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无解
段音离和傅云墨在湘王府等着吃喜酒。
酒倒是有的是,可这新郎官和新娘子却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到。
最终,等来了湘王府的管家说,湘王妃中毒昏迷,正在宫中由太医医治呢。
段音离惊愕不已!
她不敢耽搁,忙和傅云墨回宫。
正好,傅云辞也有意让人来请她去给符笑瞧一瞧。
太医虽已经说符笑性命无碍,但毕竟也说了恐难有孕,他恐符笑知道了会承受不住,是以想看看段音离可有医治之法。
结果是,没有!
怀英草药性凶猛,符笑中的症状又比较严重,根本无力回天。
傅云辞听完僵住。
片刻之后,他重新坐回到榻边,轻抚着符笑的侧脸柔声道:“这也无妨,只要笑笑性命无碍就好。”
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笑笑,没有孩子也好,这样我只守着你一个人,你也只看着我一个人,好吗?”
段音离听的皱眉,心疼符笑之余便是满腔怒火!
是谁害了笑笑?
怀英草之毒见效不慢,笑笑服食只在今日之中。
可新嫁娘出阁自晨起便不进食,如此一来,又怎么会中毒呢?
若说不是自口而入……
今日符笑寝房之中的确香味混杂,但若那些气味有毒,麒麟蛊不会没有反应,当时在房中之人也不会安然无恙。
怎么就笑笑一个人中招了呢?
傅云墨见她沉默着不说话,眉头皱的紧紧的,心知她必是在为符笑担忧,是以也不出声打扰,只揽着她走到了外间。
段音离叫来了今日全程跟在符笑身边的丫鬟来问。
事无巨细,她都要了解到。
问来问去,最后得到的答案就是,除了傅瑶给的那颗梅子味的饴糖,符笑再未吃过别的!
问题在那饴糖上?
但还是和方才一样的问题,傅瑶不止给了符笑糖,旁人她也给了,为何只有符笑出了事?
有什么是别人碰不到而符笑一定会碰到的?
段音离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景文帝和皇后,还有慧敏贵妃便快步走了进来。
情况他们在路上已听宫人禀报了。
慧敏贵妃肉眼可见的愤怒:“谁?!究竟是谁这般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湘王妃?”
说着,她不顾自己几个月的身孕朝景文帝拜倒:“陛下,您一定要为湘王和湘王妃作主,定要揪出幕后之人严惩不贷!”
景文帝伸手将人扶起。
他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沉声令鄂清传旨,命太医和京兆府尹查出真相,将谋害湘王妃之人缉拿归案。
说完,余光瞥见外间的段音离,景文帝不死心的问:“阿离啊,湘王妃这身子……日后……”
景文帝的话并未说全,但她知道他想问什么。
眸光微动,段音离想了想才说:“若笑笑果然中的怀英草的毒便无计可施。”
闻言,景文帝先是失望的叹了口气,随即却忽然愣住。
他猛地转头看来:“那若不是呢?”
“若不是,便仍有机会一试。”
段音离这厢话音方才落下,便听太医院院使石决明困惑道:“怎么会不是怀英草的毒呢?下官已仔细探过湘王妃的脉象,确是怀英草之毒无异!”
“脉象的确是中了怀英草之后才有的,但能造成此脉象的,却不仅仅怀英草一种毒药。”
“还有别的?!”
“天仙子与醉阳花相遇,同样会产生与怀英草相同的毒性。
但怀英草只能以猛药解之,可前者不同。”
“对对对对对!”石决明一脸兴奋的附和道:“下官曾在医书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确如太子妃所言,是这样没错。”
只是寻常人见了这脉象,下意识便会认为这就是怀英草,而想不到是其他两者相遇而成。
若果真是天仙子与醉阳花所致,那所配制的解药便可以温和一些,对身子的损害会减小。
段音离也是方才才想到的。
因为她实在想不出符笑有什么机会接触到怀英草。
所有她可能中毒的情况都不可能仅她一人出事,除非是两种情况叠加。
天仙子与醉阳花分开来看均是无毒之物,是以即便有人沾染也不会有何异样。
假如有一样东西上沾染了天仙子,人人都能接触的到,那么另一样沾有醉阳花之物必是只有符笑才能接触到才行。
视线落到榻上,段音离眸色深深的看着符笑。
她的目光凝在了符笑身穿的大红喜服上。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
符笑梳妆之时,喜服便已经穿在她身上了,倒是那盖头和玉如意是她出门进宫后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随身戴着的。
思及此,段音离眸光一凝,朝旁边的宫女问:“湘王妃的盖头呢?”
小宫女被问的一愣:“……盖头?”
“红盖头,在哪儿?”
“湘王妃是在祭拜先祖时忽然吐血昏迷的……当时很混乱,奴婢等只顾着照顾王妃,那盖头……”
都火烧眉毛了,谁还会去管盖头。
小宫女脑子跟不上趟,傅云墨的思路却跟得上他小媳妇的,忙让人去奉先殿查看。
结果就是,那盖头不知所踪了!
好在,当时符笑在行拜礼,玉如意暂时交到了宫女的手上。
段音离拿过那玉如意一瞧,发现底端的流苏上的确有一股天仙子的味道。
但是很淡。
就这么一点点的话,并不足以产生那么大的效果。
倒像是从哪一出沾到的。
段音离还是更倾向于那个不翼而飞的红盖头。
试想一下,若将那盖头用天仙子的汁子浸泡或是熏染过,等符笑往头上一蒙,折腾这一大圈下来不中招才奇怪呢。
而且盖头不见,也变相印证了她的猜想。
那醉阳花呢?符笑又是如何接触到的?
大凡中毒,太医多会先从伤者的入口之物入手。
这次也不例外。
石决明在得知符笑曾吃过一颗梅子味的饴糖时,当即问起了那糖的来历。
结果三问两问,竟问到了宣王府的头上。
石太医和京兆府尹陆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将目光投向了景文帝,等待他的决定。
景文帝皱眉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眉心郁结的傅云辞,沉声道:“查!给朕彻查清楚!”
“……是。”
石决明和陆机虽应下了,可心里却十分犯难。
他们要查的不是别人,那可是宣王府的小郡主,整个北燕皇室的掌上明珠!
仅凭陛下一道口谕他们就上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
慧敏贵妃不知是想到了他们会有为难之处,还是只是单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想趁机拖别人下水,只听她对景文帝说:“陛下,依臣妾看,仅他们两人前去怕是多有不妥。
郡主年纪尚幼,若叫她误会了什么,岂不吓到了孩子,还是应当换个人去。”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漂亮!
皇后听着,不禁在心里冷笑。
说的这么好听,其实还不是怕陆机和石决明身份不够,压不住傅云澈。
景文帝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直闷声不响的傅云墨一眼:“太子,你去。”
傅云墨颔首:“是。”
傅云墨要去,自然要带着段音离一起。
石决明与陆机有了靠山,忙跟上。
出宫之后,段音离让凉月去侯府找符禄,让他问问府中下人今日都有谁收到过傅瑶给出的梅子味的饴糖。
如今想来,那饴糖的味道刚好是梅子味,也实在是太巧了。
梅子味……
傅瑶不喜欢吃,如此一来才能确定她舍得往外送。
偏偏,符笑喜欢,这样才能确定她会吃。
背后之人好缜密的心思。
平白无故的,谁会怀疑到一个孩子的身上去!
第302章 两口子合伙骗小孩
好好的婚事变成了这样。
平阳侯与夫人匆忙进宫,侯府上下人心惶惶。
湘王府的宾客都已散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往外走,窃窃私语的议论此事。
宣王傅云澈和王妃骆纤带着小郡主傅瑶回到宣王府后不久,傅云墨和段音离还有石决明、京兆尹陆机便来了府上。
听管家说他们上门,骆纤下意识看向傅云澈。
湘王妃出事,太子与太子妃匆忙赶回宫去,这会儿怎么到他们府上来了?
而且石决明和陆机也同来了。
这个组合,显然不是来王府串门的。
傅云澈安抚的拍了拍骆纤的手:“别担心,我去瞧瞧。”
骆纤眉心微低:“情况尚不明朗,你言辞之间切记要小心些。”
“放心,我有分寸。”
话落,傅云澈转身去正厅。
两厢见礼,而后落座。
傅云澈神色坦荡,问:“不知湘王妃如何了?”
陆机瞄了坐在上首的傅云墨和段音离两眼,见那二位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他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石太医,寄希望于他。
结果……两人对上眼儿了!
显然石太医也寄希望于他。
这两人眉来眼去看得傅云澈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掩唇,沉声提醒:“咳咳。”
陆机和石决明恍然回过神来,终于收回了视线,但沉默的拉锯战还在继续。
傅云澈心下愈发奇怪,心说你们那嘴都是偷来的不敢用啊?
最后,还是陆机率先开口:“回宣王殿下的话,下官不是太医是以说不清楚湘王妃的情况,不若还是让石太医告诉您吧。”
刚松了一口气又忽然被点名的石太医:“……”
在心底叹了口气,石太医硬着头皮解释道:“湘王妃中了毒,今后恐怕于子嗣问题上有些困难。”
傅云澈听的有些糊涂:“那你们此来是为何?”
“额……这……”
就在石决明词穷之际,宣王府的管家来禀报,说府外有一名女子自称是太子妃的婢女,名唤凉月,前来求见太子妃。
傅云澈转头看向段音离。
她点头:“是我的人。”
傅云澈挥手:“让她进来。”
管家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凉月带了进来。
凉月自袖管中掏出了一方帕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颗饴糖。
长条的,以油纸包着,两端系着红色的线。
与符笑妆台前放着的那颗一模一样。
傅云澈一瞧当即便沉了眸子。
这饴糖他如何不认识,今日晨起傅瑶出府时,还是他给她装进小荷包里的呢。
他拧眉,语气沉沉:“这是何意?瑶儿的饴糖怎么会在她这?”
段音离点头,示意凉月直言。
凉月福了福身子,言简意赅的说:“这两颗饴糖是小郡主给符七公子和侯府四少夫人的。”
石太医接过查验一番,当即色变!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段音离。
她从他的眼神中得知,那饴糖必有醉阳花的味道。
如此一来,一切都对上了。
再说傅云澈见他们面色有异,不觉问道:“这饴糖有何不妥?”
石决明朝他拱了拱手,将天仙子与醉阳花相遇后的功效细细道明,一并委婉的说明了他的推测,一边说一边小心的觑着傅云澈的神色。
果然,傅云澈还没听完石决明的话就火了:“一派胡言!”
石决明吓得一哆嗦:“殿下息怒。”
“依石太医所言,湘王妃是因为吃了瑶儿给她的饴糖再加上盖了那盖头才会中毒,如今饴糖在这,那盖头呢?”
“这……”
“盖头不翼而飞,这不过是你们的猜测罢了。”
石决明不敢再轻易搭腔。
傅云澈径自看向傅云墨:“仅凭一个猜测,便将主意打到本王女儿的身上!简直欺人太甚!”
傅云墨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你觉得欺人太甚,那你进宫喊冤去啊。”
傅云澈的下颚绷的紧紧的:“你!”
兄弟二人正是剑拔弩张之际,段音离的声音淡淡的插了进来:“郡主年纪尚幼,自然无有害人之心,却极容易被人利用做出害人之举。
宣王爱女心切乃人之常情,但此事若不彻查清楚,您与王妃都逃脱不了干系。”
闻言,陆机和石决明不禁深深的垂下头去。
就是这么回事,但他们可没胆子将话挑明了说。
段音离又道:“我去侯府时,正好遇到宣王妃带小郡主离开,听她无意间提起一句,说这饴糖是府上乳母做给小郡主吃的。
也是那位乳母告诉小郡主,说新嫁娘生的十分漂亮,小郡主这才闹着要去平阳侯府看热闹。
两个口味的饴糖,小郡主偏爱桃子,符笑偏爱梅子,宣王殿下觉得这全都是巧合吗?”
傅云澈眉心一跳。
段音离抿唇,不再多言。
方才初到王府她与傅云墨皆不吭声,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依照傅云澈的性格若不让他瞧见切实的证据,他是不会轻易让他们彻查王府中人的。
是以她直到凉月来了才开口。
否则闹起来,只会打草惊蛇。
傅云澈想通其中的关节,面色不虞的吩咐道:“去将乳母带来。”
傅瑶的乳母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妇人,生的老实本分,看起来十分面善,就是不知心地如何。
她一进正厅瞧着里面的架势,当即便吓软了腿。
面对傅云澈的质问,她是一问三不知。
“启禀殿下,饴糖是奴婢给小郡主做的,那梅子味的糖里的确是放了醉阳花,但那是为了增加香气,什么和天仙子碰到会起反应,奴婢不知啊。”
段音离看着她,目露探究:“你明知小郡主不爱吃梅子味的,为何要做?”
“回太子妃的话,是小郡主吩咐让奴婢给她做多多的饴糖,但宣王妃交代过不许小郡主吃太多,奴婢便做了一些梅子味的,想着如此小郡主便能少吃些。”
“是你与她说新嫁娘漂亮,以此将她引去侯府的?”
“奴婢是说过这话,但奴婢没有刻意引导小郡主去侯府啊,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明鉴。”
段音离眯了迷眼睛,撑着下颚的手轻轻一下下的轻轻点着。
这乳母什么都承认了,却也什么都推掉了。
想了想,她看向傅云澈:“小郡主何在?”
傅云澈沉眸,吩咐下人道:“去请王妃和小郡主过来。”
“是。”下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厅外便传来了一阵“哒哒哒”地脚步声。
几人闻声望去,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了进来。
跨门槛的时候,傅瑶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险些被绊了个跟头。
傅云澈几乎是“嗖”地一下离了身下的椅子,速度快的几乎化为了一道残影,而他如此失态,皆因怕他闺女摔跟头。
“爹爹!”傅瑶望着他甜甜的笑。
余光瞥见一旁的傅云墨和段音离,她立刻便松开了自家亲爹,兴奋的朝他们俩跑了过去:“太子叔叔!小婶婶!”
傅云澈:“……”
老父亲的心碎成了渣渣。
傅瑶没听到身后自家爹爹心碎的声音,她站在傅云墨跟前,肉乎乎的小手搭在他的膝上,扬起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朝他笑。
倒是乖的很。
傅云墨掐着她的腋下将她抱坐到自己膝上,问:“有糖吗?”
小郡主乖乖点头:“有。”
话落,毫不犹豫的翻荷包。
她那小荷包里的确是还装着几颗糖,但都是桃子味的,没有梅子味的。
是以她只是给傅云墨看,却只字不提给他吃的话。
傅云墨指了指凉月手里的,问傅瑶:“那也是你的吗?”
傅瑶点头。
“从哪得的?”
小郡主有问必答,乖乖道:“乳母做给瑶儿吃的。”
“哦?她只是做糖给你吃,可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第303章石莲
闻言,乳母眉心一跳。
傅瑶愣了一瞬,忽然闭了嘴。
白白嫩嫩的小手捂住了嘴巴,像是一松手话就会从嘴里自动跑出来似的。
傅云澈恐傅云墨那明显不像好人的样子吓到他闺女,于是忙接过话茬儿问傅瑶,可她就是什么都不肯说,他也不舍得疾言厉色的追问。
就连骆纤哄她也没用,一时间令人头痛不已。
忽然,段音离兴致勃勃的问傅云墨:“你吃过一种糖吗,像棉絮一样,又软又蓬,入口即化。”
一听到“糖”字,傅瑶顿时竖起了耳朵。
傅云墨配合道:“哦……阿离说那种糖啊,吃过啊,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对呀对呀,主要是还能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什么鸽子呀、小兔子呀,各种各样的,又好吃又好看,咱们这就去买吧。”
“好。”说着,傅云墨就将傅瑶放到了地上。
傅瑶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没松手。
她忍不住舔了下嘴唇,眼中写满了“我也想吃”。
傅云墨和段音离相视一眼,两口子都没有糊弄小孩子的负罪感。
“太子叔叔……瑶儿也想吃……”
“那你说说,乳母都同你说过什么?”他循循善诱。
小孩子哪是大坏蛋的对手,一听这话下意识便看向旁边的乳母。
乳母若有所觉的同她对视,轻笑着说:“太子殿下在问您话呢,您好好回答呀,等回完了,奴婢再做新的糖给您。”
段音离凉声打断了她的话:“宣王妃不是交代,不许给小郡主吃太多糖吗?”
“额……奴婢、奴婢是恐小郡主顽皮……不好好回答太子殿下的问题……”
“即便如此,轮得到你多嘴?”
“……太子妃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乳母一副委屈的模样。
傅瑶自幼被她带大,自然同她亲近,见状便看向段音离,问:“小婶婶,您要惩罚乳母吗?”
段音离闻声看向傅瑶,原本淡着的脸忽然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因为她的这抹笑而变的黯淡。
傅瑶当时就看直了眼。
段音离的表情要多无害就有多无害,谎话也张口就来:“我怎么会惩罚她呢,只是她方才那话说的不妥,若日后见了旁人也如此,必会受罚的,是以我提醒她一二。”
傅瑶信以为真。
她转头对乳母说:“小婶婶是为了乳母好,可要仔细记下哦。”
乳母面色微僵:“……是。”
段音离的唇角渐渐展平,眸中没什么真切的笑意。
她心说跟我玩小绿茶这一套,你还嫩点!
她有意引乳母自乱阵脚,于是故作惊讶的对傅云墨说:“再晚那棉花糖就没了,咱们得赶快过去。”
傅瑶忙激动道:“好啊好啊!咱们快去!”
“可那卖糖之人是个老神仙,他只将糖卖给诚实的人,撒谎的人是吃不到的。”
“瑶儿是诚实的孩子,不撒谎的!”
“那我问你,为何要去侯府?”
“乳母说,新娘子出嫁可热闹了,瑶儿从来没见过,是以想去看。”为了吃老神仙卖的棉花糖,傅瑶回答的毫不犹豫。
段音离又问:“那为何将梅子味的饴糖给湘王妃?”
乳母下意识要拦:“小郡主……”
可惜没拦住,只听傅瑶脆生生的说:“乳母让我给的。”
“不是!奴婢没有!”
“你明明就有。”傅瑶皱眉:“你不能撒谎,撒谎老神仙就不给我们棉花糖了。”
“……”您还真信啊。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小孩子嘛,总是三言两语就会被大人糊弄住。
她之前也是这么骗她的。
段音离显然比她段位高,她是真的把糖做出来了才哄的这位小主子守口如瓶,可段音离仅凭三言两语就把“瓶子”干碎了。
就这样,瓶子里的秘密流泻而出。
原来,是乳母以“瞒着宣王和王妃做饴糖给傅瑶吃”为条件,哄傅瑶在旁人问起今日的事情时要三缄其口,不能暴露她。
就是她让傅瑶把梅子味的饴糖给符笑的。
傅云澈听后面沉如水,黑眸之中怒火滔天。
他不止是生气乳母吃里扒外,更是生气她居然会利用傅瑶做这种事!
他一脚叫人踹倒,怒声问道:“说!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奴婢冤枉……定是有人教小郡主胡说冤枉奴婢,奴婢没有这么做……”她说着,忙唤傅瑶:“小郡主,您救救奴婢啊。”
可惜,傅瑶没能听到她的话。
或者说,她没听清。
早在事情真相大白,傅云墨看到傅云澈眸中的怒气之后,他便先一步捂住了傅瑶的耳朵。
傅云澈恍然回神,勉强压制着愤怒挥手让人将乳母拉到外面去,让陆机直接将人带走严加审问。
一个乳母没道理要害符笑,她背后必有主使之人。
虽说揪出了乳母,但段音离的神色并不轻松。
此事仍有古怪。
许是因为她常做坏事吧,是以她很懂得干坏事的人会怎么想。
今日若换了她是幕后主使之人,她必会杀乳母灭口,毕竟指望傅瑶一个小孩子来守住秘密,这事儿本身就不靠谱。
虽不能说是对方刻意留下的一个破绽,但似乎也的确不怕被他们查到。
就好像……乳母这颗棋暴露与否,一点也不重要。
这盆脏水,已经泼到宣王头上了。
傅云澈和骆纤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都不大好看。
唯一轻松的人就是傅瑶了,还在那向傅云墨打听卖棉花糖的老神仙呢。
骆纤沉吟片刻,忽然起身向段音离福了福身子:“敢问太子妃,湘王妃如今情况如何?她的身子可否有治愈的可能?”
她也是女子,自然能体会不能有孕的苦楚。
何况今天是她大婚之日,竟发生这样的事,何其残忍!
段音离眸光微暗:“微乎其微。”
一听这话,骆纤不禁绝望的敛眸。
不想段音离又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寻到名叫‘石莲’一种草药,慢慢加以调理还能有希望育有身孕。”
“哪里有这种草药?”
“极北之地,凉族。”当日凉族首领曾送给她六师父一株,她瞧着还挺好看的,便拿盆栽起来了,后来被她养死了。
凭她六师父和凉族首领的交情,再要一株石莲原非难事。
但一来那草药十分珍奇并不易得,二来长安城距离凉族甚远,这一来一去空耗许多时日,纵是寻到石莲也来不及了。
倘或长安城中就有人家有石莲,或可解燃眉之急。
只是,这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机会虽渺茫,但骆纤觉得仍要试一试。
不是因为她与符笑的感情有多深厚,而是这次的事情明显就是冲着宣王府来的,若乳母咬死了不松口或是干脆将一切事情推到她和王爷的身上,纵是有瑶儿的证词他们也还是会令人怀疑。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为符笑出一份力,至少让湘王看到他们的心意。
是以这一日,宣王府对外重金求取石莲,七日为限。
这是段音离设下的期限。
七日之内得到石莲,符笑的身子尚有调理的可能。
超过七日,神仙也回天乏术。
段音离也拜托了段嵘联系他认识的各个药铺的掌柜,互相打听看哪家会有石莲,纵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过。
而另一边,乳母被押入京兆府大牢受审。
大刑之下,她终于松了口,承认她做的这一切均是受人指使。
而指使她的幕后之人,是京兆尹陆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竟是傅云辞的母妃,慧敏贵妃!
第304章珍妃
陆机当即愁断头。
好家伙!他直接好家伙!
湘王妃遇害,查来查去竟然查到她婆婆慧敏贵妃的身上去了!
他就知道这案子会是个苦哈哈的差事,果然如此。
陆机不敢耽误,赶紧进宫向景文帝禀报审问结果。
事情涉及到贵妃娘娘,就不是他一个京兆尹能随意做主的了。
景文帝虽怒,却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命人传来慧敏贵妃细问。
皇后冷眼旁观,沉默不语。
慧敏贵妃进殿,一瞧景文帝那个脸色当即便贵了下去,神色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景文帝挥手示意她起身,脸色却依旧难看:“京兆尹已查明,是宣王府的乳母受人指使利用瑶儿给湘王妃下毒。”
“幕后之人是谁?”慧敏贵妃急急问道。
话落,殿内静了下来。
她见景文帝和皇后都只盯着她不说话,这才仿佛后知后觉道:“她说是臣妾?!”
“朕问你,此事到底与你有无关系?”
“自然没有!”
“那乳母为何一口咬定是受你指使?”
“定是她奉命冤枉臣妾!”慧敏贵妃不顾宫女的阻拦,再次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臣妾一心盼着湘王成家立业,怎么可能会去害湘王妃呢!”
她似是委屈极了,说话间眼泪便掉了下来:“陛下细想,此事臣妾一无理由这样做,二来臣妾也没有机会做啊。
陛下方才解了臣妾的禁足,臣妾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筹谋这么大的一盘棋。”
这话倒是不假。
她之前一直被禁足,宫中与外界接触不多,要做点什么的确不易,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皇后琢磨着,这事儿慧敏贵妃一个人肯定是完不成的,若是有个同伙那就另当别论了。
若有,会是何人呢?
慧敏贵妃那边还在竭力自证:“再则,害的湘王妃无法有孕于臣妾有何好处?”
景文帝看着她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皇后慢悠悠的来了句:“好处嘛……倒也不能说没有。”
慧敏贵妃拧眉看向她,肉眼可见的不悦。
景文帝也看向她,却是示意皇后继续说。
皇后一字一句道:“湘王妃不能有孕,平阳侯府为了确保她在王府的地位,会愈发尽心尽力的为湘王鞍前马后。
也因为湘王妃不能有孕,湘王日后必会另择贵女入府,就此抬为平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出于为了子嗣考虑,无人会人为他此举有何不妥,纵是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届时,湘王背后的助力就不止一个平阳侯了。”
话都让皇后说完了,偏偏最后她又事不关己的来了句:“臣妾随口一说,无凭无据,陛下听听也就罢了,别多想。”
慧敏贵妃:“……”
知道无凭无据还说!
陆机在旁边深深的垂下头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神仙打架,他这等凡人就别往跟前凑了。
其实方才皇后说的那些陆机也想到了,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但谁敢当面说啊!
陆机心说,皇后就是皇后,这胆识和气魄一般人比不了。
事实上,除了胆识和气魄,也因为景文帝对她的信任。
这话若换了别的妃子说,那就是火上浇油,趁机搞事。
但皇后说景文帝却不会那样想。
夫妻多年,他了解她的为人,虽有手段管教后妃,但因为争风吃醋平白害人这种事她从不会做。
见皇后的一番话说完景文帝看向自己的眼神当时就变了,慧敏贵妃不禁在心里将皇后诅咒了一番,嘴上还在嘤嘤嘤。
就在这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方不翼而飞的红盖头被鄂清的人找到了。
地点是宣王母妃珍妃娘娘的寝宫,咸福宫。
鄂清手底下的人过去时,咸福宫的小宫女正在偷偷摸摸的烧那红盖头呢。
好在鄂清的人去的及时,抢下了没烧完的一小半。
石决明来了一查发现,那盖头上虽有烧焦的气味,但仍可辨天仙子的味道。
这下热闹了!
一个王妃中了毒,贵妃搅和里面还没摘干净呢,又牵扯进来一位妃子。
景文帝脸都要绿了。
他心说那狼人抓的游戏不好玩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没事找事?
说起这位珍妃娘娘,她在宫中的存在感并不强。
她是多年前凉族送来和亲的女子,北燕的风土人情她都不懂,皇室的规矩她也一窍不通,是以宣王出生后并未在她膝下长大。
也因此,他们母子之间感情并不深厚。
这些年,她少在景文帝跟前走动,不想今日竟搅和进了这件事情当中。
景文帝命人去传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来。
她穿的是凉族服饰。
颜色鲜亮的长袍,梳着简单朴素的双珠发髻,颈间腕上佩有玛瑙、翡翠等粒宝石珠的链坠。
她生的比北燕女子身量都略壮一些,肤色也略有些黑,但那双眸子却很亮,黑灿灿的,像她佩戴的宝珠。
景文帝也没跟她多废话,指着被鄂清的人押来的小宫女问她:“你宫里的人拾走了湘王妃的盖头,偷偷拿去烧了,这是怎么回事?”
“臣妾不知道。”态度那叫一个横。
“你宫里的人做出的事,你不知道?”
“整个北燕都是陛下的,百姓做了什么难道陛下都知道?”
“大胆!”
景文帝被噎了一句,面子不禁有些挂不住。
而面对他的厉声呵斥,珍妃也不惧,虽是跪在了地上,但后背挺的笔直,说出的话更是宁折不弯:“陛下要杀便杀,只是我主在北,不可面南而死。”
景文帝瞪着她不说话。
后宫女子众多,也不是没有那清高孤傲的,但没一个像她这样的。
整个一混不吝。
你说她遇事不解释吧,倒也不是,但每次总要在后面加上一句“要杀便杀”,搞得他活像个动辄砍人脑袋的昏君似的。
皇后给景文帝斟了杯茶,示意他消气。
她将符笑遇害一事详细的向珍妃说明,末了道:“有人亲眼看到这宫女在烧湘王妃的红盖头,只是她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是以陛下才叫你来问话。”
珍妃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模样,但面对皇后时,明显比面对景文帝客气了许多。
她甚至还朝她施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人是臣妾宫里的没错,但事情不是我吩咐的,我们凉族女子做不来背后害人的事。
臣妾若当真要害湘王妃,一把匕首就够了,没必要拿出这么大的阵仗。”
景文帝忍不住插话:“呵!朕看你是没那个脑子吧!”
闻言,珍妃看了他一眼,跟着沉默的将视线移回到皇后的身上。
怎么说呢……不是白眼,胜似白眼。
景文帝当时就火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珍妃面无表情:“没什么眼神。”
“你……”
“好了好了,陛下消消气。”皇后赶紧在中间劝和:“依臣妾之见,还是先审问一下这宫女,其余的事稍后再说。”
景文帝挥了挥手,算是应允。
鄂清忙命人将那宫女带下去。
可直到那宫女受不住极刑死去,也没说出为何要拾湘王妃的盖头回去烧掉。
而宣王府的那位乳母呢,虽口口声声说是慧敏贵妃指使的她,但她描绘的吩咐她行事的那个人却像珍妃身边的女官。
就在陆机进宫面圣的这段时间里,那乳母在牢中自尽了。
如此一来,事情愈发变的扑朔迷离。
恰在此时,宣王府迎来了一位傅云澈和骆纤意想不到的客人,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就是凉族瑰宝,石莲!
第305章不能给他生娃娃
段音离听十六向傅云墨禀报此事时,明显惊讶:“抚远侯去了宣王府?!”
十六点头:“是。”
“他有石莲?”
“对。”
“他怎么会有石莲呢……”段音离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北燕的侯爷,居然会有凉族的瑰宝,这多少让她有些意外。
对此,傅云墨也不清楚。
事到如今,大部分事情都已经脱离了前世的发展轨迹,他的许多记忆都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虽未想通这件事,但段音离还是松了口气:“不管他是怎么得到的,总之这石莲能用到笑笑身上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如此,你也可以不用那么担心了。”
“这下湘王也能稍稍安心了。”想到什么,段音离眸光微动:“傅云墨。”
“嗯?”
“若是我不能有孕,你会怎么样?”
闻言,傅云墨帮她编辫子的手一顿。
见他没了声音,段音离奇怪的转过头看他,却被他的手覆在颊边又给转了回去:“别乱动。”
“你还没说你会怎么样呢?会因此就不理我了吗?”
“为何要不理你?”
“因为我不能给你生小娃娃了呀。”
傅云墨失笑:“不生小娃娃就不理你?那我也不能生啊,难道阿离会不理我?”
“……当然不会啊。”话说,这个问题不该是这个走向吧。
“我也不会。”
“可你是太子啊,若是没有子嗣的话,大臣会有意见的吧。”
“谁有意见谁生去呗。”
“……”
段音离没动静了。
傅云墨的话回答的很快,很像是未经过大脑思考就说出来的,语气也很随意,可如果段音离这会儿回头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很认真。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绝对干得出来!
等给他小媳妇编完了鞭子,傅云墨才拉过椅子挨着她坐下,正色道:“阿离,生小娃娃的事要随缘,没有也没关系。”
他其实并不是十分期待。
看他自己就知道了,有事没事就坑老头子一把。
根上就坏了,生出来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不生正好,省的有人跟他抢阿离。
恐段音离为此纠结,傅云墨连后路都想好了:“不行咱们就过继。”
“人谁家儿子舍得不要给你啊?”
“不给就抢呗。”
殿门口的初一和十六:“……”
求求您了主子,当个人吧,山上的笋都要被您夺完了。
*
宣王府。
抚远侯此去,直接将石莲带去了。
傅云澈对外声称重金求取石莲,但想也知道,抚远侯要的不可能是银子。
二人在书房之中密谈,屏退左右。
抚远侯也没兜圈子,干脆道:“石莲可以给王爷,但求王爷保我一家老小性命。”
“侯爷何出此言?”
“王爷固然知道,我从前与国师颇有些交情,偏当今太子曾受困于国师,我纵无辜,但料想太子殿下必不会相信。
若论我一人是生是死皆无妨,唯恐累及家眷,是以想请宣王庇佑。”
“那侯爷的意思是……”
“侯府有女,正待发嫁。”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要傅云澈答应娶抚远侯府的哪位小姐,那么宣王府和侯府便算是有了联系,日后若太子向侯府发难,他便不会袖手旁观。
思及此,傅云澈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照理说,抚远侯的这个提议他没道理不答应。
能得到石莲给符笑治病,又能得个如花似玉的侧妃,这好事儿换谁不乐意啊。
偏偏,傅云澈还真就不乐意!
宣王府中虽也有几名妾室,但那多是官员相送,他逢场作戏收了就此搁在后院从不理会。
但正儿八经的侧妃,他府上并没有。
只有骆纤一个正妃。
而今……抚远侯想以他手中的石莲给他女儿换个侧妃之位。
傅云澈是想拒绝的。
但符笑一事牵连甚广,陛下势必要给平阳侯府一个交待,而今矛头直指他母妃,他若不做点什么,日后恐难说的清楚。
平心而论,娶一位侧妃便能将此事平息个七八分,这笔买卖并不亏。
轻轻叹了口气,傅云澈眸光黯淡。
送走了抚远侯,他让亲信之人将石莲送到傅云辞的手上。
他去见了骆纤。
骆纤不知抚远侯忽然来此有何贵干,还问他:“我们两府向无交集,抚远侯怎么忽然来了?”
傅云澈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在院中跑的正欢的傅瑶,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傅云墨两口子信口开河,小姑娘嚷嚷半天要找老神仙买棉花糖,他们俩骗完孩子拍拍屁股走了,宣王府上下哄了半天才将这事儿岔过去。
看着自家闺女脸上的笑,傅云澈目露苦涩。
他抬手关窗,望向骆纤的目光让她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可是出了何事吗?”
“抚远侯拿来了一株石莲……条件是……”傅云澈垂眸,忽然不敢看她:“侧妃之位。”
话落,骆纤手里的绸布“唰”地一下从指间滑落。
傅云澈蹙眉:“纤儿。”
骆纤俯身捡起,避开了他的视线:“王爷答应了?”
“……嗯。”
“那我让下人收拾出一个院子来。”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傅云澈一把拉住:“纤儿……这是最便宜的法子……”
骆纤微垂着头:“我明白。”
“那你……”
“王爷难道还要我笑着恭喜你吗?”
傅云澈目露愧疚:“纤儿……”
“王爷不必再说了,道理我都懂。”他是人人敬畏的贤王,身上自然不能有污点,纳一名侧妃就能轻松解决的麻烦,他们都该感到庆幸才是。
“纤儿,我心里只有你。”
“嗯。”
“我不碰她,我保证!”
骆纤抬眸扫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可以称之为“喜悦”的情绪。
傅云澈沉眸:“你不信?”
“我信王爷有此心意,可她是侯府的千金,王爷就那样晾着她,抚远侯那边呢?”
“他只求有个庇佑,不是送女儿来争宠的。”
“是吗……”骆纤不置可否。
即便抚远侯如此打算,焉知嫁过来的那位小姐心中如何想。
如今宣王府中的那些女子各个安分,那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身份使然,背后没有依仗想争也不敢争,但侯府千金就不一样了。
既嫁了他,便会跟他一辈子,岂会甘心如此蹉跎一生!
这宣王府的太平日子,终究是要被打破了。
被傅云澈轻轻拥进怀里时,骆纤唇瓣微动,半晌后终是没有忍住问他:“就如眼下这样平静的过日子,王爷不喜欢吗?”
“喜欢。”
那便不要去争了……
这句话,骆纤到底没能说出口。
他和她不一样。
她眼中只有他们这个小家,他心里却装着整个大国。
她相信傅云澈心里有她,但也不止有她。
傅云澈拥紧了她,唇轻轻印在了她的发间:“纤儿,没人能在我心中敌过你去,你勿要多思,不会有人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的。”
“……嗯。”
他低头,擒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那笑一个给我瞧瞧。”
“平白无故,有什么好笑的,难道王爷长的很好笑吗?”
“好啊,你又打趣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说着,手便探向她腰间挠她的痒。
骆纤轻笑着闪躲,却始终逃不出他的怀抱。
两人推推搡搡的闹到了里间,傅云澈忽然一把将人抱起,嗓音压得极低:“纤儿,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骆纤一怔:“王爷……想要个男孩?”
“是男是女都好,若是闺女,刚好可以和瑶儿作伴,若是个小子,就叫他保护瑶儿。
纤儿,好不好?要一个吧,再要一个吧,求你了,嗯?”
“那、那也不能眼下就……天还亮着呢……”
“眼睛闭上天就黑了。”
“……”
怕是嫁了个嫁王爷。
第306章囍
傅云辞收到石莲后,立刻派人去请段音离。
太医院副院使奉景文帝旨意随他一起回湘王府为符笑诊治,这会儿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段音离很快便赶来了。
一路走进湘王府发现各处都张灯结彩,布置的十分精致漂亮,可惜府中下人各个苦大仇深,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喜气。
符笑被安置在了喜房。
屋内随处可见喜庆的大红之色。
小到一个茶盏,上面都用红纸贴了一个小小的“囍”字。
以小见大,可想而知傅云辞对待这场婚事有多上心。
相对的,眼下便又多忧心。
段音离一路走进里间,见小几上放着一方木盒,打开,便见其中放着一株石莲。
叶片肥厚如翠玉,姿态秀丽,形状池中莲花。
傅云辞语气急切的朝她问:“如何?阿离,这可是你说的石莲吗?”
段音离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样子,愣了一瞬方才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湘王殿下。”段音离眉心微低:“即便以这株石莲入药,也不能确保笑笑日后一定能有孕。”
“……我知道。”
可有这株石莲,至少有希望。
若是没有,便真的是连希望都没了。
见他清楚最坏的情况,段音离便让凉月捧着石莲,随她一起去偏房配药。
可才走了没两步,却忽然被傅云辞唤住。
“阿离。”
她顿住:“嗯?”
“此事……还望你莫要同笑笑讲。”傅云辞回眸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眸光温软:“我恐她知道后整日为此忧思,郁郁寡欢。”
“好,我不会说。”
一直被无视的副院使见傅云辞眼风扫过来,也立刻随之表态:“下官也一定守口如瓶。”
他口中虽如此说,心下却不禁在想,这事儿能瞒得住吗?
若湘王妃的身子调理的好,日后有孕了也就罢了。
可万一就是迟迟怀不上呢?
届时湘王妃要看太医,难道湘王还能继续往下瞒?
副院使不知,其实关于这一点傅云辞早在出宫回府的路上就想好了。
真到了那一日,他就同她说是他的问题。
如此一来,笑笑虽说也会忧心思虑,但至少不会自责。
但他的这些打算旁人并不知晓。
副院使忍不住在心底叹息,溜去偏房看段音离配药,想着若是能趁机偷师就再好不过了。
*
段音离那边忙忙碌碌,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解药鼓捣出来了。
傅云辞喂符笑吃下去,就在榻边守着。
段音离也没走,去外间守着,将里间这一方小天地留给他们小两口。
虽说是解药,但毕竟不是太上老君葫芦里的仙丹,不可能一吃下去就见效,总要等一等。
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亥时末。
傅云墨都来湘王府“抓”人了。
好在,段音离被傅云墨黑着脸扛走之前,看到符笑醒了。
她还给她搭了个脉。
毒的确是解了,但身子也伤着了,体虚宫寒,得慢慢养。
段音离被傅云墨扛走了。
太医院副院使没人扛,自己走的。
寝房中的下人都退到了屋内,屋里只剩下了新婚的小两口,四目相对,温情在眼波间默默流动。
符笑刚醒来没一会儿,喉咙干涉,声音很低:“我……我这是怎么了?”
傅云辞拥着她起身,将旁边温着的水喂给她:“先喝口水,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再说。”
符笑就着他的手,乖乖喝水。
傅云辞专注的望着她,动作轻柔的帮她擦拭嘴角的水渍,声音比动作更温柔,恐惊扰到她似的:“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轻轻摇头。
“饿不饿?我让厨房备了许多你爱吃的,要吃一点吗?”
“……我没觉得饿。”
但她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深夜了,照理说她该饿了,可不知怎么,就是没有胃口。
傅云辞轻声的哄:“喝点粥垫垫肚子也是好的,嗯?”
符笑点头。
傅云辞喂她喝粥的时候,同她说起了白日的事情。
说她中了毒、说段音离帮她解了毒、说她身子有些虚日后需要好好调理,除此之外,只字不提她不易有孕的事情。
符笑喝粥的动作一顿,问:“是何人给我下的毒?”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那颗梅子味的饴糖是宣王府的乳母利用瑶儿给你的,至于那个同样有问题的盖头,则是被咸福宫的一名小宫女给拾走了。”
“咸福宫……”
“是宣王的母妃,珍妃娘娘的寝宫。”
“如此说来,此事倒像是冲着宣王殿下去的。”符笑下意识感慨了这么一句,可随即话锋却忽然一转:“可为何要带上我呢?”
闻言,傅云辞不禁苦笑。
他家笑笑看起来单纯天真,实则却冰雪聪明。
这个被许多人下意识忽略的问题,她一下就捕捉到了。
无论宣王府的乳母和咸福宫的那名小宫女是谁的人,她们都不过是棋子,是幕后之人放出来扰乱视听的障眼法而已。
问题的关键在于,害了笑笑,于谁有益。
珍妃吗?宣王吗?
都不是。
傅云辞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他的母妃,慧敏贵妃。
她今日这一招玩的不可谓不漂亮。
她先让宣王府的乳母将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去,这样一来,等陆机发现乳母口中吩咐她行事的人和甘泉宫的人对不上,他自然便会怀疑。
紧接着咸福宫的宫女被推了出来,她的嫌疑被洗清。
因为前面已经被污蔑过一次,后面即使出现什么纰漏旁人也不会再轻易怀疑她。
慧敏贵妃会有的那些手段傅云辞不是不知道,只是从前他总是能避则避,不愿直面残酷的现实。
而如今,那现实被鲜血淋漓的摊开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面对。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没有证据,他也不好直接告诉笑笑是他母妃害了她。
沉默了片刻,他握住符笑的手,语气郑重的叮嘱道:“笑笑,我生在皇家,即便我不争不抢,旁人也只会以为我是在韬光养晦。
会有人防着我,也会有人想害我,还会有人逼着我往前。
如今我们成亲,我便不再是一个人,你就是我,有人控制住你,便等于拿捏住了我。”
“我……”
“所以,即便是在王府,也不要轻信何人。”
“嗯。”
“我指的是除了我和你家里人,旁人都不要信。”
符笑眨了两下眼睛,下意识纠正道:“你如今……如今也是我的家里人啊……”
傅云辞一愣,随即笑着将人拥进怀里:“是我说错了。”
顿了顿,他又道:“笑笑,包括我母妃……也不要信。”
符笑怔住。
他低头看她:“记住了吗?”
“……嗯。”她懵懵的点头。
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脑瓜,他叮嘱道:“别胡思乱想,今日太晚,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只先记住我告诉你的,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其中的缘故。”
符笑乖乖点头。
傅云辞倾身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扶着她重新躺回榻上。
她髻上钗环已除,喜服也已换下,浑身轻便舒舒服服的躺在被子里。
傅云辞却仍穿着喜服,和他眼眶一样的颜色。
红红的。
符笑看的有些心疼:“害你担心了……”
他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说什么傻话,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歇着吧。”
“嗯,你先睡,我去收拾一下,去去就回。”
又给符笑掖了掖被子,傅云辞方才起身去浴房。
符笑毕竟中了毒,身子虚,没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朦胧间她忍不住在想,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被她睡过去了,一定是因为之前预支了的缘故……
第307章傅傅生气了
却说段音离被傅云墨一路扛出了湘王府,上了马车,等马车驶回宫里他又将人扛回了寝殿。
十六眼瞧着,忙拉着初一问:“太子妃受伤啦?!”
初一摇头:“没有啊。”
“那怎么是被主子扛回来的呢?”
“嗯……”初一沉吟片刻,猜测道:“懒吧,不想自己走。”
“……”
见十六一副“你还是闭嘴吧”的表情,初一不服:“咋?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说是因为啥!”
“因为啥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
“为何?”
“太子妃若不想自己走,主子肯定会抱着她啊,怎么会像扛麻袋似的扛着呢。”
“新的姿势,新的体验。”
“……”
十六无语的拍了拍初一的肩膀,心说你日后可少和腊七腊八那两个瘪犊子混吧,瞧瞧整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
凉月不像拾月那么话多,偶尔还会跟他们扯两句。
她只默默走到角落里去撸梨花。
*
殿内。
傅云墨将段音离扛进了屋,把人就近搁到了桌子上。
他抿着唇,明显不悦。
段音离觑着他的神色眨了眨眼,想从桌子上下去却被他掐着腰又搁了回去。
他沉声问她:“什么时辰了?”
“子……子时初……”
“成亲才几日啊,就学会夜不归宿了,嗯?”
“没、没有啊。”
“我若没去接你,你不是还没打算回来?”
段姑娘努力解释:“笑笑出事了嘛,我得等她醒来呀,不然万一突然有什么变故怎么办,等她醒来我就回来了呀。”
“那她今夜要是醒不过来呢?”
“那肯定是她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了,我就更不能回来了。”
“……”
傅云墨问那句话本意是想给她个台阶下,她顺势哄他一句他就不气了,结果他小媳妇倒好,把台阶拆了全砸他脸上了。
气啊,是真气啊。
一开始是生气,后来发现即使生她的气他也不舍得将她怎么样,于是就变成了憋气。
两气之下,他便低下头狠狠的吻住了她。
段音离有片刻的怔愣。
她心说好好的说着话,他怎么忽然就亲上来了呢?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毕竟前世陪老头子刷的那些剧不是白刷的。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男主角惹女主角生气了,男的拼命解释,女的疯狂摇头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然后男的就会通过吻来让女方安静下来。
第二种情况呢,就是像她和傅云墨这种,是女主角惹男主角生气了,然后换女主角拼命解释,男的虽然不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但他是真的不听,气哼哼的直接咬人。
便如此刻的某位太子殿下。
明白他就是有点不高兴了,被他亲的有点疼段姑娘也不躲,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乖乖让他亲,垂在桌子下面的两条腿一下下的轻轻晃荡着。
桌布被她踢的轻轻的晃,边角缀着的流苏跟着慢慢的漾。
傅云墨的那颗心呀,也一起悠悠的荡。
一个吻,让郁结在心中的气消了几分。
他若有似无的啄着段音离的唇,再次开口的声音都温柔了下来:“阿离,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你好歹让人知会我一声,不然我会胡思乱想的呀。”
“想什么?”
“嗯……想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跟别人跑了。”
“……”
段姑娘心说,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不安于室的人啊。
她没忍住,把这句腹诽讲了出来。
傅云墨听后异常认真的望着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看。”
她不解:“看什么?”
“看我眼睛里映出来的你自己。”
“嗯嗯,看了,怎么了?”
“不安于室。”末了又补充道:“美的。”
美的不安于室……
这话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要说今儿这事儿呢,的确是段音离疏忽大意忘了告诉他自己会晚归,虽说傅云墨这会儿看起来已经不气了,但事关态度问题,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示一下。
“今日的事是我不对,往后我不这样了。”她竖起手来发誓。
“说话算话?”
“嗯嗯。”她赶紧点头:“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一定记得着人告诉你一声。”
“这才乖。”
奖励似的亲了她一下,傅云墨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模样。
他还欲再亲,却被她的一双小手捂住了唇。
“阿离?”
“我有个事没想明白,抚远侯为何会将石莲给宣王呢?他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一定是让宣王答应了什么条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想把女儿嫁进宣王府。”
“当侧妃?!”
“他们倒是想要正妃之位,可也得看傅云澈给不给。”
一个侧妃封了就封了,傅云澈不会太在意,但若是有人妄图染正妻之位,怕是他不会善罢甘休。
傅云墨记得,上辈子傅城冒充景文帝等上大位之后,逐个除掉了他的几个儿子。
傅云澈毕竟混迹官场多年,许是事先也嗅到了一丝风向,赶在傅城对他下手之前写下休书断了他与骆纤之间的关系,暗中让人将她们母女二人送走了。
他那时几乎是在舍命保骆纤。
因为他明白傅城是要除他的势,他活一日,傅城便不安一日,终有一天会牵连到骆纤和傅瑶。
除非他死。
单从护着媳妇这一点来看,傅云墨觉得傅云澈做的还不错,就是蠢了点。
便如如今对待抚远侯这件事是一样的。
左右石莲已经到手,还管他什么承诺不承诺的,死不承认不就得了,何苦弄个人进府里碍眼,还会给媳妇添堵。
谁知傅云墨才这么想,就听段音离说:“石莲已经到手了,宣王反悔不娶不就行了嘛。”
“哈哈哈……”他忍不住覆在她肩头笑出了声:“阿离呀阿离,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小媳妇,竟连这都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你也这么想?”
“嗯。”
“那看来还是我们两个聪明,宣王脑筋不大灵光。”
“阿离此言有理。”
门外的初一和十六:“……”
您二位说话不算话还觉得挺骄傲似的咋滴?人家宣王那是重诺!要都跟您二位似的这天下还不乱了套了!
就像初一和十六腹诽的那样,傅云澈自认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诺千金,自然不会做出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
抚远侯也是因为知晓他的为人,是以才找上了他。
换作是傅云笙,他不定怎么防着呢。
如今确定宣王会娶,那么接下来他就要想想把谁嫁进宣王府。
按理说嫁给宣王当侧妃,不该让苏羽清去,毕竟她是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就是正妃她也当得,可她太不听话了,非得和太子妃他们走的近,是以他便准备趁这个机会将她嫁出去算了。
但也恰恰是因为她不听话,他又有些不敢让她嫁去宣王府,担心她去了之后不受自己摆布,反坏了大事。
抚远侯嘴上说是想寻求宣王的庇佑,其实他只是想在宣王府内安插一名眼线。
符笑中毒,本是他和慧敏贵妃里应外合的一个计。
但这事儿不小心被苏羽清知道了,他原以为她会帮他这个父亲,结果她却反劝他安分守己,不要无故挑起事端。
他恐事情泄露,便将她关在了家,没敢让她去平阳侯府送符笑出嫁。
自国师的事情败露之后,这个大女儿的用处已大不如前。
若再不能为他所用,那与废子无异。
抚远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让苏羽莹嫁进宣王府。
先以传递消息为主,若她有本事,便斗倒骆纤自己坐上正妃,那时于他就更有益了。
第308章 替罪羊
符笑被害中毒一事,各方势力忙活了半天,结果发现白忙活了。
重要的证人全死了,线索都断了。
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莫名其妙多了一桩悬案,陆机心里虽然也不大痛快,但在天子脚下当官多年他早已习惯了,但凡涉及到皇家难免一笔糊涂账。
办案能力他是有的,否则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寻常案子在他眼中非黑即白,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方无愧于天地良心。
可一旦牵扯到皇族,许多事情和原则便像宣纸上被水淡淡晕开的墨迹,不是白色,却又黑的不够纯粹。
他多加水,无法使其彻底变的清澈,再加墨,也没办法染的如最初一般浓黑。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时日已久,他哄自己的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次的事尤其是。
陆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景文帝却不能。
平阳侯还没死呢,哪能看女儿受这么大委屈。
景文帝愁的连狼人抓都没心思玩了。
这日把傅云墨叫到了御书房,问:“太子如何看待此事啊?”
“须得给平阳侯一个交待。”
“朕也知道,可问题是线索都断了,查也查不出来啊。”说着,景文帝不觉深深的叹了口气。
傅云墨抬眸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所谓的“什么也查不出来”显然是景文帝的官方说辞。
傅云墨根本不信。
这老头子虽不似傅城那般心狠手辣,但也不像小媳妇口中说的那种傻白甜,不可能对符笑遇害的事情毫无头绪。
退一步讲,即使他毫无头绪还有龙骧卫呢。
这老头子分明是跟他搁这卖惨呢。
小混蛋儿子傅云墨不为所动。
景文帝无奈,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朕有意将此事交给你解决,你斟酌着办,看看怎么能给平阳侯一个交待。”
“儿臣?”
“嗯,你为臣为子,为君为父分忧原属分内之事。”
“儿臣遵旨。”
老头子,说的怪好听,其实还不是担心万一交待结果平阳侯不满意,可以将屎盆子扣他头上。
傅云墨料想,景文帝必然没有完全相信慧敏贵妃是无辜的,只是碍于她腹中的孩子才没有为难她,暂且放她一马。
也是不想打草惊蛇,想再看看究竟是不是她作的妖。
很多人没再怀疑她,是被抚远侯的那株石莲转移了视线。
石莲是凉族之物,而珍妃又是凉族人。
当年珍妃和亲北燕,去凉族议事的使臣就是抚远侯!
是以符笑这事一出,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他们两个人暗中有勾结。
实则不然。
傅云墨应了这破烂事,转身欲走,却被景文帝唤住:“太子准备如何解决此事啊,可得注意皇家的脸面啊。”
说白了,是得注意他身为帝王的脸面。
傅云墨只丢下一句:“父皇静候佳音便是。”
然后“静候佳音”的结果就是,景文帝的一个后妃被皇后给抓了。
细问之下方才得知,是傅云墨的意思。
他不便随意出入后妃宫中,是以请皇后代劳。
罪名就是,谋害湘王妃。
是的,这位太子殿下所谓的“佳音”就是他不怎么走心的找了个替死鬼,将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到了那名后妃的头上。
把景文帝给气的呀,把御案都掀了。
也就是龙椅太沉他踹不动,不然也得一脚踢翻了。
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鄂清忙端茶倒水:“陛下消消气。”
景文帝气的脸都是红的:“什么混账东西!朕都告诉他了注意脸面注意脸面,他是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嘛!”
“太子殿下怎么会呢。”
“朕看他会的很!”好家伙,他的小老婆把他儿子的大老婆给害了,这传出去叫什么事!
“陛下息怒,太子殿下也不是胡乱安排的,那位小主先前就犯了错险些被您打入冷宫。
她之前被珍妃娘娘当众扇过巴掌,后来又因为争宠得罪过贵妃娘娘,与她们两人都结下过梁子,这么有动机的一个人被抓来当替罪羊正合适。
太子殿下一定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她,殿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闻言,景文帝虽仍面色不虞,却不再和龙椅较劲了,问:“那小王八蛋能这么有心?”
鄂清一听这话锋忙点头:“太子殿下向来孝顺。”
“哼……”冷哼一声,景文帝最终还是别别扭扭的开口道:“走,随朕去东宫看看。”
他才不是要去看那个小王八蛋呢,他就是随便逛逛。
后来无数次回想起今日的场景,景文帝都无比后悔自己的“随便逛逛”。
他不该乱逛的,否则就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帝王。
他只带着鄂清一人,没让其他人跟着。
去的时候也没惊动东宫的人。
东宫景致怡人,布景十分精妙,山石林立之间看似咫尺之距,但要是沿着石子路规规矩矩的走过去却要绕上一大圈。
正巧,傅云墨和段音离也在随便逛逛。
两拨人被假山阻隔,声音却听的一清二楚。
景文帝先听到乖巧懂事的儿媳妇问:“那个替罪羊是你特意找的吗?”
混蛋儿子漫不经心的回说:“何苦费那个工夫,后宫女子一抓一大把,雨点砸着一个都能被拎出来顶下这件事。”
景文帝和鄂清:“……”
景文帝转过头,目光幽幽的瞪着鄂清。
鄂清也很无辜啊。
他只是单纯的想哄陛下消气,哪成想太子殿下这么不禁编,屁大会工夫就露馅了。
景文帝气的都想捡块石头砸人了。
但他不死心,非要继续往下听。
他想着儿子虽然混账,但儿媳妇是乖的呀,肯定能就此事说说太子,结果就听段音离平静道:“那以后不愁缺替罪羊了。”
“……”
景文帝当场崩溃。
他心说这两个不省心的是想把他的后宫霍霍的一干二净吗?
景文帝的手被气的直哆嗦。
鄂清忙搀住他,扶着他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那边傅云墨和段音离也绕出了假山,他若有所觉的往方才的地方扫了一眼。
只一眼,便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视线。
路他都已经给景文帝铺好了,他不想走也只能往下走。
于是这日从东宫离开之后,景文帝便召见了平阳侯,亲手将替罪羊推了出去,算是给侯府和符笑一个解释和交待。
另外,又赏赐了符笑许多东西。
原还想再给符笑一些体面,但她如今已经贵为王妃,似乎没有再晋升的空间了,最后只是说:“这赏赐就先留着,哪日湘王妃有所求,朕无不应。”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满,暗道万一湘王妃给湘王要个太子当当,那还不翻天了。
想了想,景文帝便补充道:“咳咳……但得是无关江山社稷的事啊,不能陷朕于不义,亦不能害他人于囹圄……”
这么一说,他忽然有点后悔给这个口头赏赐了。
但皇帝嘛,金口玉言,如覆水难收。
至此,符笑被害一事才勉强算是解决了。
段音离虽然隐约猜到这事是慧敏贵妃在背后捣的鬼,但她并没有贸然出手。
一是对方还怀着孩子。
二是她觉得,她收拾了慧敏贵妃看似是在给笑笑出气,可慧敏贵妃是笑笑的婆婆,笑笑今后怕是不好面对傅云辞。
是以她暂时按兵不动。
她不动,但有人动了。
宣王傅云澈进宫向景文帝请旨,要纳抚远侯府的小姐苏羽莹为侧妃。
景文帝同意了。
长安城中不日又有喜事要办,喜鹊一波接着一波的来。
而在此期间,科考也在莘莘学子的殷切期盼下,缓缓拉开了序幕。
第309章不喜欢被动,喜欢主动
段昭要去参加科考,段家上下都十分关注。
打从几日前开始,季氏就吩咐厨房为他精心烹制菜品,确保他吃的好、吃的香,决不能胡乱进食吃坏了肚子耽误考试。
连季氏这个婶婶尚且如此,周氏那个亲娘就更是不用说了。
她见段昭近日来心绪不佳,只当他是考前紧张,于是就琢磨着让他放松放松。
这一琢磨,周氏发现问题了。
段昭已过弱冠之年,换了别人,像是秦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可他至今仍未娶妻呢。
别说娶妻,就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从前是因为他不与人交流,周氏也就从未往那方面想。
但是如今,她觉得自己可以想一想了。
儿子大了,许是心里有些小想法了,纵是没有,身边有个知疼知热的人陪他也是好的。
于是,周氏就开始给段昭物色通房丫头了。
物色来物色去,她就盯上了拾月。
一开始周氏只是觉得段昭或许不讨厌这小丫头,因为她发现段昭面对拾月的时候比对其他婢女话多,偶尔还会朝她笑。
而拾月呢,也格外关注段昭。
因为她是段音离身边的婢女,如今段音离进了宫,素日也没人管她,或者说是没人敢管她,随意她出府还是去哪儿都无人说什么,所以她三天两头跑出府去,回来时要是带东西,多半都是给段昭买的。
周氏眼瞧着,心说这不是爱是什么!
有了这层强行捆绑的cp滤镜之后,周氏越看越觉得两人之间充满了小粉红。
她甚至觉得,倘或拾月不想当通房,那当正室也没问题啊。
小两口过日子嘛,只要他们舒心比什么都强,什么家世不家世的,那都不重要的。
再说了,他们家本也不是什么攀不上的高门贵府。
而且拾月这孩子多好啊。
生的白白净净的惹人爱,性子活泼还机灵,关键是会些武艺傍身,可以保护段昭。
就这样,某日周氏在拾月又一次从竹香院出来时将她给“堵”了个正着,温柔的望着她笑:“又来瞧大公子啊?”
拾月压根不知自己被周氏惦记上了,还傻乎乎的交待:“嗯嗯,奴婢闲逛时发现一方砚台不错,买了给大公子送来。”
这是她家小姐上次临走时吩咐的。
让她闲时多多关注大公子,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只要觉得不错的都可以帮府里搬。
每给大公子买一样称心的东西,她都可以顺带给自己买点啥,这是她家小姐亲口承诺的,是以她近来没事儿就给大公子买东西。
而且,买东西就得出府,出府就有机会遇到卜凌,遇到卜凌他就会送她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只要是他觉得不错的都有。
周氏不知其中内情,误会了。
她笑眯眯的拉住拾月的手,柔声道:“拾月啊,你今年多大啦?”
拾月乖乖回答:“十七。”
“十七啊,那年纪正好,也该讨婆家了。”
瞧着周氏脸上暧昧的笑,拾月心中警钟大响,心说二夫人这突来的关心、这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该不会是……发现自己和卜凌勾勾搭搭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拾月红着脸低下头去。
而她这又是害羞又是心虚的反应落在周氏眼中,自然愈发加深了误会。
周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等过些日子,就把事儿给你们办了。”
拾月一惊,心说二夫人果然知道了。
不过……怎么是她给他们把事儿办了呢?难道是小姐拜托她的?可小姐为何不找大夫人呢?
后来拾月转念一想,心想是了,大夫人身子不好,府中的事都不管呢,别说自己这点小事儿了。
拾月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害羞,但还不至于羞的跑掉。
她大大方方的朝周氏福了福身子:“多谢二夫人的一番好意,不过婚事还是不急,奴婢得帮我家小姐看着院子。”
“哎呦,成了亲也不耽误你继续看院子呀。”
拾月更懵了,她心说难道自己和卜凌成了亲还住在这府上?还是说,丫鬟也带招女婿入赘的?
拾月:“府内府外来回跑多有不便。”
周氏:“竹香院离着梨香院也不远。”
她们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话音也近乎同步落下,连脸上从疑惑到震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许是年轻吧,拾月比周氏先回过神来了,错愕道:“竹竹竹竹香院?!”
她这一嗓子,把周氏的思绪也拉了回来:“府外?”
四目相对,两人彼此传递给对方的意思都是“咱们现在都需要冷静冷静”。
搁了好一会儿,拾月才斟酌道:“嗯……多谢二夫人抬爱,但您真的误会了,奴婢跟大公子之间当真是清清白白的……”
这话像极了勾搭公子结果被夫人发现的小浪蹄子说的话。
正常情况下夫人应该怒不可遏的,但是周氏神色却愈发温柔:“你别怕,我不是要同你算账,我是真的想撮合你们。”
“……”拾月心说,那我就更怕了。
见拾月面露纠结,周氏不解:“你与大公子当真无意,那你怎么待他那么好?”
“我家小姐吩咐的呀,说大公子至善纯良,不知这世间险恶,让奴婢多护着他。”
“那他对你……我瞧着也比对旁人温和些啊。”
“因为奴婢是小姐的丫鬟啊,大公子最喜欢听奴婢给他讲小姐小时候的事情了。”
“……”
知道真相的周氏眼泪流下来。
因为这次失败的经历,周氏之后没再瞎费劲,直接安排了一个长相周正、温柔乖巧的小丫鬟去段昭院中伺候她。
她此举并不是非要段昭收通房,而是提前给他安排好了。
人给他放在那,他要是想收呢就收,不想收给她退回来也行,就搁在院中当个寻常婢女洒扫庭除也行。
但是这个小丫鬟呢,和拾月一样,一开始误会了周氏的意思。
而且她误会的方向和拾月是截然相反的。
因此被派去竹香院的第一夜,她就把自己脱的光不出溜的去见段昭了。
段昭的反应是……当场就吐了。
吐的脸色煞白,青筋暴起,把小丫鬟都给吓哭了。
不幸中的万幸,他只是吐一吐,吐完就好了,并未卧病在床。
但周氏担心啊,心说儿子一没喝酒二没吃坏东西,怎么吐成这样呢?就因为看到那小丫鬟没穿衣裳?人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着也不至于令人看一眼就作呕啊!
周氏这边还没想明白呢,府里的小丫鬟得了信,知道她要给段昭收通房,有那胆子大不安分的,便自己去勾引段昭了。
结果人刚往他怀里一靠,这位大公子就又吐了。
这下段家人不淡定了,都以为段昭得了什么怪病,匆忙把段音离从宫里叫了回来。
段音离听完周氏较为隐晦的描述,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只在现代才会有的词语: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不是专业的,不太懂,不过她感觉她大哥的症状应该不算很严重,因为他并没有厌女恐女,只是在陌生女子意图靠近他时他才会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
像是平时遇见府内其他的婢女和小丫鬟,他表现的都很正常。
但这样的情况,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慰人的作用。
莫说周氏和老夫人他们了,就连段音离都愁的慌。
他大哥不能和姑娘家亲近,那她不是白帮他物色媳妇了吗?
对此,段朗有话说。
他趁人不注意将段音离拉到了角落里,有些不大自然的说:“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大哥不喜欢被动,喜欢主动?”
“此话何意?”
段朗挠了挠头,虽然觉得和妹妹讨论大哥的私事怪怪的,但眼下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他便压低声音继续道:“他之前拉过步非念的手!他主动的!”
第310章 她大哥想出去拱白菜了
听段朗这么一说,段音离眸光发亮:“什么时候?”
“就上次啊,不对!上上次!”
“到底哪次?”
“就步非萱骗我和步非念出去的那次,我们不是被卢岭当众堵着了嘛,大哥当时路过就帮我们解围,又是给步非念披衣裳又是牵着她手走路的。”
“那你的意思是……”
段朗往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俩,他才神秘兮兮的来了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大哥看上了步非念,想为他守身如玉,所以一见了别的姑娘就吐。”
“……”
守身如玉直接说不行嘛,用得着吐成这样嘛!
不过有一点段音离觉得段朗或许说对了。
大哥八成真是看上步非念了!
段姑娘很欣慰。
她大哥终于想出去拱白菜了!
她得帮他!
算算时间,步非念的脸再有个把月就会彻底痊愈了,那时候秋闱一战的结果也已经放榜,大哥才名远播,必会为她所知。
将来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料想侯府之人不会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但在那之前,得想个办法验证一下段朗所言。
沉吟片刻,她唤段朗:“二哥,你去找二姐姐,让她邀步非念过府一叙。”
“好!”段朗痛快应下,可走了没两步,他的脚步却又猛地顿住,随即一脸为难的看向段音离:“阿离,不行啊。”
“什么不行?”
“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了,非把我捶死不可。”
“这管三叔什么事?”
“他不让我跟武安侯府的人来往。”段朗对此也颇为苦恼:“这要是让他知道是我让二姐姐邀步非念过府,他非弄死我不可。”
“哦……”
段朗若不说,她竟险些忘了这茬儿。
她三叔果然什么都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阻拦。
一来他是厌恶步泓等人,二来他是恐段朗和步家姑娘有何牵涉。
步家姑娘虽无辜,但她们毕竟都姓步,想来三叔听了那个“步”字心里便不舒坦。
如此,那便只能在府外寻个隐秘僻静的地方了。
“去哪儿好呢……”段音离目露深思。
段朗灵机一动:“去云隐寺吧。”
“云隐寺?”
“嗯嗯。”段朗忙不迭点头:“原本我也要去云隐寺敬香呢,让二姐姐约着步非念一同去,这样我爹就不知道了。”
“敬香……二哥你还信佛啊?”
“用的时候就信。”
“……你这临时抱佛脚,菩萨会保佑你才怪呢。”
“诶,这就你有所不知了,临时抱佛脚他还保佑我,这说明他是真的普度众生的菩萨。
倘或因为我平时不怎么上香就不保佑我,那也未免太小气了,那样的菩萨一定没有大本事,不败也罢。”
“……”
“说话间大哥就要参加科考了,我是他去拜一拜,最好有那个什么符的再搞一个回来给他带着,争取让他夺个魁回来。”
“二哥有心了。”
“嘿嘿,要是真有符二哥给你也求一个,让菩萨保佑你早日生个小娃娃。”说完他又觉得这话显得不庄重,不该是为人兄长讲的,于是忙假咳两声,视线飘向了别处。
段音离弯了弯唇,并不介意。
他们兄妹俩捅捅咕咕的商量好了此事,便去找了段音娆。
段音娆也正为段昭的事情发愁呢。
一听他们俩的打算,三人一拍即合,分工明确,研磨的研磨、写帖子的写帖子、吃鸡腿的吃鸡腿。
云隐寺之行就约在了明日。
步非念很快给了回帖,说会准时赴约。
段音离因为担心段昭,也恐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是以便悄悄跟着去了。
傅云墨不放心她,自然跟着一起。
他如此,傅明朝亦是如此,也鬼鬼祟祟的跟在段音娆的马车后面。
傅小王爷不开心。
阿娆不许他跟着,他只能偷偷跟,都不能像段昭那样骑马走在马车旁边,时不时跟车内的人聊上两句。
相比之下,某位太子殿下就再怡然不过了。
怀里搂着小媳妇,想亲就亲一口,想摸就摸一下。
傅云墨剥了颗葡萄喂给段音离吃,随意道:“若我说,何须这般麻烦,给他们俩下点药往屋子里一关就是了。”
“……那是我大哥。”
“嗯,为夫知道啊,所以我没那么做,不过说说而已。”
段音离一口咬住葡萄,心说我瞧你那样子可不像只是说说。
就这样,段音娆那边说说笑笑、傅小王爷偷偷摸摸、段音离这边吃吃喝喝,一行人先后到了云隐寺。
段府的马车停在了山门口。
傅明朝与他们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段音离和傅云墨就停在他旁边。
三个人一下车,数目相对之后,段音离和傅明朝齐齐朝对方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然后又十分默契的点了点头。
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吧。
于是三人徒步往山门那边走。
与山门尚有段距离时,段音离见段音娆他们并未急着进去,而是在山门口和一个人说话。
那人……
她仔细看了两眼,不大确定,遂扯了扯傅云墨的袖管,问:“你看站在我二姐姐对面的那个人,那可是金子钊吗?”
“是。”
“当真是他?!”
“嗯。”
“这么巧,他也来了云隐寺……”
说着,她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傅明朝一眼,果然见他眼睛都要冒火了。
傅明朝紧紧的攥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但也只是气,并未贸然上前。
段音离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冲过去,正想叫人拉着你呢。”
傅明朝皱眉,凶神恶煞的瞪着金子钊那边,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阿娆会不高兴的。”
她一不高兴,就该不要他了。
所以他不敢过去闹。
而且,他相信阿娆,她既然答应了要嫁给他,也说了会好生同他过日子就绝不会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
他家阿娆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怎么办,还是好气啊!气的想咬人!
像是为了要平息自己心里的火,傅明朝一遍遍的嘟囔:“我相信阿娆,相信她,她心里只有我,别的男的在她眼里都是木头、都是木头。”
重复了好几遍,他又泪眼汪汪的看着段音离:“阿离,你说,这是巧合是不是?阿娆不是和他约好的一起来这对不对?”
“……”刚刚还说相信呢,这会儿又问,信任让狗吃啦。
“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事实上,就是巧合。
金子钊的胞弟不日也要参加科考,他是陪他娘亲来寺里敬香以求他弟弟金榜题名,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段音娆。
他也很意外。
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傅小王爷为了娶她闹出的那些阵仗他都听说了,又是和老王爷反目又是入赘段家的,虽胡闹,但至少可见其真心。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他们之间隔着几步距离,金子钊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可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只朝她微微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段音娆略微福了福身子,也未多言。
直到她先一步上山,金子钊的目光还追随着她的身影。
段音娆不知,只满心想着待会儿按计划行事。
他们一行人到寺中之后拜完了佛,段朗便吵吵着要去后山,说段音离让他帮忙去傅云辞的药田里采一株什么草药。
问他是什么药,他又说把段音离绘给她的图落在马车上了,然后跑回去取。
结果这一走,好半天都没回来。
不多时,有个面生的小厮跑来寻段音娆:“姑娘,我家公子请您过去一叙。”
“不知你家公子是何人?”
“我家公子姓金。”
第311章 傅傅出手啦
金……
段音娆听完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金子钊会找她。
是有何事吗?
她没多想,顺势应下便跟着那小厮走了,因为原本她和段朗商量的也是要寻个由头离开,把大哥和步姑娘留在这。
至于说怕被人瞧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那倒不怕。
有丫鬟跟着不说,段朗其实压根就没下山,而是在附近躲了起来,随时准备出来给他们解围。
而段音娆呢,其实也没准备这会儿就去见金子钊,眼下没什么比她大哥的终身幸福更重要,是以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就停下了。
倘或金子钊真的有事找她,那待会儿等忙完大哥的事情,她让大哥或是二哥陪她一起去。
私下相见,终归不好。
若叫那个事儿多的小王爷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闹呢。
结果,才想到傅明朝,就见他气呼呼的从一棵几人合抱的树后绕了出来。
段音娆难掩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傅小王爷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到了她跟前反而泄了气,只耷拉一张脸嘟囔道:“阿娆……你还真来见他了呀……”
那所谓的“金府的小厮”已经有眼色的离开了。
段音娆便明白了过来。
“是你让人引我来此的?”
“哼,阿娆你一听是金子钊找你就来了,我找你都没这么痛快。”傅小王爷不高兴,嘴巴噘的老高,都能挂油瓶子了。
“我不是来见他的。”
“骗人!”
“没骗你,我原本也要寻个理由离开好给大哥和步姑娘相处的机会。
正好那小厮来传话,我便顺水推舟,但没准备单独去见金公子。”
见她耐心向自己解释,傅明朝心里美了,暗道阿娆果然还是在意他。
他瞟了她两眼,还在找事:“没准备单独见……那就还是打算见了?”
关于这一点,段音娆也没瞒他,坦诚的点了点头:“想等大哥和二哥忙完,让他们谁陪我过去,免得落人口实。”
傅明朝当即便又垮下了脸:“阿娆,你干嘛还要见他呀?”
“万一他有何事呢。”
“有事也不会找你啊,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不能自己解决非得找你帮忙!”
“你……是专程来与我吵架的?”
一听这话,傅明朝当即便怂了。
见周围没人,他便大着胆子拉住了段音娆的手,委屈巴巴的样子:“阿娆,我没想跟你吵架,我哪有胆子与你吵架,我就是想让你哄哄我。”
“哄你?”
“嗯,你哄哄我。”他把脸往她跟前凑:“亲我一口,或者抱我一下,再不济夸我两句也行。”
“你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我不与你生气也就罢了,你还让我反过来哄你?”段音娆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让人难辨喜怒。
“阿娆……”
傅明朝原本以为她肯定是和自己生气了,说不定都要悔婚不嫁他了,正为此发愁呢,确定段音娆嗓音清冷的丢出一句:“哄我。”
“阿阿阿阿阿娆你说什么?!”
她看着他,不说话。
傅明朝搓了两下脸,看向段音娆的眼睛都冒光了:“阿娆你想我怎么哄你啊?我是亲你一口还是亲你两口还是一直亲你?”
“……”方才他让她哄他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吧。
“阿娆你说话呀,你想我怎么哄你开心?”
“闭嘴。”
“诶?!”
“你闭上嘴,我就开心了。”说完,段二姑娘转身往回走。
傅明朝愣了一瞬,然后左一声右一声的喊着“阿娆”追了上去。
看到段昭和步非念的身影时,两人忙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意外撞见了段音离和傅云墨。
就……彼此都默契的没有发出声音。
段音娆蹙眉:“步姑娘身边的丫鬟到哪儿去了?”
段音离往不远处的树后面一指:“说是去如厕,结果猫那了。”
段音娆:“……”
原来是友军。
段家这兄妹几个自然没有想到,不止他们会操心兄弟姐妹的婚事,人家步家姐妹感情深厚也会关心啊。
那小丫鬟出府前曾得了步非烟的吩咐,让她寻到机会便猫起来,别去打扰步非念和段昭相处,但也别彻底走开免得让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于是就有了这诡异的一幕。
段昭和步非念浑然未觉。
不是他们俩脑筋不灵光没意识到不对劲儿,而是他们俩没想到这群人会操心他们的婚事到这个份儿上。
段昭还领着步非念去傅云辞的小药田。
他记得上次陪阿离来采药,她曾指着那个小木屋同他说,那就是湘王殿下在此地的居所。
想起上次他们来云隐寺时发生的事情,段昭不禁想到,步涛和步泓皆是步非念的亲叔叔,思及这一点段昭不禁皱了下眉头。
步非念落后他半步,忽然说:“有句话,烦请段公子转告太子妃。”
“你说。”
“此前曾与她谈起我家中长辈后颈有块胎记,我二叔三叔和几位堂兄都有,但我父亲与舍弟没有。
太子妃曾问,我祖父身上可曾有这样的胎记,我答说不知。
后来回府后,我曾问过家中长辈,父亲说,我祖父后颈之处并无这样的胎记。
此事我已与家姐说起,还望段公子再转告太子妃一下。”
“……好。”
段昭有些意外。
他听阿离说过,后颈之处那块淡青色的印记传男不传女。
老侯爷没有,可步涛和步泓却有。
也就是说,那两人不是老侯爷的亲生儿子!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木屋前,不禁站在篱笆外愣住了。
这药田……这哪来的药啊!分明就是个荒地嘛!
傅云墨远远的瞧着这一幕,忽然问:“阿离,你引他们来此地做什么?”
“也不是刻意引他们来此,只是寻个由头让他们能待一会儿。”
“怕是要落空了。”
“为何?!”
“傅云辞的药田早被我搬空了,哪里来的药给他们采。”他若是早知道,让初一他们现栽进去一些好了。
“那完了!”
“不急,我来想办法。”
话落,几双眼睛都期待的望着他,想着太子爷神通广大定能力挽狂澜。
结果,他力挽狂澜的法子就是给人家下药!
他拿段音离随身随带的银针涂满了药,手腕翻转,银针飞射而出,径自擦过了步非念的颈间,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顿时,血珠自她白皙的颈间涌出。
她轻呼出声,引起了段昭的注意。
“怎么了?”
他转头看向她,正好瞧见了她颈间的红痕,他没多想,忙掏出帕子递给她:“怎么伤着了?”
“我也不清楚,只觉得一阵劲风扫过,颈间便有些痛。”她并未接段昭的帕子,而是拿了自己的轻轻擦拭:“多谢。”
段昭这才恍然自己失礼了,忙将帕子收了回来。
“血虽不多,但还是回去瞧瞧大夫比较妥当。”
他说着便欲下山,不想步非念的身子忽然一歪,他的身体先大脑一步有了反应,忙将人接住:“步姑娘,你怎么了?”
“忽然……忽然头晕……”步非念扶着他的胳膊,抬手按了按额角。
她尝试着松开段昭的手往前走,可才迈出一步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段昭再次扶住她时,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他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放在哪才好。
脸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
段音离偷偷瞧着,忍不住嘟囔:“千万别吐啊、千万别吐啊……”
见状,傅云墨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觉得他小媳妇真可爱。
另一边傅明朝也不禁嘀咕:“还愣着干啥呢,赶紧手放腰上将人搂住啊!我要是他,就把阿娆往屋里一抱想干嘛干嘛!”
段音娆:“……”
他是当她聋了吗?
第312章 了无痕
段昭是恪守礼数的端正君子,自然做不来傅明朝说的那种事。
但他也不能任由步非念倒在地上。
他任她靠着,余光瞥见一旁的小木屋,想了想,还是犹豫道:“步姑娘……不然……我扶你进去略坐一下如何……”
他们明晃晃的站在这,倘或真叫人瞧见了便愈发说不清楚了。
步非念头晕的很,耳边甚至响起了嗡鸣声。
她听到了段昭的声音,但无法分辨他说了什么。
段昭尝试着往后微微退开:“步姑娘?”
见步非念身子软软的靠着他往前倾,他便没敢再动,忙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站稳。
但问题是步非念这会儿站不稳。
整个身子都软绵无力,摇摇欲坠的往下沉。
段昭无计可施,只暗暗握了握拳,沉声道:“步姑娘……冒犯了……”
话落,他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几步走进了小木屋。
这一幕令偷看的几人激动极了!
除了步非念身边的小丫鬟。
大小姐只说让她别打扰二小姐和段公子谈天说地,可这会儿都已经抱进屋去了这哪儿成啊!她再不出去她家小姐就要失身啦!
于是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往外跑:“小唔……唔唔……”
话才开了个头就没了下文。
初一从后面紧紧捂住小丫鬟的嘴,利落的来了个手刀,当时就把人劈晕了。
他将人拖进树丛中,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段音离松了口气。
眼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人去打扰她大哥和步非念。
虽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大好听,但好在这里没有外人,何况她了解她大哥,绝非那等趁人之危的好色之徒。
除非……
不知想到了什么,段音离狐疑的转头看向傅云墨:“你给步非念下的是什么药啊?”
饶是她自诩医术高明也从未见过。
傅云墨勾了勾唇,凑近她耳畔低语:“这药名叫,了无痕。”
段音离歪头,心说这药名好生晦涩,听的人云里雾里的。
她往他跟前凑了凑,同样压低声音问他:“怎么起了个如此刁钻古怪的名字?什么意思啊?”
“阿离不知?”
“不知啊。”
“那你仔细想想,什么了无痕?”
“嗯……”她想的颇为认真:“是水吗?”
不是都说雁过无声,水过无痕吗?
但这和药也没关系呀。
谁知傅云墨听她这么说,眸色不禁微微变了,笑容有些意味深长:“阿离这般理解,倒也有精妙之处,为夫受教了。”
“这么说来,另有答案?”
“嗯。”
“是什么?”
“阿离附耳过来。”
段音离听话的侧过脸去,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傅云墨薄唇微启,幽幽道出了两个字。
段音离:“……”
真的,立刻就觉得“了无痕”这药名不正经了。
而且是赤裸裸的不正经,和隐晦完全不沾边的那种,就差直接叫“媚药”两个字了。
见她明显意外,傅云墨还问:“阿离很惊讶?”
“是啊。”她点头。
她虽然早就知道他胆大妄为,某些言行举止甚至肆意的不像一个古代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青天白日的给步非念下媚药。
好歹上次步非烟和傅云苏还是在晚上呢。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怎么想都有些不合适吧。
瞧自家小媳妇目露忧色,傅云墨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她微蹙的眉间:“放心,我有分寸,那药不是像阿离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嗯……与风寒之状类似吧。”
“那有什么用啊!”
段音离显然没瞧上那药,傅云墨也没多做解释,他想,日后让她试试就知道了。
那药是他好不容易收罗来的,原本就打算用在他小媳妇身上,不成想竟和那媚风流那样,先便宜了别人。
他说那药的功效与风寒之症类似,这话并不是在诓段音离,而是真的。
寻常媚药,只让人觉得燥热难耐。
因为热,所以会控制不住的想解衣裳。
但了无痕不同,它会让人觉得冷。
因为冷,所以想寻求温暖,所以想往人怀里钻。
步非念这会儿就是这个情况。
她感觉好像自己四周到处都是冰块,背上背着,怀里抱着,脚底下踩着,冷的她忍不住环抱住自己,眉头深锁。
“冷……好冷……”
“冷?”段昭四下看了看,发现这木屋久无人住,连床被子都没有。
他无法,只得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步非念盖上。
奈何她还是觉得冷。
段昭原以为步非念只是觉得头晕,想着她躺一会儿便会好了,谁知她躺一会儿却越躺越冷。
他迟疑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并不烫,正欲收回,却被步非念一把握住。
他掌心温热,令人贪恋。
“步姑娘……”段昭轻轻挣了挣被她握住的手,可想而知的没能抽出来。
步非念微闭着眼睛,明显意识不清。
段昭原本想等段音娆和段昭来此找他们,届时有段音娆和丫鬟在,便可以扶着步非念下山,不想他们竟迟迟未到。
这边步非念的情况又不大乐观,他恐她是生了病,再耽搁下去会严重。
略一思忖,他还是决定先带步非念下山去寻医。
“步姑娘,你眼下情况不明,咱们不易在此耽搁,我先送你下山。”
段昭说着,一只手自她颈下穿过,刚想将人抱起来,却不料步非念的一双小手忽然缠了上来,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
段昭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在瞬间凝滞。
“步……步姑娘……”他尝试掰开步非念的手,发现这举动很难。
力气大了恐弄疼了她,力气小了根本不起作用。
步非念整个人都埋首在他怀里,这个姿势,他不好将她横抱起来离开。
并非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恐不小心碰到她哪里唐突了她。
僵持了片刻,段昭似认命一般的叹了口气,无处安放的双手终是环住了步非念。
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低下头去,下颚轻轻抵在了她的头上,心底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在渐渐升腾。
他明明是受不了女子朝他靠这么近的。
除了家中亲眷,府中婢女但凡有一点贴近他的苗头他都控制不住的作呕。
不是他想,而是真的控制不住。
可此刻抱着步非念却不会。
他不止不想吐,甚至还想主动靠近她。
他想起之前握住她手腕时,细的不像话,而她人也小小的一只,小兽似的缩在他身前瑟瑟发抖,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也许不在此刻,早在从阿离口中得知她的为人和心胸时,那份钦佩中便掺杂了几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愫。
他紧了紧环住她的手臂,柔声问她:“还冷吗?”
步非念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他便不敢轻易放手,依旧将人拥在怀里。
初一猫在窗根底下有一会儿了,可算是寻到了一个绝佳的角度,将涂了解药的银针擦着步非念的手背射了出去。
不消片刻,寒意渐消。
步非念的神智渐渐回笼。
她眨了眨眼,略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截青灰色衣襟。
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还搂着个人,她猛地松开,却依旧距离那人极近。
她这才发现,原来不止是她抱着人家,对方也搂着她呢。
而且力道还不小。
却说段昭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力道一松,他下意识低头向怀中之人看去,就见步非念眼神清明的望着他,脸虽被面纱当着,可耳朵却是红的。
四目相对,他明明该立刻松开手的,可他最先做的,竟是问她:“好了?可还觉得冷吗?”
第313章
步非念摇头,声音很低:“不冷。”
段昭这才松开手。
步非念向后退开,见自己身上披着他的斗篷,脸颊便又红了几分。
她忙要脱下来还给他,却被段昭拦住:“山间风急,你又身子不适,先披着吧。”
“只是那一阵,眼下已经好了。”
“方才……事急从权,还望姑娘勿怪……”
“若非公子相救,只怕我这会儿还倒在外面呢,何来怪罪一说。”步非念语气平静,似乎并未介意,却执意将披风还给了他。
这次段昭没再阻拦。
步非念下榻,发现晕眩感消失,也不再觉得冷了,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
段音娆和段朗他们迟迟不来,连步非念身边的小丫鬟都不知所踪,段昭他们两人不放心,索性一路沿着下山的路找过去。
路上闲聊,话匣子渐渐打开。
他们谈起不日便到的科考,便顺势聊起了北燕早已取缔的推举制。
步非念温声道:“这方法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利用这个方法徇私之人。
纵是科考,也难免有偷奸耍滑之辈,不是吗?”
“那步姑娘觉得,要如何做才不算徇私?”
“嗯……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仇,以为至公。”
“说得好!”
段昭望向她的眸光,很亮。
长安城中不乏才女,苏羽清更是其中翘楚,但她的才只在诗词歌赋,不比步非念这般,事事均有涉猎和自己的见解。
巧的是,段昭的想法总是与她不谋而合。
他给她讲之前他和符禄一起与长安城中旁的公子论学,其中谈及官场一道,有人隐晦的提出一句“若令月中无物,当极明邪”?
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
说是的人认为,若朝中都是好官,则官场清明,于社稷有利。
但也有人说,水至清则无鱼。
步非念听了好奇,问:“你站在哪一边?是如何说的?”
段昭失笑:“我什么都没说。”
“为何?”
“我三叔于朝中为官,他待人接物我略有耳闻,很难客观的讨论这个问题。”
他三叔有本事,许多问题都能妥善的解决。
单从能力上而言,段昭觉得他三叔是个好官,但不能一口咬定,因为他三叔偶尔也贪。
在他三叔身上,看不到什么文人墨客的风骨,有的只是谄媚和奉承。
但他坏吗?
似乎也不是。
他不害人,只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的好。
步非念听后忽然说:“我倒觉得,若令月中无物,未必极明。”
段昭不禁来了兴致,问:“说来听听。”
“譬如人眼之中有瞳子,无此,必不明。”
闻言,段昭愣了一瞬,脚步都不觉慢了下来,望着步非念没再言语。
步二姑娘若有所觉的跟着停下脚步,想想自己方才的胆大妄言,她垂下眸子,解释道:“我不过一个小女子,不懂得国家大事,不过看了两本书便与公子妄言,还望你勿怪。”
话落,时有风起,带来阵阵桂花香。
他二人站的山路两旁便有桂花树,衬着四围青翠,那幽香都从松阴中飞来,别有风味。
段昭一直在盯着步非念看,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却不会让人感到无礼。
步非念虽有些不好意思,却并未避开他的视线。
半晌之后,段昭忽然抬手从一旁的桂花树上摘下了一朵桂花,他捻在指间,试探着问步非念:“我……我帮你戴上可好?”
为其簪花,意味着为其倾心。
段昭此举,分明有求娶之意,若步非念不拒绝,便算是与他心意相通。
他是在瞬间做出的决定。
倘或深思熟虑,必会待他考取功名之后再表明心迹。
但他不想等。
她这么好,万一他晚一步她被别人发现抢走了怎么办?
退一步讲,纵是她心里没有他,他也不后悔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他想让她知道,有人曾如此倾心爱慕于她。
段昭还在等步非念回应。
她垂眸,低声道:“此前太子妃曾帮我医治脸上的伤疤,虽已渐渐好转,但眼下并未彻底恢复,公子不介意吗?”
“你不介意,我便不介意。”
“我若是介意呢?”
“那我便遍寻名医,想办法把你的脸治好。”
步非念眼睫微颤,眼尾有些湿润。
段昭话中之意她听的分明,他痛她所痛,感她所感,尊重她所有的决定。
其实自她容貌被毁之后,也不是一个上门求娶的人都没有,也曾有过的。
当时她便问过对方这个问题,他们都毫不犹豫的说不介意。
可没人关注,她自己究竟介不介意。
只有段昭……只有他,给了她这样的答案。
步非念垂眸,往靠近段昭的方向挪了一小步。
虽无言,却给了他回答。
她在等他为她簪花。
段昭一喜,眉眼弯弯,动作轻柔的将手中的桂花簪到了步非念的鬓边:“步姑娘……”
才唤出口,他自己先是一愣,觉得生疏了些。
步非念眨了下眼睛,也说:“你怎么……还叫我步姑娘啊?”
“那……那我叫你……”段昭努力的想该如何亲近的唤她,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那日后,我便唤你‘念念’,可好?”
步非念点头。
段昭将手自她发间收回,指尖不经意地抚过一缕青丝,他便将动作放缓了几分。
“念念,待科考结束,我便找媒人上门说亲,好不好?”
“等你金榜题名吗?”
“嗯。”
“可若是你落榜了呢?那你还来提亲吗?”
这话原有些不吉利,可步非念却似毫无所觉,问的十分自然。
段昭也未有不悦,认真的同她说:“我登门提亲,与我是否题名金榜没有关系,只是想着若我考取功名之后再登门,便能多给你一些体面。
即便落榜,我心意不变,只要你不嫌弃,我一样会登门求娶。”
面纱下的双唇微微勾起,娇音轻逸:“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
不远处跟着的几人心下无限感慨。
除了那个还晕着被初一拖着的小丫鬟,其余人都转头看向了傅云墨,心说你到底给步姑娘下的是什么药啊,这么大会工夫两人便谈婚论嫁了!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戏码原不少见,可问题是他们这几个人里段朗是个光棍儿,傅明朝倒是有媳妇,可那是费了天大的劲才将人占为己有的。
相比之下,段昭这媳妇娶的也太容易了吧。
傅小王爷心里不平衡。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扯了扯傅云墨,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待走到确定段音娆听不到的地方,傅明朝咬牙切齿道:“你有这好药怎么不给我用点呢,好歹咱们俩也是堂兄弟啊!
我要是有了这药,当初还至于费那么大劲才和阿娆走到一起嘛!”
“你想让我给你下药?”
“啊。”
“你想成就美事,自己给自己下点药不是一样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我自己给自己下药若是让阿娆知道了她该生气不理我了!
但若是换你给我下就不一样了,我是受害者,阿娆不止不会生我的气,说不定还会心疼我。”
傅云墨没说话,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的看着他。
一个意图使坏却又坏的不彻底的小傻子。
太子爷心说,你与其寄希望于让我给你下药,何不自己给自己下完了药将脏水泼到我身上,那效果不是一样的嘛。
可惜,傅明朝坏的不彻底,没想到这一点。
傅小王爷兀自感慨他和阿娆白白错过了许多日子,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他回头看向傅云墨,狐疑道:“不对啊,你没事儿随身带着这种药做什么?随时随地逮着什么人就给人下药啊?!”
------题外话------
*
这几天最好不要养文,快写到小王爷和阿娆的大婚了,你们懂的o(∩_∩)o哈哈~
第314章 渣渣来找死
傅云墨懒的同他解释,转身就走去找他小媳妇。
傅明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下药”两个字在脑海中盘桓不去,关于洞房,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他给阿娆下点药?
王府中的小厮有的和小丫鬟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他之前听他们说起过,女子初次多是不适的。
还有人说,有的小丫头脱衣裳的时候还挺主动的,结果该办正事了又哭又闹,嚎的跟什么似的。
傅明朝想,他家阿娆是大家闺秀,肯定不会同他闹。
可她要是哭怎么办?
若她哭了,他肯定是不舍得再继续的。
唉……原本以为追媳妇让媳妇跟着他难,没想到追到媳妇要洞房了还难,太难了,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明显超纲了。
傅小王爷在这长吁短叹,浑然不知傅云墨他们已经先一步下山了。
段音娆走了两步见他没有跟上来,便站在原地等他。
片刻后,见他还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她忍不住开口唤他:“傅明朝?傅明朝!”
他恍然回神。
不远处飘向的金桂间,他的阿娆就站在那等他。
傅明朝忙朝她跑了过去,指间暗戳戳的捏住了她的袖管,唇角便止不住的扬起,像握住了她的手那么雀跃兴奋。
一行人回到寺中,赶上了段昭和步非念。
段音娆他们没解释他们为何消失这么久,段昭他们也没问。
直到回程时坐在马车上,段音娆才对步非念说,其实他们到过后山,只是不想打扰她和段昭说话便没现身,还一并敲晕了试图打扰她和段昭的婢女。
话说到这,段音娆有些歉意的朝步非念笑笑:“抱歉啊念念,都是我二哥胡闹。”
马车外的段朗:“……”
他只是跟他们一起偷看而已啊,怎么就胡闹了?
步非念浑然不知未来小姑子在甩锅,还认认真真的听呢。
任她脑洞如何大也不会想到,一位作天作地的小王爷和堂堂太子殿下放着一大堆正经事不干,跑到这来帮大舅哥追媳妇。
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偏偏,傅云墨就是这么干了。
老头子还没退位呢,朝中有什么事就让他那个当皇帝的去忙吧,自己这个当太子的乐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回到长安城中,一行人在段府门前分别。
段音离回府去看望了一下江氏和老夫人。
临走之际,见段音挽鬼鬼祟祟的猫在廊柱后面偷看她,一双杏眼“欻欻”放光。
她脚步不停:“胖胖,你再不出来我可走了啊。”
段音挽立刻就气鼓鼓的冲了出来:“你给我起外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段音离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见状,段音挽忙拉住她:“诶……你别走……”
段音离扬眉,示意她有话直说。
段音挽眼珠转了几转,神神秘秘的将她拉到了没人的地方,连凉月都不许跟过来,确保没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之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那个……就是你……你……”
“嗯?”
“就是你当初……是怎么怎么确定……太子殿下真心待你的?”问完,她一脸期待的望着段音离。
“你有意中人了?”
“没有!”段音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就炸了。
“让我猜猜啊,是符禄吗?”
“不是他!”
“哦……那果然还是有意中人了。”
“……”上当了。
小笨蛋怎么会是小坏蛋的对手呢。
段音挽捂脸,又是气又是羞。
段音离见她气完了,又开始拿指缝偷瞄自己了,这才淡声道:“倘或你看上的人是宋书昀,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能接触到的人无非就是大哥和二哥的三五好友,既然不是葫芦,那就只能是宋书昀了。”
“那……那我为何不能、不能同他一起啊……”
“他出身寒门,三叔不会放心把你嫁给他的。”
闻言,段四姑娘不服气道:“寒门怎么啦?他家境虽不比长安城中的这些世家公子富庶,但他有才华啊,一定能靠自己的能力平步青云的!”
“他有才不假,但恃才傲物也是真的。”
“他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的呢。”段音挽说的信誓旦旦。
见她如此笃定,段音离便不说话了。
她一沉默,段音挽心里便没底了:“他……他真的很好的……”
“所以呢?”
“我不知道他对我……对我是什么意思……”
“那你问他呀。”
“……”
每次和段音离对话说没两句,段音挽就被气的原形毕露想咬她,但每次的结果往往都是段音离捏着她的脸可劲磋磨。
其实话说到这,段音挽的那点小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她想通过段音离和傅云墨来举一反三,寻找宋书昀对她有意的证据。
段音离本来不好管闲事,特别是感情的事,除了她大哥。
但想到这小胖妞极易吸渣的体质,她还是耐着性子嘱咐了她两句:“宋书昀其人,我略有耳闻,太子殿下曾说他恃才傲物,孤傲清高,为人不懂变通,为此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若不是他,二哥之前也不会和卢岭他们结下梁子。
他只惹事,却又没有平事的本事,你觉得三叔会放心你同他过日子吗?”
“我……”
“不过你若不死心尽可以去试试,我料想他纵是对你有意,也不会接受你。”
“为何?!”
“我方才说了,他为人孤傲清高,参加科考便是想通过自己的实力一鸣惊人,可倘或他娶了你,无论他本身有多厉害,外人都会说他借了三叔的势,他那样的人必受不了这一点。”
她三叔圆滑世故,最看不上宋书昀这样的人。
而宋书昀呢,也同样瞧不起她三叔那样的老舔狗。
老丈人和女婿互相看不顺眼,可想而知他们这婚事一旦成了往后日子得有多热闹。
段音离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哪日她三叔犯了事落在宋书昀手里,他一定会秉公执法把人给办了。
于百姓而言,他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对于家人来讲,也许并不够体贴。
段音离琢磨,同样的情况若是换了小娇娇,他应该会徇私枉法把她三叔放了,实在放不了估计他最后会让人去劫狱。
嗯……还是小娇娇好。
不过这话她没有告诉段音挽。
她自己坏就够了,还是别教坏小胖妞了。
被段音离打击了一通,段音挽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今日之所以想起来要问段音离这个,就是因为她方才见过宋书昀,他待她很好,却又好像和太子殿下对三姐姐不同。
她一时想不通就想问问。
而害段音挽想不通的人此刻正由段朗一路送出了段家。
宋书昀登门是来见段昭的,不巧段昭送步非念回武安侯府这会儿不在,他便先告辞了未在府上等候。
他是先认识的段朗,通过段朗认识的段昭。
对于这兄弟二人,他是真心相交。
可段家,他却并不愿踏足。
段朗将他送出一段路后方才回府,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正盯着他在看。
是卢岭和他的小厮。
眼瞧着段朗的身影消失在段家的大门后面,卢岭不确定的朝小厮问:“你确定段朗后颈上的那块印记同武安侯府大公子的一样?”
小厮点头,语气笃定:“小的怕自己记错,特意找了那府上大公子身边的小厮,给了他几两银子打听,千真万确!”
“一模一样的印记,这世上总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公子您糊涂,管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呢,咱们就这么往外嚷嚷不就得了。”
第315章 哥哥妹妹都不是他的了
卢岭闻言,照着他的后脑勺就给了一下:“你小子是不是蠢啊,咱们把这事儿嚷嚷出去,段朗岂会善罢甘休!”
“公子骂的对、公子骂的对,是小的蠢。”
“一个段朗我倒是不怕,可傅小王爷总跟着在里面搅和,委实烦的很。
想个主意,怎么能不惊动那个小祖宗把这事儿给他捅出来。”
闻言,小厮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公子,不如咱们这样……”
他凑近卢岭耳侧嘀咕一阵。
只见卢岭眼神越来越亮,“啪”地一下,折扇轻叩掌心:“就这么办!”
*
不日,科考开始。
北燕的科举制度一共分为三个阶段,每年秋闱一战,次年春进行会试,最后是殿试。
初试第一名为解元。
会试第一名为会元。
殿试第一名为状元。
三次考试均能夺得榜首,叫作“连中三元”。
这是十分不易发生的情况。
北燕上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还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顾和。
这次也不知会不会再出个连中三元的大学士。
初试科考一共三场,每场三日,整整九日才结束第一阶段。
段家人将段昭送进了考场,却没有太多心思操心他在考场中的发挥,皆因段音娆和傅明朝的婚期要到了,府上都在为此忙碌。
他们热热闹闹的忙活,心态都很平和。
段昭自己也没什么压力。
就像段二老爷说的那样,考的上就考,考不上就回家来经营药铺,反正饿不死。
段音离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心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混不好就要回家继承家业”吧。
第一场考完的时候段昭回府,进门时正好瞧见小厮拿着一封信往府里跑。
他将人唤住,问了一句:“谁的信?”
“回大公子的话,是有人给二公子的。”
“给阿朗的……”
段昭觉得有点奇怪。
段朗行事一贯不拘小节,交的朋友也多是这般风格,向来能传口信儿就懒得动笔,怎么会有人专门给他写信呢?
若换了平时,段昭一定不会多想。
但自打出了步家那档子事儿,在面对段朗的事情上他便尤其上心。
“送信的是什么人?”
“一名乞丐。”
“乞丐……”
想了想,段昭伸手:“给我吧。”
小厮以为他是刚好找段朗有事给带回去,忙将信件呈上。
殊不知,段昭回到竹香院把信给拆了。
信上的字迹很难看,信的内容……那就更难看了。
【你出身有异,非段家所出,若寻真相,且往武安侯府步家查探,一问便知。】
眸色深深的盯着信纸上的这句话,段昭的下颚绷的有些紧,捏着信纸的手不断的用力。
是谁……
谁知道了此事,还试图捅到阿朗面前让他知道?
武安侯府的人吗?
那日映月湖边段朗后颈暴露于人前,段昭便料想到会有今日。
这封信出自谁的手笔固然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对方有一就会有二,一计不成必然会再生一计,得先将此事瞒过阿朗才好。
略一思忖,段昭便依样重新写了一封,折了几折才塞进了一个新的信封里,但没有封严。
他叫人唤来了方才的那名小厮,将信又还给了他。
小厮不解:“大公子,您这是……”
“这信你先收着,几时见了二公子便给他。”
“那小的这就给二公子送去。”
小厮说话便要走,却被段昭叫住:“慢。”
“您还有何吩咐?”
“不是你给他送去,你就站在大门那里守着,几时见阿朗经过再给他。”
“……是。”
“还有,将信给他的时候不要说这是给他的,就说……是给太子妃的。”
“太子妃?!”
段昭点头:“你照说就是,出了何事有我。”
小厮愣愣的点头,收起信离开了竹香院。
说来也巧,他刚回大门口,便见段朗从不远处朝府里这边走来,他忙掏出信装作一副刚收到的样子,朝段朗迎了上去。
“二公子,方才有名乞丐来传了一封信,说是给太子妃的。”
“给阿离的?”段朗下意识接过,却皱眉嘟囔道:“给阿离的怎么送到这来了?”
后来他又一想,许是那送信的人没办法将信送进宫里,是以才送到了这府上。
他本想给江氏送去,想着让大伯翌日进宫就给阿离带去了,结果那信封的不严实,他走没两步那信就从信封里掉出来了。
他捡起,瞧着被折的略有些小的信,心说怪不得掉出来了。
往回塞的时候,段朗动作一顿。
一个乞丐给阿离的信……写的啥呀?
好奇心一起来,便怎么都收不住。
段朗可不像段昭行事那么有分寸,拆人家信什么的他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对。
自家妹妹的信嘛,他身为兄长瞧瞧怎么了,万一她被人骗了呢,他得为她把把关啊。
于是,坦然的拆开。
入目的字迹比他的还丑。
可段朗这会儿无心关心这些,他沉眸盯着那上面的内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出身有异,非段家所出,若寻真相,且往崇宁长公主府查探。】
段朗整个人都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阿离居然不是段家的孩子?!
段音离最初回到段家的时候,长安城中的确有传言,说她不是段家走失的那位三小姐,是段太医寻来安江氏的心的。
甚至就连段辉和季氏他们都曾怀疑过。
为此,初时段音挽才横竖看段音离不顺眼。
可后来众人见段峥和段音离生的如此相像,怀疑的声音便渐渐消失。
段辉他们也因为同她的相处渐渐改观,最终真心实意的接纳了她。
这封信要是光有前半段吧,段朗必然不会当真,可那最后一句实在是不容忽视。
长公主突然就要死要活的认段音离当义女,段朗的确是想不通。
难道阿离真的是长公主的孩子?
可她又真的和大伯长的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
“啧……究竟怎么回事啊……”段朗为此愁的直薅头发。
段昭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他。
他是恐段朗没能顺利看到那封信才来的,这会儿见他已经瞧了便放下心来,浑然不觉自己这样引段朗忧心有何不妥。
给他找点事干也好,免得被那幕后之人给利用了。
翌日段昭出门赴考,经过大门时特意交代小厮,今后收到任何信件不管是给谁的都先扣下,待他回来先给他过目。
另,跟着传信的乞丐,买通他尽量打听幕后之人。
果然,第二封信很快就来了。
许是见段朗没有反应吧,对方这次写的更加详尽,把步家几位公子和两位老爷后颈有印记的事都说了。
段昭照葫芦画瓢,仿着对方的笔迹也写了一封。
这次让小厮骗段朗,说是给大公子的。
毫无意外,段朗又给偷偷拆了。
好家伙!段朗看完差点没疯了!
【故人来次,有段往事欲诉于段公子知晓。
二夫人当年久难有孕,恐被休弃便从外抱养了一个男婴。
难纸难包火,此事最终还是被段二老爷发现了。
他一怒之下欲摔男婴,二夫人拼死相保,虽救下了男婴性命,却伤了脑子,形同痴儿……】
段朗看完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心说怎么一夜之间哥哥妹妹都不是我的了呢?
回过神来,他一把将信摔到了地上,抬起脚狠狠的踩,气呼呼的直骂:“放屁!你大哥脑子才被摔坏了呢!我大哥那是高热烧的!烧的知道嘛!”
骂完不解气,他又狠狠跺了两脚。
没成想,这事儿还没完。
又过了两日,又有信送到了他手里。
他看完都气乐了:“对嘛,轮也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