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金屋的秘密
段昭隐隐猜到了段音离要做什么,是以便没有过多追问。
不过他多解释了一句:“阿离,你已出阁,家中之事原不该再惊动你,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一旦闹开,府中必生大乱!”
他知道阿离是个有主意,是以想同她商量。
与其因为他逞强隐瞒她事后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悲剧,他选择如今就向她坦白。
段音离闻言,目光赞许的朝段昭点了点头:“大哥,你告诉我就对了!”
见她如此严肃认真的同自己这样讲,他不禁失笑:“怎么说?”
“大哥你是好人啊,好人对付不了坏人,只有更坏的人才能对付他们。
所以这事儿日后你就别管了,有我呢。”
“阿离……”
“不日科考就要开始了,大哥你要做的呢,就是好好备考,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就算我解决不了也还有傅云墨呢。”
段昭点头,并未过多争辩此事。
其实他知道段音离说的是对的。
便如今日这件事。
倘或他有官爵在身,卢岭等人又岂敢如此放肆!
是以为了家人,他必要在科考中取得名次。
而他眼下要做的,就是先把步涛的样貌画下来。
段音离也没闲着,吩咐拾月去了一趟武安侯府找步非烟,要来了一幅步泓的画像。
她也没急着走,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等大哥把步涛的画完一起当鱼饵抛出去。
闲着没事,她就回了梨香院。
才走到门口,便见几个小丫鬟慌里慌张的低下头去,明显做贼心虚的样子。
见状,段音离便多看了她们两眼。
不过她也没多理会,径自往院中走,才进院门,便见屋门开着,里面隐隐传来了孩子的笑声。
廊下站着两名婢女,都是秦家带来的。
段音离的眸子当即便寒了下来。
行至屋中,果然见秦老夫人的重孙秦浩渺抱着她的老虎枕在榻上打滚呢。
说起来,当日段音离出阁的时候原想将这个老虎枕带着的,但后来被某位能说会道的太子殿下糊弄几句便打消了念头。
当时傅云墨说:“日后咱们成了亲,阿离难道要将我丢在一边,反抱着它睡吗?”
段姑娘当时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老虎枕,竟一时犹豫了。
傅云墨又说:“阿离,我比它好看,手感也比它好。”
见她明显有些松动了,他再接再厉:“将它留下,这样日后你回来小住也有东西抱着,它在这、我在东宫,岂不两全其美?”
最终,段音离成功被洗脑。
可眼下,原本该作为傅云墨替身的老虎枕却被她讨厌的人肆意磋磨着。
该怎么形容她那一刻的心情呢……大概就是吃鸡腿都无法开心起来的。
李氏见她忽然出现在这,忙站起身,一脸惊讶:“阿离?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们怎么会在这?”
“我额……这……”李氏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
“谁让你们进来的?”
“是、是你侄儿乱跑,我这就要带他出去呢。”说着,李氏忙去拉扯秦浩渺。
可小孩子哪是那么好管教的。
尤其秦家的这个小公子被宠的无法无天,一见李氏来抢老虎枕又要带他出去,当即便躺在地上开始打滚儿,扯开嗓子就开始嚎。
李氏恐他彻底惹恼了段音离,便愈发去拉扯他。
结果也可想而知,她越拉扯他哭的越欢。
最后就是把段老夫人和秦老夫人她们都招来了。
其实段音离的性格虽然是有仇必报,但真正算起来能惹她动怒的事情并不算多,她也不至于因为秦浩渺闯到她屋里来就把人弄死。
但问题是,她出阁前曾言明,这间屋子不许旁人轻易踏足。
毕竟这是间金屋!
脚下之地都是由金砖铺就而成。
她相信祖母和娘亲必然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府中的下人多少顾忌着秦家和老夫人的亲戚关系,是以并不敢强硬的阻拦。
李氏想来也是觉得她嫁进宫里不常回来,是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段音离想,这事儿不怪他们,怪她没把事情做绝。
“拾月。”
“奴婢在。”
“今后你就留在府里,好好守着梨香院,再有何人敢擅入,直接打出去。”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东宫的腰牌你就留着,有事随时命人进宫找我。”
“是!”
段音离这话一出,李氏脸都吓白了。
她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姑奶奶可是个不讲情面的主儿,她都怕待会儿她让人把他们娘俩扔出去,于是死命去拽秦浩渺:“快点跟娘出去!”
强拉硬拽,总算是把熊孩子从地上薅起来了。
不想段音离忽然开口:“站住!”
李氏身子一僵。
“把老虎枕放下。”
闻言,秦老夫人的脸色不禁变的有些难看。
她心中极为不屑,暗道不就是个破枕头嘛,谁家做不起啊,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但碍于段音离如今的身份,她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借着教训秦浩渺的机会指桑骂槐道:“没见过世面嘛!还不快还回去!”
话落,她劈手夺下来还给段音离。
段姑娘却没接:“拾月,拿去烧了。”
这话一出,秦家那伙人的脸色可谓是精彩至极。
左右已经闹到这个份儿上了,段音离也没玩那些弯弯绕绕,坦言道:“我的东西,给与不给,端看我心情如何。
我没点头,你们敢擅动,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们一家子如今在这府上住着,皆因你们是祖母的亲戚,我才暂且容了你们,可别错了主意。
凡事有再一再二,却无再三再四。
再有下一次,我保证被烧的不止一个老虎枕!”
段音离凝着李氏,眸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连熊孩子都吓得不哭了。
再说段老夫人和江氏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却不似秦家人那般惊心,她们对自家孩子有种盲目的信任,心想阿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不过就是个孩子罢了。
她们坚信段音离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方才不过是故作凶相吓唬秦老夫人她们罢了。
段老夫人甚至觉得,她孙女连发脾气都那么好看!
至于说认为段音离言行无礼,那是完全不存在的。
在老夫人的认知里,是秦家无礼在先。
其次,她家阿离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否则怎么几个侯府的千金都和她交好呢?否则长公主怎么会要认她当义女呢?
再则,她从前由她师父们养着娇惯的很,如今回了家却要因为外人委曲求全,这那么能行呢。
是以老夫人半点不说她的不是,只拉着她的手笑问:“阿离啊,祖母不是撵你走,就是你昨日方才回来,今日又回来了,太子殿下会不会怪罪啊?”
“不会的。”
“那……”
“祖母,我饿了。”
一听她说饿了,老夫人忙安排人用膳。
段音离却拦住了:“您不用忙,我让拾月去张罗。”
拾月会意,一溜烟就跑了。
段老夫人和江氏面面相觑,不知她们主仆二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拾月去了一会儿才回来,一手一个提了两个大食盒。
才走进画锦堂,还没打开盖子呢,众人便闻到了浓郁的香气,引人垂涎。
秦家一家子眼睛都看直了。
那熊孩子又开始嚎。
这次是馋的。
拾月一边给她布菜,一边说:“太子妃您多吃点,这些可都是太子殿下特意命御膳房给您做的,您尝尝这个。”
一听是御膳房做的,秦老夫人便知道连给孩子要一口的可能性都没了。
秦浩渺馋的直用手去打李氏。
偏他越是如此,段音离吃的越香。
什么“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种话”她最不当回事了。
小孩子也分像傅瑶那样可爱的和秦浩渺这样讨厌的。
第287章 又有事干、又有架打
而遇到讨厌的人,段姑娘向来重拳出击。
她一边吃一边讲,莫说小孩子,就连秦老夫人都忍不住咽了两下口水。
这眼睛看着、鼻子闻着,耳朵还得听着,这谁受得了啊!
段老夫人虽也觉得把秦浩渺一个小孩子馋的“哇哇”哭不大好,但她也实在是管不了段音离这个孙女,只得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段姑娘虽然能吃,但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于是就招呼拾月一起吃。
她知道秦家人的思维方式。
在他们那群人的眼里,拾月只是个下人,莫说上桌,就是在旁边吃都是奢望,主子赏了也只能端着东西到角落里去吃。
正是因为猜到了,是以她才故意如此,就是要让他们认为,他们在她这,连下人都比不上。
当然,她心里并不会将拾月当成下人。
小的时候初见拾月,她便“奴婢长”、“奴婢短”的自称,段音离从来也没去纠正过,不想费工夫去扭转古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和认知。
不过她曾和拾月他们说过一段话。
她说:“日后我找你们干活,是让你们帮忙,不是命令你们。”
拾月他们面面相觑,问:“既是帮忙……那可以拒绝吗?”
“哦,那不可以。”
“……”那不还是命令嘛!
段音离那时表达什么还不像现在这样能够一针见血,于是想了想才进一步补充道:“有些人的吩咐是为了体现他们的高高在上。”
拾月他们又问:“那小姐您呢?”
段姑娘干脆道:“因为懒。”
拾月他们当时不禁在心里想,这个小姐,不仅懒,而且假。
但他们不知道,其实她还馋。
可后来慢慢的却发现,除了懒和馋,这个小姐很好伺候,好伺候到他们这群人经常忘了自己是个下人,而像哥哥姐姐一样对着她管东管西。
小姐大部分时间都很听话。
除了偶尔给他们下毒。
这么多年吵吵闹闹,拾月他们和段音离之间的羁绊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是以秦老夫人他们眼瞧着拾月与段音离同桌而食,脸都绿了,一怒之下强行抱走了熊孩子秦浩渺。
他们前脚走,后脚段音离就撂下筷子不吃了。
正好,那边段昭给步涛的画像也画好了。
段音离将步泓的那幅交给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同他嘀咕了一阵。
段老夫人远远瞧着,心说这俩孩子在那忙活什么呢?
*
段昭拿了画便走,特意在客院和出府的路上等着,待秦兴欲被小厮引出府去,他便装作不经意的将画轴掉到了地上。
不偏不倚,正好露出了画中景象。
秦兴盯着其中一幅当时就看直了眼儿。
段昭顺势望去,发现他看的是绘有步泓的那幅画。
段昭故作不觉,将画轴一一拾起。
秦兴忙问:“阿昭还会画画?”
“嗯,贴补贴补家用。”
“不知……这画中的是何人啊?”
“是武安侯府的二老爷和三老爷。”顿了一下,段昭状似好心的说:“身量壮硕些的那个是三老爷,表舅日后也要在朝中走动,如今先将人认下了免得日后无意间得罪了贵人。”
“是这话呢……”
随意应了一声,秦兴便匆匆回了客院。
段昭盯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然后才回画锦堂去找段音离。
鱼饵已经抛下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鱼上钩,是以她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走之前,她依言留下了拾月。
一来是守着金屋,二来是盯着秦家那一家子。
“你在府内,大壮在府外,若秦兴有何举动先暗中跟着,随时传信给我。”
“奴婢明白。”拾月点头,随即却问:“可奴婢留下来,那谁在宫中照顾您啊?”
“凉月之前来给我送嫁妆在长安城玩了几日还没走呢,我让她随我进宫。”
“那您怎么不让她留在这看家呢?”
“她对这府里没有你熟悉。”
“哦……那好吧。”拾月看似答应的委屈,但其实她心里一点也不想待在宫里,若不是她家小姐太不省事她早就溜了。
而其实段音离也一点都不想让拾月留在宫里,若不是怕不能一次性把她弄出宫她早就出手了。
这下好,连同大壮一起,都被她打包丢在了宫门外。
主仆俩都心满意足了。
回宫之前,段音离去了一趟畅音阁,把跟在清音身边的凉月带走了。
和拾月聒噪的性子不同,凉月很闷。
冷冰冰的一张小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总而言之就是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就是有一点不好,见着毛茸茸就走不动道。
瞧着自打随她回到东宫后就抱着梨花不撒手的凉月,段音离不禁开始琢磨如今还有谁留在长安城没走。
凉月浑然不知自己方才上岗就要下岗了,还在那疯狂撸貂儿,口中一直碎碎念:“好可爱啊好可爱啊……浑身上下都是毛茸茸的……
你要不要洗澡澡、吃饭饭呀?待会儿娘给你洗澡澡、喂饭饭呀?
呀,你怎么光着身子呀?要不要给你做两身衣裳穿啊?”
段音离:“……”
真的,她忽然有点想拾月了。
“凉月,如今除了你和拾月他们几人,还有谁在长安城?”
一脱离毛茸茸的话题,凉月言简意赅:“孟阳、南吕、仲冬。”
段音离“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都是男的,没法当她的贴身丫鬟。
不过想到什么,她又说:“你给他们传信儿,让他们谁闲时留意一下我二哥,免得他日后再被别人给欺负了,就南吕……”
“南吕不行。”
“嗯?”
“他忙着参加科考呢。”
“……”这么励志啊。
这个没空,那就找下一个呗:“那就让孟阳……”
“孟阳也不行。”
“他也要参加科考?”
“他要忙着回六爷开的南风馆去揽客。”
“……”就……也算励志。
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仲冬。
在让仲冬去保护段昭和保护段朗之间,段音离最终选择了让段昭。
梨花趁着她们说话的工夫脱离了魔爪,凉月的理智便纷纷回笼:“太子妃,那二公子呢?不怕他被别人给欺负了吗?”
“习惯就好。”
“您为何不直接让南吕保护大公子呢,这样就可以腾出仲冬去保护二公子了。”
“……一时没想到。”
凉月低下头去,没再说什么。
原本小姐一出阁,他们这群人不用再忙着给她攒嫁妆钱,正发愁不知该做些什么呢。
正好,又有事干、又有架打了。
凉月原本以为她进宫是帮自家小姐对付太子后院那些小浪蹄子的,她连怎么对付她们都想好了,结果到了东宫才发现,这里没有后院。
而太子殿下也没有小浪蹄子。
凉月顿觉无趣,也就只能撸撸貂儿聊以**。
*
晚些时候傅云墨回到东宫,见段音离身边的小丫鬟换了人也没问。
只说了句:“我听说段朗被人欺负了?要不要欺负回去?”
爱屋及乌这一点,他向来做的不错。
段音离闲着没事儿,拿把小刀在那削削削:“先不用,小王爷已经叫人把他们扔水里去了。”
闻言,傅云墨洗手的动作一顿。
被人抢先了!
这怎么行呢!
将帕子往水盆里一丢,他走过去挨着段音离坐,问:“阿离,不然我提一提你三叔的身份吧,让他当礼部尚书好不好?”
段姑娘削木头的动作一顿:“还能这样?”
他笑:“当然能!”
他心说,只要小媳妇开心,皇后的位置他都能现在抢来给她坐。
第288章 夜夜笙歌
段音离有些犹豫。
不过她的犹豫并不是因为“不想让傅云墨为了我破坏原则”的觉悟。
毕竟既能升官又能多拿俸禄,何乐而不为呢。
她只是担心她三叔德不配位,事后惹出什么祸来连累她爹娘。
对此,傅云墨安慰她说:“你放心,你三叔混迹官场多年,看起来伏低做小谁都怕,可谁也不曾真的将他如何。”
“这么说,他还挺厉害的?”
“是个老狐狸。”
平心而论,能力,段辉是有的。
只是这些年被卢尚书压了一头,他恐锋芒太露会招祸,是以便一直插科打诨,唯唯诺诺的装到如今。
但在那张怯懦的面具下,有一颗熊熊燃烧的野心。
“卢岭在城中作威作福,他老子已被御史弹劾不止一次了,只待科考一过,我就他从尚书之位上踢下去,换你三叔去坐。”
同为小坏蛋,段音离敏感的从他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你要搞事情啊?”
“对呀,阿离怕不怕?”
“不怕。”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开始之前你记得告诉我一下,我搬好小板凳、揣好瓜子等着看热闹。”
“好。”
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傅云墨起身去浴房沐浴。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一下:“阿离,先别睡,等我回来。”
“嗯嗯。”
段姑娘答应的挺痛快,可殿门一关她就撂下东西跑上了榻,强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入睡。
她若是早知他这会儿回来,她方才便提前睡了。
眼下不抓紧时间,等会儿他要睡着她就睡不消停了。
成亲这几日以来,傅云墨虽说要改一改睡觉挤人的毛病,但想也知道,这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睡前说的挺好,睡着就不是他了。
是以她得赶紧睡,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等傅云墨沐浴完回到寝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小媳妇乖乖缩在榻里的景象。
许是被他挤习惯了吧,她如今睡着只占很小的一块地方。
他一路走近床榻,见窗边的贵妃榻上搁着削了一半的木头,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熄了蜡烛,掀开被子挨着她躺下。
手往她腰间一搭,将人往怀里一搂,然后就开始扒她衣裳了。
段姑娘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瞬间就跑没影了。
床笫之间,她终是没办法做到像这位太子爷这样坦然。
“傅云墨……”
“嗯?”他专注亲她,分神回了一句。
“我们成亲六日了,你都没歇过。”这是名副其实的“夜夜笙歌”啊。
“嗯。”
“成亲就是为了做这事儿吗?”
“不是。”他吻够了,才丢出后半句:“是为了理直气壮的做这事儿。”
“……”
段音离望着光线昏暗的帐顶轻轻叹了口气。
末了,还是不死心的说:“傅云墨,我还是想把话说完。”
她的语气很郑重。
这下傅云墨不闹了,从被子里钻出来望着她:“什么话,你说。”
“就是……就是你看哈……”段姑娘化身平平无奇的举例子小奇才:“比如说你手指上戴个扳指,但是扳指太小,而你手指太粗,这样硬戴是戴不进去的,对不对?”
“嗯。”
“所以通常情况下呢,就会倒些香油啊之类的,那样就会方便些。”说完,她一脸期待的望着傅云墨,期待他能明白自己未曾言尽的话。
再说太子爷那是什么脑袋啊,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
他难得面露羞愧,只是掩在黑暗中,段音离没能清楚的看到。
他垂首,带着薄汗的头轻轻抵住了她的,嗓音微哑:“阿离,我太粗鲁了,是吗?”
段音离微垂眼睑,不好意思看他。
其实傅云墨于床笫之间待她还算温柔,只是偶尔有些急切。
他倒是随时在状态,但问题是她没那么快准备好,是以便会觉得不大舒服。
偏她在他意乱情迷时说的话他不当回事,只以为她是害羞,是以她今日赶在他清醒前把话说了,希望他能把节奏放缓。
傅云墨贴了贴她的脸,音色愈柔:“阿离,我改,我都改,我下次一定不再那么急躁了。”
但遭到了段姑娘的无情拆台:“你挤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就是睡着了依旧挤她。
所以对于他方才的话,段音离并没有抱全部的希望。
想了想,她说:“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改。”
“为何?”
“就是……等我再长大些就好了。”她虽然已经及笄,但搁在现代其实还在长身体,再过个两三年情况也许就会有所改善了。
话音方落,便被傅云墨堵住了唇。
他收回点在她唇上的手,正色道:“阿离,我改,但不能等。”
两三年,他会疯的。
他连两三天都不想耽搁。
因为这番走心的交谈,傅云墨为了让小媳妇感受到他的体贴和温柔,放弃了到了嘴边的肉。
这一夜,盖棉被纯睡觉。
*
翌日晨起,十五向段音离禀报,说大壮给他传信了。
昨日秦兴暗中命人去打听武安侯府的三老爷步泓,而且他还偷偷往侯府递了拜帖。
段音离喝了口肉粥,问:“理他了?”
“目前还没有。”
“那就悄悄留意着,别打草惊蛇。”
她这一把鱼饵撒下去,可能会钓出来不止一条鱼。
她在忙,傅云墨那边也没闲着。
这日下了朝,他拦住了成王傅云笙的去路。
他们俩如今因为段音离的关系也比从前亲近了不少,当然,这是成王一厢情愿的想法:“什么事?是不是阿离又有生意找我?”
“是我。”
“你?!”傅云笙面露狐疑:“你会有什么赚钱的营生?”
“科考在即,有埋头苦读的寒门学子,自然也有投机取巧的纨绔子弟,商机便在他们之间。”
“所以呢?”
“你说一套题能值多少银子。”
闻言,傅云笙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的瞪视着傅云墨,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回过神来,他立刻往四下你看,生怕这话被何人听了去,声音低的近乎嘶哑:“你疯啦!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他居然妄图插手科考一事!
要知道,父皇向来最重视科考,这事儿莫说是发生,纵是让父皇听到都不得了。
傅云笙面上血色尽褪:“你想钱想疯啦?”
傅云墨眯了迷眸子,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只问你一句,干还是不干?”
“不干!”他还要命呢。
无所谓的点了下头,傅云墨抬脚就走。
可走没两步,傅云笙却又从后面赶了上来:“诶!你等下!”
他心里怎么这么没底呢。
这么大的事,傅云墨同他说了,他没入伙傅云墨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不会是想等他放松警惕就杀他灭口吧?
“你……你好歹先说说,平白无故的你插手科考的事儿做什么?”
“这么多年,偷题漏题的事情还少吗?
既然旁人能以这个门道发财,我为何不能?”
“可科考一事是由礼部、吏部和翰林院三司共理,我们插不上手啊。”
“段辉是礼部侍郎。”
“……”那可是阿离的三叔啊!出了事儿他就不怕阿离跟他发火吗?
明明傅云墨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可傅云笙的眉头反而皱的更紧。
事若反常必有妖!
傅云墨这么对他有问必答肯定有古怪,这下他更不敢轻易说不入伙的事了。
咽了下口水,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问:“你要我做什么?”
“找到想买题的人,高价买给他们。”
“……”他其实是想玩死他吧。
傅云笙甚至已经看到龙头铡在被人缓缓推来的路上了。
第289章 阿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话都进行到这个份儿上了,傅云笙便心知自己是彻底下不去这条贼船了。
“这要是被发现了,你能保住我的命吧?”似是恐傅云墨过河拆桥,他忙威胁道:“你要是敢卸磨杀驴我就拖你下水!”
“一头驴而已,不值得我大费周章。”
“……”
傅云笙被气的磨牙。
但瞅瞅傅云墨眸子里都没了光,他到了嘴边还击的话到底没敢说出口。
罢了,左右有钱赚,拼了!
“你搞到题了给我。”说完,傅云笙鬼鬼祟祟的走了。
其实涉及到银子,他原不是这般胆小怕事的人,毕竟他都敢把人塞进宫来赚修缮宫殿的银子,算盘都打到景文帝眼皮子底下来了。
但那是因为他知道,那事情很小,小到即使被人发现了也要不了他的命。
可傅云墨说的这事儿太大了。
科举一事,关乎国家的根本。
傅云笙甚至想过要不要去景文帝面前举报他。
最终还是没敢。
傅云墨能如此毫无遮掩的与他提及此事,可见是有恃无恐。
傅云笙特别怕自己还没有走出成王府就被他的人给弄死了。
杀人灭口的事儿傅云墨绝对干得出来!
他的眼神就是那样告诉他的。
手软脚软的离开了皇宫,接下来的几日傅云笙都称病闭门不出。
*
几日光景眨眼而过,说话间便到了段音离和白丘比试的日子。
因为有言在先恐段家人担心,是以这场赛事并未昭告百姓,只将之前就参加夜宴的大臣召进了宫中,算是见证。
开始之前,段音离提了一个要求:“我得先看看你写的那本书。”
白丘想也没想就拒绝:“那可不行!”
“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在里面乱写一气糊弄我?”
“那……”
“我又不是要抄下来,只是大概扫一眼。”
闻言,白丘垂眸扫了一眼手里厚重的书籍,想着段音离纵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不可能完完整整的记下这么多。
于是他将书递给她。
倒是一旁的贺君州,忽然来了句:“太子妃不是不擅长蛊术吗?那怎么能确定国师所写是真是假?”
段音离认真的翻阅,分神回了一句:“靠感觉。”
贺君州:“……”
白丘:“……”
他们的身份摆在那,素日接触的都是达官贵族,听的多是冠冕堂皇的话,哪里见过说话这么不着四六的人,不禁有些无语。
段音离看的不算慢,但绝不是一目十行。
将那本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差不多一个时辰。
白丘都开始打哈欠了,她才慢悠悠的合上书递回给他。
白丘接过,语气轻讽:“如何啊?太子妃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段音离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感觉是真的。”
白丘再次语塞。
他回身拿过案几上的一个小竹罐。
那里面装的就是他要给段音离下的蛊。
名为“夺魂”。
这蛊虫一旦种下,三日之内不解必死无疑。
他铁了心要带点功绩回南楚,拿不到一座城池就拿走段音离一条命,也算对楚帝有个交代,否则日后怕是地位不保。
“太子妃,容在下再提醒你最后一句,解蛊的期限正是三日。”
段音离静静的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嘟囔了句:“是不是要礼尚往来呀……啊,那也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只有七个时辰的工夫解毒。”
“……”这么短!
白丘脸色一僵。
但碍于面子,他还是故作淡定道:“时间富富有余。”
他上前一步:“太子妃身份尊贵,年纪又轻,在下便让你先动手,来吧。”
“不用了……”
“不必推辞,亦无须客气。”
段音离一脸无害的望着他:“我没客气,我已经给你下完毒了。”
白丘震惊到整张脸的表情都僵住了。
其他人也是纷纷愣住,心里都有同样的疑问,都没看到太子妃出手啊,她是几时给白丘下的毒?
当然,这当中的人不包括傅云墨。
他端起一杯香茶慢慢的品,视线始终落在他小媳妇身上,目光温柔的像杯中轻漾的茶。
白丘后知后觉的看向那本书。
是它!
她是在看书的时候下了毒!
可仅仅是还回来自己接了那么一下的工夫就中了毒,她那毒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这下白丘不敢轻敌,连忙催动蛊虫向段音离袭去。
众人眼瞧着一个小黑点没入了段音离的眉间,眨眼间她眉间便多出了一颗朱砂痣。
淡淡的映着白皙的肌肤,美的有些妖艳。
见状,白丘放心的点了点头。
殊不知,麒麟蛊早已被段音离藏在了袖管之下,两颗尖利的小牙齿先一步刺入了她的肌肤,蛊毒也随之沁入她的身体。
麒麟蛊的蛊毒对段音离不起作用,但对其他人和其他蛊虫却起作用。
只要对方拿的不是盘龙蛊,那就一切妥当。
那日白骨得知段音离和白丘的约定之后,便偷偷溜去馆驿探过虚实,他确定盘龙蛊不在白丘的手上。
至于今日白丘手上拿的那什么夺魂,只有被麒麟蛊碾压的份儿。
段音离中了蛊,除了眉宇间多出了一个红点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相反,白丘就惨多了,还没等走出大殿就开始“哇哇”吐血,瞧着那架势感觉都没办法活着走出皇宫了。
白丘和贺君州他们前脚走,后脚景文帝就褪去了高深莫测的表情,急急忙忙的从龙椅上走下来,不放心的打量段音离。
“阿离,你眉间的那颗痣……”
段音离的眼珠下意识往上转了转,结果当然是没能看到。
她轻松道:“是蛊虫。”
“啊?!这就是那虫子?”景文帝没见过,不免大惊小怪的:“那它待在这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它奈何不了你吗?”感觉白丘吹吹霍霍,好像那虫子很厉害的样子。
“嗯嗯。”
这景文帝就放心了:“阿离啊,你可一定要给父皇争气,千万要赢啊!”
傅云墨撂下茶盏起身:“这几日阿离身边离不得人,儿臣就不上朝了。”
说完,他握住段音离的手就往外走。
被通知的景文帝明明毫无存在感却又偏偏故作地位很高的回了句:“嗯,朕准了。”
鄂清:“……”
鄂公公心说陛下您睁开眼睛瞧瞧,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经走没影儿了呀。
*
三日之期,对有些人来讲不过须臾之间,但对于白丘来讲简直度日如年。
他不光要忙着给自己解毒,还要关注段音离那边的情况。
只是这三日她一直在东宫闭门不出,他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
一切谜底只能待三日后揭晓。
第三日。
还是三日前的那个时辰。
众人齐聚宫中。
段音离是自己走进大殿的,白丘却是让人抬进来的。
短短三日,他已经被折磨的近乎不成人形,衣裳都不合身了。
不过好在,他还有口气在。
今日这一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输。
夺魂蛊一旦种下,唯有以蛊驱蛊,若段音离眉间红痣不在,则证明她是利用蛊虫解了困境,这一点他早已记录在那本书籍里,可以作为证明。
他猜段音离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一心所求的书会让她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相反,倘或她眉间红痣尚存,则说明她没能解蛊,那她就输了。
可这会儿见段音离好端端的走进殿中,白丘原以为她解蛊了,可定睛一瞧却发现,眉间红痣仍在。
他就当时懵了。
不过只要红痣在,他就坚持她没有解蛊,于是说:“太子妃输了,是在下赢了。”
“你没赢。”
“我……”
“我虽未将蛊虫驱除,但我也同样没死不是吗?”段音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你当日可是说,三日不解必死无疑!”
白丘愣住。
段音离勾唇,一笑夺魂:“所以,我们最多算是打个平手。”
第290章 太子妃实在是太坏了
白丘心里又气又疑,暗道这丫头在那笑什么呢?
难道两人打平手她很开心吗?
事实是,段音离就是很开心。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赢。
抬手抚过眉间,她近乎挑衅般的笑说:“这蛊虫仍在我体内,但它伤不了我分毫,倒是国师中了我的毒,不好受吧?”
白丘气结:“再比一场!”
“再比一场我怕你没命回南楚。”
“我……”
“国师大人,咱们还是先把眼下这场的账算了吧。”
白丘不解:“算什么账?”
“虽说是平手,但这蛊虫总归还留在我体内,我便还是按照前言划一座城池给你。”
闻言,白丘更懵了。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贺君州,心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不多时,就见有小宫女捧着托盘进殿。
托盘上面罩着一方红绸,将底下的东西挡的严严实实。
白丘原以为段音离叫人拿上来的会是割让城池的字据,可瞧着那凸起来的一大坨,他估摸那红绸之下应当是一个箱子。
果然,就是一个箱子。
他暗想一张字据而已,何须用这么大的箱子装?
他狐疑的看向段音离,就见她正用一种“你还真信啊”的眼神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白丘眉头皱的更紧,五内郁结。
段音离那张素来面无表情的小脸上倒是难得露出了笑意,语气轻快的吩咐道:“将箱子打开。”
虽然已经料到了箱子里的东西会让人失望,但白丘怎么也没想到会让他这么失望!
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更小的箱子。
白丘:“……”
他有种被耍着玩的感觉。
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那宫女还在继续开箱子。
每当白丘觉得这会是最后一个箱子时,里面都会冒出来一个更小的箱子。
箱子摆了一地,从大到小整齐的排列在他面上,像成精了一样。
他咬牙:“太子妃究竟想做什么?”
“履行承诺啊。”
说完,段音离终于从最后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
那一刻,白丘本已化成灰烬的心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那张纸怎么看怎么像字据。
贺君州就没他那么乐观了。
甚至这位怀王殿下在看到白丘豁然亮起的眸光时,不禁在想段音离下的毒是不是伤到他脑子了,怎么会如此异想天开呢?
放眼这大殿之上,无论是在前面插科打诨的段音离亦或是坐在不远处沉默无语的傅云墨,这两口子哪有一个是善茬儿!
白丘与她比试,无异于虎口夺食。
他若早知段音离的医术这么厉害,当日就不该同意白丘去叫嚣。
如今他们二人虽是打了个平手,但贺君州总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段音离亲自将那张纸从箱子里拿了出来,笑眯眯的递给了白丘:“国师大人,可要收好啊,回去一定要呈给楚帝看。”
白丘接过,忙不迭的打开。
结果只一眼,差点没被气的吐血。
他拿着那张纸的手都在抖:“这……这是什么?!”
“城池啊。”
“不该是字据嘛!这是什么东西!”
“字据?”段音离微微歪头,像是在问“那是什么东西”的样子。
白丘只觉喉间一股腥甜,险些被气吐血。
那张纸自他手中飘落,掉到地上让众人得以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确如段音离所言,那是一座城池。
画的。
墨迹似乎还没有干透呢。
白丘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不是说划一座城给我南楚吗?”
话音方落,他自己先愣住了。
段音离一脸乖巧的点头:“对呀,是画一座城献给楚帝啊。”
她将那张纸捡起,似是委屈的嘟囔道:“这画是我和太子殿下亲自画的,为的就是献给南楚陛下,你怎么给扔了呀。
我们想着楚帝没来过长安,是以特意画的长安城的富庶街景。
但这也只画了一小部分,没敢都画进去,恐楚帝看了心酸,毕竟你们连十座城池都不敢拿出来赌。”
“你!”
“国师该不会以为,我是要割一座城池给你们吧?
你一本破书就想换我们一座城,想的也太美了吧。”
白丘这下更是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哆嗦着一只手指向段音离,满眼的怒火。
偏他越气,段音离笑的就越是开心:“国师须知,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北燕的这些大臣虽看的解气,却又不免在心中感慨太子妃实在是太坏了。
瞧着这架势,即便赢的人是南楚国师,她也没打算如约给人家城池,从一开始她就打算拿这张破画去糊弄人家。
怪不得最初不肯立字据呢!
哪里是怕什么段家的人知道,分明是怕白纸黑字写出来不好赖账吧。
唉,多损呐。
白丘和贺君州也猜到了这一点。
贺君州担心他一怒之下失去理智惹下什么祸事,便想赶紧出宫去。
不妨段音离竟亲自将他们送到了殿外:“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同国师讲。”
贺君州看向白丘,似是在询问他自己的意思。
白丘让下人将他抬到了旁边,然后示意他们去另一边等他。
段音离走过去,压低声音道:“你怎么那么蠢啊?”
“你说什么?!”
“说你蠢。”她又重复了一遍:“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挺聪明的吗?”
“你!”
“你以为你解了我给你下的毒那是你有本事啊,那是我有意让你解的。”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打从我答应与你较量那日起,我就没准备赢。”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当然了,我也没打算让你赢就是了。”
白丘眸中难掩惊色:“你是故意说打平的?!”
“对呀。”
“为何要这么做?”
“这就要靠你自己去猜了,不过你那么蠢,未必能猜得到。”
见白丘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段音离扬眸,挑衅道:“怎么?说你蠢你不乐意听?可你真的是不怎么聪明,同样的招数你居然会连着中两次!”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三日前你中毒是因为拿了被我碰过的那本书,今日那幅画也是如此啊,否则你以为为何要用那么多箱子装?只是为了耍你玩吗?”
段音离这话一出,白丘脸上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震惊那么简单了。
是惊恐!
她垂眸抚过腰间的玉铃铛,幽幽道:“对了,三日前我翻看那本书,其实也不光是为了下毒,我还把内容背下来了。”
“什么?!”
“你不信啊?那我随便从中间抽一段背给你听听。”
说完,段音离“嘡嘡嘡”地开始背,可才说了没几句白丘就被气的吐血了。
昏迷之前,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催动了藏身于体内的蛊虫。
他们苗疆之人向来如此。
即便走到穷途末路也要拉敌人一起。
段音离果然中了招,当即便倒在了地上。
白丘自己也不好过,催动完蛊虫他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傅云墨匆忙赶过来:“阿离!”
贺君州他们也忙上前查看。
方才那么多人眼瞧着,是白丘先对段音离下的手,至于他自己,除非段音离能在那种危机时刻还隔空下毒,否则就是白丘自己作的。
贺君州的脸色难看极了。
原本因为贺芷的死,北燕不占理。
这下倒好,被白丘这么一闹,人家搭上了一个太子妃,如今反客为主了。
莫说段音离真的出事儿了,纵是假的,怕是她也会装下去。
傅云墨抱起段音离进殿,临走之前丢下一句:“将他们扣押在馆驿!太子妃清醒之前不许他们擅自走动!”
话落,便有羽林卫上前示意贺君州等人出宫。
第291章 我晕了,我装的
殿内。
傅云墨前脚刚把段音离抱进殿中,后脚便见她睁开了眼睛。
眼神清明,哪里像是中了蛊!
她晕了,她装的。
以往段音离最不喜欢坏人欺负人的时候话太多,今日是个例外,因为她是故意引白丘动怒的。
一来是为了让他怒极之下对她出手。
二来是当日她给白丘下的毒并不致命,但即便一时解了,余毒却不好清,最忌焦躁怒气。
之前她下的毒目的只在拖垮他的身体,并不想当即要了他的性命。
书上有毒是真的,画上有毒是假的。
她是故意吓唬白丘的。
待他回到馆驿找大夫帮他诊治,结果愣是查不出他体内中了什么毒,她猜他光是疑神疑鬼就能把他自己活活熬死。
而且,她还给他备了一份大礼在路上。
那十日期限根本不是为了给白丘撰书,而是她为了给远在南楚的药王谷的人传信。
慕香在南楚之地开了一家南风馆。
平日帮她打理买卖的人便是药王谷“风花雪月”中排在“风”字辈的和风。
段音离在信中告诉他,让他在南楚的都城南阳城中设一场赌局。
赌的就是她跟白丘的这场较量。
既为赌局,自然有人押白丘,有人押她。
结果无论是他们俩谁赢,都会有有赢。
也就是说,无论情况是哪一种,和风那边都注定不可能只有进账没有出账。
但段姑娘就想搞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是以才有了今日她与白丘打平手这个说法。
平局,赢的就是庄家。
白丘这一路舟车劳顿,待回到南楚再得知这个消息,准保会被气死。
越想越美,段姑娘的脸上便不禁带着笑。
景文帝不知他们小两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问他们:“阿离这是怎么了?”
段音离摇头:“没事。”
傅云墨:“同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将他写的那本书背给他听听。”
“哦?阿离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听出傅云墨语气中的惊艳,段音离原想好面子的应下,可又担心哪日他心血来潮翻出本书来让她背,是以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他写的那些东西,小的时候二师父让我背过。”
但她不喜欢背书,是以翻过两次便丢到一边去了,如今也只记得其中的一小段。
正是因此,她方才气白丘的时候才没有从头背,而是谎称从中间抽一段。
即便如此,傅云墨也要坚持夸:“阿离记性真棒!”
景文帝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他的存在。
“阿离今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啊?”
段音离没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傅云墨,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那个反应,活像一个听话的小媳妇。
景文帝看着,忍不住欣慰的点头。
鄂清在旁边一阵悬心,他心说您欣慰个啥,依照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还不得让您把国库开了给太子妃赏赐啊。
不想,这次鄂清竟然猜错了。
傅云墨淡声道:“多谢父皇,只是阿离想要什么,儿臣会寻来给她,父皇若当真有心赏赐,不若就给段家吧。”
“给段家……”景文帝略微沉吟。
子女立功,给其爹娘一些体面倒也说的过去。
可段峥如今已经是左院判了,再升就得是副院使。
但这玩意一个萝卜一个坑,要给他升官就得给别人降下去,问题是别人如今干的好好的,他也不能为了升段峥就没事找事。
看来赏赐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于是这位皇帝陛下就开始打马虎眼了:“啊……那个什么……此事朕记下了。”
言外之意就是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赏赐,但那一日基本遥遥无期。
此刻的景文帝不会想到,他说话不算话,他儿子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
既提到了赏赐,傅云墨便不会让其落空。
或者应该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父皇若无其他吩咐,儿臣和阿离就先告退了。”
“诶……这就走啦?一起去皇后宫中用膳吧?”景文帝似是舍不得他们,结果话锋忽然一转:“吃完饭玩两把游戏啊?”
“儿臣还有事要忙,就不陪父皇了。”
说完,傅云墨微微颔首,带着自家媳妇离开。
景文帝朝他背影轻嗤了一下。
许是觉得不够解气,又来了句:“一个太子能有多忙啊!还能比朕这个皇帝忙!”
鄂清:“……”
鄂公公心说您还知道自己忙啊,那还张罗玩游戏!
*
太子妃遭到南楚国师暗算,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
贺君州一行人被扣押在馆驿,行动受限。
他不是没想过段音离有可能是装晕的,但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真的遭到了白丘的毒手,那就糟了!
依他所见的傅云墨对段音离的在意,他们怕是无法活着离开长安城了。
就在这时,南楚那边又忽然传来消息,说他母妃病倒了。
这下他是彻底坐不住了,只得暗中密谋逃走。
他在长安城中相识的人不少,但信得过的人不多。
步非萱是少有的一个。
说起这位步姑娘呢,自打那日她自作聪明不成险些害的步非念名声受损后,回府便被步非烟教训一顿禁了她的足。
这日好不容易才出府,来段家给段朗道歉。
段二公子如今还憋着一肚子气呢。
步非萱态度倒好,有错便认:“段公子,对不起啊,我不是想害你,我本来只是想撮合你和二姐姐,我没有恶意。”
段朗气哼哼的将脸转向另一边:“我谢谢你啊,那你还是对我有恶意吧。”
“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我小气?”
“对!就是你小气!”步非萱似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反过来指责段朗道:“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办法改变,你让我能怎么办呢!”
段朗一时都懵了。
他心说我也没让你怎么办啊,是你自己主动要来道歉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是,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和她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啊,于是便干脆不说话了。
原本来偷听他们讲话看热闹的段音挽却忍不了了,心说这位步姑娘不是欺负她二哥这个老实人嘛,于是将段音离和人吵架的架势学了个七七八八,冲出去就朝步非萱一顿输出。
这个向来被段音离摁在地上疯狂碾压的小可怜忽然战斗力爆表,竟将步非萱给气哭了!
段四姑娘,首战告捷!
再说步非萱抹着眼泪跑出了段府,刚走没几步便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不是秦兴又是谁!
秦兴朝步非萱和蔼的笑笑,问:“姑娘可是武安侯府的小姐?”
“正是。”
“在下是贵府二老爷的故交,只是几次递了拜帖都不得回信,在下又实在是有极重要的事要见他,不知姑娘能否帮忙传个信?”
“传信有何难!
不过你既是有急事找我二叔,我直接带你去见他就是了。”
闻言,秦兴大喜:“当真?”
“嗯,你跟我走吧。”
说着,便领秦兴便武安侯府而去。
大壮倚墙站着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一阵后怕,想说幸亏他们家小姐不这么蠢,否则非得气死他们不可。
烂好人、烂好人,当个稀烂的好人有时还不如当个明白的坏人。
大壮默默跟上他们,经过段府门前时,听到里面传来了叫骂声。
他掏掏耳朵,径自走过。
府里是段辉在打段朗,他经常能听到,并不觉得新鲜。
但大壮不知,段辉今日惩罚段朗,却和往常的原因不大一样。
第292章 遇险
段音离和步非烟相识,这段辉一早就知道。
但自家这个倒霉儿子和步非萱有来往,这他就不知道了。
今日意外撞见才得知。
段音挽见段辉打段朗,那肯定要帮自己哥哥求求情,解释一下,于是便说步非萱是来致歉的,进而把段朗落水的前因后果都秃噜出来了。
段辉一听,火气更盛。
“好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有这么一茬儿,你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段朗赶紧往段音挽身后躲。
段辉恐误伤到女儿,手中的棍子便迟迟没有落下。
段音娆和傅明朝闻讯赶来,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他忍不住感慨了句:“唉,作为旁观者瞧着这一幕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说完,感觉到段音娆在看他,他立刻改口:“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段二姑娘收回视线,抬脚欲上前去拉架,却被傅明朝拦住。
棍棒无眼,万一伤了他家阿娆可怎么办!
“你站这别动,我去。”他握着段音娆的肩膀将人安置在安全地带,然后才转身朝段辉爷俩走去。
可他走了没几步,又忽然停下,不放心的叮嘱道:“别动哦。”
段音娆点头。
她心说你可别磨叽了,再等一会儿阿朗都被三叔捶死了。
不过该说不说,傅明朝出面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段辉当即便放下了手里的棍子。
段昭也赶了过来。
众人劝和着打消了段辉请家法的念头。
但他却瞪着段朗忽然来了一句:“我警告你小兔崽子,日后不许再同那家人来往!再让我知道一次皮揭了你的!”
段朗呢,也是皮,非得接话:“凭什么呀……人家侯府招你惹你了?”
“你还敢跟我俩顶嘴!”段辉说着就要脱了鞋扔他。
季氏他们忙劝:“消消气,消消气。”
“是啊,你管教孩子没错,但也要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阿朗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别对他太严格。”
画风渐渐就演变成了对段朗的表彰大会。
段昭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下疑窦丛生。
三叔怎么对阿朗和步家姑娘有来往的事这么在意,难道……他早就知道阿朗的身世?正是因此,才不想他和步家有交集?
想到这种可能,段昭不禁皱紧了眉头。
周氏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为了备考这几日劳累到了,遂说:“自阿离出阁后,他又很少出院子了,莫要整日闷在房中看书。”
不巧,这话被气头上的段辉听到了,立刻又指着段朗鼻子骂:“你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自己!”
说完给自己气够呛,再次脱了鞋要丢他,却被众人簇拥着给推进了屋里。
季氏忙朝段朗摆手:“还不快找个没人的地方猫着去!”
段朗噘着嘴哼哼了两声,摔摔打打的回了松风院。
主角都走了,这架算是拉完了,傅明朝便回到段音娆面前,却见她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心下奇怪:“阿娆?”
“我能动了?”
“阿娆……”傅明朝神色动容,难掩激动。
她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他感觉到,她很在乎他,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话。
傅明朝下意识朝她走近一步。
可惜段音娆却往后退了一步。
她说:“有人。”
言外之意便是,没人她就不退了。
想到这种可能,傅小王爷不太聪明的笑了。
经过这段时日他的不懈努力,没人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拉阿娆的手了!
当然这种机会并不多就是了。
尤其是在他搬回康王府以后。
他虽日日都往段府跑,但要找到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并不多。
比如此刻。
好不容易解决完了段朗那边的事,傅明朝却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下意识转头望去,就见一个喝段音娆年纪相当的女子红着脸收回了视线。
“阿娆。”他借着跟她说话的机会碰了碰她的手背,身子也往她那边歪了歪,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靠近她一些。
“嗯?”
“那边有个女的看我。”
段音娆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一道柳绿色的身影。
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了,她没看到脸。
但猜也猜出来了,肯定是秦家小辈里的姑娘。
那几位姑娘也是有意思,初时以为段音娆不过是商贾之女,是以并未瞧得上她,只同段音挽这个礼部侍郎之女结交。
后来听说段音娆不日就要嫁进康王府为王妃,态度当时就变了。
再加上李氏三番两次的去触段音离的眉头,段音娆对他们那一大家子都略有些反感。
这会儿再听傅明朝说有人盯着他看,她心里便愈发厌恶秦家人。
傅小王爷不知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还是另有打算,忽然压低声音来了句:“阿娆,不然日后我还是少来府里,换你去找我吧?”
说完又觉得不妥。
万一那不知情的人误以为阿娆不矜持怎么办?
明明他才不矜持!
于是又连忙补充:“我来接你,然后你跟我去王府。”
“去王府做什么?”
“……不、不做什么呀。”他不知是心虚想到了什么,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一瞧他这个样子,段音娆心说信他才有鬼呢。
转过回廊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秦家姑娘站的地方,却意外发现秦兴站在那,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正房那边。
他原本跟步非萱去了武安侯府的,但路上步非萱被一个人叫走了,他便回来了。
刚一回来便听说段辉打段朗,他便站在这看了两眼。
是以段音娆才看到了他。
而这一幕,段昭恰巧也看到了。
他有种预感,那原本尘封多年的往事就要随着秦家人的到来破土而出了!
*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这一晚段昭睡的不大安稳。
或者说,自从那日在云隐寺见过步涛之后,他夜里就没有睡踏实过。
今夜又是从噩梦中惊醒。
睡意全无,他像之前那样提了个灯笼乘月夜游。
他琢磨着步家和段朗的事情,无意识的往前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都已经走到花园这边来。
正想回去,却忽闻假山后面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
段昭的脚步随之一顿。
他不曾尝过情之滋味,自然也就不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是以下意识绕过去想看一下。
而这一眼,竟似一把钥匙,打开了深埋心底的记忆。
月光之下,假山后面,两具白花花的身子映入眼帘。
秦岐将小丫鬟摁在草地上,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
小丫鬟死命捂着自己的嘴,却还是有声音自唇间逸出。
秦岐的大手也按在她的嘴上,生怕她哪下喊出声来惊醒这府中的人:“乖,你听话,爷日后收了你当妾,就不用再辛辛苦苦的伺候人了,嗯?”
小丫鬟点头,愈发卖力的取悦他。
夜风拂过,吹的花草轻轻摇动。
段昭打了个冷颤。
他僵在原地,没了反应。
脑中的一根弦仿佛冬日里被积雪压弯的枝丫,某个瞬间终于支撑不住,“咔”地一声断裂,积雪“扑簌簌”地自枝头掉落。
那些回忆,恰如落雪,纷纷扬扬的填满了他的脑海。
段昭终是支撑不住,“扑通”一下晕倒在地。
这一声惊醒了还在颠鸾倒凤的两人。
秦岐猛地抬头朝声源处看去,眸中杀意顿现。
今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秦岐原本以为这么晚出来走动,必是哪个院中的丫鬟,结果等他拢好衣衫上前一瞧,竟然发现晕倒的人是段昭。
然而犹豫,也只在一瞬。
他眯了迷眼睛,忽然抄起一旁的石头欲砸向段昭。
第293章 当年之事,他已忆起
瞧着那个架势,他分明是想要段昭死。
小丫鬟已经被这连番的事情给吓傻了,这会儿连动都不敢动,目瞪口呆的缩在角落里,连身上的衣服都忘了穿戴。
秦岐拿着石头的手高高扬起,落下的瞬间却忽然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女音的声音,幽幽轻叹:“我家小姐有句话果然没有说错,所谓畜生啊,就是跟人沾边的事儿他一点都不干。”
话落,拾月从树上一跃而下。
正正好好的落到了秦岐面前,挡住了身后昏迷未醒的段昭。
秦岐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认出拾月是段音离身边的婢女,又见她似有工夫傍身,心里不禁慌了。
想也未想,手中的石头直接就向她砸了过去。
拾月若躲,这石头必然会砸中段昭。
她瞪着秦岐,愤怒的来了句:“小犊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一掌震飞了石头。
秦岐趁机转身就跑。
拾月凉凉的扯了扯唇角,以牙还牙也从后面给了他一石头。
秦岐当即便倒在了血泊当中,生死不明。
拾月也没管,拍了拍手就往回走。
她先探了探段昭的鼻息,确定他只是晕倒之后才转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小丫鬟。
拾月认得她,叫香儿。
香儿显然是被吓懵了。
见拾月朝她走过去,以为拾月连她也要打呢,竟险些扭身跳湖里去,好在被拾月及时薅住了头发,这才保住了小命。
拾月抱膝蹲在她面前,问:“我在树上听了一耳朵,你好像不是被他强迫的。”
她夜里睡不着,本想溜出去找大壮玩的,结果经过这意外发现有戏看,于是就在树上蹲了一会儿。
原以为香儿是被秦岐强迫的,拾月刚想出手解救,结果发现她自己乐意。
那她就别多管闲事了。
刚想安安静静的看会戏,不想大公子撞上来了。
于是就演变成了眼下这幅景象。
香儿不知是怕死还是本性如此,面对拾月的问题诚实的点了点头:“是我自己愿意的,跟了秦公子,他会给我银子。”
“你要银子干嘛?”
“我弟弟病了,俺娘找我要银子,三夫人前儿已经给我一些了,但不够。
正好秦公子瞧上了我,我跟他一次,他就会给我银子。”
“……哦。”怪可怜的。
“拾月姐姐,你能别杀我嘛,我不会往出说的。”
“我不杀你,但你得往出说。”
香儿懵了,眼泪“唰唰”往下掉:“那你不还是要杀我吗?”
“不是不是。”拾月将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塞给香儿:“我眼下身上带的银子不多,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不光能有钱给你弟弟瞧病,还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怎么做?”
“就是这样……”拾月对她耳语一番。
香儿乖乖点头。
拾月似乎一点也不怕她会反水,只在离开之前对她说了一句:“只要你听话,银子多得是,千万别自作聪明偷鸡不成蚀把米。”
“嗯嗯,拾月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偷不到鸡就吃米的。”
“……”这文化水平堪比她家小姐。
拾月没再耽误工夫,“嗖”地一下上了树。
确定她藏好之后,香儿“嗷”一嗓子嚎了出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公子晕倒了,秦公子受伤了!快来人啊!”
这一番话如一道惊雷划破段府上空寂静的夜空。
各院灯火接连亮起。
丫鬟小厮纷纷往声源这处跑,赶忙将两位公子送回各自的院子去。
香儿跟去了段昭的竹香院。
三夫人季氏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泪说来就来:“三夫人……都是奴婢的错……”
“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秦公子……他非礼奴婢,正巧被大公子给瞧见了,他就欲杀大公子灭口!
奴婢怕极了,恐他伤了大公子,就顺手抄起旁边的石头砸了他一下将他砸晕了!
都是奴婢的错,夫人,您送奴婢去见官吧。
但看在奴婢救了大公子一命的份儿上,您能不能让奴婢再见家人最后一面。”
香儿一番话说的,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季氏抬手示意她起身:“一切等大公子醒了再说。”
香儿抹了抹眼泪:“是。”
可段昭这一晕倒,却并没有那么快醒来。
他发了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
段峥给他喂了药、施了针,可就是不管用。
他身上跟着火了一样,烫的吓人。
段昭做了一个梦。
梦境并不陌生,自打从云隐寺回来,他就经常能梦到。
一间禅房,门前有一个女人,被几个男人肆意玩弄。
从前他不知那女子是谁,如今却想起来了,那是他三婶身边的婢女。
一切都和从前的梦境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这次禅房门前没有人,他听到禅房中有声音,于是想进去看,刚好禅房的门有一条缝隙没有关严,让他窥探到了屋内的景象。
季氏似是睡着了,闭着眼睛躺在榻上。
身上覆着一个人。
那人脱下衣裳,露出了后颈淡青色的一块印记。
季氏身边的婢女匆忙跑回来阻止,却被屋内的男人一脚踹了出去,倒在院中。
有几个男人紧随而至,凶神恶煞。
她只来得及将段昭藏到了树篱后面,自己却没能逃掉。
就那样被那群人围困在地上折磨至死。
那几名小厮发现了段昭,才要上前却发现他晕倒在地,似是被吓晕了过去。
未及灭口,便有人来了。
段昭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只是回府便发了高热,昏迷了好几日。
睡梦中,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醒来,就见段音离坐在榻边,手中拿着刚收回去的银针。
四目相对,段音离语气难掩惊喜:“大哥,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她这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瞬间,周氏和老夫人他们都围了上来。
“无碍。”许是发过高热的缘故,他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清润,听起来有些沙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你烧了整整一夜,连你大伯都没了办法,这才一大清早的就把阿离叫回来了。”
“阿离,我有话与你说。”
这就是不让旁人在场了。
老夫人他们面面相觑,不过想着他们兄妹感情好,有什么小秘密也正常,叮嘱几句便走出了里间。
段昭面色苍白,眼眶却是红的,压抑道:“阿离,当年之事,我已忆起。”
“大哥……”
“是步泓!是他……是他奸污了三婶,又纵容小厮将三婶身边的丫鬟折磨至死!”段昭攥紧了拳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段音离原想劝他不要再想,他却坚持道:“四名小厮,全部都有份。”
顿了顿,他声音愈哑:“那间寺庙,叫清凉寺。
必是寺中僧人与步泓早有勾结,否则不会没有人注意到那一处。
那几名小厮原本已经发现了我,只是未等他们走近我便晕了,再醒来已经回到了家里,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以我晕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三叔知道。”
段昭一惊:“三叔?!”
“之前提及你的伤情时,我曾听爹娘无意间说起,那日你们从寺庙回来,是三叔接你和三婶回来的。
他必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否则那么大的事当日早就闹的人尽皆知了。
可就连那名婢女的死都被粉饰太平了,足以说明有人收拾了那个烂摊子。
那样做的人,除了三叔,就只可能是步泓。
但你觉得若是步泓,三婶会安然的过这些年吗?”
第294章 阿离又使坏
兄妹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眉宇间看到了化不去的愁绪。
正说着,忽闻屋外响起了一阵叫嚷声。
段音离起身往外走:“大哥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走出屋门,就见是秦老夫人在那闹腾,拉着段老夫人非要个说法,口口声声说香儿在骗人,说秦岐是被她勾引的。
段音离微微侧过头,拾月上前将昨夜之事一一交代清楚。
事无巨细,皆无遗漏。
耳边听着拾月讲起昨晚的经过,段音离的眸子一点点凉了下去。
她回眸看了拾月一眼。
拾月一愣,连称呼都叫错了:“小姐……额,不是!太子妃,奴婢做错了?”
段音离点头:“错的很离谱,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拾月心说您除了教我欺负人还教我啥了!
思及此,拾月不确定道:“您的意思是,奴婢错在手段过于残暴,不该这样直接将秦岐打伤,而是应该多动动脑子?”
“任何阴谋诡计在暴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那奴婢就不懂自己究竟错在哪了。”
“你错在没把秦岐直接打死。”既然他都对她大哥起了杀心了,自然就没必要继续活着了。
“……”哦吼,原来是她搞错重点了。
段音离给拾月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悄然回到房中去和段昭串供。
段音离走到院中。
凉月没跟在她身边,自打进了段昭的院子她就窝在墙根底下撸兔子。
秦老夫人的声音响彻竹香院的上空:“一个丫鬟的话也值得你们这般深信不疑!我们岐儿可是正经孩子,岂会行那般苟且之事!”
段老夫人恐她那大嗓门吵到段昭休息,于是示意她去画锦堂那边说。
偏偏秦老夫人误会了,以为是她心虚了,声音更大了:“我不走,有什么事儿咱们就在这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这下段老夫人也不乐意了:“你这是诚心来吵架的?”
“我吵架怎么了?跟什么人说什么话,你们家就不是讲理的人家!
我们岐儿可是正经人,没的让一个贱婢毁了我们的名声!
你赶快将那贱婢交出来当着我们的面处死,否则这事儿不能善了。”
“我倒想听听,你打算怎么个不能善了?”段音离缓步走到段老夫人身边,扶着她径自朝院门口走去:“你别忘了,你如今站的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段家的。”
“……我、我们明儿就搬出去。”
“我?我们?这就是你的自称?是不把我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呢,还是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呢?”
这下秦老夫人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段音离因为这点事又跑回来了。
而且一直以来段音离虽横,却从未真正摆出她太子妃的身份来唬人。
今日却一改往日做派。
见秦老夫人还杵在原地没动,段音离凉声道:“还不出来?难道还要我去请你吗?”
秦老夫人丧眉耷眼的往外走,忍不住嘟囔道:“太子妃又怎么了,太子妃难道就能颠倒是非黑白,就能以强权压人了吗?”
段音离扬眉:“是啊,你要试试吗?”
秦老夫人这下彻底闭了嘴。
段音离却又忽然笑了,温柔道:“逗你玩的,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谁有错都要受到惩罚。”
段老夫人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阿离?”
段姑娘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吩咐一旁的小厮说:“去报官。”
小厮微怔:“……太、太子妃要告什么?”
“有人强占民女还试图杀人灭口。”
“是。”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秦老夫人想让人拽都没来得及。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段音离:“你、你疯啦?!你竟然要状告岐儿!怎么说他都是你表哥,家丑不可外扬你不知道吗?”
“这么说,你承认他抢占民女还意图杀人灭口了?”
“我……”
“若不承认,那报了官也好叫官府还他清白。”说完,段音离扶着段老夫人往外走。
凉月依依不舍的放下小兔子,也跟上。
经过秦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把秦老夫人都打懵了。
凉月晃了晃手腕,冷声道:“敢说我家小……敢说太子妃疯了,我看是你疯了。”
转身走了两步,她又停下补充了一句:“再敢说,就把你嘴缝上。”
秦老夫人捂着脸,险些没气晕过去。
她活了这把年纪,岁数在那摆着,再加上儿子都是当官的,走到哪不是让人捧着供着,从前连个白眼都没受过。
今儿倒好,竟被一个丫鬟给打了一巴掌。
偏偏她只能咬牙受着。
一旁的丫鬟忙劝:“老夫人您消气,那毕竟是宫里的贵人,咱们惹不起。”
老夫人心火难消,抬手给了这小丫鬟一巴掌:“用得着你来教训我!我看你们一个个都要反了!”
无辜的小丫鬟低下头去,在心里为凉月方才的壮举鼓掌。
*
一行人前脚到了画锦堂,后脚京兆府的捕头卜凌就到了。
见了段音离,他先是一愣,心说太子妃不是中了南楚国师的暗害昏迷未醒吗?
而且……他听人说,太子妃中了白丘的蛊虫,眉间多了一颗朱砂痣,妖艳的很,像古书里绘的妖精一般,可今日一瞧,她眉间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卜凌自然不知,昨日诓完白丘他们段音离便已将那蛊虫除去了。
至于她今日没再继续装晕,其实是没必要。
白丘出手害她,这事儿人人得见,不管她好与不好,对方动了杀机就是错。
如此一来,他们便不好再揪着贺芷的死不放了。
她假装晕一下任务便算完成,如今是睡是醒都不影响大局。
卜凌规规矩矩的向她请安,然后例行公事的开始审问,了解了大概的情况之后他才会带走主要的相关人员回京兆府。
香儿一口咬定是秦岐强迫她。
段昭也说,昨夜所见之景的确是秦岐逞凶。
而秦岐被拾月一石头敲的至今未醒。
段音离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到底是真的没醒,还是不敢醒,怕担责任啊?”
秦老夫人动了动嘴,可瞥见站在段音离身后如同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凉月,她便下意识捂着火辣辣的脸闭紧了嘴巴。
卜凌知道段音离医术高超,遂大胆提议道:“不知太子妃可否有办法让秦公子尽快醒来?”
“办法自然有,只恐有人故意耽搁你们查案,不愿他醒来。”
秦兴不像秦老夫人那样糊涂,忙说:“哎呀,你看我原想阿离如今贵为太子妃,怎好让你纡尊降贵做这样的事!”
“医者仁心,无关身份贵贱。”
“……那诸位这边请。”
秦兴引着众人去了秦岐所在的房间。
李氏正在榻前照顾他,不住的抹着眼泪,半是担心半是气愤。
得知段音离一行人的来历,她不放心的问:“不知要怎么做?”
“扎他指甲缝,一扎就醒。”
秦老夫人震惊:“什么?!”
凉月径自拿着针包上前:“这等小事无须太子妃亲自动手,奴婢来就可以了。”
秦兴皱眉,却无法出言阻挠。
一旦他们当着卜凌的面相拦,就变相证明了他们心虚。
但眼睁睁看着儿子遭这个罪秦兴一来于心不忍,二来也恐这孽子真的干出那等荒唐事儿,万一闹大了会影响他接任。
于是他示意段音离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外间,秦兴挥退了下人,压低声音道:“下官有一个秘密,要向太子妃禀报。”
“秘密?”
“此事关系到二公子的身世,不知可否换小儿一命?”
第295章 灭口
秦兴会有此打算,段音离倒是没有想到。
她看着他,没吭声。
照理说,若换了旁人闻听此事,不说震惊至少也会感到好奇,可段音离那张小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平静的很。
秦兴也没太奇怪。
他琢磨着太子殿下放着那么多名门贵女不选,偏偏挑了她,想来除了那张美的过分的脸蛋,总有她的过人之处。
也许遇事沉稳,波澜不兴便是其中一点。
段音离的反应太过淡定了,以至于秦兴反而不淡定了。
商量不成,他的话便隐隐透出几分威胁:“此事绝非下官危言耸听,一旦事情闹开,段家必生大乱!”
段音离不喜欢拐弯抹角,永远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呢?你是想利用你知道的这个秘密来威胁我救你儿子?”
“下官……”
“若我不答应,你就准备将此事嚷嚷出去?”
“下官不敢。”秦兴深深的低下头去,状似恭敬,眼中却无丝毫敬意:“下官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为太子妃排忧解难。”
段音离看着他,眸子眯了迷。
纤细的指尖一下下的轻叩腰间的玉铃铛,状若思考。
秦兴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秦岐遭难,他便会将段朗的身世说出来。
纵是段家人不会立刻相信,可这事儿一旦传出去,武安侯府那边势必会得到消息。
步泓后颈有印记的事虽知道的人不多,但那终归不是什么秘密,若有心打听一定会知道的。
先不说段朗自己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光是段老夫人怕是就受不住,更何况季氏那个当事之人。
段音离垂眸,回身亲自斟了一杯茶。
她似是妥协,将茶递给秦兴:“表叔何必这般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秦兴施礼:“多谢太子妃。”
他笑着接过,得意的喝了一口。
段音离也笑,眼底却有凉意:“下辈子再投胎,对人设防一些。”
秦兴愣住:“什、什么?!”
段音离没再理他,径自走进了里间。
秦岐已经醒了。
面对卜凌的盘问,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过有个秦兴那样的爹,可想而知他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一开始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许是在脑子里编好了,便改了口。
“是拾月!是太子妃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是她打晕我的!”
卜凌握着刀的手一紧:“拾月?!”
“对,就是她!”秦岐不予余力的将所有人都拉下了水:“是她和段昭苟且被我撞到,恐我将他们的丑事泄露出去便要杀我灭口。”
这话无异于往卜凌心口上插刀子。
他看上拾月可不是一日两日了,若不是后来知道拾月要去当陪嫁丫鬟,他都有心向太子妃求娶她了。
不过他担心拾月想在宫中生活,瞧不上他一个小捕头,是以便没开口。
但不管开没开口,那都是他心仪的姑娘啊,哪能让人这般埋汰!
卜凌当时便沉了脸。
若不是碍于这身官服,他这会儿早就把秦岐拖地上揍了。
再说秦岐,一见卜凌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是在为此事气愤,于是说的更欢了。
直到被卜凌冷声打断:“那香儿呢?”
“香儿?谁是香儿?”
“你不记得?”
“哦!你说另外那个小丫鬟啊,她与他们是一起的!”话至此处,他竟似有些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阿昭他会干出这种事。”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能编出这么一大套。”段音离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将香儿带来。”
“是。”
凉月将香儿带了进来。
香儿也不怕人,也不羞,张嘴便说:“是他强占我,大公子要救我反被他打晕了,是我趁他打大公子的时候偷袭了他。”
“你个贱婢!你胡说!”
“我没胡说,昨夜混乱之间我曾抓伤了他的背,还咬了他,捕头大人若不信,一验便知。”
这下秦岐说不出话来了。
卜凌挥了挥手,身后的两名捕快欲上前查看。
不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咚”地一声。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秦兴晕倒在地。
这可把秦老夫人急坏了。
孙子还在榻上躺着呢,儿子紧跟着也晕了,弄的她都有点摇摇欲坠了。
“快!快扶大老爷回屋去,赶紧去请大夫!”
“是是是。”
下人忙将秦兴抬出去。
可走到门边,其中一个人却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古怪。
秦老夫人呵斥道:“做什么停下来?!”
“老老老夫人……大老爷他……”那名小厮收回不小心搭在秦兴腕上的手,迟疑的探向他的鼻间,随即猛地收回手。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秦老夫人:“大老爷他……殁了。”
“什么?!”
“爹!我爹他怎么了?”秦岐从里间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连鞋都没顾上穿。
一听说秦兴死了,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扑到他身上就开始哭。
李氏也跟着抹眼泪。
秦老夫人受不住打击,当场便晕了过去。
虽说中间出现了这么一个插曲,但毕竟京兆府办案不容耽搁,卜凌还是上前查看秦岐身上有无香儿所言的痕迹。
结果是,有!
这是板上钉钉的铁证,任秦岐如何巧舌如簧也抵赖不得。
而且秦兴一死,秦岐没了主心骨,当即便慌了,甚至都忘了要辩解。
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卜凌并未当即将人抓走,而是给他戴上了手镣和脚镣,让他送秦兴最后一程,之后再去京兆府由陆大人判案。
变故突生,李氏也跟着晕了过去。
秦家虽还有别人,但都不像他们几个这样能做得了主。
段音离没什么情绪的扫了一眼,淡声道:“秦宅也修缮的差不多了,今日就请他们搬出去吧,毕竟没有在别人家办丧事的道理。”
段老夫人没阻拦。
她虽也叹息秦兴的突然离世,可秦岐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憎恨。
而且段音离所言在理,的确是不能借别人家的地界办丧事,太不吉利了。
卜凌留下其中一名捕快看着秦岐,自己和另一个人准备回京兆府去复命,却忽然被段音离叫住。
她坦言道:“秦兴暴毙,依照我对那一家人的了解,此事不会善了,他们必要借机闹一闹。
而嫌疑最大的人,怕就是我了,毕竟我是最后一个和他有过接触的人。
但是他示意我借一步说话的,这一点还望你们二位记住。”
卜凌拱手:“太子妃放心。”
“还有这个……”段音离将那杯茶连同茶壶一起都示意卜凌带走:“我曾给他斟过一杯茶,他喝了,但没喝完。
未免日后有人利用此事造谣,也请你们带回去仔细查验。”
“太子妃思虑周全,卑职记下了。”
“有劳。”
扫了一眼秦兴被抬出去的尸首,段音离漠然的收回目光。
知情之一已经被灭了口。
还差一个步泓。
该不该弄死他,段音离这会儿还没想好,毕竟他是段朗的亲生父亲,她可以不顾及步泓,却不能不顾及她二哥。
却说卜凌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拾月。
还没等他开口,拾月便道:“卜捕头,你可一定要将那个大坏蛋绳之以法,他可把我们家大公子给害惨了,千万不能放过他!”
卜凌一听这话,想法不禁有些跑偏:“你……你那么关心段公子啊?”
“嗯嗯!”拾月用力点头。
卜凌的心碎成了渣渣,但还是强忍着心痛把在袖管中揣了多日的胭脂塞给了她:“收下吧,擦给他看也是好的。”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拾月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素来聪明的小脑瓜有点转不过弯来。
他说她要擦给谁看啊?
第296章 三叔回忆
段音离在不远处正好瞧见了这一幕,方才还淡着的小脸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拾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笑,心里有些发毛。
“太子妃……您笑什么呢?”
“亮亮。”
一听段音离又胡乱给自己起外号,拾月便愈发确定没好事儿。
她往后退了一步,防备的看着她:“您要干嘛?”
“你想不想成亲啊?”
“什、什么?!”拾月杏眼圆睁。
“我瞧卜凌待你十分上心,你对他呢?可有意吗?
若是你们两情相悦,我就给你备一份嫁妆。”
闻言,拾月无声的眨眼。
一下、两下、三下……
她僵硬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胭脂,好半晌之后,原本白白净净的俏脸蛋才渐渐变红,一副小女儿家手足无措的样子。
正欲开口,不妨香儿走了过来。
香儿朝段音离福了福身子:“奴婢参见太子妃。”
段音离转而看向她:“你家中之事拾月已经告诉我了,银子少不了你的,你先请郎中去给你弟弟瞧病。
倘或寻常郎中治不好,你便告诉拾月,让拾月给我传信儿,我去给你弟弟诊治,定叫他安然无恙。”
“奴婢多谢太子妃的大恩大德!”
“无须言谢,这都是你应得的。”若她昨日选择与秦岐一路,今日也就没命站在这了。
“太子妃于奴婢一家恩同再造,日后若用得着之处,奴婢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待秦岐一案了结,你便出府去吧。”
“太子妃?!”
“拾月会给你足够多的银子,确保你们一家人衣食无忧的度过后半生。”这是段音离能想到的,给香儿最好的安排。
她不认为香儿为了救弟弟委身于秦岐换几两银子有何不对。
但旁人或许不会如她一般看待此事。
换个环境或许好些。
处理完秦家的事情,段音离方才回了宫。
一路轻车简从,并未惊动何人,是以除了段府的下人和秦家人,其他人并不知道她又回娘家了。
比如仍被禁足在馆驿的贺君州。
又比如匆忙赶去馆驿的步非萱。
他们两人是旧相识。
许久之前,北燕有公主去南楚和亲,步非萱曾混在送亲的仪仗中偷跑去南楚玩。
她就是在那时与贺君州偶然结识。
也多亏了他,她在南楚的那段日子过的极好,后来也得以安然的回到北燕。
临走之前贺君州曾送给她一只信鸽。
这些年,他们就是靠那只信鸽保持联系的。
今日贺君州给她传信靠的也是这个。
傅云墨只是命人看着贺君州和白丘不许他们离开馆驿,但并未说不许旁人探视,是以步非萱去的时候并未遭到阻拦。
她没待太久,不过片刻便走了。
不过离开馆驿之后她没有回侯府,而是七拐八拐的去了一个小胡同。
她帮贺君州给南楚隐藏在北燕的暗桩传递了消息。
夜半子时,他们会倾全力将贺君州和白丘给营救出去。
殊不知,打从步非萱出现在馆驿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傅云墨的掌控之中了。
或者应该更往前。
贺君州他母妃病倒的消息就是傅云墨叫人假传的,目的就是让贺君州自乱阵脚。
是以他并未阻拦步非萱帮贺君州传递消息。
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拔除南楚留在北燕的所有暗桩,这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甚至,傅云墨还故意放走了贺君州。
因为贺君州这一走,便坐实了南楚谋害北燕太子妃的罪名。
日后一旦两国交战,北燕也算师出有名。
再说贺君州和白丘九死一生的逃出了长安城,一路上他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死里逃生他们忙着赶路他便没有多想。
直到他们风尘仆仆的赶回南楚都城南阳城,他才知道他母妃病重是假。
一并得知的,还有那场赌局。
据说南阳城中不少富庶之家赔的血本无归。
贺君州这才恍然大悟。
但也为时已晚。
白丘当场便吐血气绝身亡了。
贺君州虽没死,但处境也十分艰难。
去了一趟北燕,和亲公主死了,国师也死了,暗桩全都暴露没用了,又平白无故惹了一个谋害北燕太子妃的罪名。
真是所有倒霉的事儿都被他赶上了。
楚帝尚未立储,几位皇子为了太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
如今逮到他的错处,自然拼了命的拉踩他。
一时间,南楚朝堂乌烟瘴气。
相比之下,北燕朝中就和谐多了。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不过因为贺君州和白丘逃走的事,朝臣也小小的议论了一下,矛头直指武安侯府。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步非萱与贺君州过从甚密是众人看在眼里的。
贺君州逃走那日只有她去馆驿看过他,羽林卫人人皆可作证。
武安侯府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景文帝虽未直接问责,但话里话外都在敲打武安侯,暗示他若不能好好管教女儿,他不介意插手帮他管教一下。
此事传的人尽皆知。
段府的三夫人季氏也听说了。
晚些时候段辉忙完了手头的事回府,她同他闲聊道:“你说那步三姑娘是不是傻啊?那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吗?”
忽然听季氏提到步非萱,段辉洗手的动作一顿。
季氏毫无所觉,继续道:“之前阿朗还跟我说她这么好、那么好的,这哪儿好了!
我原还琢磨若阿朗实在喜欢你就探探侯爷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让那府上的小姐嫁到咱们家来。
如今看来呀,纵是他们家愿意嫁,咱们也不能娶。
这姑娘也太能惹事了,真要是娶回来,还不得搅和的咱们家鸡犬不宁啊。”
说完见段辉半天没反应,季氏奇怪道:“诶!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啊?”
“……嗯,你放心,我不会让阿朗娶步家的姑娘的。”
“倒也不是步家的女子都不行,我瞧那府上的大小姐就极好,不过人家未必看得上咱家阿朗。”
“看得上看不上都不行!”段辉的声音蓦然拔高。
“不行就不行呗,你嚷嚷什么呀!”
段辉不再吭声,转身往外走。
季氏唤住他:“去哪儿啊?不吃饭啦?”
“不饿。”
“嘿……这又是抽的什么疯啊。”季氏嘟囔了句,没再理他。
段辉去了书房。
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就是干坐着。
这一坐就坐到了月上中天。
季氏忽然提到了步家,让他想起了许多事。
想起了他与季氏年少之时。
想起了他们吵吵闹闹憋的气,想起了他们心意相通时露的笑。
想起了……那年清凉寺中的一场噩梦。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是季氏的生辰,他假装忘了,其实暗中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还拿私房钱买了她心仪已久的首饰。
可他等来的,却是小厮匆忙回来报信,说有人在清凉寺找季氏的麻烦。
他带着几名家丁匆忙赶去,却为时已晚。
入目狼藉之景,他终生难忘。
季氏的婢女赤身裸体的死在了院中。
他匆忙跑进禅房,就见季氏躺在榻上生死不明,同样的衣不蔽体。
红痕遍布,泥泞不堪。
地上有一条镶玉锦带,不是他们那等人家能佩戴的起的,一看对方就非富即贵。
他拾起,手都在抖。
时隔多年,段辉早已不记得自己当时心境如何,他只记得他藏起了那条腰带,打了水,红着眼,一边哭一边帮季氏将身子擦干净。
她中了迷药,许久才醒。
那期间足够他做许多事抹去一切可能引起她怀疑的事情。
他让人安葬了婢女,骗季氏说她家里有急事回去探亲了。
那日跟他去清凉寺的所有小厮他都给了银子遣散了他们。
第297章 夜未央,人未眠
后来季氏醒了问他怎么也在清凉寺,他说来接她。
见她低头看身上发皱的衣裳,他又故作不正经的说:“我说生孩子这事求神拜佛没有用,这种事能少得了你夫君我吗?
必须得是我在场,像今日这样成其美事,然后你再拜拜佛,这说不定才有用呢。”
季氏被他说红了脸,直啐他。
她数落他:“佛门圣地怎可如此!当心佛祖怪罪!”
他没脸没皮的朝她笑,将人拥进怀中的那一瞬红了眼。
什么佛门圣地!
什么满天神佛!
若真有他们,岂会发生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段辉不知道清凉寺中的僧人是否为虎作伥,他恐他们泄露此事让季氏知晓,从那以后,再未让她踏足过清凉寺。
他们的日子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还是对季氏像从前一样好,也会像从前一样和她吵闹,再自然不过。
除了他暗中在调查那腰带的主人。
他是在得知那日那个畜生有可能是长安城来的世家公子哥时,才愈发坚定了要考取功名的决心。
他立志要平步青云,成为人上人。
后来段朗出世。
他没有刻意去想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打从他决定隐瞒季氏开始,他就告诉过自己孰轻孰重。
于段辉而言,季氏安然无忧的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只要确定那孩子是季氏的,这便够了。
再后来,他们又生下了段音挽。
直到他们举家搬迁到长安,他无意间得知了步家男子后颈的秘密,他这才确定了段朗的身世,确定了他的仇人。
但他迟迟没有向步泓寻仇。
若只为季氏,段辉早就动手了。
可当中牵涉到一个段朗,他就不得不一想再想。
不管步泓为人有多丧尽天良,他终归是段朗的亲生父亲。
倘或叫段朗知道他的养父害死了他的生父,怕是他这辈子都会受困其中,为其所苦。
毕竟是视如己出养到大的孩子,段辉自然不忍心。
是以,才拖到如今。
他总拘着段朗不让他去街上乱晃,就是怕他招灾惹祸被人发现和步家人的关系。
后来他顺水推舟应了季氏的话让段朗到外去游学,也是有意让他避一避。
哪里想到,他和步家女子有了牵扯!
深深的吸了口气,段辉吹熄了蜡烛,动了动久坐后发麻的双腿,起身走出了书房。
回到季氏的院子休息时,候在廊下的婢女迎了上来:“三老爷。”
“夫人歇了?”
“是,夫人临睡前叮嘱奴婢将饭菜温着,恐您忙完了会饿。”
闻言,段辉脚步一顿。
他压低声音道:“送把椅子到小厨房,我就在那吃。”
丫鬟应声而去,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这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有时段辉忙完太晚,他回来时季氏已经歇下了,他恐吵到她休息要么让人将吃的送到书房去,他吃完再回来,要么就像今日这般,他搞个小板凳坐在锅台旁边吃。
旁人没见过这样的礼部侍郎,但季氏身边的人经常能够看到。
他居家随意的不像做大官的,反而像个挑脚汉。
丫鬟去小厨房准备。
段辉先回了趟正屋。
季氏睡的正香,一只脚伸出被子外面,秋夜里冻的冰冰凉凉的,她也毫无所觉。
段辉站在榻边笑着数落了句:“没心没肺,睡的可香呢……”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却像有自己意识似的握住她的脚,用手帮她暖。
等捂热了,才塞回被子里。
他熟练的帮她掖了掖被子,又用自己的被子压住了被角,这才撂下帐子悄声走了出去。
*
同样的深夜,同样有人未眠。
因为之前的走心交流,傅云墨白日里特意去请教了一下白骨,从他那拿了两瓶特制的药油。
白骨说那玩意原就是给阿离准备的,但是没好意思直接拿给她,也想着给傅云墨,毕竟他们小两口的给谁都一样。
太子爷原想试试的,结果发现他小媳妇兴致不高。
他都抱着她亲半天了,她居然还在那神游太虚。
无奈,傅云墨只得停下,语气颇有些幽怨:“阿离……”
这成亲才几日啊,她就厌烦他了?
段音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过神来,见他停下了,便呆呆萌萌的拢好衣衫。
见他沉着脸,她还伸手在他脸上掐了掐,关切道:“你脸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傅云墨凝着她不说话,忽然拉住她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段音离一僵。
他垂首,语气幽幽:“知道我哪里不舒服了?”
她乖乖点头:“那……那你就想办法舒服……不就、不就行了嘛……”
“我是想了办法,可你不配合呀。”
“还要我配合?!”
傅云墨看着她不说话,像是在说“否则呢”。
段姑娘却稍感茫然:“可是之前我也没做什么,你自己忙活的也挺欢的呀?”
“可那时至少你没走神啊!”
“……哦。”
段音离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偶尔是个知错就改的人,所以很真诚的向他道歉:“对不起,那你还想继续吗?”
瞧她一副“你要继续我就配合一下,要是不继续我就继续神游太虚”的样子,傅云墨暗道这也就是他媳妇,换第二个他早一把掐死了。
但是小媳妇嘛,不光不舍得掐死,甚至还得宠。
他拥着段音离起身,一边帮她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衫,一边问:“阿离,你想什么呢?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嗯……不是我的事,但和我有关。”
“嗯?”
“是家里的事情。”
“段家?”
“嗯。”她点头,颇为苦恼的样子。
见她有心事,傅云墨怎么样也不可能还可着自己的心意来,将人抱到怀里坐着,他柔声问:“你跟我说说,怎么了?”
“我三叔被绿了”这句话在嘴边转了几转,到底还是没能顺利说出口。
见她一脸纠结,傅云墨眸光渐沉:“阿离,不能与我说吗?”
“也不是不能……”想着两人都已经成亲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跟他说跟谁说呀,于是段音离迟疑道:“那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嗯。”
“其实,我二哥不是我三叔的孩子。”
“哦。”
段音离愣住:“哦?!这就完啦?你都不惊讶的吗?”
“旁人身世如何我为何要惊讶?
倘或阿离说,你不是岳父岳母的孩子,我倒是会有些惊讶。”
“哦……”
“阿离在发愁什么呢?怕你三叔一家知道?”
“我觉得我三叔已经知道了,问题在于我二哥。
他那个生父委实不是个东西,我想弄死他又顾忌我二哥。”
单就步泓这个人而言,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她特别想给她三叔和三婶出口恶气。
但步泓毕竟是段朗的生父,她就此把他弄死了,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傅云墨拥着她轻轻的晃,问:“那阿离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啊……”她颇为烦躁的哼唧了一声,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肩膀使劲蹭了两下,活像一只弄丢了小鱼干的小猫咪。
“要我帮忙吗?”
段音离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他:“怎么帮?”
“阿离,步泓必须死,但绝不能死在段家人的手上。”
“那……”
“此事你无须过问,我来解决。”
“你?!”段音离不解:“我们成了亲,是一家人,你杀了步泓和我杀了步泓有何区别?”
“谁说我要自己动手?”
“你要借刀杀人?”
“聪明!”他说着,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段音离下意识捂了下唇:“说正经事呢,你忽然亲我干嘛?”
第298章阿离有心疾
“亲你,是因为你聪明给你的奖励。”
“哦……”
琢磨了一下傅云墨的计划,段音离又问:“借刀杀人的话,那不还是我们使的坏吗?”
关心则乱,她一时没绕过弯来。
闻言,傅云墨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笨蛋!”
“方才你还夸我聪明。”
“方才是方才,眼下是眼下。”
“那你又亲我?笨也有奖励?”
“这是鼓励。”
“……”占便宜就占便宜嘛,说的还怪好听的。
好奇他还能怎么往下编,段音离倾身向前,手搂住他劲瘦的腰,扬起小脸将下颚抵在他的心口那里,问:“鼓励什么?”
“鼓励你变的更聪明。”
“我为何非要变聪明?”
“变聪明了才能得到奖励,阿离不喜欢我亲你吗?”
“喜欢是喜欢,可就算我不变聪明,你也一样会因为要鼓励我而亲我啊,那我干嘛还要费那个劲儿变聪明啊。”
“是这么个道理,阿离真聪明!”说着,毫无意外的捧着她的脸又来了一口。
傅云墨看似被段音离绕口令似的一番话给说服了。
可实际上,段音离发现自己掉他坑了。
这对话根本毫无意义。
不管她怎么说,都像是她想让他多亲她一下。
虽然也是事实,但她也是要面子的呀。
在傅云墨再一次要亲上来的时候,段音离忽然红着脸往后躲了一下,坚持道:“是……是你主动要亲我的啊……”
言外之意就是,可不是我让你亲的。
傅云墨轻笑着点头,觉得她这小模样像极了平时吃鸡腿时嘟嘟囔囔的样子。
偶尔吃之前她会对着盘子里的鸡腿说:“是你们太香了,怪不得我。”
话落,心安理得的开始吃。
想起那些,傅云墨有样学样:“阿离,是你生的太漂亮了,怪不得我。”
“不怪你?那怪我?”
“也不怪你。”
“那怪谁?”
“谁也不怪,要谢。”
“谢谁?”
“谢天谢地。”幸的遇你。
段音离没再说话,乖乖让他亲。
直到被傅云墨压到身下扒的一干二净时,她才扬起白里透红的小脸翻旧账似的问:“你怎么光谢天谢地不谢我呢?”
“你就是天地啊,小祖宗。”
这话哄的段音离十分舒心,张开手让他抱。
但让傅云墨“抱”这件事,舒心不舒身,累的很。
蜡烛累、帐子上的流苏累、床榻也累……
恍惚间,段音离竟诡异的想到了“日天日地”这个词。
段姑娘有点方,心说这个词难道就是这么来的?
*
因为傅云墨说了他会想办法收拾步泓,段音离就没再为此纠结。
她用起他来是半点没客气。
段姑娘心里想的明白啊,夫妻嘛,他的事就是她的事,那她的事自然也就是他的事,她一时懵住想不出好对策就该找他帮忙。
从前刷过的无数影视剧都向她证明了一条铁律,逞强不止会坏事还会挨骂。
她麻烦的是她自己夫君,不丢人。
不过她也没有彻底撒手不管,还是让拾月和大壮里应外合的盯着段府和武安侯府,让他们有何消息随时告诉她。
侯府那边倒还消停,只是秦家先闹起来了。
秦兴死后,秦府搭建了灵堂,秦岐为他上了一柱香之后才被京兆府的人带走。
陆机亲审此案,判了秦岐流刑,即日押往北境。
秦老夫人知道了自然不依。
儿子刚死了,孙子又要被流放到北境那等苦寒之地,她怎么舍得!
于是她一口咬定是段家的人害了秦兴。
非要香儿改口供,免了秦岐的罪责,否则就要去官府告他们。
这就是彻底撕破脸了。
段老夫人也彻底火了,心说他们家人行的正、坐得端,岂会怕被胡乱攀咬,让她要告就去告,直接将人给赶了出去。
秦老夫人也还算有点心眼儿,她带着李氏和秦浩渺在京兆府又哭又闹,将事情闹的很大。
如此一来,若傅云墨和段音离插手,必会被人说成是包庇段家。
届时言官御史又有的说了。
段音娆心知段音离护短,恐她不管不顾的插手反惹麻烦上身,于是便让拾月给她传信儿,让她无须担心家中情况。
段音离收到信时还奇怪段音娆怎么这般淡定,跟着就听说老康王因为教子不严又被弹劾了。
段音离:“……”
啊,差点忘了那位作天作地的小王爷了。
傅明朝跟了掺和了一脚,再加上当日卜凌拿走了相关的证据,让秦家想继续往段家破脏水的念头落了空。
仵作也验了尸,并没有发现秦兴中毒身亡的迹象。
秦老夫人虽不死心,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只是她这么一闹,倒是人人都知道秦家与段家不睦,进而连东宫、康王府、平阳侯府都给得罪了。
如段昭和段音娆他们自然猜到了秦兴的死怕是没那么简单。
可江氏和段老夫人她们并不知晓。
这日用完晚膳,老夫人轻轻敲着腿,忍不住轻叹:“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说完,她看向段峥,问:“老大,那仵作验了尸怎么说的?”
“说没有中毒而亡的迹象,就是暴毙。
若要进一步确定,定要剖开心腹检查才行。”
“啊?!那不就死无全尸了吗?”
“就是这话,是以姨母说什么都不肯,只能同意陆大人就此结案了。”
“那人怎么会突然暴毙呢?是生了什么病吗?”
“医书有载,患心疾者,须戒骄戒躁,怒火攻心便会暴毙而亡。”话至此处,段峥不禁好奇道:“娘,秦兴有心疾吗?”
“这我上哪知道去!”老夫人失笑:“不过应当是没有的吧,我们家没有患心疾的人。”
“嗯?这与咱们家有何关系?”
“不是咱们家,是我娘家。
我年轻的时候啊,听说隔壁村就有人得这个心疾。
老爷子死在了这个病上,后来据说儿子也死在了这个病上,小孙子出生的时候据说也有这个病,他死没死我就不知道了。
但那时候十里八村都说,那病辈辈传,但我娘家没人有心疾啊,那秦兴想得也得不了啊。”
“但是阿……”
话说到这,段峥的声音忽然顿住,惹的老夫人和江氏都朝他看去。
老夫人奇怪:“你要说什么?”
段峥忙摇头:“没……没什么……”
他原本方才要说,老夫人娘家是没人有心疾,可阿离有心疾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阿离有心疾与秦家不相关。
说起来,这病虽听起来唬人,但也不是治不好。
阿离不就好了嘛!
她幼时一出生便患有心疾,当时他也急坏了,翻遍了医书也未寻到医治的法子。
没想到阿离丢了十几年,回来心疾便好了。
江氏也想起了这事,不确定的朝他问道:“你方才是不是要说阿离也有心疾?可你不是说她的病已经好了吗?”
“是好了,你别担心。”
“当真?”
“当真。”段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你瞧咱家阿离精精神神,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没病没灾的。”
“那就好、那就好……”
老夫人年岁大了,早忘了自家孙女有病这茬儿。
这会儿听他们说起才恍然想起:“怎么?阿离的心疾竟被治好了?!”
段峥点头:“想来是阿离的那位二师父医好的。”
他记得阿离说过,她的医术便是那位二师父教的。
其实最初段音离回府的时候,段峥只顾着沉浸在女儿回来的喜悦中,开始也忘了这事儿,后来想起曾探过段音离的脉象,发现已与寻常人无异。
只是那会儿闺女刚回家,对药王谷的事情提的不多,段峥恐她多心便没敢多问,想着她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想起,倒是可以找机会问问阿离那位二师父,这心疾之症究竟该如何医治。
若能知道,日后或能解救不少人呢。
第299章拉小手
眨眼间,到了八月底。
湘王傅云辞与平阳侯府千金大婚。
这场婚事可谓是万众瞩目,丝毫不亚于当初傅云墨和段音离的婚事。
慧敏贵妃自是不必说了。
讨了个心心念念的儿媳妇不说,连带的,陛下也解了她的禁足。
话说起来,当日慧敏贵妃被禁足皆因她与怀王贺君州同时出现在了藏书阁不远处的凉亭之中,很明显她是被人算计了。
景文帝事后虽也让鄂清调查过,但查到那个叫“双儿”的宫女身上线索便断了。
一个大活人,就那么凭空在皇宫里消失了。
这事情明显超出了掌控,景文帝也为此忧心,可即便出动了龙骧卫也一无所获,最后他也只能是命人加强宫中防卫。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惹得人心惶惶,景文帝只能让慧敏贵妃吃这个哑巴亏。
而今湘王大婚,于情于理都得解了她的禁足。
虽说是暂时的,但也够她开心的了。
毕竟是她儿子大婚,她怎么开心都不为过。
可让人意外的是,就连傅明朝都跟着凑起了热闹。
惹的段音娆好奇不已:“我竟不知,你与湘王殿下竟如此要好?”
傅明朝一边挑首饰往她头上比划,一边分神道:“湘王为人的确比其他几人略强一些,但他之前久不在长安城中,我与他不算十分熟悉。”
“那他大婚,怎么你这么开心啊?”
“他大婚之后过不了几日便到咱们的婚期,我自然高兴!”
“……”原来如此。
傅明朝将手里珠光宝气的步摇之类的丢到了托盘上,目露不悦:“这送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段音娆扫了一眼那满盒子价值连城的首饰,心下奇怪:“这首饰又招你惹你了?”
“这些劳什子俗气的很,半点也衬不起你。”
“我看就你最俗气。”
“阿娆……”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在你眼中不俗气?”
“你啊。”
傅明朝脱口而出就是这一句。
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恐段音娆认为他又不正经,忙改口道:“不是不是,你容我想想。”
说完,他在段音娆对面坐下。
片刻之后,悄悄往她跟前挪了挪。
见她没阻止,便又大着胆子挪了挪。
在段音娆意味不明的扫来一眼之后,忙又挪了回去,乖乖道:“我觉得不俗气又衬得起你的首饰,须得是玉的。”
话落,他眸光亮亮的望着她:“阿娆,我让人雕一枝玉海棠给你吧。”
段音娆抬眸:“嗯?”
“用上等的白玉雕一枝海棠,就像你喜欢的白海棠那样。
等我们成亲那日,你拿着它坐在轿子里出嫁。”
“出嫁不是要拿玉如意吗?”
“那不过就是讨个好彩头,拿什么还不是看你喜欢,就拿海棠吧,比如意漂亮。”
“怎么样都好。”
“嘿嘿,那我这就让人去弄。”
说办就办。
傅明朝转身就走。
可人刚到门口,他的脚步却又猛地顿住。
他腿长,几步又跨了回来。
段音娆抬头:“怎么了?”
傅明朝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阿娆……”
“嗯?”
“我……我……”他忽然结巴起来,搭在桌边的手一下下的抠着上面的纹路。
段音娆耐心十足的等着,也不追问。
直到见这位小王爷把桌布都要抠拉丝了,她才忍不住将手掌摊开放到桌面上,略微有些不自然的问他:“要拉手?”
这是段音娆第一次这样主动,从前拉小手都是傅明朝死皮赖脸求来的。
是以傅小王爷脑子一懵,竟诚实的摇了摇头。
见状,段音娆便“哦”了一声准备把手收回来。
傅明朝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握住!
激动的甚至没控制好手下的力道,握的段音娆皱了下眉头。
她蹙眉:“不是不想拉手吗?”
“不……不止想拉手……”
“……”
段音娆用眼神问他,不止想拉手,那你还想干点啥?
傅明朝用嘴巴回她:“阿娆,我能不能……能不能……亲你一下……”
他竖起一根手指。
许是恐她不答应,他又急忙补充道:“一下!就一下!”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黏在段音娆脸上。
要是人的目光能够具象化的,那估计这会儿段二姑娘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傅小王爷的唇印。
微微垂眸避开他几欲吃人的视线,段音娆低声道:“你方才不是还说,不日就要成亲了吗?那你急于一时做什么?”
她往回抽了抽手,没抽动。
傅明朝握的紧,连忙道:“诶!你别动啊,我不亲了还不行嘛,你再让我握一会儿!”
瞧他紧张的那个劲儿,段音娆简直觉得没眼睛看。
但她依言没动,静静的任他握着自己的手。
片刻之后,傅小王爷蠢蠢欲动。
薄唇飞快的往她手背上贴了一下,随即立刻目不斜视的坐直身子,仿佛方才窃香的人不是他。
段音娆微怔:“你这是……”
她话还没说完,傅明朝便半是心虚半是委屈的嘟囔道:“脸不让亲手也不让亲啊?”
许是恐她不高兴吧,他开始了“自杀式”哄人:“阿娆,你就当是被梨花舔了一下行吗?”
段音娆被他逗笑,抬手挡住了弯起的唇角。
唇被挡着,可眼睛却露在外面。
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你哪里是梨花,分明是二黑。”
傅明朝不解:“二黑?”
黑灿灿的眸中盈满了疑惑,倒果真像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狗。
段音娆瞧着,下意识便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声音中都带着笑意:“嗯,就是二黑。”
抬眸看了一眼她的手,傅明朝傻乎乎的也跟着笑,心里却不禁琢磨,暗道“二黑”怎么这么像狗名呢?是他想多了吗?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他家阿娆那般风雅,怎么可能把他当成狗呢!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他想多了!
*
傅云辞与符笑大婚当日。
一早段音离便带着凉月去了平阳侯府。
她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宣王妃骆纤带着小郡主傅瑶往外走。
傅瑶一见段音离便朝她跑了过去:“小婶婶!”
小郡主兴冲冲的叫完了人就开始翻兜:“乳母给我做了饴糖,小婶婶给你吃。”
可翻开随身带着的小荷包一瞧,她却又捂住不吭声了。
骆纤失笑着上前,解释道:“这孩子就是爱吃糖,乳母给她做了两个味道的,她只喜欢那桃子味的,另一个梅子味的她却不喜。
她恐我和王爷说她小气,逢人便将那梅子味的饴糖送人。
这会儿梅子味的送没了,剩下桃子味的她便舍不得了。”
段音离听着不禁失笑,心说这小丫头为了口吃的花费的心思可是不少。
她见她们从侯府出来,明显是准备要走,不禁奇怪:“宣王妃这便要带小郡主走了?”
“嗯。”骆纤点头:“都怪乳母多嘴,说了新嫁娘漂亮,这孩子便记住了,非要嚷嚷着过来看,我恐她在那耽误人家忙碌,让她瞧上一眼便准备带她回去了。”
“原来如此。”
“那就不耽误太子妃了,告辞。”
“慢走。”
段音离微微颔首,随即抬脚走进侯府。
符禄下意识要唤她“阿离”,行至跟前却被自家兄长拉住,只得跟着众人一起唤一声太子妃。
待到其他人退去,段音离才对他说:“既无旁人,你想怎么唤就怎么唤,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符禄一听这才笑了:“好!”
他们说着话朝符笑的院子走去。
那院中均是女眷,符禄将她送到门口便停下了。
段音离由平阳侯夫人迎了进去。
方才走到门口,她便闻到扑面而来的一股香气。
第300章 难以有孕
或者说不是一股,而是很多股。
花香、果香、熏香……
香气混杂,虽不难闻,但着实乱的很。
符笑正在梳妆。
妆台前放着一颗糖,与方才在傅瑶荷包里看的相似,却不完全一样。
傅瑶荷包里桃子味的饴糖用油纸包着,瞧着形状像是圆的。
而符笑状态前放着的这个却是长的,看起来圆滚滚的,两端用红线系着。
段音离随意问了一句:“这是宣王府的那位小郡主给你的?”
符笑笑着点头。
段音离便说:“正好是你喜欢的梅子味,吃了也能缓解几分腹内饥饿。”
闻言,符笑惊讶:“你怎知是梅子味?”
“来时碰到了宣王妃和小郡主,她想送我一颗来着,结果梅子味的没了,只剩下桃子味,她便捂紧荷包不肯送了。
宣王妃说,她送人的都是她不喜欢的梅子味,留下的是她自己喜欢的桃子味。”
符笑闻之不禁失笑:“这位小郡主可真有意思。”
说着,她将目光落到段音离身上,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别说,这个馋嘴的劲儿啊,和阿离你倒是很像。”
“我觉得她把我拍地上了。”
“不过倒巧,我就喜欢吃梅子,这饴糖她可是送对人了。”
只是新嫁娘晨起时皆不吃东西,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符笑也不好意思吃,只将那饴糖放在了手里,想着待会儿上了花轿她再吃。
符笑大婚,与她交好之人皆来了侯府。
段音离自是不必说了。
段音娆和段音挽姐妹二人也来了。
奇怪的是,苏羽清却没有来。
她与符笑原不算是闺中密友,但因为之前苏羽清喜欢缠着段音离,一来二去,她们二人便也有了些来往,关系甚佳。
接触下来之后符笑发现,这位长安城出了名的才女与外界传言略有不同。
与初见时她给人的感觉也不大相同。
该如何形容呢……就是看起来很聪明,实际上有点憨憨的感觉。
是以这会儿没见她,符笑便朝身边人问了句:“抚远侯府的大小姐没有来吗?”
身边的小丫鬟福了福身子,回说:“侯府的几位小姐都没有来。”
旁的小姐符笑倒是不在意。
只是苏羽清特意同她说要送她出嫁,言辞之间很是激动,即便今日被何事绊住了脚也该传个信给她,不该这样闷声不响的才对。
于是她又问:“可是侯府有何事吗?”
婢女摇头:“不曾听说发生了何事,姑娘您找苏大姑娘有事?”
符笑微微摇头,没再多言。
她琢磨,许是她想多了吧,说不定她只是临时有何事不得抽身,晚些时候直接去王府参加喜宴。
此事她便没再提。
段音离静静的坐在不远处望着符笑,有些出神,并未听她与婢女都说了什么。
她想,笑笑都已经大婚了,那很快就到二姐姐了。
想到什么,她扯着段音娆往旁边走了走,惹得段音挽不高兴的噘起了嘴巴,好奇的嘟囔道:“说什么不能给我听啊……哼……”
事实上,段音离同段音娆说的,还真就不能给她听。
见段音离竟神神秘秘的,段音娆只当是有什么大事,还当正经事等着呢,结果等来了一句四六不着的话。
只听段姑娘压低声音问她:“二姐姐,你怕鸡吗?”
段音娆:“……”
这是她近来新想出来的谜语吗?
见段音娆没有立刻回答,段音离忙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催促:“二姐姐?”
段音娆回神,淡声道:“不是你害怕鸡吗?怎么反问我怕不怕?”
“我是害怕,那你怕吗?”
“我不怕。”
“不是那种小鸡崽哦,是那种会叨人的大公鸡和叫起来就‘咯咯哒’没个完的老母鸡。”
“……那我也不怕。”
“那就好、那就好。”得知段音娆不害怕,段音离似是替她松了口气。
这下弄的段音娆更奇怪了。
可不等她细问,就听符笑在那边笑着唤她们:“你们姐妹俩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呢?”
段音挽跟着附和道:“可不就是悄悄话,还背着不让我听。”
段音离走过去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她的脸:“肉肉,干嘛非得让你听啊!”
“我又乱给我起外号!我不跟你好了!”
“我还不跟你好呢。”
话是这样说,手却没撒开。
段音挽脸上肉多,被磋磨的变了形,可爱的紧。
“二姐姐你看她……你快管管她呀……”她往下拉段音离的手,可没一会儿对方就趁她不注意又捏一下,恼人的很。
偏段音娆也不管,由得她们闹。
一旁有别的府上的小姐不禁交头接耳,小声道:“太子妃她们姐妹间的关系可真好啊。”
“是啊,还以为会高高在上的端着架子不理人呢,没想到也像咱们似的吵吵闹闹。”
“可不是!你瞧太子妃多喜欢逗四姑娘啊,这样的姐姐真好!”
段音挽:“……”
段四姑娘心说,这么好的姐姐给你要不要啊?
当然了,她们要她也不会给!是她的!
*
吉时一到,符笑便由符禄背出了寝房。
段音离目送她上了花轿,便去户部找傅云墨,同他一起去湘王府赴宴。
可却迟迟没等来主角儿。
傅云辞与符笑大婚,流程上与段音离和傅云墨当日大婚相似,只是仪仗上稍次一等,拜祭过先祖后要回湘王府而非留在宫中。
但就是在他们恭拜先祖的时候,出了事!
彼时他们正跪在锦垫上,两人中间有一条漂亮的红绸。
傅云辞握着红绸的一端缓缓起身,却见身边人仍跪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奇怪,俊眉微蹙:“笑笑?”
宫女忙上前搀扶。
符笑就着宫女的手起身,动作很是缓慢,随即身子猛地一晃,竟直接栽倒下去,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喷在了大红盖头上。
“笑笑!”
傅云辞忙将人揽进怀里,沉声命人去传太医。
好好的一场婚事,偏就变成了这样。
符笑吐血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太医来给她瞧过,说她是中了毒。
傅云辞拧眉:“中毒?!”
继杜仲之后的太医院院使石决明回道:“正是,湘王妃所中的毒皆因服食了怀英草,身子经受不住便晕倒了,这毒……”
“这毒如何?你可能解?”
“回殿下的话,这毒下官虽能解,只是……”
“说啊!”傅云辞难得动怒,失了风度。
石决明咬牙道:“这怀英草本就是滑胎之用,如今湘王妃中了此毒,已伤及身子。
下官若要为她解毒,须得用更猛的药,但两厢冲击之下,恐王妃经受不住,怕是日后难以有孕。”
“……本王知道了,你速去配药。”
“是。”
石决明走后,傅云辞转头看向躺在榻上的符笑,见她面色苍白,眉间若蹙,似是十分痛苦的样子,他的心便不觉揪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一拳打在了榻上,吓得殿内的宫人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盛怒之下的湘王殿下!
这位王爷,是宫人认为所有主子当中脾气最好的一个。
从前有个小太监不小心弄坏了他要送给太后的花,据说那盆花他养了几个月,一直悉心照料,好不容易开了花结果被那名小太监不小心摔到地上弄坏了。
太监总管要给小太监上刑重罚,却被傅云辞拦住。
他说:“他也是无心之失,如何能因物而轻人,罚他多干些活警示一下便是了。”
就是这样一个仿佛素日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人,而今动了怒,方才叫众人恍然,他再如何温润谦和,终究也是有血性的人。
从前他不恼,只是牵动他情绪的人尚未出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