗?”
“也不能说是不妥,就是……”
“嗯?”
傅明朝避开她的视线,低声嘟囔了两个字。
段音娆听完当即便红了脸,羞的不再看他。
傅明朝箍着她的腰,下颚抵在她的肩上,可怜巴巴的样子:“要光是那粥也就罢了,我怀疑福伯还往里加东西了。”
否则就一碗粥,那劲儿也太大了吧。
正说着,他忽然“呀”了一下:“阿娆你瞧,我都流血了。”
段音娆一看,可不是,鼻子都流血了。
她忙想拿东西给他擦,但巾布搭在屏风上,傅明朝那个身量一伸手就能够着,但她不行,她得站起来才能勉强拿到。
结果她一站起来,傅明朝的鼻血流的更凶了。
不幸中的万幸,巾布拿到了。
她皱眉帮他擦,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会这样呢?”
“嗯……补过了。”
“要不要叫郎中来瞧瞧?”段音娆不懂这些,见了血便只当是了不得的事情。
“不用不用,我知道该怎么办。”傅小王爷一脸单纯的望着她眨眼睛:“泄泄火就好了。”
“……你这一晚上折腾的还不够吗?”
“够就不会流鼻血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却被段音娆按住:“傅、傅明朝……我还没、还没好,真的不行……”
她浑身到处都疼,实在是受不住了。
傅明朝忙摇头:“不不不不,我不闹你,就是想让你……让你帮帮我。”
“怎么帮?”
“就……”
因为某位小王爷借着流鼻血这屁大的事儿使苦肉计,导致段音娆一时心软就答应帮他,倒是帮了他却苦了自己。
终于能歇息的时候,手是红的、腿是红的、身前也是红的。
傅明朝抱着她平复呼吸和心跳,指尖拢过她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打湿的发,忽然问:“阿娆,你如今……有几分喜欢我吗?”
他记得她最初接受他时曾说,她不讨厌他了,但心里的确未与他生出半点情意。
那如今呢?如今他可曾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他不贪心,不用很多,一个角落就够了。
第340章 阿离来找茬儿
段音娆原本都要睡着了,听到这话微合的眼睫又“忽地”睁开。
傅明朝贴在她身后,没有看到。
他还在安静的等她回答。
虽然没有催促,但渐渐收紧的手臂还是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其实是抱有一丝期待的。
期待她能点点头,哪怕那份喜欢或是在意只有一粒芝麻那么大,他却能收获像西瓜那么大的喜悦。
段音娆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傅明朝却叹了口气道:“罢了……早点歇着吧。”
说完,他在她发间拱了拱,不吭声了。
段音娆睁眼看着面前绣海棠花的帐子,抿了抿唇,说:“我绣给你的荷包和香囊,你从未仔细看过吗?”
“我看啦,看的可仔细了。”
“那你还问我?”
“我……我不是没看懂嘛。”
她送给他的荷包和香囊上绣的都是梅子,区别就是那树上结的梅子从多到少。
傅明朝原本以为段音娆是懒得给他绣新花样,所以才总是绣梅子。
可如今听她这话,难道那梅子图另有深意?
“阿娆,那梅子图是何意思?”
段音娆敛眸:“你不知道就算了。”
“不行!你告诉我!”他揽着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一言不合就又压了上去:“阿娆你快说,你不说我不让你睡。”
“……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
“那几幅绣样说的是,摽有梅,其实七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
“……”好吧,他不懂。
其实段音娆说的那三句话,每个都还有后一句。
连在一起的意思,大致就是通过梅子成熟落地的过程,表现出了她对于出阁的心境。
一开始绣梅子,她只是想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安他的心,告诉他她是真的同意与他成亲,不会出尔反尔,让他消停些别再到处惹事。
可后来相处渐渐多了,她对于与他成亲的态度也不再仅仅是履行承诺。
偶尔,她甚至也是有期待的。
不过,她显然高估他了,那几幅绣样中暗含的心意在他那又岂是隐晦那么简单,简直就是天书。
“阿娆,什么意思啊?”
“方才便说了你不懂,偏还要问。”
“我……”
“我要睡了,你别再吵我。”她说着,声音都泄了几分力气似的。
傅明朝不敢再打扰她,兀自在那想破了脑子琢磨那几句诗的意思。
隔了一会儿,段音娆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脸正对着他的颈间,手轻轻揪着他身前的衣襟,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很大程度上取悦了傅小王爷。
他一喜,在她发间啄了一下,总算是肯消消停停的睡觉了。
尽管眼下这个时辰,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傅明朝自是过的如鱼得水,可有一个人,却喝的酩酊大醉。
那就是金子钊。
白日里段音娆和傅明朝大婚时他便和抚远侯府的世子苏承在喝酒,后来不知怎么就被苏承带回了抚远侯府,彻夜未出。
翌日一早,一声尖叫划破了抚远侯府的上空。
金子钊是在苏羽清的房中醒来的。
丫鬟嬷嬷瞧了个满眼,当即便在侯府闹开了。
许是动静太大,后来连城中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
段音离听凉月说起此事时,削木头的手不禁一顿。
难怪……昨日大壮去抚远侯府回来说,抚远侯府中有一处院子由高手把守着,他恐打草惊蛇是以便没有轻举妄动。
这样看来,苏羽清是彻底沦为抚远侯手中的一颗棋子了。
继续拿刀削削削,段音离问:“侯府那边怎么说?”
“外面都传苏大姑娘失了清白,抚远侯提出让金公子下聘迎娶她,想来他不会拒绝。”
“真的滚在一起啦?!”
“不知。”
“嗯……”段音离拿刀柄轻轻磕着下巴,将东西一撂,忽然站起身:“走,咱们去趟抚远侯府。”
金家那么大的产业,怎么着也不能被抚远侯给吞了。
何况,已知死了的国师是傅城的人,抚远侯之前又一直和国师勾勾搭搭,那他与傅城之间后来有无接触还真说不准。
是以,她得去给他找找茬。
不过,得准备准备。
去侯府的路上,段音离忽然问凉月:“对了,步非萱那边怎么样了?”
“大壮只偶尔过去看一眼,说是没事儿就哭。”
“呵!”
“大壮说,那位步姑娘都快给他哭心软了。”
“正常,小白兔多是人见人爱的。
不过你告诉大壮,他要是敢心软给她解药,我就把那些毒兑吧兑吧给他灌下去。”
“是。”
接下来的时间段音离便没再多言,专注于她的削木头大业。
这活计她已忙了有段时日,可惜凉月一直没能看出来她到底想削个什么东西。
难道是块垫桌角的木块吗?
凉月不敢问。
马车很快到了抚远侯府。
抚远侯不在,侯爷夫人带着一家大小匆忙出来相迎。
再见段音离,抚远侯夫人心下很是感慨。
她印象里,还是之前在畅音阁中,她暗讽她是没身份的人。
也正是那次之后,崇宁长公主便收了她为义女,后来又一跃成为了太子妃,如今见面,自己倒成了卑躬屈膝的那个人。
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段音离由凉月扶着缓步走下马车,妃色渐染的流苏长裙铺在脚凳上散开,随着行走轻轻摆动。
抚远侯夫人只匆忙扫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不管看几次,她都觉得段音离美的不像真人,倒像妖精似的,仿佛和她对上视线就会被吸走精气。
她俯身施礼,心里默默祈祷这位太子妃没事赶紧走,可别在他们府上久留。
“臣妇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
段音离的视线扫过请安的众人,也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苏羽清呢?”
抚远侯夫人明显一僵,随即才支支吾吾的说:“啊……小女她、她身子不适,正卧床休养呢……恐过了病气给太子妃,是以没来请安,还望您恕罪……”
段音离淡着一张脸,很明显不信她的话。
第341章 阿离受伤
什么“过了病气”,这种瞎话她都不屑用了。
眼波流转,她提起裙摆就往府里走:“病了?那正好,我去给她瞧瞧!”
“诶!太子妃留步!”
抚远侯夫人许是急了,下意识快走几步拦在了段音离面前,却被凉月一巴掌扇的歪了身子:“谁给你的胆子敢拦太子妃的路!”
“臣、臣妇……”
抚远侯夫人显然是被凉月这一巴掌给打懵了,连带的,气势也掉了,整个人畏缩的不行。
她以往也不是没见过女子斗来斗去的阵仗,可人家都是吵嘴架,哪有像这主仆俩似的上来就动手,一点道理也不讲。
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后来抚远侯夫人就发现,这事儿传不出去。
因为段音离越过她之前淡淡的丢下一句:“你挨打这事儿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我管饱一副毒药送你去见阎王。”
“……臣妇不敢、臣妇不敢。”
段音离收回目光,视线在周围的身上转了几转,她越过那些下人,看向了苏羽莹。
她抬手一指:“你,带我去见苏羽清。”
苏羽莹为难的看向抚远侯夫人。
凉月上前一步阻断了她们母女二人的对视,威胁意味十足的晃了晃手腕,凶狠的眼神只向她传达了一句话:怎么?你也想尝尝挨嘴巴子的滋味?
苏羽莹虽怕,却仍气愤的嘟囔道:“太子妃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此事若是传到太子殿下和陛下的耳中,你们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你倒是说对了,我吃不了的东西向来带走都不留给别人。”她喜欢吃的东西如此,她看得顺眼的人也是如此。
她欺负可以,别人欺负却不行。
苏羽莹皱眉:“你!”
“我再说一次,带我去见苏羽清。
若等我说第三次的话,我恐日后你想起来会后悔。”
段音离说着,手忽然抚上腰间的铃铛,屈指一弹,“叮铃”一声。
众人听得分明,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段音离没事儿人似的将双手负到身后,朝侯府后院走去:“罢了,我自己去寻吧。”
她要走,自然无人敢拦。
只是临近后院的时候,忽然听得不远处响起了刀剑相博的声音,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几道身影几个起跃便到了她们跟前。
说来也奇怪,这几个人分明都是侯府婢女的打扮,却偏偏打了起来。
像抚远侯夫人和苏羽莹这些人早就吓没魂了。
只见那几名婢女缠斗几番,其中一个体格壮些的忽然一改攻势朝段音离袭来。
凉月身法极快的一脚踢中对方持刀的手,但那刀刃还是伤了段音离。
刀尖直入心口,鲜血顿时便流了出来。
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凉月抱起她就往外冲,出府上车,马车扬长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段音离一走,方才的那名刺客大手一挥:“撤!”
那声音竟是个男人。
抚远侯夫人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方才就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儿呢,原是比别的婢女都要壮上一个尺寸。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是谁啊?为何要刺杀太子妃?
更重要的是……太子妃在他们侯府受伤了!
抚远侯夫人紧紧抓着苏羽莹的手,脸色苍白如纸:“莹儿,我方才瞧着太子妃受伤了,是我眼花了吧?”
“……娘,您没眼花,女儿也瞧见了。”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娘?”
“快,快着人去找你爹回来。”得尽快商量出对策,否则侯府怕是有大难。
却说抚远侯匆忙赶回府里时,听完整件事后他气的连砸了好几个茶碗。
他气的直跺脚:“糊涂!你怎么能让她去找羽清呢!”
抚远侯夫人一听这话委屈极了,捂着脸不悦道:“那可是太子妃,她要去妾身难道还能不让她进府不成?就这还挨了一嘴巴呢,这要是再拦保不齐命都没了!”
“你!”
“就当此事是妾身办的不妥,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太子妃在府里受伤一事吗?”
闻言,抚远侯抬了抬眼皮,仿佛在说“你在教我做事”?
他当然知道段音离在侯府受伤的事很要紧,是以才急的团团转。
他想不明白,太子妃怎么忽然到这来了?
就像他同样想不明白,那几名刺客真的只是来刺杀太子妃的吗?可从出宫到侯府一路上都有无数的机会下手,为何偏偏要等到侯府来呢?
还特意换上了府里丫鬟的衣裳,究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为了栽赃嫁祸?
难道是冲着羽清来的?
府里那几名扮作婢女的高手是他用来看着苏羽清的,怕的就是她耍什么花招偷偷溜出去。
抚远侯夫人见他不说话,愈发急的不行:“老爷您说话啊,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啊?”
“别吵了!你没瞧我正想办法呢嘛!”
“您冲我嚷嚷什么啊……”夫人更委屈了。
但她不会想到,让她更委屈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抚远侯召负责看守苏羽清的婢女来问话。
来人方才曾与刺客交手,也受了些伤,身上还带着血迹。
抚远侯:“来人武功如何?”
“很高。”
“你可能从他们的武功路数判断出他们的来历?”
“……不能。”
“废物!”
“侯爷明鉴,那几人绝不是常在江湖中走动的人士,一招一式都十分古怪,属下此前从未见过,是以无法判断。”
抚远侯面色微沉:“他们当真是奔着太子妃来的?不是大小姐?”
“他们并无营救大小姐之意,只是行踪不慎暴露被属下等发现才交起手来。”
“如此……”抚远侯似是稍稍放下心来,却忽然一指旁边的夫人:“把她杀了!”
抚远侯夫人大惊!
不止她,连婢女都震惊了,没有立刻出手。
抚远侯不悦的皱眉:“本侯的话你没有听到的吗?”
“……属下遵命。”
婢女自腰间抽出软剑,心说这老王八蛋可是真狠呐,连自己的夫人都忍心杀,若非有命令在身,她都想扯了不干这一票了。
第342章 太子也不能上来就打人啊
抚远侯夫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老、老爷……为何……”
话未说完,便见婢女挥剑来刺。
千钧一发之间,抚远侯又忽然开口:“慢!”
那两人都转头看向他。
就在她们以为他反悔了时,才听他幽幽道:“重伤就好,留她性命。”
死了的话,府中子女便要守孝三年。
旁人倒也罢了,只苏羽莹好不容易要嫁进宣王府了,若因此事耽搁了就不好了。
婢女抿唇,原本对准抚远侯夫人心口的剑偏了几分。
锋利的剑没入肌肤!
抚远侯夫人的眼泪顺着颊边滑下,晕了嘴角的鲜血。
泪是热的,血也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老爷……老爷……”抚远侯夫人的手拼命往前抓挠着,目露不甘。
随着婢女将剑抽出,她“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身下很快出了一大滩血。
抚远侯端坐在上首看着她,面上未见任何悲色:“太子妃在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府上的人各个都安然无恙的,这说不过去。
为了摘除嫌疑,我只能这么做。
除了你,别人的身份都不够,而且……他们对我都还有用。
思来想去,没用的就你一个了。”
说着,他忽然懊恼似的拍了下脑门:“哦不对!你这下受了伤对我也算有点用了。”
抚远侯夫人原本瞪着他的眼睛蓦地闭上,不知是不是硬生生被气晕了。
这些年她暗中不知帮他干了多少脏事,哪里会想到最终落得这么个结局!
为了不被后院那些小妖精给比下去,她事事以他为先,甚至连亲生女儿是生是死都顾不得了,结果她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就是抚远侯嫌弃的一眼,以及冷冰冰的一句:“赶紧让人把地收拾了!”
婢女俯身应是,在心底感慨一句抚远侯夫人遇人不淑之外,又不禁庆幸自己有武艺傍身,将来若是也遇人不淑还能宰了那王八蛋拿着他的钱颠儿。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人重伤在榻,抚远侯又跟着交待了一些事,确保府中之人口径一致,然后才匆忙进宫请罪去了。
*
再说另一边。
段音离甚至没能装到回宫,在马车里就睁开了眼睛。
她蹭了蹭手上沾的血,神色稀疏平常。
她根本就没受伤,流的血是凉月灌在羊肠里的鸡血,她当个简易血包用帕子包着藏在了衣裳下面。
等仲冬的剑刺上来,她配合着一倒就是了。
这下这个祸,她看抚远侯要怎么圆。
当然了,她不止给他找麻烦这一个目的。
她是为了让仲冬他们引走看守苏羽清的那几名婢女,给大壮机会进去传信。
回过神来,段音离见凉月还在往身上抹血,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说:“你这个演技啊……真应该和拾月学学,方才我被刺中的时候你该大喊一声才是。”
“喊什么?”
“喊我啊。”
“不能喊。”凉月一脸认真的摇头:“一张嘴奴婢就该笑出来了。”
“……”真没出息。
*
段音离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的朝野尽知。
傅云墨匆忙赶回了东宫。
一同去的,还有太医院所有叫的上号的太医。
不过由于她受伤的位置在心口,太医们不便直接查看,只能通过把脉和医女的描述斟酌着开方配药。
但这一把脉可不得了。
太医们发现太子妃居然中毒了!
石决明等人下意识看向段峥,却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察觉到他们的注视后明显无措。
见状,众人都不忍心看了,料想他必是被这变故打击的承受不住了。
石决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安慰道:“段兄你可不能慌啊,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段峥垂眸。
他心说可不就是一定不会有事嘛,因为压根就没有事。
思及此,段峥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暗道这两个孩子也太胡闹了,这要万一让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不过别说,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一开始连他都骗过去了。
若不是太子暗中朝他使眼色,怕是他这会儿已经急晕了。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段峥还是想不明白,那脉象分明就乱的一塌糊涂,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段老爹自然不懂,那是傅云墨回来后略施内力给段音离弄乱的。
但这解释对不会武功的段老爹来讲明显超纲了。
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段峥闷声不响的走到角落里去翻医书,而这落在别人眼中自然就成了他为救女儿急疯了的证明。
整个太医院都为了这事儿忙碌不已。
景文帝得知后让鄂清送了许多珍稀药材过来。
什么人参、灵芝……应有尽有。
傅云墨也没客气,尽数收下。
与此同时,抚远侯进宫负荆请罪。
他口口声声称是刺客伤了段音离,侯府没有起到护卫之责,他甘心受罚。
这是以退为进的法子。
但凡景文帝还顾着明君的名声便不会责罚他。
毕竟罪在刺客,不全在他。
再加上抚远侯夫人也受了重伤,他也属于受害者。
不得不说,抚远侯这一步走的不可谓不妙,若对上别人,说不准他就赢了。
可惜,他遇上的人是傅云墨。
他会以退为进,傅云墨就会一唱一和。
景文帝会在意名声,这位太子可不会。
是以他赶在抚远侯离开御书房之前将人给堵住了,二话不说一脚就将人给踹倒了,紧跟着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许是被惊到了吧,鄂清迟了一步才上前阻拦。
抚远侯都懵了。
这是太子?!太子也不能上来就打人啊!
“陛下……陛下您要为臣作主啊。”嘴角疼的厉害,抚远侯伸手一摸,指尖全是血。
“作主?”傅云墨冷笑:“侯爷此次进宫不就是来负荆请罪的吗,孤顺你的意思罚了你,你怎么又反而求父皇作主了?”
抚远侯被他说得语塞。
他求助似的看向景文帝。
景文帝收到他可怜巴巴的求助,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转向傅云墨时立刻黑了一张脸:“太子!你好大的胆子!”
傅云墨垂着眸子往那一站,一声不吭。
景文帝气的捶桌:“朕还在这坐着呢,你居然就敢跟堂堂侯爵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太子爷有问必答:“有。”
“朕看你是没有!”
又数落了傅云墨几句,景文帝用余光扫了眼抚远侯,话锋有收尾的架势:“朕告诉你,若下次再敢这样朕决不轻饶!”
傅云墨乖乖点头:“是,儿臣记下了。”
一旁白挨了顿打的抚远侯:“……”
什么叫“下次还这样”啊?那这次就这么算啦?他就白被太子捶成这样了?
不知是嫌抚远侯伤的不够重还想再往他心上插两刀还是景文帝本就有些天然黑,他忽然一脸认真的问:“你不走还有事?”
“……”造他的反就对了!
心里已经冒火了,抚远侯面上还得努力摆出微笑,扯的嘴角生疼。
他摇头:“陛下若无别的吩咐,那臣就先告退了。”
景文帝摆摆手:“嗯,你去吧。”
待到抚远侯一转身,景文帝脸上的怒色瞬间就被幸灾乐祸给取代。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我生气了,我装的”。
等人彻底走远了,他才朝傅云墨问:“你确定他是傅城的人?”
“他是不是傅城的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经的确与国师有过勾结。”
“那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
“不急,先借着他这颗棋子把能铺的路都铺了。”
其实依照傅云墨和段音离一贯的行事风格,他们本可以不费这个劲直接趁着夜黑风高把人弄死的。
第343章 傅傅啊傅傅
但杀一个抚远侯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他们得把傅城钓出来。
傅云墨在得知段音离的打算之后便将计划告诉景文帝了,是以才会有方才父子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那一幕。
戏唱完了,景文帝也没忘了正经事:“阿离既然没有真的受伤,那朕让人送去的那些人参……”
“哦对!儿臣还得回去照顾阿离,若出来时间久了恐会惹人怀疑。
多谢父皇提醒,儿臣这就回东宫去,儿臣告退。”
“诶……诶!”
景文帝叫都没叫住,傅云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殿门口。
外面的侍卫和小太监瞧着不禁在心里感慨,暗道太子殿下果然在意太子妃啊,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工夫,瞧瞧急的。
景文帝咬牙,这次是真的被气着了。
他拂开案上的镇纸,一脸真挚的对鄂清说:“生儿子有什么用!嗯?你说生儿子有什么用?”
鄂清面露为难,心说陛下这您就问住老奴了。
若非要问他的话,那只能说生个儿子可以证明这个人不是太监。
景文帝浑然未觉自己这话有何不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唉……朕告诉你啊,日后千万别生儿子,没用,白眼狼一个。”
鄂清:“……”
没像往常那样听到回应,景文帝奇怪的看向鄂清。
见他一脸吃屎的表情,他这才恍然,视线缓缓下移,尽量语气真挚的安慰道:“你就没这方面的烦恼,挺好的。”
“……是。”
若不是看在主仆多年的份儿上,他早把裤腰带挂房梁上吊死在这了。
*
东宫。
傅云墨回去的时候,段音离正躲在帐幔后头趴在榻上逗梨花玩呢,可见是无聊到了极致。
他撩袍坐在榻边,一把拎起貂尾巴将它从榻上扔了下去。
梨花“嘶嘶”两声以示不满。
貂儿内心:傅傅啊傅傅,你跟我是越来越像了。
不是人啊……
许是见它杵在榻边没走吧,傅云墨若有所觉的扫过一眼,吓得梨花满身毛都炸了起来,“嗖”地一下就窜到了窗根底下去眯着。
傅云墨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段音离:“苏羽清那边是何情况?”
“大壮说,她被锁在了屋子里,行动都不得自由。
精神倒好,并没有绝望的自暴自弃。”
“阿离想怎么做?”
“嗯……再给抚远侯找点麻烦吧。”
“好。”
他小媳妇要杀人放火,他去准备火油。
*
且说这大半日的光景,宫里宫外都翻了天了,康王府却似与世隔绝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不是因为傅明朝下了命令不许人掺和进这件事当中,也不是段音娆猜到了这是段音离和傅云墨的一个计所以不担心。
事实是,这小两口压根不知道外面的风云变幻。
他们,还!没!睡!醒!呢!
其实主要是段音娆贪睡。
她昨夜实在是累的狠了,晨起时甚至有些发热,幸好后来在被子里捂一会儿发发汗便好了。
本来她惦记着去给老王爷请安,天色将明时曾醒来过,却被傅明朝告知他爹昨晚儿就出去追媳妇去了,被他往被窝里一塞便再次睡了过去。
再醒来,午膳都已经过了。
而傅小王爷呢,就在榻上陪到了这个时候。
要么说有些人不是不聪明,只是他的聪明没用到正地方上。
比如说这位小王爷。
他料定要自己成亲第二日放开娇娇软软的媳妇爬出暖呼呼的被窝是不可能的,是以他一早就安排了自己这一日休沐。
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的搂着媳妇睡到大天亮了。
他倒是睡的心满意足,却苦了康王府的长史司,隔一会儿便迎着秋日的冷风抓个下人打听傅明朝可起身了,硬生生从天明时分问到了时近暮霭。
最后长史司都绝望了。
是很熟悉的那种绝望。
当年他跟着老康王时就曾体会过这种感觉。
正是因此,他将所有期望都押在了傅明朝的身上,结果就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若说之前那个招猫逗狗的傅小王爷,长史司也就不做梦了,关键是之前傅明朝“改邪归正”了,是以便让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有死灰复燃的架势。
谁知,被当头一盆冷水给浇熄了。
长史司不住的叹息,准备去找福伯诉苦。
没想到,福伯听后却没像往常一样和他站在一边,而是反对道:“这又什么不好,小王爷这个岁数正应该多往后院走动走动,早点生个孩子出来。
你瞧瞧那隔壁的宣王府,人家那多热闹,咱府上也太冷清了。”
长史司不同意:“诶……这话不对,小王爷还年轻,他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呢,倒也不急着要娃娃,还是应当全身心的立业才是。”
“那有了孩子之后,为了妻子自然就知道上进了嘛。”
“得先闯出点名堂来才能给孩儿树立好榜样啊,否则你说像老王爷额……”
“怎么?像老王爷怎么了?”福伯揪住长史司话中的岔头开始疯狂攻击:“我跟你说,你这话可是大不敬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
就这样,两位老人家针对傅明朝是该先生孩子还是先搞事业吵吵了半天。
而正主呢,还抱着媳妇懒被窝子呢。
不过他到底还是比段音娆先起了一会儿。
收拾的端端正正的守在榻边,见她醒来便端起晾在小几上的热粥准备喂她:“阿娆你醒啦,正好粥可以吃了。”
段音娆偏过头躲开,拥着被子从榻上坐起。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心说这若不是阴天那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纵是不需要给公婆敬茶请安也没有睡到这个时辰的道理。
唉……春色误人啊。
“我的衣裳呢?”她的嗓子有些发紧,声音还是哑的。
“在这。”傅明朝将一早准备的衣裳乖乖递给她,口中却说:“阿娆,昨夜你累坏了,今日不想起也没关系的,就在榻上用膳吧。”
段音娆没理他,兀自撂下帐幔穿衣裳。
好几次傅明朝都听到了她的吸气声,料想是不小心碰到了哪里疼的。
傅小王爷心虚的挠头:“阿娆……不然我帮你吧?”
毫无意外被无视了。
进来服侍段音娆梳洗的婢女是她的陪嫁丫鬟,是以同她说话时想不起来要看傅明朝的脸色,直接道:“小……王妃,奴婢听说太子妃出事了。”
“阿离怎么了?!”
“说是遇袭受伤了,还中了毒。”
段音娆原本绷紧的神经听到这忽然一松:“中毒?”
还有人能给阿离下毒?
“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小丫鬟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仔细道出。
傅明朝才听第一句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子,让卫飞和左岱联系十六或是初一他们打听情况。
他回屋的时候,小丫鬟正好也说完了。
他拉着段音娆用膳:“我已让人直接去东宫问了,很快便会有回信的。
你先吃点饭,若实在放心不下,待会儿用完膳我带你进宫去看看。”
不想段音娆听完这话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昨日我们大婚,苏羽清可来了吗?”
“苏羽清是谁?”
“……抚远侯府的那位大小姐。”
“哦,没注意,不知道。”他眼里就只有她,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哪还知道什么侯府小姐。
从听到他最初的那个问题开始,段音娆就没指望能得到个像样的答案。
后来她问了福伯,这才确定苏羽清的确没来。
段音娆若有所思:“上次笑笑大婚,苏羽清便没有露面,这次又是……”
第344章 傅家的男人都无法无天
这显然有些不对劲儿。
按照以往那位苏大小姐的行事风格,但凡能遇到阿离的场合她都场场不落,这次竟连着缺席了两次,似乎有些古怪。
也许阿离就是为此才去的抚远侯府。
这么巧,刺客就追到了侯府去,这就更古怪了。
正想着,卫飞和左岱回来了。
带回来的答案果然和段音娆所料不差,段音离的重伤和中毒都是装的。
段音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假的就好……”
回过神来一瞧,傅明朝往她碗里夹的菜都快堆成一个小山丘了。
而那位小王爷正单手托腮,一脸纵容宠溺的冲着她笑,那个眼神仿佛在说“都打听明白了这下可以乖乖吃饭了吧”。
段音娆心下赧然,不理他,只闷头吃饭。
傅明朝得了便宜,还大着胆子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颇为欣慰的样子:“嗯……阿娆真乖。”
然后他家乖乖的阿娆忽然不乖的瞪了他一眼。
而傅小王爷当时想的是:我家阿娆瞪我了,瞪人的样子也这么可爱!
用完了晚膳,段音娆和傅明朝还是进了宫。
当然只是为了装样子给别人看的。
去了一趟东宫,等回府的时候天都黑了。
傅明朝兴冲冲的拽着段音娆回屋,而段二姑娘呢,立场坚定的就是不想回去。
她非要把剩下的半圈康王府给逛了。
傅明朝拗不过她,只能陪她逛。
但其实段音娆心里也不是那么很想逛,她累得很,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方坐着歇歇。
或许坐着还不够,能躺着最好。
可她就怕她前脚刚躺下,后脚傅明朝就扒她衣裳。
唉……成亲怎么就那么累?
成亲前累、成亲时累、成亲后更累。
傅小王爷见自家媳妇一步步挪着走,料想她必是累了,于是体贴道:“阿娆,你累了咱们就回去吧。”
“……不。”赖晚点,回去便能直接歇了。
傅明朝没想那么多,只是恐她辛苦:“那你若还想逛,我背你?”
这要是换段音离肯定自己蹦着高趴傅云墨背上了。
但段音娆可不好意思。
媳妇害羞,那就自己动手呗。
傅明朝走到她前面去蹲下,拉过她两条胳膊环住自己脖子,身子一低便将人背到了背上。
再一起身,便把人稳稳的背了起来。
段音娆一惊:“诶!”
“放心,我不会把你摔了的。”
“你放我下来,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傅小王爷那个蛮不讲理的劲儿又上来了:“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娘子,我背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谁敢胡说什么!”
“可是……”
“阿娆,这是在咱们自己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别怕羞。”
段音娆抿唇,终是不再拒绝。
她也实在是走不动了,腿都要打颤了。
她轻轻环住傅明朝的脖子,低声道:“你若是背不动了,咱们便回去。”
她到底还是不忍心像累傻小子似的这么折腾他。
这要是换了傅云墨,准保得立刻回一句“阿离,我累了,咱们回去吧”,多一步他都不带继续往前走的。
但傅小王爷不是。
他只想着媳妇想逛王府,那就算自己累死也得背着她逛完。
更何况他媳妇不重,背起来不累。
“阿娆,我背的动你,能背你一辈子。”说完,他又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背完了你,待会儿回房你得给我抱啊。”
“……”就把他当傻小子累一累吧,累了就不琢磨那档子事了。
一路边走边聊,等小两口好不容易逛完可以回屋了,结果却被一场大火给搅和了。
火势很大,但距离康王府隔着好几条街呢。
段音娆蹙眉看着,问:“那个方向……是不是抚远侯府?”
原本她没说傅明朝还没注意,她这一说他再一瞧发现还真是。
傅明朝忍不住轻笑:“该不会是太子放的火吧。”
“太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怎么不能啊,抚远侯一家子不是招他媳妇了吗?”傅小王爷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若是有人招你,我也会为了给你出气去点别人家房子的。”
“……”
段音娆心说,他们傅家的男人做事是不是都这么无法无天。
答案是,是!
火的确是傅云墨让人放的,连烧了抚远侯府好几个院落。
别的地方只是冒点小烟,众人合力就扑灭了。
可这样一来,下人分配不够,导致火势本就大的一个院落被烧了个精光。
等火终于被救下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尸,只能从身上佩戴的首饰判断出,被烧死的人是苏羽清。
再加上起火的本就是她的院子,这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抚远侯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怎么那么巧,白日里太子妃刚来了他们府上,晚上苏羽清就被一把火烧死了。
这更像是金蝉脱壳之计!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苏羽清被段音离派去的人给救走了。
拾月领着她去一早安排好的落脚地。
她跟在拾月后面,絮絮叨叨的问个不停:“是不是阿离让你们来救我的?她人呢?她是在你们安排好的地方等我呢吗?”
“是我家小姐救的你,但她没等着见你,这会儿估计都睡好几觉正做梦呢。”
“……”
“你找我家小姐有事儿吗?”拾月心说若是很要紧的她可以代为转达,别耽误了正事。
苏羽清摇头:“倒不是什么正经事,就是想让她把故事的结局给我讲了。”
拾月:“……”
拾月心说,你还知道这事儿不正经啊,那还提!
*
翌日,段音离趁着傅云墨去户部的机会,换了男装藏在他车里混出了宫。
她去见了苏羽清。
那位苏大小姐一见了她就一下子扑过来将她抱住了:“阿离……我就知道你发现我一直没露面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你怎么知道?”她们好像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我们是至交好友啊,你为人又最讲义气,自然不会弃我不顾。”
“你误会了,我救你是因为你还有用。”
“……”
心仿佛被扎了两刀。
苏羽清勉力一笑,缓缓松开了拉着段音离的手:“那样……也挺好的。”
还被人需要,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她原本以为她于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呢。
爹娘如此、姐妹如此,泛泛之交更是如此。
唯有阿离不是。
苏羽清叹了口气,脸上明明有笑,可就是令人心生悲凉:“我啊,自幼便被养在天机府中,与爹娘不亲、与兄弟姐妹也不亲。
素日来往不多,彼此之间都藏着一些小心思,但至少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如今却是连那份平静都维持不下去了,只能撕破脸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最后回头看了段音离一眼:“你怎么都不说安慰我两句?”
段姑娘懵懵的样子:“你需要安慰?!”
苏羽清抿唇,没了倾诉的欲望。
不过别说,心里那股惨兮兮的感觉倒也因为段音离的这句话淡了不少。
不再伤春悲秋之后,苏大姑娘猛然想起,真正要紧的事儿还没说呢。
“诶!笑笑怎么样了?我偷听到我爹要害她,她没事儿吧?”
“有事。”
“啊?!”
“笑笑中了毒,日后不易有孕。”
闻言,苏羽清懊恼的闭了下眼:“都怪我……若是我小心些不被人发现就好了……”
许是见她太过自责,段音离难得多说了一句话:“不怪你。”
“阿离?”
“怪你爹。”
苏羽清咬了咬牙,忽然坚定道:“他不是我爹!”
第345章 阿离是小祖宗
段音离一愣:“那谁是你爹?”
“……”
“你娘呢?也不是亲的?”古代就是古代啊,帮人养孩子的太多了。
“……我的意思是,从今日以后我就不认他是我爹了,我跟他断绝父女关系,彼此再无瓜葛。”
“哦。”她还以为有啥瓜吃呢。
苏羽清“啧”了一下,心说怎么感觉她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呢?
“你方才说笑笑中毒后不易有孕,难道连你也治不好她吗?”
“我又不是神仙。”
“那怎么办?”
“多进些补品,好好调理。”
“这样啊……”苏羽清若有所思,随即又问:“对了,你方才说救我是因为我有用,我有什么用啊?”
问完她觉得这问题听起来怪怪的,说的自己好像废物一样。
段音离也是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瞬才说:“若到用时,需要你出面指证你爹……哦不对,你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苏羽清听后难掩震惊。
四目相对,段音离平静的眨眼。
苏羽清瞧着她那纯良无害的样子,还以为她下句话要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结果却听那位小祖宗来了句:“不愿意也不行!”
就在她又以为这位小祖宗接下来要说“不按我说的做我就下毒折磨你”时,谁知对方却说:“不按我说的做就不给你讲故事”。
苏羽清:“……”
她觉得自己一点也看不透这位小祖宗。
段音离话都说了好几句了,见苏羽清还是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不禁蹙眉道:“你怎么还那么看着我?”
“你真是因为要利用我才派人救我的呀?”
“否则呢?”
“我以为你是嘴硬心软不好意思承认你关心我呢。”
“你以为错了。”
“……”她也发现自己以为错了。
因为肩负日后要搞垮亲爹的重任,苏羽清以为段音离会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谁知她竟让她爱去哪去哪。
苏羽清讶然:“你就不怕我跑了啊?”
“你跑的了吗?”
“……我以为你会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呢。”
“你想的还挺美,放在身边我不得供你吃喝啊,那得花我多少银子。”
“……”
默默扶额,苏羽清觉得自己脑瓜仁“嗡嗡”地响。
被气的。
段音离说到做到,当日便让人将她送出了城。
坐着马车离开长安城时,苏羽清不禁在心里想,自己其实还是了解段音离的,她就是嘴硬心软,她不是不想养她,只是想放她自由。
天机府不适合她,抚远侯府也不适合她。
天大地大,才最适合她。
同拾月分开之前,苏羽清十分动容的对她说:“我落脚之后便会立刻传信给你们,确保让你们随时能找到我。”
“不用。”
“诶,一定要的,这是我的态度。”
“我的意思是……没这个必要,一入江湖便没有药王谷的人不知道的事,随你跑到哪儿去我们都能找到你,活能见人,死能见尸。”
“……后会无期吧。”这一伙什么人啊这是!
*
一次刺杀,一场大火,彻底把抚远侯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长安城中谣言四起。
有人说,太子妃遇刺受伤是抚远侯一手策划的。
因为她发现了抚远侯的秘密,是以他才要她有来无回,后来又自己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的证据。
还有人说,太子妃遇刺与抚远侯无关,但太子妃中的毒是他让人下的。
也有人说,遇刺下毒都是抚远侯干的,就是怕太子妃死不透。
更有人说,抚远侯脸上的伤就是因为做贼心虚走路时跌跟头摔的。
抚远侯表示:“一派胡言!”
回话的小厮吓得跪倒在地。
抚远侯脸色难看的跟吃了屎似的:“还有说什么的?”
“还有……”
“说!”
小厮被吓得一个哆嗦,忙将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还有个别的传言说,刺客是您安排的,但本意并不是要杀太子妃,而是冲着夫人去的。”
“什么?!”
“他们说,您发现大小姐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是以一怒之下买凶杀人。
不成想刺客来时误伤了太子妃,为您惹了麻烦,您这才一怒之下放火烧死了大小姐。”
“放屁!”
“侯爷饶命,这可不是小的说的,都是外面那些人传的。”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抚远侯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没想到,避开了陛下和太子的问责,却没能逃过百姓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更有甚者,居然有人往他侯府的墙上泼粪。
抚远侯可不认为这是百姓做的。
侍卫追出去的时候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哪有百姓有那么厉害的轻功。
但若说是东宫的人以此泄愤他也觉得不大可能,堂堂太子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说出去谁信啊。
可他再一想到自己这一脸伤,又不禁有些犯嘀咕。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
苏羽清死的莫名其妙,这下和金家的婚事也黄了。
他能诓金子钊一次,再要诓第二次却是不易。
哪一边进行的都不顺利,抚远侯无法,只得趁夜写了一封信绑在信鸽腿上,不知传给了何人。
刚往侯府泼完粪的大壮和十五对视一眼,果断跟上。
于是,鸽子在前面飞,他们俩在后面追。
这一追就追到了云隐寺。
这是一个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的地方。
小沙弥将信鸽收了,解下鸽子腿上绑的小竹筒就进了屋。
屋里很快就熄了灯,没了任何动静。
大壮和十五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一人留下来继续看守,另一个人匆忙赶回东宫去报信。
*
东宫。
傅云墨和段音离已经歇下了。
这位太子爷照例挤人,段音离正愁怎么推他都推不动也叫不醒呢,却见方才还睡的香沉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眸中未见丝毫睡意。
“你……”
“阿离先睡,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在她眉间亲了一口,然后就披上衣裳下榻走到了外间。
段音离坐在榻上,隔着帐幔,听到了寝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傅云墨一出去,便见十五满头大汗的站在殿外。
“主子,抚远侯坐不住了!”一开口就是幸灾乐祸的语调:“他方才飞鸽传书,您猜那信鸽飞去了哪儿?”
傅云墨如夜的眸子微微眯起。
十五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卖关子,忙说:“云隐寺。”
“竟去了那……”这个情况连傅云墨都是意外的。
“大壮还在那盯着呢,属下先回来报信。”
“嗯。”
“主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盯着,别打草惊蛇。”
“是。”
好不容易进宫了,十五本想歇歇脚,喘口气、喝口茶、吃点东西再走,结果却被自家主子的一句话说的差点吐血。
只见傅云墨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怎么还不走?”
十五茫然道:“那、那边有大壮盯着呢,属下歇一下再过去。”
“现在就去。”
十五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是。”
“把腊七和腊八叫上,你们一起过去。”
“遵命。”
十五佝偻着身子,拖着重若千金的双腿往前挪。
初一见主子已经回寝殿了,这才上前一把搂住十五的肩膀,难得好心道:“别说兄弟没提醒你啊,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记得保护好大壮。”
“凭什么?!”
“大壮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太子妃会不高兴的。”
“那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主子就不会不高兴吗?”
初一斩钉截铁道:“不会。”
十五:“……”
所以说这样的主子效忠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