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听这道声音,大壮“嗖”地一下就蹿树上躲了起来。
留下十五茫然不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有一股异香袭来,带着醉人的芬芳。
拾月虽然没跑,但脸上的表情的确不好看,给段音离擦头发的手都僵硬了。
只有段音离,一脸喜色。
她倾身向前,扒着窗户探出身子,语气轻快的唤道:“六师父!”
十五恍然。
哦……原来是段姑娘的师父到了。
可随即他又想不通了。
照理说,段姑娘的师父来了,大壮和拾月应当相迎才是,怎么他们一个两个都是那副吃了屎的表情?
很快,十五就知道了答案。
慕香人如其名,身带芳馨,引人慕香而来。
一袭白纱,如仙子一般。
只是这仙子是个不听话的仙子,从仙变成了魔,不曾仙气飘飘,反倒是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妩媚娇柔,令人怦然心动。
你要说她五官生的有多精致吧,那却不然。
她胜在气质。
她往那一站,无须开口,亦无须像青楼艺伎那般露个腰露个膀子的刻意勾引,只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能让男人失了魂。
举手投足间都是媚,迷人的风情而非低廉的风骚。
十五长这么大,见过的生的最漂亮的女子就是他家主子看上的段姑娘,生的艳丽妖娆,但难免带着些孩子般的稚气。
而慕香,是他见过的最能令男人把持不住的一个女子。
“阿离,师父来看你了,开不开心?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她说着,越过十五要往屋里走。
却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往后退了两步回到十五面前,抬手摘下了十五脸上的面具。
十五竟没动,乖乖让她摘了。
大壮蹲在树上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十五平时基本不让人碰他脸上的面具,心情不好的时候摸一下都会尥蹶子,他们俩如今这么熟大壮也没碰过几次。
怎么六爷说摸就摸了?
十五乖的那个样子,简直像狗见到了主人。
慕香打量了十五两眼,勾唇点了点头,丢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还算能卖得上价……”
话落,她摇风摆柳的走进房中。
十五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
确定进屋跟段音离叙旧去了,大壮才偷偷摸摸的从梨树上下来,凑到十五跟前问他:“诶,你怎么不躲啊?那么乖的让六爷摘了面具?”
十五不答反问:“你家六爷是人牙子吗?”
否则干嘛说“卖的上价”这种话?
大壮摇头:“不是。”
“哦……”
“我家六爷是开南风馆的,见着长得漂亮的就想迷晕拖回去卖了。”
“……”南风馆!被卖!
想到自己与被卖擦肩而过,十五吓得打了个寒颤,瞬间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
回过神来,他扫了大壮两眼,忽然来了句:“你家六爷见着漂亮的就想拖走卖了,那你躲什么?”
言外之意便是,你又不漂亮。
大壮气的拿小铁拳捶他心口,差点没把十五捶到彼世去。
“唉……这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
想当年,大壮还叫“花朝”的时候,不光是讨段音离喜欢,也讨慕香喜欢。
慕香最喜欢把他打扮成女娃了。
那霍霍大壮的那个劲儿就和大壮如今缠着段音离是一样的。
一直到后来大壮从花朝变成了大壮,这才逃离魔掌。
但至今淫威犹存。
十五听着既觉得想笑,又觉得毛骨悚然:“你家六爷是不是仇视男人啊?”
“错!”大壮坚定的摇头:“我们家六爷这辈子最爱的除了我家小姐就是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人,这是她亲口说的。”
“你信?”
“鬼信。”
“嗯,我也不信。”
“但是被她爱过的那些男人信。”并且深信不疑。
十五:“……”
怎么说呢,也是一位人才。
重回回到树上去蹲着,十五心里忽然一阵后怕。
由着这位师父这么教,段姑娘还能如此单纯真挚也是实属难得。
幸好她只喜欢他家主子一个,否则要像这位六爷这样见一个爱一个,那主子还不得杀疯了!
*
屋内。
慕香拉着段音离的手让她站在贵妃榻上赚了圈:“来,让师父好好瞧瞧。”
段音离像个木偶娃娃似的乖乖转圈。
“是不是瘦了呀?”慕香掐了掐她的小腰,最终毫无意外的将手伸向了她的小脸,忍不住磋磨了两下:“师父可想死你了!”
“六师父,您打哪来呀?”
“刚从苗疆回来。”
“您去哪做什么?”
“原是要来长安找你的,结果你大师父不让,非说我来就把你教坏了,还让你二师父给我下蛊。
真是异想天开,以为中了蛊我就没办法了,殊不知苗疆之地也有我认识的人,干脆就去哪一趟让人帮我解了。”
拾月听的嘴角微抽。
她有理由相信,六爷就是跟着男人跑了,睡完了人家就又跑回来了。
一定是这样!
不知是主仆连心,还是段音离心下的确不解,她疑惑道:“六师父,那您怎么不直接来长安找我呢?我就可以帮您解蛊啊!
北燕与苗疆万里之遥,去哪儿要好些工夫呢,您就不怕死在路上啊?”
“……一时忘了。”她总不能说自己色迷心窍了。
握着段音离的手在贵妃榻上坐下,慕香打量了一下她的这个屋子,房间倒不如何精致奢华,但这内里的陈设却叫人看花了眼。
有些东西,就是她从前在南楚丞相府也未得一见。
这大手笔……不愧是太子殿下呢。
摸了摸段音离的头,慕香温柔道:“咱们阿离也长大要嫁人了,师父告诉你,别瞧你嫁的是太子就觉得咱们矮他一等。
你有我,有其他几位师父,还有那么多有权有势的师丈,千万别怕他,知道吗?”
“嗯嗯。”
“可惜你一颗心吊在了他身上,不然像师父这样多好,凭你这张小脸啊,天下的男子还不任你挑!”
“师父,我不挑,我就要娇娇一个。”
“傻孩子……”
慕香掩着唇轻笑,肩膀轻动,看得拾月一个大姑娘愣是直了眼睛。
察觉到拾月的目光,慕香眼波一转,勾魂摄魄。
她柔声道:“小月月,阿离如今都要嫁人了,你呢?可给自己挑选着如意的小郎君了吗?”
拾月俏脸一红,跺脚道:“六爷!”
“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男欢女爱、嫁娶一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羞什么!难道你随了六爷我,不止瞧上了一家的小郎君?
我瞧外面戴面具的那个就不错,他叫什么呀?”
“十、十五。”
“这不正好!十五的月亮圆啊!”
“那那那我要是说还有一个叫初一的呢?”
“那就没你啥事了呀。”
“……”六爷您在说啥,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担心慕香再口出黄言把自家小姐教坏了,拾月忙生硬的转移话题。
“诶!对了六爷!”拾月猛然想起一事:“您知道小姐的名字是哪个字吗?”
闻言,段音离也一脸期待的看向她。
慕香语气坚定的说:“狐狸的狸啊。”
段音离和拾月相视一眼,都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
拾月追问:“为何是狐狸的狸?难道您捡小姐回去的时候刚巧旁边有只狐狸?”
慕香扬唇,贝齿隐约,纤纤玉手噙着段音离的下巴:“不是旁边有只狐狸,而是咱们家阿离自己就是那只小狐狸。
小的时候我就看出她是个美人胚子,这张小脸说是狐狸所化都有人信。
也不光我一个人这么想,老大他们也是如此说的。”
第257章 许许多多的定情信物
拾月心道,怕是就您一个人这么想,谷主他们跟您说的可是一模不一样啊。
她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几个人一点默契都没有,起的名字竟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慕香懒懒的倚着迎枕,指间轻轻绕着一缕发。
段音离想起白日里方才见过老王爷,说:“师父啊,您还记得之前在药王谷有个胖老头一直嚷嚷着要见您吗?”
慕香眼波微漾:“怎么了?”
“他是老康王,如今就在长安城中,白日里他还把带回王府想让我撮合您跟他呢。”
“哦?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就把您过去的经历通通给他讲了一遍。”
“那他又是如何说的?”
“他问我他与其他人比起来如何,后来又说让您不如意的地方他都能改。”
闻言,慕香掩着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花枝乱颤,一侧的衣裳都从肩头滑落了下来,露出了莹白圆润的肩头。
体态丰腴,身段妖娆。
段音离抿唇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伸手帮她将衣裳拽了回去。
慕香扬眉。
段音离一脸认真道:“容易得风湿。”
慕香失笑着径自拢好衣裳:“好啦,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师父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诶,您去哪儿呀?”
“找个地方落脚啊,这深更半夜未曾与你爹娘打招呼便擅自住到这府上成何体统。”她不介意旁人怎么看她,却不想旁人轻看了她家阿离。
“六师父……”
见她还欲再言,慕香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为师也是嫌这府上的环境委实太差,住不惯。”
“那您要去找四师父吗?他在悦来客栈呢。
或者五师父,他在畅音阁。
七师父住在哪,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在哪根树杈上。”
一提起他们,慕香就满脸嫌弃:“平日里早已待腻了,才不去找他们呢。”
顿了下,她忽然一笑,眼波潋滟生光:“阿离,你在这长安城待的如何?平日可会有人欺负你吗?要不要为师给你寻个靠山?”
“嗯?”
“等为师的信儿吧。”又在段音离脸上掐了一把,慕香扭着水蛇腰离开。
拾月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不觉幽幽来了一句:“今晚康王府怕是要热闹了,六爷肯定是去霍霍康王了。”
不过拾月很开心。
六爷拿下了康王,她家小姐就又多了一个靠山。
正想着,却见慕香去而复返。
她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玉哨,直接给段音离戴到了脖子上:“这是为师从苗疆回来时你那位师丈给我的。
他说有此物在手,日后若见了会用蛊的人便可吹哨子,那蛊虫听了这哨音便会暂时行动受困。
你虽有麒麟蛊傍身,但也将此物好生收着,万一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呢。”
知道慕香向来说一不二,段音离也就没和她推让,安心收下。
像从前收过的许多信物一样。
什么武林盟主的令牌、盐商的折扇、南楚丞相的扳指、凉族首领的狼牙项链……虽是定情之物,但也的确是信物。
慕香将那些给段音离就曾说:“有了这些东西,你就只管天南地北的横着走,为师看谁敢惹你!”
如今,又多了一个。
段音离好生收好:“谢谢六师父。”
慕香扬眸:“乖。”
这下才是彻底走了。
*
翌日。
步非念按照前一日和段音离约定好的来了段家,侯府对外声称她去了云隐寺敬香斋戒。
步非念直接住进了段音离的梨香院。
一来二人朝夕相见方便医治,二来梨香院人少免得走漏风声。
段音离下手之前本欲同步非念进一步讲讲她要如何给她医治,虽然她觉得对方未必能听得懂,但想来还是该说一说。
谁知步非念却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段姑娘不必诸多顾忌,动手便是。”
这般爽利的性子,极对段音离的脾气。
她难得笑了一下,然后让麒麟蛊咬了步非念一口。
拾月吓得魂都要没了,心说您喜欢人家就给人家下蛊毒啊!而且是麒麟蛊的蛊毒,一般人受不住的呀!
比如南楚的那位和亲公主,说话工夫就死了。
步非念也当场就闭了眼睛。
段音离又掏出了一个小药丸给她喂下,同样是毒药,不过这毒是她自己配制出来的。
两种毒在她体内相克,不会完全抵消,而是会产生一种新的作用。
那就是让她陷入昏迷,剧痛都无法刺激她醒来的那种。
段音离拿了把小刀,一边架在火上烤,一边对拾月说:“普通的迷药不管用,我一动刀子她就该疼醒了,唯有如此。”
“那万一待会儿醒不来了怎么办?!”
段音离懒懒的扫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在教我做事”?
拾月瞧着她摆了那一排的银针,当即便住了口。
主仆二人在房中忙活了足足有小半日,才帮步非念医治完,血水都浸到了砖缝里,洗都洗不掉。
擦了擦手,段音离蹙眉道:“告诉大壮备车,我要去一趟云隐寺。”
“去哪干嘛?”
“采点药回来给她止痛。”她指的是步非念。
“您……”拾月惊异:“您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心善了?还为了步姑娘特意去采药?”
其实没有那药也不影响步姑娘的脸恢复,只是恢复的过程会疼一些罢了。
但依照她家小姐的为人,对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原不会如此体贴才对。
段音离给了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这躺的是别人吗?
这躺的可是将来有可能成为她大嫂的人,她当然得对她好点。
“通知完大壮你就回来在这守着她,我与大壮去就可以了。”
“是。”
拾月办事麻利,很快便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小姐,府上来客人了。”
“谁?”
“听门口的小厮说,好像是老夫人那边的亲戚。
好家伙,那老老少少的来了好些人。”
“不管来的是谁,都不许踏进梨香院一步。”说完,段音离便兀自离开了梨香院。
出府的时候,果然瞧见门口听着好几辆大马车,可见是来了不少人。
她没多停留,上车便欲走。
不想段昭却唤住了她:“阿离,你去哪?”
段音离掀起车帘:“大哥,我要去一趟云隐寺。”
“独自去?怎么不带着拾月?”
“嗯……”
见她明显面露为难,马车也是段家的,驾车的人也是生面孔,段昭便没再追问,却抬脚上了马车:“大哥陪你去。”
知道他是担心路上有危险,不放心自己,段音离也就没拒绝。
大壮一扬鞭子,马车缓缓驶离。
不远处,武安侯府的二老爷步涛眯眼望着马车渐渐离开。
身边的小厮顺势看了一眼,低声道:“小的瞧方才上马车的人似是段府的大公子,听说他脑子好了,近来同平阳侯府的几位公子走的很近乎。”
“蠢!”他看的岂是那个傻子!他看的是先段昭一步上车的那个小美人儿!
太子真是艳福不浅,竟能娶到这般尤物。
若是能让他尝尝鲜就好了。
思及此,步涛不知想起了什么,往袖管里摸了摸,随即一脸淫笑:“神不知鬼不觉的,若要尝尝也不是不可。”
那小厮不解:“爷您说什么?”
“跟上他们,看他们去哪儿!”
“是。”
担心引人注目,步涛也另雇了马车,没敢打着武安侯府的名头招摇过市,默默跟在了段音离的马车后面。
不想这一跟,竟然就跟出了城去。
步涛顿时便乐了。
他原还琢磨着在城中人多眼杂不便下手,这下倒好,这小美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258章 出阁
去云隐寺的路上,段音离和段昭闲聊。
她问他:“大哥,你有想过娶妻吗?”
段昭先是一怔,随即白净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语气无奈,带着一丝宠溺:“你还小,不许乱讲。”
“我不小了,再过几日便要出阁了。”
段昭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的确,阿离身为他妹妹却已经要嫁人了。
段音离扒着他的手笔轻轻晃了晃,央求道:“大哥,你说说嘛,你心仪什么样的姑娘?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阿离……”
“活泼的还是文静的?清纯的还是妩媚的?”
段昭脸色愈红,无奈的垂眸失笑。
段音离双手托腮望着他,兴致勃勃的等他回答。
段昭被她瞧的没了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无异议。”
“也就是说,日后二叔和二婶让你娶谁你便娶谁?”
“嗯。”
“那万一对方不合你的心意怎么办?日子要如何过下去呢?”
“我……我总会待她好的。”同自己的妹妹聊这些,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段昭说完便低头为她剥瓜子,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段音离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大哥,你的意思是,不管那女子是否是你心仪的,你都会对她好、负起责任,是吗?”
段昭点头。
这话若换了旁人来说,或许没有问题,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这公子温柔纯良。
可段音离却不想她大哥如此。
秀眉微蹙,她淡声道:“大哥,你如此想、如此做,是在对你将来的妻负责,而非你心仪的女子呀。”
段昭不解。
难得,他也有脑子没转过弯来的时候。
段音离慢声向他解释:“若你有了心仪的女子,那你就只想娶她,世子女子千千万万,你却只想待她一个人好。
可照你方才所言,你是对发妻这个身份好,无论是谁与你成亲,你都会对她好。”
恐这话太绕不便理解,段姑娘拿自身举例:“就拿我与傅云墨来说,他会对我好是因为我这个人,不是因为我将要嫁他为妻。
假如我们没了婚约,他另娶旁人,也像如今待我这般,那我会不高兴的。
我嫁给他,一生一世心中便只装着他一个人,相对的,我在他心中也该如此独一无二才是。”
段昭怔怔点头。
他发现,他妹妹教给了他一个道理。
段昭就是段昭,他做不来有错不认,反端起兄长的架子教育人的事,虽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正色道:“阿离说的对,此事是为兄草率了。”
“所以大哥你将来娶媳妇可一定要选一个自己可心的。”
“好。”
“那大哥你现在有可心的吗?”
“……没。”他方才在外走动不久,各府的人都还没认全呢。
闻言,段音离不禁松了口气。
她心说大哥和葫芦走的那么近,万一一来二去暗中看上了笑笑就糟了,毕竟她不能不顾笑笑的想法把她抢过来当大嫂。
想了想,段姑娘试探道:“大哥,你知道武安侯府的二小姐吗?”
段昭摇头。
“我见过她,是一位特别沉静温婉的女子。”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她一侧的脸颊上有一道很狰狞的伤疤。”
段昭听后神色未变。
他不曾目露嫌弃,亦不曾轻言叹息。
段音离觉得他这反应和当日步非念一样。
越想越觉得他们俩有cp感,步非念、段昭,步非念、段昭……起个名字就叫“不断”cp。
“大哥,若是让你娶这样一个姑娘,你愿意吗?”
“你不是说,让我自己选择心仪的女子吗?”
“就是假设你心仪步姑娘,她的性格、为人你都喜欢,只是她的样貌略有些不美观,你能接受吗?还是会希望她经受一些痛苦把疤痕去掉?”
段昭毫不犹豫的回答:“这要她选择。”
他不会因为心疼她就强硬的阻拦不许她改变,毕竟脸上有疤痕的人不是他,他无法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何况这世道,对女子总是比男人要苛刻一些。
相反,若她怕疼不想改变,那也无妨,左右他也不在意她的样貌究竟如何。
是以他说:“我尊重她的决定。”
段音离愣愣的看着他,随即忽然笑了:“大哥,你真是一位君子!”
“嗯?”
“不是那种惺惺作态、故作风流的君子,而是懂得尊重别人,内心坦荡的君子!
我从前看过一个故事,那故事里有个人就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大哥你同他一样!”
“是什么故事?”
“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的皇帝抓了另一个国家叫狗剩子的人,本应将其处以死刑,但皇帝见他年轻乐观,十分欣赏,于是就要求他回答一个十分难的问题,如果答的出来就可以得到自由。”
段昭听的认真,适时发问:“什么问题?”
“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段昭蹙眉。
段音离继续讲:“狗剩子开始向身边的每个人征求答案,皇子、公主、大师、儒者……结果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满意的回答。
有人告诉狗剩子,城外的山上住着一个师婆,据说她无所不知,但收费高昂,且要求离奇。
期限马上就到了,狗剩子别无选择,只好去找师婆。
师婆答应回答他的问题,但条件是,要和狗剩子的挚友,新晋的状元郎萧朗成亲。”
“萧朗?”
“嗯嗯,就是之前你教我的那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啊。
大哥你不是告诉我,这话是形容人举止萧洒,气质清逸吗?”
“是,但是……那狗剩子?”这两名也差太多了,甚至都不像同一个故事里的人。
“他不重要。”
“……哦。”
段姑娘继续讲:“一听师婆说要嫁给萧朗,狗剩子惊骇极了。
他看着师婆,驼背、丑陋不堪、只有一颗牙齿,身上散发着臭水沟难闻的气味……而萧朗高大英俊、诚实善良,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狗剩子说他不能为了自由强迫朋友娶师婆那样的女人,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而萧朗知道这个消息后却对狗剩子说,我愿意娶她,为了你和我们的国家。
于是婚礼被公诸于世。
师婆便回答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她说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
每个人都知道师婆说的有道理,于是狗剩子自由了。
成亲时,师婆用手抓东西吃、打嗝、说脏话,令所有的人都感到恶心,狗剩子也在极度痛苦中哭泣,萧朗却一如既往的谦和。
洞房花烛之夜,萧朗不顾众人劝阻坚持走进新房,准备面对一切,然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绝世美女却躺在他的榻上。
师婆对他说,我在一日当中,一半是丑陋的师婆,一半是倾城的美女,萧朗,你想我白天变成美女还是晚上变成美女?”
故事讲到这,段音离顿了一下。
其实答案归纳起来不外乎两种。
其一,白天是师婆,夜晚是美女。
因为老婆是自己的,不必爱慕虚荣。
其二,与之相反。
师婆白天是美女,夫君就可以得到别人羡慕的眼光,而晚上可以在外寻欢作乐,回到家一团漆黑,美丑都无所谓。
回过神来,段音离抬眸看向段昭,一字一句道:“萧朗的选择和方才大哥你一样。
他对师婆说,既然你说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那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师婆热泪盈眶,她说,我选择白天夜晚都是美丽的女人,因为你懂得真正尊重我!”
第259章 后颈
随着段音离的话音落下,段昭脸色愈红。
他轻咳了两声,努力保持淡定。
偏偏,他妹妹就是喜欢拆台:“大哥,你脖子红了。”
段昭:“……”
这还不算,段音离又说:“大哥我讲的故事你听懂了吗?你就是那个状元郎,步姑娘是那个师婆,你那么聪明是不是听出来了?”
段昭失笑着点头。
她就差把他和那位步姑娘的名字讲进去了,他如何听不出来。
所以,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想撮合他们?
看来他这个兄长当的果然不够格,没能帮妹妹张罗亲事也就罢了,竟反过来让妹妹为他操心,真是不应该。
见段昭目露懊恼并不说话,段音离以为他是不愿意,忙说:“大哥你要是不喜欢步姑娘也没关系,她还有个姐姐。”
“……”他家阿离究竟盯上了多少家姑娘?
“要是武安侯府的小姐你都不喜欢也没关系,长安城有那么多名门闺秀呢。”
段昭揉了揉她的头:“阿离。”
“嗯?”
“大哥多谢你,不过咱们日后不这样,太花心了。”
“我很谨慎的,她们都还不知道。”
“那也不好。”
“……哦。”大哥说不好那她就不那么干了,她听话。
段昭将剥好的瓜子推到她面前:“吃吧。”
接下来的路上,兄妹二人便没再多言。
马车很快停在了云隐寺的山门前。
大壮像往常一样留下来照看马车,段昭陪段音离一路上了车。
他们直奔后山而去。
段音离要采的药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药材,山上到处都是,是以并没有被傅云辞收入他的小药田中。
不过那草药与另一种青草相似,若不仔细辨认很容易认错,因此段音离才亲自来了。
段昭心细,帮她一起采。
正采着呢,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道闷哼声。
段音离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段昭倒在了草丛中,她忙朝他走去,上前查看。
只是晕倒了,于性命无碍。
段音离拿了一粒药放进他的口中,无须他服下,就那样含在嘴里,过一会儿他就会醒了。
身后传来了很细微的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看去,就见步涛和几名小厮站在不远处。
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截木棍,显然方才就是他把段昭打晕的。
步涛两眼冒光的盯着段音离,一脸淫色:“美!真美呀!”
他活了这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瞧见模样这般周正的女子。
他若不尝尝滋味,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不过她顾忌着她的身份,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先给她弄晕了确保万无一失,谁知她倒警醒。
既然被她发现了,那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正好!他还嫌她昏过去玩起来没意思呢!
步涛挥了挥手,跟着他的小厮便立刻上前将段音离给围了起来,有一个甚至大着胆子来了句:“爷,等您玩够了能不能让小的们也玩玩?”
碰到这等尤物,就是死了也值了。
这可比从前二爷玩剩下的强了不知多少倍,美的像妖精一样,不似凡人。
步涛没回答,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只顾看段音离没顾上回答。
段音离静静的看着他们,眸中不见丝毫畏惧之色。
她甚至还上前一步,淡声朝步涛问道:“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有人指使你来的?”
她语气虽没什么起伏,但声音却是好听的。
步涛的身子当时便酥了半边。
他一脸**之色:“我的小美人儿,你可是特意奔着你来的,何须人指使!”
说话间,他搓着手朝段音离走了过来,连同那些小厮一起缩小了包围圈。
他们意在调戏非礼段音离,而不是为了打架,是以动作慢吞吞的,像是想要欣赏段音离被他们吓的慌张无措后梨花带雨的哭泣。
因此,给了段音离足够多的时间出手。
她从荷包里摸出了几包药粉,慢条斯理的拆开,一包包的撒向那几名小厮。
她用的是强效的迷药,见效快,但时间短。
眼瞧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步涛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他停住不动。
倒是段音离,抬脚朝他走了过去,他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段姑娘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药粉,幽幽道:“也算变相卖了步非烟一个人情。”
她瞧那位步姑娘看这人也不顺眼。
步涛返身要跑,可他再快哪里有段音离手上扬出去的粉末快,身上到底还是沾染了一些,脚下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们,随即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打量地形。
那个眼神,和当日将傅汐妍踹下假山前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发展,也和那日很像。
她一脚将其中一名小厮踹下了山坡,神色冷淡的看着他叽里咕噜的滚了下去,像个布偶一样被山间树木撞的左摇右晃。
荆棘丛将他身上的衣服划的破破烂烂,一路滚过去的草丛上都染了红艳艳的血。
这山坡陡峭,里面利石荆棘遍布,这样摔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何况,这山中不乏野狼野狗,闻到血腥味一定会扑过来的。
就这样,段姑娘一脚一个,把他们全都送下山。
最后只剩下一个步涛。
骑在树杈上的十五颤颤巍巍的开口道:“段、段姑娘……您要不给属下一个表现的机会?”
这显得他跟个废物一样。
回头他把这事儿禀报给主子,主子一定会认为他是废物的。
万一觉得他没用不要他了怎么办?
段音离闻声抬头望去:“哦,你在呢。”
十五:“……”
是说他隐藏的好呢,还是存在感低呢?
十五从树上跳下来,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废物,他觉得自己必须争取到这仅剩的机会:“段姑娘,这么料理他?”
“你踩他一脚。”
“……啊?”
“要是嫌脏,给他一棒子也行。”说着,她捡起地上的木棍递给十五,视线扫过步涛的下半身。
十五恍然,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怎么说呢,不愧是他家主子看上的人!
压下心底的惊骇,十五接过木棍:“那个……您要不背过身去?”
当着她的面干这种事,主子若是知道了非把他皮扒了不可!
段音离神色淡淡,一动不动。
十五不敢再言,操起木棍就给了步涛一下,疼的他“嗷”一嗓子就醒了过来。
十五紧跟着又补了一脚,步涛的尖叫声便戛然而止,脸色扭曲的在地上打滚,额头出现大滴的汗,却硬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见状,十五以为接下来就和方才一样把他踹下山坡就行了,不想却听段音离说:“挖个坑。”
十五愣住:“诶?!”
“埋了他,记得把头留在外面。”
“那……然后……”
“他既然能跟着我到这儿来,想必有些准备,你翻翻,他身上必有**之物。”
“是。”
十五依言而行,果然翻出了好几包媚药。
随身带着这种地方,他都不知道该说这畜生什么好了。
段音离平静道:“喂他吃了。”
“是。”
十五见步涛一直捂着下半身打滚,心说你这不是该嘛。
喂完了药,十五去挖坑。
步涛自己带的那药是十分烈性的药,十五的坑还没挖完,他就已经快把自己剥光了。
段音离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却不妨对视上了段昭的目光。
他不知几时已经醒了过来。
段音离不知他听到看到了多少,不禁有些心虚,一是不愿她大哥知道这些事,二是担心他因此认为她是个坏孩子。
“大哥……”
她想简单解释一下,结果却见段昭目不转睛的盯着步涛的后颈看,眸中难掩惊愕!
第260章 回忆乍现
这一看,就连段音离也跟着定住了。
十五见他们俩都盯着步涛看,他也不觉停下了挖坑的动作,下意识往他那儿扫了两眼,心说段公子和段姑娘瞧什么呢?
没见过男人脱衣裳?
转念一想,哦,是了,应该是没见过的。
可再没见过也不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啊。
再说了,步涛那畜生一身赘肉有什么好看的,后脖颈子那还有一块印记。
诶……他们好像是在看那块印记吧?
十五这才算是猜到了点上。
段音离眸光幽暗,眼底翻涌着波涛。
步涛居然与段朗有瓜葛!
目前为止,她只能确定段朗是步家的血脉,但他究竟是不是步涛的儿子这有待查证,毕竟那病是伴Y染色体遗传,只要是步家的男人都会有。
如此一来,要弄清楚段朗的生父究竟是谁,就得看十几年前他们谁到过凉州。
正想着,步涛的呻吟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啊……疼死我了……我受不了了,美人……快来帮帮爷……”
话音未落,被十五一镐头敲到了脚腕上,然后步涛就彻底没搞头了。
天地可鉴,他这次的这声“美人”还真就不是在喊段音离,他就是神志不清下意识顺嘴溜出来了而已。
这会儿莫说是段音离站在这,就是个男人他也下得去手,以前武安侯府里略长的周正些的小厮都没能逃过他的魔掌。
自打他开了荤以后,何曾受过这般罪。
这会一身的火无处发泄,偏下半截又疼的厉害,步涛几次都要昏厥过去了,结果都被十五一镐头给敲醒了,只得硬生生挨着痛。
“受不了了……要死了……”
“啊……”
最后,步涛理智尽失,竟像条狗一样红着眼睛爬向了十五:“小哥……来呀……”
十五握着镐头的手猛地攥紧:“我敲你奶奶!敲你十八辈祖宗!你别过来啊!”
十五倒不是怕他,只是单纯的膈应。
见段音离还站在那目不转睛的看,而步涛那边已经快把自己扒光了,十五忙扯下一截衣袍扔了出去,正好罩在了段音离的头上。
“姑娘,求求您别看了,这要让主子知道了可不得了啊!”莫说是步涛,就连他也活不成了。
十五的话都有颤音了。
段音离没让他为难,乖乖的背过了身去。
视线所及之处,正好是包媚药的那张纸。
这药药效如此之强引起了她的好奇,于是捡起那纸打量了一番,才一拿起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倒不似寻常媚药味道那般浓郁。
那上面还剩一些,她便用指腹沾了凑到鼻尖前细闻。
嗯……有起阳草、麝香……
那边步涛的呻吟还在继续。
而段音离的耳边却多了一道声音。
她转头望去,就见段昭按着头,眉头紧皱,痛苦的轻吟着:“呃……”
“大哥!”她忙扔了手里的东西朝他跑去:“大哥,你怎么了?”
段昭的手握成拳头,照着自己的头敲了两下:“我……我头疼!呃……头好疼!”
段音离忙给他检查了一番,担心是方才那个小厮的一棍子打伤了他。
他没有外伤,却一直说疼。
段音离暂时没寻到病因,但止疼的法子她却有。
她拿出随身带着的针包,往段昭脑袋上戳了几针,见段昭面色渐渐好转,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大哥,还疼吗?”
段昭敛眸,缓缓摇头:“好多了。”
“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她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失忆的人想起以前的事总是先无缘无故的头疼,疼完就恢复记忆了。
会不会大哥也是这样?
段昭眉头皱的愈紧,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我好像……以前见过这个人……”
“在哪儿?!”
他颓丧的摇头:“记不起了。”
脑海中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耳朵里嗡嗡的想,让他无法仔细思考。
他听到有小孩子在哭、女人也在哭,男人都在笑,一张张狰狞的笑脸闪过他的面前,如一根根芒刺扎进他的心里。
待要细想,却无迹可寻。
“记不起就先不要想了,免得待会头疼。”段音离扶着他从树下站起:“大哥,咱们先回家吧。”
“……嗯。”
“大哥,你还能走吗?不然让十五背你下山?”
还没挖完坑的十五立刻看过来,准备把握住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背大舅爷上路。
可惜大舅爷没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段昭拍了拍段音离的手,摇头道:“大哥没那么脆弱,我自己走,没事的。”
十五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手上一松,镐头便掉了下去,正好砸中了步涛的手,疼的他又是“嗷”一嗓子。
见状,段昭迟疑的问段音离:“阿离,他怎么办?”
段音离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为难。
段昭不解:“嗯?”
“……就丢在这,等他自己回去。”挖个坑埋了步涛这种事,她还是不忍心告诉她大哥,觉得他或许会接受不了。
“他回去之后若胡言乱语呢?”
“他不敢。”
闻言,段昭看了一眼还在奋力刨坑的十五:“那个坑是用来做什么的?”
十五抢答道:“方便!”
段音离:“……”
段昭:“……”
他看了一眼快一人深的坑,心道这是要排出多少东西来需要挖这么大一个坑?
知道十五是在扯谎,段昭并未拆穿他。
他也知道段音离方才所言是在哄他,不愿有些事脏了他的心,遂温声道:“烦请这位小兄弟不辞辛劳,将他埋了吧。”
说着,段昭抬手一指在地上扭的跟条长虫似的步涛。
段音离和十五双双愣住。
两个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段昭朝十五微微颔首:“有劳。”
话落,他便拉着段音离往山下走。
他不是不曾见识过这世间的诸多波谲云诡,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若那人注定不得善终,他宁愿这桩债背在他的身上,不想让阿离为了保护他这个兄长反过来去承受本不该她承受的。
临走之前,段音离看了十五一眼,暗示他在这守着,别让步涛死了。
她倒不是怕摊上事儿,只是她大哥已经知道了,她不想他心里有负担。
再一则,步涛与段朗之间的关系还没查清楚,暂且留着他也好。
一路出山门回到马车上,段音离忙给段昭倒了杯茶:“大哥,你头还疼吗?”
段昭摇头:“已经不疼了,别担心。”
“那就好。”
“阿离……”段昭有些欲言又止。
“嗯?”
“你可有瞧见方才那人后颈的印记吗?”
“有。”段音离点头,坦言道:“二哥后颈上也有一块。”
“你知道?!”段昭明显惊讶。
段音离点头。
段昭原还以为她不知道,他担心自己日后说漏了,是以想提前试探一番,因此才有此一问。
不想,她心里一清二楚。
段朗身世一事从前毫无头绪,是以段音离没打算告诉任何人,但如今段昭已经意识到了问题,而且日后若要解开谜团他的记忆是关键,是以她不准备瞒他。
但此事也仅可他们二人知晓。
“大哥,这件事不能节外生枝,我只暗中查探,有了结果我会告诉你,你若想起了什么也记得告诉我。”顿了顿,段音离又补充道:“只能告诉我。”
“嗯。”
段昭心里也明白,查明此事无非是想心里有个准备,免得日后事情被旁人发现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二弟……不管他的身份究竟如何,他都是段家的孩子。
第261章 梨香院失守
大壮将马车停在了段家附近的一个巷子里,她和段昭先后下了马车,缓步朝府里走去。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小厮惊呼道:“三小姐您回来啦!老夫……”
“老夫人找我是不是?”
“您、您怎么知道?”
段音离心说能不知道嘛,好几次了,每次只要她一出门回来就赶上老夫人找她有事,今儿也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段昭不放心她,欲陪她一起去,却被她拦住了。
“大哥还是回去歇着吧,免得再头痛。”
“已经好了。”
“就算头不痛了,可城里城外这么奔波也该好生歇一歇呀。”说着,她轻推着段昭的背朝竹香院的方向走了几步。
段昭无奈的垂眸失笑,到底没拗过她。
段音离去画锦堂之前,先回了一趟梨香院。
她估摸着老夫人那边不会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想着先回去瞧瞧步非念的情况,也好把草药给拾月让她洗了。
谁知回去并未瞧见拾月。
院中并无一人。
段音离一路进屋,竟意外见到段音挽坐在外间,神色忐忑,明显不安。
四目相对,二人神色各异。
段音挽面露喜色:“你可算是回来了!”
段音离则一脸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段音离急躁的挥了挥手:“先别管那些了,你先去救拾月吧。”
“拾月怎么了?!”
“她被祖母带去画锦堂了,二姐姐跟过去了,她让我在这守着,免得再有人闯进来。”说完,她怯怯的往里间瞄了一眼。
珠帘后面,是步非念躺在贵妃榻上。
段音离并不耽搁,转身就走。
凭拾月的本事,她不信这府里有人奈何得了她,多半是顾及着自己是以她才乖乖跟老夫人去了画锦堂。
不过依照段音离对老夫人的了解,她并非那种没事儿找事儿的刁老太太,今儿怎么就盯上拾月了呢?难道和那帮亲戚有关?
不得不说,段音离上辈子那些电视剧是真没白看,脑补思路满分。
她到画锦堂的时候,廊下的婢女向她请安,脸上都是一副“您多保重”的神情。
她沉眸,抬腿走了进去。
画锦堂内坐的满满登登都是人,老老少少围坐一堂。
唯有拾月跪在地上。
段音离的眼神当时就冷了下来。
“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阿离回来啦。”
她又福了福身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足了老夫人面子。
起身,她转而看向拾月:“起来。”
拾月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显然是腿麻,不知跪了多久。
颊边还带着一个巴掌印,在另一侧的脸颊上,段音离扶她时才看到,眼底立时便涌起了怒意,如烈火滔滔,幽幽闪动。
段音离护短,早有端倪。
段家无人不知。
但来段家的这些亲戚有人不知。
他们是老夫人那边的亲戚。
挨着老夫人坐的老太太是段老夫人的姐姐,随夫家姓秦,论辈分段音离应当唤她一声姨奶奶。
与秦老夫人同来段府的,还有她的儿子儿媳并孙子孙女。
还有一个重孙儿,有四五岁大的样子,正拿着一只鸡腿在啃,吃的满脸满手都油汪汪的,逮哪儿往哪儿蹭一下。
段音离大概扫了一眼,回身看向拾月:“谁打的你?”
拾月并不遮掩,抬手一指:“她!”
被指的妇人面色一僵。
那小妇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是秦老夫人的孙子媳妇李氏,也是那小男孩的娘。
李氏经过短暂的怔愣后笑着上前一步,语气熟稔道:“这便是阿离啊,长的好生漂亮,竟比那画里的人还美!”
视线扫过一旁的拾月,她又说:“嗐……都是误会,方才你侄儿到处跑着玩去了你的院子,结果这丫头没眼色非拦着他。
这还不算,她还把你侄儿推了个大跟头,你说哪有这么不懂规矩的丫头!
嫂子也是见她着实不成体统,是以才帮你教训了一下,你可千万别怪嫂子多事啊。”
段音离的眸子眯了迷,眼底似有锋刃:“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多事!”
话落,她转而看向拾月:“你把她孩子推倒了?”
她相信拾月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过既然对方泼了脏水,那就该先把污名洗去再说别的。
拾月摇头:“没有!是那孩子自己绊倒的,她非赖我!”
“这样就好。”说完,段音离抬手似欲给李氏一巴掌。
这可把秦老夫人那一家子吓了一跳:“诶!”
段音离这一下并未打下,指尖堪堪停在了李氏的颊边。
他们都以为她是吓唬人的,结果却见她收回手理了理小臂上的披帛淡声道:“拾月,我没你力气大,你自己打回去。”
“是!”
拾月这一声应的中气十足,可见等这茬儿等半天了。
见拾月撸胳膊挽袖子,李氏吓得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心说这什么人家啊,哪有奴才敢打主子的!
可反观段家这一家子,一个个都没事儿人似的坐在那。
江氏自然是护着拾月的。
之前若非李氏下手又快又突然,她那会儿就不会让拾月吃亏。
眼下此举虽有不妥,但她不想自家闺女难过。
何况这事儿李氏本也有错,哪有到了人家府上跟到了自己家似的,放任孩子四下乱跑不说,还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家府里的丫鬟。
周氏和季氏兼着段昭和段音挽的缘故,都对段音离很亲近,是以也不说什么。
至于老夫人……她是想说,但她担心段音离不听平白失了脸面,是以也闭口不言。
就这样,拾月拽着李氏的脖领子给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那叫一个脆生!
李氏顿时便被打懵了。
迷迷糊糊的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桌角方才站稳。
秦老夫人当时就不乐意了:“这是做什么!这叫我们怎么待,没的让一个下人来打我们的脸,这叫什么事儿!”
她看向段老夫人,又说:“我就说你当不了家,纵的儿孙这般!”
段老夫人神色无奈,倒也看得开:“旁人倒也罢了,只阿离我却是管不了的,我方才也同你说了,她不日就要嫁到东宫去,换了二姐你,你敢管?”
秦老夫人语塞:“那、那……这眼下不是还没出阁呢嘛!”
“没出阁也管不了,长公主殿下收了我们阿离当义女,陛下亲赐的封号为长乐郡主,她三叔在外面见了她尚要恭敬一二,你叫我拿什么管?”
秦老夫人原想借着这事儿激一激段老夫人,意在说她在府中没地位,连个小辈都管不了,她一恼没准儿就能辖制段音离了。
谁知段老夫人如今年岁愈大愈不在乎这些,竟坦言自己管不了,还把段音离的身份搬了一个又一个,乍一听像是无奈,细一听全是炫耀!
把秦老夫人给气的呀。
她们姐妹未出阁的时候就好比,后来出了阁都在凉州之地还比,如今儿孙绕膝依旧在比。
年轻时,秦老夫人模样精致,嫁的门第比段老夫人高。
再后来,她的儿子也先入仕,而那时段峥还只是一个郎中。
后来段峥虽然进宫当太医,但在秦老夫人心里,那还是伺候人的活计,不比她儿子在朝廷做官。
这次她儿子晋升到长安城来当官,府邸还没修好,她急吼吼的来段府就是来跟段老夫人显摆的,哪成想她儿子不出奇,孙女竟这般厉害!
如今是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
即便她孙女能嫁个王爷也高不过他们段家去,唉……实在是不甘心。
正想着,忽闻自家重孙兴奋道:“我要这个!”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他泛着油光的手指着段音离腰间的玉铃铛,一把就拽了下来。
第262章 傅傅来啦
拾月一惊。
她疑惑的看向段音离,不懂她怎么会允许那个熊孩子动她的铃铛,且不说麒麟蛊住在里面,那可是太子殿下送她的铃铛啊!
别说拾月想不懂,段音离自己都没回过神来。
方才脑子和身体好像都慢了半拍,这会儿才意识到铃铛被熊孩子抢走了。
脑袋晕晕乎乎的,眼前有些发虚。
段音离按着额角,轻轻晃了下头,眉心愈低。
拾月忙上前扶住她:“小姐,您怎么了?”
江氏和周氏她们也忙围了上来:“阿离,没事儿吧?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让人进宫去叫你爹回来给你瞧瞧?”
段音离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闭了会眼睛,再次睁开时情况并没有好转。
她朝那熊孩子伸手:“还给我。”
屋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伸向空处的那只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拾月茫然的眨了眨眼,最后握住段音离的手腕往右边移了一些,说:“小姐,人在这儿呢。”
段音离:“……”
怎么回事?人怎么又跑到哪儿去了?
江氏见她眼神都出问题了,可是吓的不轻,忙吩咐人进宫去叫段峥回来。
拾月倒不似她那么紧张。
她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似乎从前在药王谷就发生两次。
她家小姐一喝多了,就会眼神不济。
拾月低头将鼻尖凑向段音离小狗似的嗅了两下,鼻翼轻动,却没有闻到丝毫酒气。
她在心里“咦”了一下,愈发想不明白。
既然没喝酒,怎么忽然犯迷糊了呢?
那边熊孩子见段音离向他索要铃铛,忽然高高的举在手上,坏的像个大人一样:“我就不给!你要是敢抢我就摔了它!”
闻言,段音离竟果然收回了手。
熊孩子得意的笑了。
可秦老夫人他们却笑不出来,一个个胆战心惊的看着段音离的眸子一点点凉了下去,艳丽的笑有些残忍:“这铃铛要是碎了,你们就都跟着陪葬。”
段老夫人忙解释道:“那是太子殿下相赠!可乱碰不得呀!”
秦老夫人和李氏她们毕竟是妇人,对待孩子狠不下心,是以往往只宠不教,可那府上的大老爷还算是个有主意的,呵斥儿媳李氏道:“还不快拿了还回去!”
“……是。”
熊孩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不给不给我不给!我要这个,这是我的!”
忽然!
一道白影“唰”地闪过,玉铃铛当即便易了主。
梨花威风凛凛的叼着铃铛站在桌上,一脸凶相的瞪视着李氏一家人。
那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不光是因为被夺走了铃铛,还因为他的手被貂儿咬伤了。
秦老夫人当时就怒了:“这种地方哪里来的这个小畜生!还不赶快让人哄出去活活打死!”
段老夫人被那孩子吵的脑瓜仁儿疼,她按了按额角幽幽道:“这只貂儿也是太子殿下养的,供着还来不及呢岂敢怠慢!”
秦老夫人:“……”
这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啊。
秦老夫人和李氏妇人之见,可秦家男人却不会如此。
熊孩子的爹站了出来,狠狠的瞪了李氏一眼,咬牙切齿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李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忙轻轻捂住孩子的嘴,稍稍挡住了他令人心烦意乱的哭闹声。
熊孩子的爹名唤秦岐,是秦家的长房长孙。
按照辈分,段音离还应唤她一声表哥。
不知是为表亲近还是如何,他也跟着老夫人她们一起叫她阿离。
“阿离,小孩子不懂事,还望你别同他一般见识。
今儿也是因为舟车劳顿他害了病,身子不大舒坦是以才愈发顽劣。
明儿他好了,我定叫他给你赔礼。”
段音离看向他,刚站定,就被拾月转了个方向:“小姐,这边。”
“……赔礼就免了,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
太子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梨香院摆不下就放到了各处,小公子玩的时候留心些,千万别把东西碰坏了连累我们府上。”
秦岐忙微笑着应下,倒是个识时务的。
段音离说完又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然后便由拾月搀着往外走,貂儿趾高气昂的跟在后面。
江氏不放心,也跟了出来。
可走了没几步,段音离忽然抱住了江氏,眼神迷离,声音糯糯的嘟囔:“娘亲……您别不要阿离……”
说完,她不等江氏反应,忽然笑嘻嘻的凑过去要亲江氏的脸,憨憨的样子,像极了才几岁大的孩子同父母撒娇。
只是红唇在半路被拾月的手给捂住了。
“唔唔……唔……”
拾月语速飞快:“小姐身体不舒服,奴婢先送她回去了,夫人慢来不急。”
话落,拾月一把背起段音离,撒开腿就往梨香院跑。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
完了完了!小姐这下肯定是醉了!
她一醉了就逮谁亲谁,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德性。
夫人是她的娘亲,亲了也就亲了,虽说不要紧,但这么大的姑娘眼瞧着要出阁了还和娘亲撒娇让人看见不免让人笑话。
拾月抱着“舍我其谁”的精神想赶紧把段音离送回梨香院,关上门来她愿意亲谁就亲谁。
段音离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被拾月背起来一跑颠颠哒哒地就更晕了。
她搂着拾月的脖子,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捏了捏:“嗯……没有小娇娇的背趴起来舒服……”
拾月咬牙,恨不得把她掫地上去。
脑子里过瘾的想着怎么把她掫地上去,可手上却将人背的更稳,生怕她有一丁点不舒服。
回到梨香院,段音挽迎了上来,视线落到了段音离身上:“呀!她怎么了?”
拾月越过她径自往屋里走:“……困了。”
段音离却不配合,朝着段音挽灿烂的笑,还捏人家的脸:“胖胖,是你呀。”
这是第一次,段音离管段音挽叫“胖胖”没把她叫炸毛了。
她怔怔的望着段音离唇边的那抹笑,有些闪神。
她们认识这么久,她几时见她如此纯粹的笑过!
也太……太勾人了吧!
段音挽目不转睛的盯着段音离的笑脸看,说出的话完全没有过脑子:“哪有美成你这样的人,你就是个小狐狸精吧。”
天地良心,她这话当真是夸奖。
段音离的美虽可比拟仙子,但仙子多是清纯真挚的,可段音离太妖媚了,怎么看怎么像妖精。
小狐狸精段音离可不知道段音挽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只听到了她骂她,于是咕哝了句:“你才是妖精……你是小肥肉成了精……”
段音挽毫无意外的原地炸毛!
拾月将段音离送进了屋里,又将步非念送到了隔壁。
刚忙完,段峥和江氏就到了。
段峥给自家闺女把了脉,结果没发现任何异常,除了把脉的时候自家闺女一直朝他笑,笑得他恨不得立刻去给她买鸡腿。
而且她不光笑,一边笑还一边眨着湿漉漉的大眼问:“爹爹,你会不要我吗?”
段峥忙回:“怎么会呢!”
后来段音离又问了许多,问得自己渐渐没了笑意,眼眶又红又湿。
看得段峥和江氏心疼不已。
江氏都抹眼泪了:“老爷,阿离这到底是怎么了?”
段峥也想不明白:“啧……脉象平稳,没生病也没中毒啊。”
拾月恐他们担心,稍后自家小姐醒了又要自责,遂扯谎道:“老爷夫人不必忧思,奴婢方才想起来,我家小姐之前说过她闻不了一种花香,闻了就醉,像喝多了一样。”
“哦?还有这样的怪事?”
“嗯嗯。”拾月忙点头:“睡一觉就好了。”
江氏松了口气:“那我在这陪着阿离。”
江氏在这,拾月刚好腾出工夫来去找大壮,想问问他去云隐寺的路上都发生了什么。
结果大壮一问三不知,十五又不知去向。
回梨香院的时候,段音离竟已经睡着了。
老夫人那边来人请江氏去一同用膳,给秦家的洗尘宴,她身为大夫人不好缺席。
江氏走的时候,天将擦黑。
她前脚走,后脚便有人破窗而入!
第263章 阿离吃了会醉
那人是从后窗而入。
拾月转头看去,果然见屏风后有一道人影。
她正坐在榻边拿扇子给段音离扇风呢,见此情景,她故作不觉,却暗戳戳的拔下了段音离髻上的一根簪子,手腕翻转间簪子飞射而出。
锋利的簪子穿过屏风,直奔那人胸口而去。
不料,却被对方给接住了!
拾月大为惊骇。
她猛地起身,却见傅云墨缓步自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拾月更惊讶了:“太太太太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还是翻窗来的?”
说完,拾月看了一眼屋外未曾黑透的天色,自觉闭了嘴。
傅云墨径自走到榻边坐下,自然随意的跟回了东宫似的。
他将手中的梨花簪重新戴回段音离的发间,淡声对拾月说:“日后再与人动手,用你自己的簪子,别让人脏了阿离的东西。”
“……是。”
“退下。”
拾月这下没犹豫,十分干脆的应了一声便去外面把风了。
临走之前,她还记得将后面的窗子关好。
拾月如今半点也不担心自家小姐和太子殿下独处。
二人说话工夫就要成亲了,她琢磨着太子殿下怎么着也不至于这般急不可耐。
退一步讲,即使急不可耐也没关系,反正说话工夫就要成亲了。
不过……太子殿下怎么会忽然来了呢?
拾月双手托腮坐在台阶上,狐疑的转头看向身后紧闭的屋门。
*
屋内。
傅云墨坐在榻边,静静的望着段音离的睡颜。
他是接到十五的消息才匆忙赶来的。
他知道她没有被步涛所伤,但她碰了步涛随身带着的媚药,他放心不下,是以过来看看。
好在,她睡的安安稳稳的。
不想安稳只是暂时的,没一会儿她就开始轻声呓语,不知陷在了怎样的梦境中。
傅云墨只看到她嫣红的唇在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于是俯下身子,侧过脸将耳朵凑近了她的唇边仔细去分辨。
段音离的语调软软的,和平时很不一样。
“三、三师父……”
“他们……他们都不要我了……”
“爹……娘……爸爸妈妈……”
傅云墨听的皱紧了眉头。
他知道阿离自幼就与段峥夫妇分开了,也知道她是由她几位师父抚养长大的,但他不知道,即使认亲之后她心中仍如此不安。
她清醒时从未对他说过。
还有她口中提到的“爸爸妈妈”,那又是何人?名字吗?
为何……没有提到他呢?
傅云墨心里醋意横生,咕嘟咕嘟的冒着酸水。
段音离那边还在小声嘟囔着,明知道听了有可能会生气,可他还是凑了过去。
结果,毫无意外的更生气了。
段音离把她几位师父从头到尾数了一遍,甚至连拾月和大壮她都惦记着,偏偏没有他!
太子爷不高兴了。
他心说难道我不配拥有姓名吗?
沉眸盯着段音离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傅云墨忽然倾身压了上去。
炙热的吻,细密落下。
段音离是被亲醒的。
她正做梦梦到同几位师父还有拾月他们在一起呢。
可总觉得少了人,但一时又想不起少了谁,点完名才发现小娇娇没在。
不想一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他!
段音离的眸光在一瞬间迸发出喜悦,她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微微抬起上半身将自己往他怀里送。
傅云墨愣了一下。
他怔怔的退开,迟疑的看着她:“阿离……”
段音离欢欢喜喜的打量着他,眼尾还带着湿气。
她仰头在他下颚上亲了一下,亲完又觉得不够,朝着他眼眉又来了一口。
然后就左一口右一口,亲的傅云墨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
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阿、阿离,你怎么了?”
怎么忽然这么热情?
喝醉了吗?
可他没有闻到酒味啊。
段音离轻轻眨了下眼睛,动作慢吞吞的有些迟缓,迷离的小眼神的确像是醉了,连脑袋都控制不住一点一点的。
她唤他:“小娇娇。”
傅云墨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阿离在叫我?”
她用力点头。
傅云墨也没有不悦,宠溺的应下:“你说,叫我做什么?”
段音离攀着他的手臂,乖乖巧巧的望着他:“小娇娇,我喜欢你啊,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嗯?”
他们都不要我了。
爸爸妈妈不要我,院长不要我,师父也不要我了。
有人打小猫咪,我没管。
他们不说打猫的孩子坏,却说我坏,说我是坏孩子。
小娇娇,我是坏孩子,所以没人要。
别的小朋友是好孩子都有人要,只有我没有。
后来师父带我回家,我终于也有家了,可后来他走了,我又无家可归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的,傅云墨听的清楚。
他不知道她口中的“爸爸妈妈”指的是谁,但他知道,他们让她不开心了。
傅云墨的眸中仿佛藏着刀子,凛冽骇人。
但段音离似乎是醉了,没有觉察。
她还在兀自嘟囔。
傅云墨没有打断她,一字一句,仔细的听,通通记在了心里。
几时等她住了口,他才托起她被泪水打湿的一张小脸,柔声问:“说完了?”
她点头:“嗯。”
“那听我说?”
“嗯。”
“阿离,我不喜欢好孩子,我就喜欢坏孩子。
而且只喜欢你一个坏孩子。
别人没有你坏,我嫌她们笨,别人要是比你坏,我嫌她们损。
只有你,什么样子我都爱。”
“那那……那要是有一天,我变好了呢?你会不会嫌我笨?”她不确定的问他。
“不会,我家阿离变好了就是善良的小仙女,我会更爱。”
“那要是变的更坏呢?”
“那也爱啊,那说明我家阿离变的更厉害了。”
“那……”
“阿离,我说更爱你,不是因为你变好或是变坏,而是因为时光荏苒,爱意深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至死方休。”
傅云墨的话音落下,段音离撇了撇嘴,眼泪又落了下来。
委屈巴巴的模样,看得傅云墨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阿离乖,不哭了,谁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杀了他们。”
她紧紧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心里明明很开心很踏实,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他越擦她掉的越凶。
平日里段音离哪会有这般表现,她总是温温吞吞的,仿佛万事都不过心。
虽然没闻到酒味,但傅云墨还是觉得,她就是醉了。
也许是那媚药的作用?
因为他小媳妇百毒不侵,但媚药又与其他毒药不大一样,是以作用于她的身上显出的效果便与旁人不同。
原来……阿离吃了媚药会醉啊。
这要是换了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傅云墨那个脑子不定琢磨什么呢,可这会儿被他小媳妇一哭他心都乱了,自然没有旁的心思。
他不知道他小媳妇曾经受过什么委屈,眼下也问不出来。
她哭,他便哄,一遍遍的告诉她他要她,不会抛弃她,不会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哄着哄着,段音离总算不哭了,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不过她开始亲他了。
一边亲一边夸。
傅云墨很受用,被夸的飘飘然的,心里那根难得为了段音离拉起来的行为准绳就断了。
到了最后,他将人摁在榻上,狠狠的吻。
衣衫乱作一团,他原本被段音离按住的手挣脱了束缚,顺着她的腰封摸索进去,丝丝清凉漫上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傅云墨的手往上攀,她不让:“不行不行!”
他听话的停下,转而往下,她还是不让:“也不行!”
傅云墨笑了:“阿离,乖孩子不能太霸道,上下都不让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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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段音离听到傅云墨说什么“乖孩子”,认真的纠正道:“上下都不让是行的,因为我不是乖孩子,我是坏孩子。”
傅云墨欲言,她却先道:“而且你方才说了你喜欢坏孩子。”
傅云墨:“……”
所以她挖坑把他推下去了是吗?那她到底醉是没醉呢?
虽说被小媳妇小坑了一下,但作为活了两辈子的坑王,傅云墨会就此气馁打消占便宜的念头吗?
答案是不会!
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绕动着她纤腰上的丝绦,他漫不经心的说:“不管好坏都是孩子,只要是孩子就要乖乖被教导。”
“教导什么?”
“教你……初尝云雨。”话落,丝绦轻解,衣襟散乱。
“那那那要等到大婚的时候!”
“等不了了。”
说完,他轻轻松松就将人给压住了。
薄唇含住她的唇珠,肆意的吻。
段音离本就半醉半醒,被他这么一闹思绪顿时就乱了。
不过她拢着衣襟的手倒是迟迟没有松开。
傅云墨勾了勾唇,也不去掰,顺着旁边的缝隙滑了进去,倒是没往上也没往下,玉竹般的手指就那么停在腰间轻轻摩擦。
一点点的,勾出了火。
说什么“等不了了”,自然都哄她玩的。
他们马上就要大婚了,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让她心惊胆战的承欢,那多委屈他小媳妇!
但就这么走他不甘心,是以讨点利息。
顺便……勾引勾引她。
“阿离。”
段音离听到他叫她,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结果这一眼差点没把她魂儿吓飞了。
摆在她面前是两种情况。
一种好的,一种坏的。
好情况是傅云墨终于不扒她衣服了。
坏情况是傅云墨开始扒他自己的衣服了。
“诶!”这下段音离不止要顾自己的衣服,还得顾着他的衣服:“你……你脱衣服干嘛?”
“阿离,我热。”
“热也不能脱衣裳啊,我给你扇扇子还不行吗?”
他摇头,衣领越扯越松。
段音离微醺的感觉都被他吓跑了。
这要是在东宫,她没准儿就上钩了,但眼下是在段府,她的闺房里,她娘亲和爹爹随时有可能会过来瞧瞧她的!
万一被他们发现她衣衫不整的和傅云墨滚作一堆,她怕把他们吓出心脏病来。
见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动,傅云墨总算停下了动作,却忽然凑到她面前,嗓音低低的问她:“现在不行?”
段音离忙点头:“等等等洞房!等洞房的时候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真的?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嗯嗯!”
“那好吧,教学留到下一次。”他明明这样说,却没有立刻将衣衫穿好。
段音离狐疑的看着他,不懂他又要作什么妖。
傅云墨按着她的后颈,鼻尖贴着她的:“阿离,亲亲我。”
这对段姑娘来讲没难度。
脸颊虽是红的,却并不犹豫,扬起小脸就朝傅云墨淡色的唇贴了过去。
谁知他微微偏头躲开了。
吻落在了他一侧的颚骨上。
段音离不解:“你……你怎么躲开了?”
“阿离,亲错了。”他耐心的教给她,扣着她的后颈让她将脸埋进他的颈间:“是这。”
“这这这这不行!”
“那亲锁骨。”
“那也不行!”
傅云墨快被她气笑了:“阿离,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我亲近你,上也不行,下也不行。
换你亲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说,你是不是不讲道理?是不是看我老实所以就欺负我?”
她忙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是老实人吗?
她用手捂住泛红的脸颊,手指微动,从指缝偷看他,声音闷闷的:“我没有欺负你呀,我是为你好……万一……”
“嗯?”
“万一我亲一下没亲够,多来两口怎么办?”说话的时候,她又往他身前偷瞄了两眼。
傅云墨的锁骨,生的很漂亮,和他那张脸一样。
她抿了抿唇,一时没经受住诱惑,仰头将唇贴了上去,待要退开时,却被傅云墨按住了。
她抬眸,无措的望着他。
傅云墨的下颚紧紧绷着,声音发紧,像是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阿离,我没被亲够。”所以,还需要她再多亲两下。
正好,段姑娘也没亲够。
傅云墨垂首,牙齿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尖,声音像小虫子似的钻进了她的耳朵里:“阿离,用力些,像我对你那样。”
段音离刚要照做,却忽闻拾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呀!老爷夫人来啦!”
一句话,屋中没干好事儿的两人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
傅云墨先是一愣,随即埋在段音离肩头沉沉的笑,语气无奈:“真不走运……”
“你、你快点藏起来呀!”
段音离着急,傅云墨倒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他摸了摸段音离又红又肿的唇瓣,柔声道:“阿离,你躺到被子里去装睡,若装不下去他们问起你的嘴是怎么回事,就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很痒,自己又挠又咬就成这样了。”
他一边说,一边帮她把散乱的衣裳整理好。
屋外都能听到脚步声了,他还气定神闲的给她往下放帐子。
等全都收拾完之后,他才像是来时那样从后窗离开了。
那边江氏和段峥进屋,后窗方才合上。
拾月走在前面,一进内间就四处乱瞄,唯恐江氏和段峥先她一步发现不妥。
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段音离脸朝榻里睡着,梨花懒懒的趴在贵妃榻上,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玉铃铛,里面时不时飘出来两缕丝线缠住它的爪子。
两个小畜生兀自玩的欢快,无人觉察。
江氏见段音离还睡着便没有打扰她,见她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她才放下心来。
不过……怎么嘴唇也那么红呢?
江氏虽然是过来人,但她并没有多想,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太子会干出夜探香闺这种事。
又坐了坐,她便和段峥离开了。
拾月出去送他们。
段音离拽着帐子将身子掩在里面,只露出了一颗小脑袋四下里看了看。
她原以为傅云墨走了,不想他又从后窗翻了进来。
“你还没走啊?!”
他扬眉,挑理了:“听这话的意思,阿离很盼着我走啊?”
“……没有。”
“云隐寺后山一事,十五已经告诉我了。
步涛此人,你留着还有用?”
若没用,他就要准备弄死了。
敢打他小媳妇的主意,他会允许他好好活在世上就有鬼了。
段音离见他眸光幽暗,明显是对步涛动了杀心,忙拦住:“有用有用!你千万别杀他!不是不是,就是现在先别杀!”
“好。”
傅云墨没问原因,段音离也就没有说。
不是她信不过他想要隐瞒他,而是这事儿不好对他讲,暗道要告诉他“我三婶把我三叔绿了,还给步家生了个儿子”吗?
这事关许多人的声誉,不是她自己的事情,还是尽量少说为上。
他若问了也就罢了,既然没问,索性如此。
*
同一时刻,竹香院。
不知是白日里看到了步涛的胎记还是如何,段昭睡的很不安稳。
他做梦了。
不知身处何地,耳边乱哄哄的交杂了许多声音。
有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交叠在一起,旁边似乎还有围观的人在哄笑,时不时在那女子身上摸索一把,一个接着一个的脱了衣裳。
那女人的脸被头发盖住,他认不出是谁,只知道她一直哭一直哭,初时还求救后来就渐渐没了声音。
他们发现了他,凶神恶煞的朝他走过来。
原本奄奄一息的女人忽然嘶哑着嗓音低喊:“大公子!快跑!”
第265章 大师父和二师父来啦
段昭“霍”地一下睁开眼睛,一头冷汗。
他望着帐顶出神,眸中惊色未褪。
方才梦中情景他仍记得,那个梦境真实的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梦中女子,唤他“大公子”……难道她是段府的婢女?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段昭撑着床榻坐起身,已无睡意。
**的景象萦绕在脑海中,迷乱的不切实际,倒的确像是一个荒诞不堪的梦。
他希望那只是一个梦。
左右睡不着,段昭披了件衣裳走出屋子。
这一晚,不止他一人辗转难眠。
*
湘王府。
傅云辞苍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面前坐着一身黑色斗篷的景文帝。
鄂清在旁边陪着,试探道:“陛下,湘王殿下正病着,有什么话还是让他起来说吧,夜深霜露重,恐寒气入体啊。”
景文帝不为所动:“哼!让他跪着!”
傅云辞跪的直挺挺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儿臣领罚,只求父皇答应儿臣和笑笑的婚事。”
“胡闹!”景文帝怒不可遏:“当日朕给你赐婚你不干,如今自己提了聘礼去人家府上找没脸,婚姻大事你当是过家家啊!”
“儿臣知错。”
“朕看你是不知,否则便不会说出求朕再给你们赐婚的糊涂话。”
“父皇,儿臣是真心要娶笑笑的。”
景文帝抬了抬眼皮,阴阳怪气的反问:“笑笑?不是符姑娘吗?”
傅云辞一滞,面色微红。
这可算是稀奇的景象了。
长安城人人皆知,湘王傅云辞如得道高僧一般寡欲无求,如今居然也会脸红了!
景文帝这个当老子的都觉得难以置信。
虽有气,但到底是自己儿子嘛,心里肯定是在意的,否则他也不会深更半夜来王府瞧他,唯恐他因为娶媳妇的事儿火死了。
景文帝喝了口茶,问:“怎么又忽然想娶了?”
“儿臣误会了……笑笑,以为她是那等攀龙附凤的女子,是以之前不愿娶她。
但后来与她一番攀谈,已知她为人如何,儿臣愿倾心相待。”
“呵!”景文帝毫不客气的笑话他:“这会儿知道人家姑娘好了?早干嘛去了?如今不是朕不帮你,是人家姑娘不乐意嫁!”
“父皇……”
“因着荣安的事,朕本就想补偿平阳侯府一下。
结果被你这么一闹,补偿变成了添堵。
婚事是你亲自退的,如今朕再要下旨赐婚就是逼着平阳侯把女儿嫁给你,这叫人怎么看!”
“儿臣知道此事令父皇烦恼,可儿臣非娶笑笑不可,儿臣此生性命皆系于她一身。”
“没出息!”
傅云辞低头,掩着唇咳嗽,说不出话。
景文帝瞧着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也着实是不忍心。
到底松了口:“起来起来,容朕再想想。”
傅云辞由鄂清搀起,毫不遮掩道:“父皇,儿臣已经帮您想好了。”
景文帝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
“……说。”
“儿臣这身病,皆因相思而来,您可以以冲喜之名给儿臣赐婚。”
“冲喜?!”景文帝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心说儿子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脑子也坏掉了?
“平阳侯就这么一个女儿,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来给你冲喜!你若康健倒也罢了,万一要是有个好歹人家姑娘就要守寡了!”
“儿臣一定会好的。”
“你……你不会是装病吧?”
“欺君之罪,儿臣怎可犯。”他是真的生病了。
从侯府回来,他自己给自己下了点毒,再买通两个太医将他的病症说的严重些,其他太医自然就不敢贸然搭腔。
傅云辞一脸坦诚:“父皇,儿臣的身子自个知道,儿臣患的是心病,只要心结解了就会好。”
景文帝嘴角微抽:“心结就是娶媳妇?”
傅云辞强调:“娶笑笑,旁人儿臣不要。”
景文帝:“……”
他怀疑他们老傅家是中了什么诅咒,怎么一个两个碰到娶媳妇的事儿都是这副德性?
倒的确是他的儿子!
叹了口气,景文帝撂下茶盏起身往外走:“只这一次,下次朕可就不容你了。”
傅云辞难掩喜色:“儿臣多谢咳咳……多谢父皇,咳咳……”
状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景文帝带着鄂清离开,心里不禁琢磨这婚事还得抓紧办呢,要不老四这身子骨保不齐真会出问题。
唉……儿子娶亲,混账名让老子背,这叫什么事儿啊!
*
翌日。
景文帝下旨,给湘王傅云辞和平阳侯千金赐婚,而且连婚期都定下了,就在本月!
百姓议论纷纷。
有人说肯定是湘王病逝汹涌,是以皇帝陛下急着找人给他冲喜。
还有人说,是平阳侯千金不愿意嫁给湘王,是以皇帝以权压人。
更多的人则是说,当日说湘王不肯娶侯府千金必然是谣言,真实的情况是人家侯府千金不愿意嫁,恐湘王失了面子是以才换了个说辞。
诸如此类的传言,不胜枚举。
但不管怎么传,符笑都成了被人同情夸赞的那一方,坏人都让傅云辞和景文帝做了。
傅云辞也还好,至少落了个深情的名声。
至于景文帝……光惹了一肚子的气。
当然,郁闷的人不光他自己,段音离亦如是,毕竟有人把她未来嫂子抢走了。
为了平衡心理,她去见了步非念,帮她上药的时候同她闲聊了几句:“步姑娘,你平日闲时都做什么呀?”
“看书。”
“除了看书呢?”
“写字。”
“除了这些呢?”
“嗯……下棋。”
段音离眸光一亮:“你跟我大哥一模一样!”
步非念一愣:“嗯?”
“我大哥也像你这样,看书写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提到段昭,段音离将夸起来没个完:“你在这待着无聊吧,我待会去我大哥那那两本书给你解闷。”
“多谢你一番好意,不用那样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段音离心说,我还指着我大哥用他的文采征服你呢。
于是晚些时候,段音离便特意去了一趟竹香院,拿的书不是段昭的诗集就是带有他随笔的。
走的时候她说:“大哥,你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位步二姑娘吗?”
“记得。”
“方才我们闲聊,她与我说起她从前退掉的那门婚事。
当年她毁容之后,她那个未婚夫婿上门退亲,问她妇有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卿有其几?
你猜她是怎么回的?”
段昭放下书,微微摇头。
“她说,小女子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
她未婚夫婿那个不要脸的竟然说,皆备。”
段昭难得好奇:“她是怎么回答的?”
“步二姑娘说,夫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
那人被她怼的哑口无言,面有愧色,然后步二姑娘就主动提出了退亲。”
闻言,段昭不觉面露赞许。
寥寥数语,他想到的不是那女子牙尖嘴利咄咄逼人,而是风骨使然,宁折不弯。
如此品性,若嫁了那人才可惜呢。
见段昭目露欣赏,段音离不禁和拾月对视一眼,愈发觉得这两人有戏。
她原想再多说说,不妨有小丫鬟忽然来此,说府中来客要见她。
段音离好奇:“是何人?”
小丫鬟回说:“奴婢也不认识,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年纪稍长些、胡子拉碴的老头儿,脸上有道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另一个是病病歪歪的孱弱青年,还坐着轮椅。
瞧着年纪,那两人许是父子吧。”
小丫鬟的话音方才落下,便见段音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激动的提起裙摆跑了出去,只丢下一句话给段昭。
“大哥我先走啦,我大师父和二师父来啦!”
第266章 钱太多,麻烦
段昭听的一懵,心说阿离的师父里怎么还有父子啊?
他撂下书,也跟着去了前院。
甭管人家之间是什么关系吧,总之是含辛茹苦的把阿离拉扯大了,他于情于理都应当去感谢一下,也显得他们家对阿离重视。
从前他性子孤僻不喜见人也就罢了,如今却不妥。
段音离先段昭几步到了前厅。
段峥和段嵘他们已经在陪着了。
下首的位置坐着两个人。
一个年级长一些,容貌看起来已有天命之年,再加上那满头白发显得愈发苍老。
他身量略宽,个子却不是特别的高,从背影看过去就是一个小老头。
只是这老头生的并不慈祥,眉宇间戾气很重,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气。
此人正是段音离的大师父,药王谷谷主,残空。
他旁边坐在轮椅上的白衣青年生的斯文秀气,只是病病歪歪的,身材瘦弱没什么精神,是段音离的二师父,名唤白骨。
段音离刚跑到廊下,还没等进屋呢,就见原本坐在轮椅上喝茶都手颤的白骨“嗖”地一下就到了她的跟前。
段峥他们都愣住了。
几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白骨好端端的腿,又彼此对视了一下,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这位师父的腿脚不是好好的吗?瞧着这速度身子骨也硬朗的很,干嘛要坐轮椅呢?
却说白骨一阵风似的到了廊下,捧着段音离的脸一边揉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阿离,快给师父看看,是胖是瘦了?”
“没胖也没瘦。”
“胡说!分明是瘦了!”
“……真的没瘦啊。”这世上有一种瘦,叫你师父觉得你瘦了。
“还学会和师父顶嘴了,为师好难过。”白骨一副受伤的表情,可却腾出一只手给她搭了个脉:“没病没灾倒是不错。”
屋里“咚”地一声响,是残空用拐棍杵地的声音。
他寒着一张脸,不怒自威:“进来!”
白骨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转身往屋里走时,他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仿佛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里的样子。
段音离走到残空面前,乖乖叫人:“大师父。”
残空沉眸看着她,盯了好一会儿不知是憋不住了还是为何,忽然就哭了:“阿离啊,师父想死你了,你想没想师父啊?”
段音离用力点头:“想了!”
残空十分欣慰:“还知道想师父,阿离真是个好孩子,那跟师父回药王谷住些日子行不?”
闻言,段音离面露为难:“师父……阿离要嫁人了。”
话音方落,残空哭的更凶了。
拾月看着谷主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默默移开了视线,只觉得没眼看。
他这副死了亲爹的反应,谁能想到他是曾经令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恶人。
当年各派人士争选武林盟主之位,残空原本已经打败了萧盟主,但就是因为他捡了段音离要回家奶孩子,是以便不当了。
他拍拍屁股回了药王谷,从此除了带段音离外出游玩,再未踏出药王谷一步。
如今又是为了段音离,来了长安。
段音离看着残空哭,默默帮他擦眼泪,并没有劝他不要哭这种话。
根据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不能劝,越劝越哭。
她知道,可段峥他们不知道啊。
眼见贵客哭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他们哪管是做做样子呢也得表示表示,于是试探着安慰道:“额……残空师父莫要悲伤,虽说阿离不日便要出阁,但好在并非远嫁,仍在这长安城中。
您若是舍不得她,倘或不嫌寒舍简陋便只管在这住下,想见阿离便给她去个信儿。”
偏段峥不说还说,这一说,残空哭的更欢了。
声如震雷破山,泪如倾河注海。
把段峥吓了一跳。
他心说自己那句话说错戳中他的痛处了?
段音离安抚的看了看自家爹爹,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大师父就这样,眼泪窝子浅,动不动就哭。
嚎啕大哭、默默流泪、打着嗝哭、边说边哭……各种各样。
毫不夸张的来讲,段音离的成长记忆几乎就是被残空的哭泣贯穿的。
她小的时候第一次学会走路,她大师父激动的热泪盈眶。
第一次会喊他“大师父”,他笑的像个傻子,一扭脸就扑到二师父怀里哭的言不得语不得。
药王谷人人都烦残空哭,唯有段音离不会,因为她知道她大师父每一次哭都是因为她。
除了她大师父,没人会为了她哭。
残空、残空……别人在他那里就是空空,他留给别人的也都是残忍,唯有对段音离,剖出整颗心挤出了热血来温暖她。
段音离在残空面前蹲下,扬起小脸望着他:“大师父,您不想阿离嫁人吗?”
拾月补充:“当初可是您和我打赌,说只要我能帮小姐觅得良婿,您就将金库的钥匙给我的。”
残空不承认:“不是我!我没说过!”
拾月气结:“您……”
白骨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道:“别吵了,让人笑话。”
“二师父,只您和大师父来的吗?三师父呢?”
“你三师父还没回来呢。”
“……哦。”语气明显有些失落。
残空忙安慰道:“你放心,你三师父一定就在路上呢,想来这两日就会到了。”
段音离重新打起精神:“嗯嗯。”
想着他们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必定没有吃好休息好,段峥一开始便命人收拾好了院子并备下了膳食,这会儿请他们去用。
拾月自动自觉的去推白骨的轮椅。
段峥他们兄弟几人心下愈发好奇。
难道是刻意扮弱?为了欺骗江湖上的仇家?
待出了正厅,段峥趁机拽着自家闺女落后两步,朝她问道:“阿离,白骨师父的腿不是好好的吗?为何要坐轮椅?”
“因为懒。”
段峥愣住。
段音离抿了抿唇,想了想又补充道:“二师父平时在家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那他的身子骨……”
“他身子骨很好呀。”
“可我观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病恹恹的不大康健啊。”
“哦,那多半是他又乱吃药了。”
她二师父有个习惯,就是不管研究出什么毒都要自己先尝尝看看效果,虽说不会致命,但除了死该有的痛苦都会有。
是以他隔三差五就是这副病病歪歪的样子。
段峥僵硬的点了点头。
他忽然发现,他家阿离能健健康康的长到这么大,并且生的沉静内敛实属不易。
这几位师父的确是难得的好人,就是这性格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
残空和白骨留在段家用膳。
吃完了饭,他们在这府里转了转,最后又去段音离的闺房瞧了瞧。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府里太穷了!
白骨弯腰,从轮椅下面的隔板上拿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段音离:“这是我和你大师父给你攒的嫁妆,可劲儿花。”
段音离打开,毫无意外是一堆银票。
这是她如今最不缺的东西了。
但师父给的,比她自己赚回来的会让她开心。
“谢谢大师父,谢谢二师父。”
残空说:“一会儿我和你二师父去街上逛逛,再给你挑一所宅子,你想自己住也行,带着家里人一起搬过去也行。”
“为何要另置宅子?”
“这府上多破啊!咱又不是没有钱,有钱当然要住的舒坦些了!
纵是日后你进了宫,难道总也不回门?
再说了,这府上的人住的好,你在宫里也安心不是!”
“是这么回事,但搬起来恐会有些麻烦。”
“麻烦什么?”
“钱太多,运起来麻烦。”
“……”差点忘了,他们家阿离如今不差钱了。
第267章 千呼万唤的三师父
残空和白骨在段府同段音离待了小半日,然后才起身告辞,并未在这府中留宿。
他们说要去找其他几个人商量点事,具体是什么事却没告诉段音离。
送走他们二人之后,段音离回梨香院去给步非念换药。
拾月晚她一步回来,说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步非念见拾月看了自己两眼,遂猜道:“武安侯府上出事了?”
拾月点头:“是您府上的二老爷。”
闻言,步非念眸光平静,仿佛拾月口中提及之人不过是个路人,与她无甚关系。
她打听了一句,语气随意,给人的感觉不是她想问,而是她觉得自己身为步涛的侄女应当问一下:“他怎么了?”
“据说是受了伤,昨儿在府里嚎了一夜,今儿全长安都知道了。”
“什么伤如此严重?”
“这……”拾月尴尬的笑笑,挠了挠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步非念不知是明白了拾月的欲言又止,还是她装样子问一问只能装这两句,总之没有再问。
段音离帮她换药,故作不知的问:“我曾听爹爹说起,侯府的二老爷生了一种怪病,后颈之上有一块印记,痛因可是它吗?”
不等拾月回答,步非念便说:“不是。”
“步姑娘怎么知道?”
“二叔后颈的那块印记我三叔和几位堂兄他们都有,但从小到大都不痛不痒。”
照理说,步非念一个女儿家原不会清楚他们身上有无印记这样的事情。
但因为她几位堂兄都有,可步非萱出生时却没有,是以那府上的三老爷步泓怀疑她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为此闹的不可开交。
步泓欲将孩子送人,偏他夫人不肯,二人争执僵持不下,最终武安侯便将步非萱抱到了大房这边来养。
如此一来,步泓眼不见心不烦,步三夫人也不必忍受骨肉分离之苦,勉强算是两全其美。
不过这话她并未与段音离言明。
段音离也没去想这背后的原因,她只关心一个问题:“你二叔和你三叔还有堂兄们都有?那侯爷还有令弟呢?”
怎么方才她话中只强调了步涛他们?
步非念温声道:“家父和家弟并没有。”
段音离上药的手一顿。
好家伙!她原本只是想弄清段朗的身世,结果连武安侯一家子的身世秘密都被她挖出来了!
见她忽然不动,步非念狐疑的看向她:“段姑娘?”
“那……不知老侯爷身上有无这样的印记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
段音离默默给她上药,没再深问。
若老侯爷后颈也有此印记,那就说明武安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相反,若老侯爷没有,那就说明侯府其他两兄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而目前能确定的是,段朗的亲生父亲或许就在步涛和步泓当中。
“段姑娘。”步非念忽然唤她。
“嗯?”
“我能唤你阿离吗?”
“嗯。”
“阿离,你拿给我的这本诗集,不知是何人所作?”步非念指着一旁摊开的诗集问她。
段音离扫了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她心里总是有些自己的小九九的,只朝步非念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看吗?”
她想好了,若步非念说不喜欢,她就谎称这是葫芦写的诗。
而若是她喜欢,那她再告诉她这是她大哥所作。
段姑娘想,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只见步非念唇瓣轻扬:“喜欢看。”
“真的?”
“嗯,不止是这诗,其他文章也是文理条畅,字体端楷,文采不俗,是以我才有此一问,好奇这些出自何人之手。”
“就是我大哥啊!”
步非念并未掩饰眸中的欣赏之色:“如此,看来传言不可尽信,段公子胸罗锦绣,腹有乾坤,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嗯嗯!”段音离用力点头,望向步非念的眸光更亮了。
不过可惜,男女有别步非念与段昭不便相见。
而且她的脸度过最初难熬的几日后便动身回了侯府,并未再多停留。
这让段音离郁闷不已。
她心说别自己把她的脸治好了,结果为她引来一大堆追求者和她大哥竞争,那可就失算了。
步非念走后的第三日,正是段音离与傅云墨大婚的前一日。
段音离的三师父还杳无音信。
是夜。
她撸着貂儿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拾月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招惹她,远远的待在一边。
忽然,外面影上窗纱,疑似玉人来。
傅云墨的声音在屋外传来:“阿离。”
段音离这才提起了一点精神。
她等了一会儿,却没见他进来,心下不禁奇怪:“你怎么不进来?”
“大婚之前不宜相见,不吉利。”
“……哦。”
她收回原本欲打开窗户的手,神色更加落寞。
三师父一直没来,她心情不好,本想看看小娇娇的脸缓一缓的,结果连他也看不到。
许是听出了段音离情绪低落,傅云墨音色愈柔:“阿离,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我三师父到现在还没来,我怕他看不到我出嫁了。”
傅云墨是太子,他们的婚事也是国事,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说延期就延期,何况三师父归期未定,就算延她都不知该延到哪一日。
傅云墨本身倒是也不在乎什么国事不国事的,他只想娶媳妇。
若阿离的三师父晚些回来,等一等也不是不行,只要能哄他家阿离高兴,这些他可以做出让步。
可问题是等到什么时候都定不了,这就有些为难人了。
小媳妇为此心情不好,那就哄呗。
于是,傅云墨的声音愈发温柔:“阿离,要不要看我?”
“不是不能见面,会不吉利的吗?”
“不见面,偷看。”说着,他一指头把窗纱戳了个窟窿出来。
段音离立刻贴过去看。
龙眼大小的一个洞,露出了段音离水光潋滟的眸子。
傅云墨看的心下一紧,声音都沉了几分:“哭了?”
她没否认,只说:“你让我看看你的脸就好了。”
傅云墨站着不动,静静的让她看。
瞧着她像小兔子似的红红的眼睛,他这个心疼啊,几乎冲口而出就要承诺她再等几日,他先装个病将婚事延期。
可话未出口,却忽然见他小媳妇一脸惊喜的“啊”了一下,然后窟窿里就不见了她那张小脸。
傅云墨十分诧异:“阿离?你去哪儿啊?”
回应他的,是突然响起的开门声。
他小媳妇连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傅云墨弯唇,面上难掩喜色,刚要抬脚朝她走去,却见她提起裙摆跑下台阶,压根没朝他过来,而是朝院中的一人飞奔而去。
一袭黑衣融于夜色,脸上戴着一方面具,未见真容。
只是看身量可知,是个男人。
傅云墨不禁拧眉。
这人……几时出现在这的?
他竟没有半分觉察,好诡异的轻功。
不远处,段音离眸光精亮的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三师父!您终于来啦!”
男人启唇,音色清冷:“阿离,不穿鞋子要受寒的。”
他说着,接过拾月手里的鞋子俯身。
他自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先帮她擦了擦脚,然后才帮她穿好了鞋子,不忘叮嘱:“日后勿要如此,着了凉病可大可小。”
“嗯嗯,阿离知道了。”
幽冥微微点头。
拾月在旁边看着,心说三爷是唯一一个见了她家小姐不掐脸,表现像个正常师父的师父。
段音离挽着他的手臂欲带他往屋里走,可幽冥却没动,目光遥遥落到了廊下。
视线尽头,是傅云墨!
第268章 傅傅变成了大白菜
他也同样看着幽冥,眼底落了一片青灰,神色晦暗。
明明他没有横眉冷对,可段音离就是觉得他生气了。
她琢磨有可能是自己只顾着同三师父说话忘了介绍他,他觉得自己被忽略了没面子,是以忙说:“三师父,那是太子殿下。”
那语气随意的,就仿佛在说“三师父,看,那是我种的大白菜”一样。
幽冥微微颔首,似乎目之所及就是一颗大白菜。
傅云墨的眸光顿时变的更暗了。
他的确是因为自己被忽略而感到不悦,但不是因为觉得没面子,而是他意识到阿离的这位三师父在她心中地位极高。
甚至……比他还高!
尽管心里醋意翻腾,但对方毕竟是他小媳妇的师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他抬脚上前,同段音离一样的称呼:“三师父。”
段音离拉过他往幽冥面前走了几步,这让他的脸色好了不少。
她献宝似的说:“三师父,阿离要嫁的人就是他,你看他是不是生的好漂亮?”
幽冥微微点头:“阿离喜欢就好。”
反应随意,不卑不亢。
傅云墨眸色深深。
在他的记忆里,上辈子不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他之前曾听阿离说起过,她七位师父都在药王谷避世,已经许久不在江湖中走动了,也许前世也是如此,是以他才对他们一无所知。
说起来,她那几位师父他并未见过,只是知道有那样几个人存在,但不曾得见真容。
眼前之人亦如是。
段音离还拉着他的手臂,却将头垂的低低的:“我一直没有看你哦,所以不会不吉利的。”
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阿离……”
“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傅云墨看了幽冥一眼:“三师父呢?可要我帮他安排下榻之处?”
幽冥推辞:“不必。”
段音离也说:“三师父还不走呢,我们还要聊天。”
闻言,傅云墨眯了迷眼睛:“我不能听吗?”
段姑娘还低着头:“是我们不能见面。”
傅云墨:“……”
他忘了他家阿离是个认死理儿的人,第一次这么后悔说过的话。
小媳妇已经下了逐客令,傅云墨不想走也得走。
他是咬着牙离开的。
段音离却没有她那么伤情,欢欢喜喜的拉着幽冥进屋。
她斟了杯茶递给他。
幽冥接过,那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十分漂亮。
他另一只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拾月已经先一步摆出了花痴状。
不管瞧见多少次,她都忍不住惊叹三爷的样貌。
只见面具下的那张脸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可实际上他已过而立之年,生的唇红齿白,眉目精致,每一处都似用笔细细描绘而出。
拾月文化有限,她就只想到了“艳冠群芳”这个词。
幽冥其实不仅仅是长的好,他的气质也好。
即便此刻一身夜行衣也难掩他身上的贵气,举手投足间都透出雅致,同残空他们完全不像一路人。
可偏偏,就是混到了一路。
他通文识礼,雅量高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在刀口舔血的杀手。
幽冥抿了口茶,从身上解下了一个包袱:“阿离,打开瞧瞧,看看可还喜欢。”
“谢谢三师父!”
段音离将包袱拆开,果然见里面装的东西同其他几位师父都不一样。
是几身衣裳和钗环首饰。
这些东西段音离虽不缺,可到底意义不同,幽冥拿来的这些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最下面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夜明珠,拳头大小。
光华闪耀,光色柔和。
拾月忍不住掩唇“哇”了一下。
段音离的眸子被夜明珠照的晶晶亮亮的,流光溢彩。
幽冥撂下茶盏,问:“喜欢吗?”
“嗯!”段音离用力的点头:“三师父,您从哪儿弄来的呀?”
“不是弄来的,这本就是为师的。”
“哦。”
段音离拿着夜明珠把玩,没再多问。
她三师父身上似乎总是带着许多的秘密。
六师父曾说,神秘的男人格外的吸引人。
反正慕香是被吸引了。
她当日会和幽冥他们这些人走一道,完全就是因为被他的美貌所吸引,于是就开始缠着他,缠来缠去越来越上瘾。
偏偏,幽冥就是她想得也得不到的男人。
那时她还不叫慕香,而是有一个又俗又艳的名字,叫牡丹。
她嫌这名字土,可药王谷那几个货都不是什么有才学的人,老大更是大字不识一个,谁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名字。
直到她放弃幽冥时,他忽然对她说:“牡丹雍容,引蝶慕香而来……你可喜欢‘慕香’这个名字?”
然后,她就成了慕香。
这事儿是梅乾讲给段音离的,他和慕香不对盘,向来喜欢抹黑她,也不知其中真伪。
段音离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手中捧着的夜明珠将脸部的轮廓照的愈发柔和。
包袱里还有几样小东西。
是荷包和香囊。
样式十分精巧,针脚细密,堪比专业的绣娘。
幽冥按照样式和颜色将它们同方才的衣裳搭配在一起,叮嘱段音离道:“如今盛夏,蚊虫多,这香囊里我加了一些草药能驱虫。”
“嗯嗯。”段音离甚至能想象她三师父在灯下绣花的样子。
毕竟那一幕她几乎从小看到大。
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恬静和温馨。
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窝在三师父怀里看他缝缝补补。
“为师近来不会离开长安,你初入宫中若有何不妥就给师父传信。”
幽冥没告诉段音离,其实她初来长安时,他就一直跟在暗中。
他悄悄在段府保护了几日,确定她一切都应付的来这才离开。
如今赶回来送她出阁,之后仍是要走的。
关系到她,必要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师徒二人一时无话,拾月瞄准了机会凑了上来:“三爷,问您个事儿。”
幽冥好脾气的点头:“嗯。”
拾月一脸好奇:“您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是哪个字吗?”
前两天她刚问完二爷,二爷说是蓠草的蓠。
那是一种香草,长在水边,当日他们捡到小姐的时候正好是在溪边,正好那里就有几株蓠草。
果然,每个人理解的都不一样,是以她如今愈发好奇三爷的。
拾月觉得,能给他发挥的空间并不大。
幽冥先是一怔,随即说:“厘尔圭瓒的厘。”
段音离和拾月面面相觑。
她们水平有限,实在是不懂。
幽冥垂眸,并没有多解释。
那个厘,是“给予、赐予”的意思。
于他而言,阿离就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宝贝。
轻轻揉了揉段音离的头,幽冥起身:“时辰不早了,快些休息吧,明日便要出阁了,可不好上了花轿还哈欠连天的。”
“嗯。”三师父回来了她就能安心睡觉了。
“师父走了。”
话落,幽冥戴上面具,推开门走了出去。
见段音离要跟出来送他,他淡声制止:“不必相送。”
说完直接关上了门。
拾月忍不住嘟囔了句:“这大晚上的三爷还戴面具干嘛呀……”
却说幽冥行至院中,回眸看了屋顶一眼,果然见原本已经离开的傅云墨正站在屋顶上。
和方才初见时一样,幽冥朝他微微颔首,转身即走。
身法诡异,如同鬼魅一般。
连初一在旁边都忍不住称赞了句:“好厉害的轻功!”
感觉他和十五他们几个人接力都追不上。
傅云墨墨眸微沉。
他不知阿离的这位三师父究竟是何人,但他知道,拥有如此厉害轻功的人,天下只有一个,南楚先帝的幺子,贺君忆兄弟二人都要称一声小王叔的锦王,贺冥幽!
第269章 新人双双恭拜天地
傅云墨对此人的记忆,仅停留于上一世。
那时,南楚贺氏一门的子嗣已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只有那位锦王下落不明。
但他不是在傅云墨去南楚以后才避祸逃走的,他早就离开了南楚的朝廷,就连皇室中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傅云墨没想到,今生他竟成了阿离的三师父!
敏感的发觉自家主子情绪不对,初一颇为狗腿子的问:“主子,可要留意一下段姑娘的这位师父吗?”
傅云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淡声回了句:“你跟得上他吗?”
初一:“……”
啊,扎心了主子。
傅云墨虽然有些吃味段音离过于在乎幽冥,但想到她从前说起她三师父待她如何如何好,他便只能自我开解压下心中那些要不得的念头。
也罢,左右明日他就要与阿离成亲了。
成了亲,她就彻底是他一个人的了。
这会儿某位太子殿下还没意识到,这世上有一种或许可爱或许不可爱的小东西,叫娃娃。
日后,会带给他深刻的体会。
*
七月十二,宜嫁娶。
天还没亮,段音离就被拾月从榻上给挖了起来。
沐浴之后,由宫里的几位嬷嬷和宫女为她梳妆打扮。
符笑坐在一旁陪她。
不止是她,就连苏羽清和步非烟姐妹也同来了。
段音娆和段音挽去接段音薇。
姐妹三人方才走到段音离身边,段姑娘便拉住段音薇的手给她把了脉,惹得众人不禁失笑。
段音薇眸光愈柔:“阿离今日出阁,就别为我操心了,好好做你的新嫁娘,我身子好好的,并无不妥,无需担心。”
去别院养了这些时日,当日小产的损伤早已好了。
段音离细瞧她的气色,的确是不错。
不过……
她抬手制住了宫女为她挽发的动作,握着段音薇的手紧了紧:“大姐姐,你附耳过来,我有句话问你。”
段音薇只当她是要嫁为人妇心里紧张,是以依言上前:“怎么了?”
段音离声音很低:“大姐姐,你的癸水依时来了吗?”
闻言,段音薇的脸色蓦地一红。
她诧异的望着段音离,后者一脸淡定的回望着她,只眸中噙了丝丝笑意:“脉象往来流利,滑如走珠,是喜脉。”
“喜、喜脉?!”
“嗯。”段音离语气笃定:“大姐姐,你又有孕了。”
段音挽激动的直拍手:“太好了!我又要当小姨了!”
一旁服侍的宫人皆是十分有眼色的人,忙福身说吉祥话:“恭喜四少夫人,恭喜长乐郡主,今日吉期,双喜临门。”
段音挽提起裙裾就往外跑:“我去告诉祖母他们。”
按理说,段音薇方才有孕尚不足三月,不该张扬出去的,但这实在是大喜事一件,又赶上段音离出阁,真真是喜上加喜。
自打她上次小产后,家里人都担心她的身子,如今再次有孕也好叫他们安心。
是以段音薇并未拦着段音挽,由得她去嚷嚷。
一旁的嬷嬷忍不住说:“段太医积德行善,这府里的好事儿接连不断。
如今三姑娘出阁,四少夫人有孕,赶明儿二姑娘也要嫁人了,真是喜鹊成群来,一喜接一喜啊。”
苏羽清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就连笑笑不日也要嫁给湘王殿下了。”
符笑被她说的俏脸一红,倒不似外界传的不愿嫁给傅云辞的样子。
梳妆完毕,拾月给段音离将盖头盖好。
段老夫人和江氏她们来送她。
江氏自是不必说,还未开口就已经先红了眼睛。
女儿才找回来没多久就要嫁人了,她实在是舍不得。
段老夫人也舍不得,心说日后吃饭都不香了。
迎亲吉时一到,段昭便将段音离背上了花轿。
众人本以为会是二公子段朗,不成想会是那个据说是痴儿的大公子段昭。
众人见他风姿神秀,未有痴儿做派,不禁感慨段家祖坟怕是都要冒青烟了,自打这三小姐被接回来之后运势就持续走高。
这三姑娘莫不是个吉祥物?
新娘子蒙着盖头,谁也瞧不见是何样貌,但新娘子的大哥他们却可以使劲儿瞧。
步非萱忍不住和步非念嘀咕:“二姐姐,你看到没,段府的大公子有点也不傻,看起来斯文雅致,眉清目秀的。”
步非念的脸还没有完全好,仍带着面纱。
她的视线遥遥落在段昭的身上,温声道:“纵然心智有失,也不过一时蒙尘,明珠岂会被萤烛掩住光华。”
“二姐姐好像很看好段公子。”
“无须我看好,他本就是人中龙凤,绝非池中之物。”步非念并未掩饰对段昭的欣赏。
步非萱原本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噼里啪啦”地鞭炮声给打断了。
段府门前乌泱泱的围了许多百姓,将整条街都给堵住了。
按照老规矩,本该撒些赏钱的,但人实在太多,纵是钱撒下去怕是他们都弯不下腰去捡,搞不好最后还会有人打起来。
崇宁长公主有办法呀。
论起败家,怕是这长安城谁也比不上她。
她命小厮在段府门前支了个摊,直接在那发赏钱,让百姓排好了队说完了吉祥话就来领。
这么一闹,段府门前就起了好几个摊子。
有长公主的,有老康王的,还有段音离几位师父的。
从段音离坐上花轿到一路往宫里去,她耳边的吉利话就没有断过。
入宫,停轿。
热闹喜庆的声音渐渐消失于宫门外面,周围响起了许多女子轻轻柔柔的歌声,伴着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是燕歌。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这是四时歌,婚仪所需,但仅有太子大婚时才可用。
轿帘被缓缓掀起。
段音离忽觉眼前光线微亮,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出现在了盖头下面。
是傅云墨。
她一只手拿着玉如意,将另一只手搭了上去。
头上还顶着大红盖头,视线受阻她看不到别的,只能看到傅云墨和自己身上颜色相同的大红裙裾,描龙绣凤,精致繁复。
红绸两侧的宫人匆匆一瞥,不敢多看,眸中却难掩惊艳。
华丽的宫装喜服他们见的多了,却不曾见过如此别致的样式。
金丝明玉、银线珠翠。
段音离的衣裙上绣的是凤凰,只是那凤凰虽美,却不完整,有一边翅膀绣在了傅云墨的锦袍上。
再说傅云墨的袍上绣的虽是梧桐,可花却都开在了段音离那边。
这两套喜服单看便已美不胜收,合在一起更是寓意吉祥。
因“凤栖梧桐”一说,是以皇室大婚的服饰多绣梧桐,不过傅云墨知道他小媳妇喜欢梨花,是以中裙上绣的是梨花。
他们相携拾阶而上,那凤凰似欲振翅而飞,桐花似在随风而舞。
典仪官亮声道:“大礼虽简,鸿仪则容;天尊地卑,君庄臣恭。
男女联姻,鸾凤从龙;无序斯立,家昌邦荣。
新人双双恭拜天地……”
拜天地、拜帝后、拜先祖,一套大礼全部行完,等段音离终于被送入洞房的时候她已经渴的快要喝血了。
这是燕国皇室的规矩,太子妃酉时初被送入洞房,要等到酉时末由太子掀开盖头才能饮水,否则说流动之物会将福气带走。
傅云墨才不管那些呢。
他原该到了寝殿门口就离开,却不顾几位嬷嬷的阻拦走了进去。
经过桌边时,他随手拿起茶盏喝了两口,然后坐在榻边一把掀起段音离的盖头钻了进去。
薄唇含住她的,丝丝清凉渡了过去。
第270章 风月舟中,新婚佳趣
宫人们何曾见过这般,一时都愣住了。
待回过神来,又都忙垂下头去,心说这盖头未掀也就罢了,怎地连太子殿下自己也钻进去了呢?
别说她们没想到,就是段音离这个红盖头持有者都没想到。
她怔怔的眨了两下眼睛,意外两人洞房花烛夜的第一面竟会是这种情况。
盖头之外,烛光灼灼。
一绸之下,目之所及皆带着淡淡红晕,不禁透出几分旖旎。
傅云墨渡给她水之后并未离开,薄唇就那样贴着她的,说话时双唇若有似无的碰到。
他低声问她:“阿离,还要吗?”
段音离不知他指的是水还是吻。
思考的时候,她无意识的舔了下唇,却忘了傅云墨的唇就虎视眈眈的候在那,当即便被轻轻咬住随即发了狠似的深吻。
等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的唇色变成了嫣红,不知是被盖头映的还是被他亲的。
傅云墨还在等她的回答:“阿离?还要不要?”
段姑娘这下乖乖的没再乱动。
她思考了下,说:“我还渴。”
言外之意是她想喝水,而不是要他的吻。
但这其实并无分别。
想喝水就得接受他的吻,否则喝不到。
再一次被傅云墨像方才那样喂了一口水之后,段音离将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你为何不直接把茶盏给我,让我自己喝呢?”
“阿离,你眼下还不能喝水。”
“……”他是在掩耳盗铃吧?一定是吧?
“还要喝吗?”
她轻轻摇头。
后知后觉的抚过自己发热的唇,段音离软声道:“你……你把我的口脂都吃没了,待会儿掀盖头该不漂亮了。”
傅云墨失笑:“谁说的,我家阿离怎么都漂亮。”
段音离弯唇,笑的特别乖。
偏她越乖,傅云墨越想欺负她。
喉结微动,他勉强压下心底的冲动退出红盖头,却见寝殿之中从里间到外间仍杵着许多宫人,墨眸不禁沉了下来。
“退下。”
“额……这……”宫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露为难。
按照规矩,傅云墨这会儿是不能继续待在殿中的,但他不肯走,她们当奴才的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他不出去,她们也同样不能出去。
今夜太子殿下同太子妃圆房,她们得在一旁服侍。
宫女自是不敢吭声,只有那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才试探道:“启禀太子殿下,奴婢等人须得在此伺候,以备元帕和了事帕等物。”
“东西搁这,你们出去。”
“……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
“规矩?”傅云墨扬眉,眸中有一闪而逝的杀意。
若非今日他与阿离大婚不想搞的那么血腥,他这会就已经不耐烦的把人弄死了。
明显感觉房中气氛不对,那老嬷嬷终是不敢再继续坚持,撂下东西拖着发软的双腿走了出去。
一群小宫女跟在后面鱼贯而出。
她们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传下来的规矩怎么到太子殿下这就变了。
傅云墨也想不明白,当初定下这规矩的那个皇帝得是有多蠢,搞那么多人在旁边伺候,那床笫间的话不都给人听了去!
他倒不是害羞,只是想把那些话说给阿离一个人听。
何况他小媳妇脸皮薄,动不动就羞红了脸,若叫她知道有那么多人候在旁边听他们交欢,她还不得拿着银针防身不许他靠近啊。
再退一步讲,他今夜早有安排,可不能让人搅和了。
打发走了碍眼的人,傅云墨回身,就见他心心念念的小媳妇正掀起盖头的一角偷看他呢。
他微微俯身,配合她的角度让她看。
见被他发现,她忙松开乖乖坐好。
傅云墨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到他笑,段音离没忍住又掀开了盖头,问:“你笑什么?”
不同于上次只掀起了一个角,她这次掀开了大半,几乎露出了整张脸。
“没什么,只是心下欢愉,难以抑制。”说着,傅云墨便顺势将蒙在她头上的那部分也都除去了。
明明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愣是被他们俩弄的一点仪式感都没了。
傅云墨才不管那些呢,怎么开心怎么来。
“阿离,你爱喝酒吗?”
段音离摇头。
傅云墨便没去拿合卺酒,而是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段姑娘都懵了:“诶,去哪儿?”
“去洞房。”
“这不是?”
“这不是。”
临出门之前,傅云墨扯了一条红绸蒙在了段音离的眼睛上,然后才抱起她走出寝殿。
段音离搂着他的脖子,头微微靠在他的肩上,乖的不像话。
她不知傅云墨要带她去哪儿,也没再问。
后来她似乎听到了几声蛙鸣,又嗅到了阵阵荷香。
他的脚步随之停下。
然后她就被放下了,身下是鸭绒锦被,又松又软。
“我能看了吗?”她抬手摸向覆在眼睛上的绸布。
“嗯。”
红绸落下,镜月湖的盛夏美景映入眼帘。
满池荷花,接天碧叶。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她坐在船上,周围是月光照亮的湖水,似撒了碎银般晶晶亮亮。
这船有些特别。
两侧都没有窗,均是严严实实的木板。
船舱的一侧也被木板封死,只有他们进来的那一侧有一道帘子。
船舱里没有点蜡烛,舱顶被扣了很大一个洞出来,以轻纱罩住,既能防蚊虫却又不会阻碍视线,莫名让段音离想到了“全景天窗”这个词。
倒也不夸张。
躺在被红绸铺满的船舱里,可以将银河尽收眼底。
水推扁舟轻轻晃动,像小时候坐在悠车里似的,让她忍不住弯了唇。
不过,后来傅云墨的身影罩住了她,将星月都挡在了他的后面:“阿离,喜欢吗?”
“喜欢!”
“嗯,那我们就在这洞房。”仔细听,言辞间似有些期待。
他说完就低头欲去亲她,却被段音离偏头躲过。
吻落到了她侧边的下颚骨那里,他索性一路往下亲上了她的脖子。
“在、在这儿……洞房?!”
“嗯。”傅云墨应的有些敷衍,更多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她的衣裙上。
初时还带着些许挑逗意味慢条斯理的解,后面就演变成了急切的拉扯。
呼吸愈沉,理智渐失。
段音离有些闪躲,不知是被他在颈间拱的有些痒还是因为怕羞:“这这这这里不行呀……这是在外面,要、要回寝殿去才行……”
“不,就在这。”
“为何?”
“风月舟中,新婚佳趣,其乐何如?”
第一次和她泛舟湖上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那时他就在心里琢磨,日后同阿离成了亲,他一定要在船上要她。
天地浩渺,沧海一粟,他们却有彼此。
何况这世上夫妇何其多,人人成亲皆是那点流程,怪没意思的,他总要给他小媳妇一些特别的。
谁说洞房一定要在屋里,他偏不!
这位太子殿下歪理邪说那么多,段音离哪是他的对手,迷迷糊糊的就被他哄着褪了衣衫,乖乖躺在他身下任他予取予求。
傅云墨心说早知阿离这么乖他之前就不那么提心吊胆的了。
还又是准备媚药又是想各种手段。
结果全都用不着。
段姑娘本非扭捏之人,她从前不怎么依他只是碍于两人未曾完婚,如今都成亲了她再推三阻四就是矫情了。
她虽羞于主动,但并不拒绝。
傅云墨早知她美,可今夜之美却又较之往日不同。
云鬟低坠,星眼微朦。
腻肤汗帖,细腰春锁。
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只一眼,下手便再没了准头。
落在她颈间的吻带着些咬的意味,力道越来越狠。
皆因他事先没有心理准备。
他是看了不少避火图不假,但那只是图,没有声音,是以他不知道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对待段音离时,她会出声。
娇娇软软的,听得他除了心软,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