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夫人病了
金家和段家退婚的事情很快便在长安城中散播开来。
金府之人对外只字不提傅明朝抢亲的事情,只言老太爷去世,金子钊须得守孝三年,不愿耽误了段音娆的大好青春,是以方才忍痛退婚。
这说法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无人能说金家畏惧强权,也无人能说段家趋炎附势。
傅明朝得到这个消息,又进宫去磨叽景文帝给他赐婚,最后是被傅云澈和傅云笙给架出皇宫的。
景文帝甚至下旨,在老康王回到长安城之前,不许人再放傅明朝进宫。
满朝文武都看热闹似的等着看这位小王爷究竟还能闹腾出什么花儿来。
唯有段辉心下焦急。
他可是听闻老王爷最看重门第,保不齐会看不上阿娆的出身。
他思来想去,觉得若要促成这桩亲事还得找太子殿下帮帮忙。
普天之下除了景文帝的话,最管用的就是太子爷的了。
是以这日回府后,段辉特意命人去街上买了好些的特色小吃,足拎了四个食盒去梨香院找段音离,准备做做这个侄女的思想工作。
他是带段府的二公子段朗一起去的。
因为段朗是满府上下唯一一个和他站在统一战线的人。
说起段家的这位二公子,那也算是一个人物。
除了样貌与傅明朝有异,脾气秉性说是傅明朝的亲弟弟都有人信。
又一个妥妥的纨绔子弟。
他不像段昭那样酷爱诗书,他就喜欢玩。
你若问他这长安城中有几处书斋、哪里有卖文房四宝的他未必知道,可你若向他打听享乐的去处,那他能说到天黑都不带重样的。
为此,他之前没少挨段辉的打。
季氏恐他整日招灾惹祸没死在外人手里结果反被亲爹给打死了,是以才允他出了长安城四处逛逛。
儿子走了有段日子,刚回来的那几日段辉还同他亲亲热热的,这两日明显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昨儿夜里睡不着,段三老爷甚至已经把板子从床榻底下抽回来擦拭干净,单等着段朗犯错了。
若非念着他跟自己同一战线,段辉怕是早几日就动手了。
话说回眼下。
段朗浑然不知自己正处在挨打的边缘。
他和段昭那种满心疼妹妹的理想型大哥不同,他是那种会被妹妹捶死的欠揍性哥哥。
这会儿在段音离的房中这瞧瞧那看看,瞅着什么值钱的物件眼睛都直了。
拾月一眼不错的盯着他,生怕一个不注意被他顺手牵羊。
段音离也怕丢东西啊,遂问道:“二哥,你丢东西啦?在我这找什么呢?”
“啊……没有……我就瞅瞅,随便瞅瞅。”
段辉一瞅他游手好闲的那个样就忍不住开始攒愤怒值了,嗷唠一嗓子呵斥道:“滚回来坐着!你妹妹如今都要出阁了,你在她房中乱晃成何体统!”
“这不是您让我来的吗?”
“还敢顶嘴!”段辉抄起手边的茶碗就要砸向他。
段音离忙拦下:“诶!三叔且慢动手!”
段朗感动坏了。
心说阿离对他可真好,虽方才相认不久却已经懂得维护兄长了,是个好妹妹,比挽儿那个小胖妞强多了,管她借几两银子都不肯,小气死了。
段朗这边正想着呢,忽然听段音离慢悠悠的道出了后半句:“三叔,我这茶杯可是个稀罕物,值不少银子呢,您还是换个别的物件吧。”
段朗:“……”
哦吼,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原来这个小漂亮的阿离还不如那个小心眼的挽儿呢。
一听说价值不菲,段辉忙撂下了手里的茶盏。
“阿离啊,三叔的来意你都明白了,那你看你几时得空去和太子殿下说说呀?”
“下次见到他我便说。”
“可得尽快啊,阿娆的终身幸福可都系于你一身啦。”
段朗附和道:“这话不错,小王爷可是个不错的男人,二姐姐若错过了他日后定会后悔的。”
段音离本来还觉得傅明朝不错,可这会儿得知他入了段朗的眼,莫名就想到了几个词,什么“臭味相投”啊、“狐朋狗友”啊之类的。
“二哥也与小王爷相识?”
“当然了!”一提起这事儿,段朗当时便来了精神:“之前有一次我同人在街上打架,小王爷路过见了,二话不说就上去帮我。”
“……为何打架?”
“嗐,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
我同礼部尚书的儿子斗蛐蛐,我赢了。
结果那小杂种耍赖,一脚把我的蛐蛐给踩死了。
我气不过,同他争执不下便动起了手。”
段朗这边正说的热闹呢,不妨段辉忽然拍案而起:“小王八蛋你说什么?!你那次和尚书府的公子打架是因为斗蛐蛐?你不是说因为他当街欺负老汉,你看不过才出手相救的吗?你竟然敢骗我!”
“没没没没没骗您啊……我那蛐蛐名字就叫老汉。”
“你敢说!小王八羔子你看我今儿不活活打死你!”话音未落,段辉抄起拂尘便欲抽他。
段朗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段辉毫无形象的追在他后面打。
段音离将摆在段辉那边的茶碗挪了回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心说还好保住了。
拾月过来跟她一起吃零嘴,问:“小姐,您真的要去求太子殿下啊?”
段音离摇头。
那不过是顺嘴搭音,随口一说。
五师父曾教导她说,“好心办坏事”这句话要时刻记在心里,是以偶尔面对许多事情若当事人没有求助,千万不要自以为是的插手。
她不会帮段辉去促成段音娆和傅明朝的婚事。
同样的,她也不会像二叔二婶期待的那样让傅明朝心心念念之事落了空。
原因很简单,因为段音娆没来找她。
她那位二姐姐和段音挽那个小傻妞不同,那可是个有主意的。
就像上次她自己无计可施最终向自家爹爹求助让傅明朝去了江夏城。
段音离想,若她这次真的走投无路了自会来找自己。
拍了拍手,段姑娘将剩余的两盒小吃扣好,问拾月:“大哥回府了吗?”
他近来时不时便会被符禄约出府去,这会儿也不知回来了没。
拾月还在吃,含糊不清的咕哝道:“回了。”
“一盒给娘亲送去,一盒给大哥送去。”
“哦。”
拾月忙往嘴里塞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出了屋子。
段音离一只手托着下巴,心说这小唠叨整日说自己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她也没个婢女该有的样子啊!谁家丫鬟像她那样满身匪气啊!
不一会儿,满身匪气的小唠叨拾月回来了。
她是跑回来的。
“小姐!夫人病了!”
闻言,段音离手一松,指尖捏着的杯盖掉了下去,将杯沿磕掉了一个碴。
她没多问,起身便往外走。
拾月忙跟上:“方才去给夫人送吃的时她没露面,我见红叶姐姐神色不对便多问了一句,见她愈发古怪便诈了她一下,这才知道夫人身子不适。
夫人不许红叶姐姐告诉您,恐您担心。”
段音离皱眉。
心说娘亲怎么忽然就病了?晨起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去到江氏院子的时候,后者正躺在榻上歇着呢,双眸紧闭似是睡着了。
段音离没敢惊动她,悄无声息的帮她搭了个脉。
没中毒、没中蛊、也没病。
只是心火有些旺,这才恹恹的没精神。
她迟疑的收回手,像来时一样悄声离开了江氏的卧房。
出门见了红叶,她先是沉默不语的盯着她看,只看得红叶冷汗直流,她方才开口问道:“今日早膳后,娘亲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你一一说与我听。”
第197章 小娇娇可平易近人了
红叶早被她盯的慌了神。
这会儿听她问起,再不敢有任何隐瞒。
她四下里看看,让两名小丫鬟在房门口候着,自己引着段音离旁边无人的地方说话。
见红叶表现的这般神秘,拾月的心都不禁悬了起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值得她如此小心?
确定无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红叶方才压低声音道:“之前……夫人去客院看望林夫人……”
听她提到江珧,段音离的眸光愈发转冷。
红叶话音一顿,深深的垂下头去。
段音离搭在身前的手指腹轻轻摩擦着:“然后呢?”
“回三小姐的话,奴婢当时只在廊下候着,并未跟进房中去伺候。
夫人略坐了片刻便出来了,之后就一直待在院中未在出去过。”
“没了?”
“没了。”红叶摇头。
段音离眼眸微眯,眸光愈发晦暗:“你仔细想想,确定没了?”
“……夫人从林夫人房中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大好。”
“呵!”红唇微勾,她似是冷笑了一下。
之前她就让下人多盯着客院了,可也没听说江珧那有何异动,怎么娘亲去看了她一趟回来就不舒坦了呢?
她挥手示意红叶回去伺候江氏,转而对拾月说:“你去客院走一趟,看看究竟有何异常。”
拾月当即便去,段音离自己则是留在了江氏的院中。
拾月还没回来,江氏便先醒了过来。
她见段音离在她房中,明显一愣,随即忙说:“你别担心,娘亲没事儿,就是忽然觉得累想歇歇。”
段姑娘扶着她起身:“那娘亲这会儿感觉如何?”
“好多了。”
“我听红叶说,您去看望姨母了,她身体可好转了吗?”
江氏眼睫“忽”地一闪。
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没能逃过段音离的眼睛。
“……还有些虚弱。”顿了顿,江氏忽然说:“阿离,若娘亲说想在府外给你姨母他们另置房舍安排他们住,你会不会觉得娘亲太无情了?”
“怎么会!”她乐得将他们赶出去。
闻言,江氏这才稍稍安心:“我想在外面给你姨母他们租个小院,让他们尽快搬出去。”
“娘亲,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氏沉默的摇头。
段音离眯了迷眼,暗道那就肯定是有事儿了。
不过身为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她可不能追问害娘亲为难,她会自己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将之前做好的凝香丸给江氏,段音离琢磨着这药须得改良一下了。
“阿离,我已觉得自己身子好多了,日后无须再弄药给我吃了,这一项也是不小的花销,你自己个儿留下来买些衣裳首饰额……买些鸡腿吃。”
“娘亲放心,我有的是银子。”
“嗯?”
“我有钱,足够养活您和爹爹。”
江氏轻笑:“我们阿离就会宽我的心,好好好,你有钱,不是你吹牛的。”
段姑娘心说,娘亲您对您女儿的实力一无所知。
她不是吹牛,这她都搂着说了。
之前七师父从傅云笙那偷回来的银票有一大半被大壮运回了药王谷,剩下的那些被换成了金子,外面抹了灰当成地砖铺在了段音离的房中。
之前那场暴雨之后,段府内屋宇损坏,不得不大肆修缮。
拾月和大壮就是趁着那时里应外合,将段音离的闺房变成了金屋。
但这话显然不能告诉江氏和段峥。
容易吓到他们不说,还恐他们误以为她去打劫国库了。
回过神来,段音离进一步说明道:“之前傅云墨派人给我送来了好些钱,他说……”
“阿离!”江氏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你须记住日后万不可再这般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叫他知道不得了的。”
“他知道啊。”
“诶?!”
“就是他让我这么叫的。”小娇娇虽然位高权重,但可平易近人了。
“……这样啊。”江氏心说这太子爷这么平易近人的吗?
又和江氏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见她精神好了些,似是没再为江珧感到烦心,段音离这才起身回了梨香院。
拾月已在外面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主仆二人一边走一边说。
拾月:“奴婢假装有事急着找您,突然闯进了林夫人的房中,她来不及反应叫奴婢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您猜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段音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多年相伴的默契让拾月明白,自家小姐今日心气儿不顺,随时有可能给她扎针。
她也是看她心情不好想逗逗她嘛,没良心的小姐!哼!
心里把嘴噘的朝天高,拾月口中却说:“两样东西,一个是老爷给人诊脉时用的帕子,另一个是老爷的香囊。”
段音离的身形猛地顿住。
那双素来流光溢彩的眸中此刻黑沉沉的,像一潭死水,望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底。
拾月心里“咯噔”一下,忙像给貂儿顺毛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嘿、嘿嘿……小姐乖啊,不气不气……”
段音离淡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确定是爹爹之物?”
拾月点头:“之前老爷给林夫人诊病时,奴婢见过那方帕子,不会认错。
有一次您去夫人的院中同她说话,奴婢帮红叶姐姐找绣样,她说夫人说入夏了,蚊虫活泛,她要给老爷和您各做一个香囊放在身边。
您的那个花样是带梨花的,老爷的那个是竹子。
纵是那花样奴婢一时眼花瞧错了,可那香囊的味道却绝不会认错。”
段音离心说怪不得。
她就说娘亲怎么会忽然提出要把江珧母子三人赶到府外去住,定是因为看到了江珧手中之物才会心下不舒坦,可自己的亲妹妹又不能真的将她如何,无可奈何之下才做出这个决定。
拾月不知是恐段音离就这么冲到客院去弄死江珧还是担心她气极伤了身子,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小姐……有话好好说啊,那个林夫人纵然该死可也得顾及她是夫人的妹妹,若您这么大张旗鼓的对她下手怕是夫人知道了心里也不会好受。”
段音离无意识的捻着手指,不说话。
拾月心里“咚咚”直跳。
好在,段音离最终什么都没做,看似平静的回了梨香院。
“叫人去盯着,若爹爹回府,素来回我。”
“是。”
拾月不解,想不懂这个时候自家小姐留意老爷的动向做什么,难道她怀疑那帕子和香囊是老爷给林夫人的?!
这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吧。
纵然他们二人真有苟且,也该送些别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夫人给他的东西给别人呢,这是生怕不怕人发现吗?
拾月走后,段音离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桌边。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点蜡烛,暗沉沉的一片,像极了此刻她的内心。
拾月方才说的话,她有些想不明白。
拾月说江珧纵然该死可也得顾及她是夫人的妹妹……有这样当妹妹的吗?专门以给姐姐添堵为己任?她配得上“妹妹”这个词吗?
即便是段音挽那个傻白甜都懂得护着段音娆,江珧这么大岁数不知道该怎么关心爱护亲人吗?
是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断了姐妹之情,为何还要让她娘亲顾及这份情谊?
凝眸看着指间夹着的银针,她忽然抬手刺进了一旁的樱桃里,带出了暗红色的汁水。
窝在她怀里拨弄玉铃铛的貂儿猛地一僵,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貂儿:有杀气!
铃铛里的麒麟蛊也抱紧了玉珠,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
麒麟蛊:阿离黑化啦!!傅傅快来!
第198章 阿离手残的根源
傅云墨没来,来的是段峥。
拾月跟在他后面,心说自己还没给前院的小厮传信儿呢,怎么老爷就忽然过来了?
段峥进屋后一愣:“乌漆嘛黑的,怎么不点蜡啊?”
拾月忙将屋内各处的灯烛点亮。
段峥这才得以看清自家女儿的样子。
怎么说呢……心疼坏了!
他一把拉过段音离染了樱桃汁的手:“手怎么破了呢?疼不疼啊?爹爹给你上点药!”
说完他才看清那不是血。
就这么一个举动、一句话,竟像房中亮起的烛火一样消灭了黑暗。
段音离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表情:“您怎么过来了?”
“有件事同你说。”段老爹不知为何,神情有些古怪,直等到拾月退出了屋子他方才犹豫道:“那个……方才爹爹回府啊,就是……”
段音离沉默的望着他眨眼。
段峥手脚都不知该搁在哪似的:“就是吧……爹爹想说的是……”
“和姨母有关?”
“你怎么知道?!”
“猜的,爹爹只须说需要女儿做什么就是了。”
已经开了个口,后面的话倒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段峥想了想便道:“是这样的,方才我一回府,你姨母身边的丫鬟便来请我过去给你姨母诊脉,但是我这吧……我这有事儿走不开,所以想让你替爹爹去……”
段峥可不像段音离那样拿撒谎当饭吃,一句话说下来吞吞吐吐,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他其实根本没事要忙,他就只是单纯的不想去给江珧诊脉而已。
他原本是看在自家媳妇的面子上,江珧说身子不适他就去给她瞧瞧,谁知她近日不是脑袋疼就是心口疼,总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可他脉也诊了,药也开了,她就是不好他有什么办法!
而且他每次去她都东拉西扯的和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偶尔还要留他用膳。
他不想将人想的那么不堪,可这事儿容不得他不多想。
可他多想也就罢了,却不能说与夫人烦心,也不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污了妻妹的名声,是以他想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避开对方。
于是才有了方才和自家闺女的对话。
段音离已经从那段简短的对话中猜到了很多事。
她给段峥倒了杯茶,问:“爹爹,您近来可曾丢了什么东西吗?”
段峥一愣:“你怎么又知道?!”
“丢了一方帕子和娘亲做给您的香囊,是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父女连心吗?
见自家爹爹激动的望着自己不说话,段音离疑惑:“爹爹?”
段峥恍然回神:“啊?啊!对!”
那帕子倒无妨,丢了也就丢了,可那香囊是夫人亲手做的,他宝贝的不得了,但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在哪。
段音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下她就全明白了。
江珧先偷了她爹爹的东西,然后不知是无意间被她娘亲撞到了,还是她有意刺激她娘亲,总之就是害她爹爹局促为难,害她娘亲郁闷不已。
“爹爹放心吧,此事交给女儿,我这就去客院瞧瞧姨母。”好好和她算算账!
“好好好,那你快去吧,我去瞧瞧你娘亲。”
段老爹说着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忽然折了回来。
“差点忘了把这个给你。”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面人儿:“这是爹爹亲手给你捏的,你看好看不好看?喜欢吗?”
“喜欢。”但不好看。
段音离似乎隐隐找到了自己手残的根源。
话说,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丑的面人吗?
事实是,有!
段老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这个是照着你娘亲的样子捏的!”
“……”这个要是送出去,会被打的吧?
段老爹自己很欣赏,并且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你说你娘亲会喜欢不?”
“嗯……她会明白您的心意的。”有心意就够了,还想要啥!
“阿离,你说爹爹捏的像不像?”
“像……”像四不像。
见段老爹拿着那个面人爱不释手,段音离静静的打量着他,不懂自家爹爹怎么做到的明明手艺如此普通却那么的自信。
真不愧是她的亲爹啊。
想到什么,段音离忽然问他:“您就捏了我和娘亲?”
“没有啊,我还捏了我自己。”他变戏法儿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和方才那两个摆在了一起:“你瞧,我捏的是咱们一家三口。”
段音离看着那个比自己和娘亲还要丑的面人,心里平衡了。
果然没有最丑,只有更丑。
最后,段姑娘目送着自家爹爹拿走了天下第一丑和天下第二丑的面人去刺激娘亲。
她自己留下了天下第三丑的面人,小心翼翼的摆在了博古架上,越打量唇边的笑容越灿烂。
不过她在想起自家爹娘时笑的有多温暖,而后想到江珧时目光就会有多寒冽。
“去客院!”
“是。”拾月忙跟上,路上忍不住嘀咕了句:“小姐,您说老爷这老了老了,魅力还挺大,前有孙绮后有江珧,都削尖了脑袋想勾引他。”
“她们倒未必是看上了爹爹这个人。”想来只是觉得跟了他,日后会有个依靠。
只是打从她们将他视为目标并且被她知道开始,她们就注定没有日后了。
拾月认同的点头,随即忽然说:“您这么说,是觉得老爷没有魅力,不够吸引女人是吗?”
段音离:“……”
单从捏面人的手艺来看,的确是不够。
说话间,二人来到客院。
守在院门口的小丫鬟见了忙起身往院里跑,段音离说了声“站住”她都不听,最后被段府的两名婆子给按住。
拾月还眼疾手快的堵住了她的嘴。
段音离没理会她,越过她径自朝廊下走去。
拾月耳朵尖,先段音离一步听到了房中的动静,脸色不禁一变。
房中倒也没有别人,不过就是江珧和林思儒、林念巧娘三。
只是他们谈论的内容可和亲情毫不相关。
三人倒像是在汇报自己近来的成果。
段音离最先听到的是江珧的声音:“我方才已经故作不经意的将那帕子和香囊让你姨母看到了,如我所料,她什么都没问,这会儿心里说不定已经开始怀疑你姨丈与我之间不清不楚了。
她走的时候我瞧她脸色不大好,说不定已经气病了,过会儿念巧你去瞧瞧。
言辞间引她误会,多给她添些堵,若她就此一命呜呼,咱们娘三就算是熬出头了。”
“是。”
林思儒紧接着说:“近来段昭那个傻子和侯府的七公子走的极近,符禄还把他引荐给了许多别府上的公子,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江珧安慰道:“你先别急,等你妹妹同那符公子关系亲密些,他肯定就会反过来帮你的。
对了念巧,你这几日假装出府去寻思儒,可有撞见那位符公子吗?”
“见是见到了,可他身边总有人,我也不好上前搭话。”
“看来还是得跟着阿离才能有机会结交那些权贵啊……”
话听到这儿,拾月都准备踹门了。
谁知她家那向来杀人不眨眼的小姐竟转身走了,搞得拾月茫然不已,忙放下腿匆忙跟上:“小姐,您不进去?咱们就这么走了?”
“你想留下过夜啊?”
“……”她琢磨着他们都盘算着要夫人的命了,小姐怎么可能让他们活着走出段家呢!
段音离径自走出客院,经过那个欲给江珧通风报信的小丫鬟时,她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杀意。
不过想到自家娘亲和爹爹常跟她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最终只是语气凉凉的说:“先将她关到柴房去,无论何人问起,都说不知她的去向。
若你们当中有一人走漏了风声……”
第199章 小娇娇会帮她圆谎的
段音离言未尽,意无穷。
莫说那小丫鬟和两个婆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就是拾月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行人离开了客院,并未惊动房中的那娘三个。
去柴房的去柴房,找江氏的找江氏。
段音离又去到江氏的院子时,段峥正拿着那个面人和江氏显摆呢。
见自家闺女来了,他只当她是已经去过客院了,当着江氏的面儿并没细问,父女二人相视一眼,他想着他们父女间有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他收回视线,继续和自家夫人吹嘘自己捏的面人。
“夫人你瞧,这眼睛鼻子多像你啊。”
江氏看着那个五官都纠结在一起的面人,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我在你心里就长这样啊?”
“对呀!多美啊!”
“……”究竟什么时候瞎的呢?
段老爹一指旁边的段音离:“阿离你说,美不美?”
段姑娘表示夹在爹娘之间实在是太难了。
她抿了抿唇,咬了口婢女刚端上来的鸡腿压压惊。
嚼了几口,她才说:“娘亲自然是美的。”
面人儿就不是了,用“丑”来形容都是一种赞誉。
段老爹一心欣赏自己的大作,并没有听出自家闺女的言外之意。
倒是江氏,忍不住掩唇笑他。
口中虽说着嫌弃的话,但她眼中却无嫌弃之意,甚至还像段音离一样将那面人小心翼翼的摆了起来。
见状,段老爹的神色愈发得意,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喜欢”!
一家三口坐下来用膳,期间段音离给江氏讲了一个故事。
依旧是“回家的诱惑”,只是被她稍加改动了。
江氏听着那故事里的坏女人为了挑拨那妇人和夫君之间的关系一会儿装病一会儿污蔑那妇人的孩子,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差点连饭都吃不下了。
最后段音离说了句:“那妇人虽可怜,可错了就是错了。”
江氏茫然不已:“她何错之有?”
“我五师父曾教导我说,一味良善就代表着可欺,这便是错。
她都已经洞悉到坏女人的恶意了,还顾及着所谓的情意,结果给了对方机会伤害了自己的孩子。
后面她伤心欲绝茶不思饭不想的,这却不好。
若是我,我就吃得饱饱的,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呀。”
“嗯……阿离说的有道理。”
于是,江氏这晚较之平常多吃了一碗饭,还和段音离一起啃了一个鸡腿。
一顿饭吃下来,一家人有说有笑,江氏的精神头倒好了不少。
待到他们酒足饭饱,拾月觑着时机才没再阻拦客院来的下人。
正好林念巧见丫鬟久去不归来寻人了,拾月便放她们主仆俩一起进去了。
林念巧脸上的焦急之色伪装的恰到好处:“姨丈,我娘亲的头痛病又犯了,烦您去给她瞧瞧。”
段峥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他心说阿离不是刚给她看完嘛,怎么又犯了?
若说自家闺女医不好江珧的病,段峥却是不信的。
他还是不想去,但当着江氏的面儿恐她多想,遂沉着脸点了点头,口中却说:“夫人和阿离与我同去吧,探望之余就当饭后消食了。”
江氏点头:“也好。”
林念巧眸光忽凝,忙说:“姨母和阿离还是别过去了,倒不为别的,只恐过了病气给她们。”
这话有些道理,遂令段峥有些迟疑。
段音离装作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哪里来的病气?难道表姐不相信我和爹爹会治好姨母吗?”
林念巧面色一僵:“……自然不是。”
段音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兀自挽着江氏的手臂往外走。
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了客院,可想而知江珧有多意外。
好在她内心强大,依旧哼哼唧唧的装头痛。
江氏瞧着,心里却不似之前那么担心。
她莫名想起了阿离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老爷几次说过江珧的身体并无大碍,可她总是这疼那疼的身子不适,难道是装的?
很快,江氏的猜想就得到了验证。
段峥照例给江珧把了脉,得出的结论和之前一样一样的:“脉象正常,并无大碍。”
林念巧:“怎么会呢?娘亲说她头痛欲裂啊?”
“那就再让阿离给她瞧瞧吧,我是真的看不出什么。”
“额……还是算……”
江珧拒绝的话说了一半,却被段音离淡声打断:“姨母,我治头痛最是有一套了,只须针灸一下便会彻底好了,保证以后都不会犯。”
“要、要针灸?!”
“当然了,这种头痛病就是要针灸才能好的。
之前有一次太子殿下忽然头痛,我就用这个法子给他治好的。”
段音离以傅云墨为例。
她想着反正不管自己怎么编,小娇娇最后都会帮她圆谎的。
像是为了彻底堵死江珧的路,她又说:“还有成王殿下,他也这痛那痛的,结果扎上几针,瞬间就变的活蹦乱跳了。”
“成王也头痛?”
“嗯嗯。”段音离点头:“哦对了!还有平阳侯府的七公子,他也被我扎过,您瞧如今都好了。”
“……”头痛是传染病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段音离接连举出了这么些例子,倒叫江珧不好反驳。
她欲说自己已经好了,偏那丫头又说她那针法治标又治本。
无奈之下,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段音离拿着银针往她头上比划。
几针下去,江珧的脸色顿时变的红扑扑的。
她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变好,这下倒是想装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
而且那银针刺进去多少还是有些痛的,她也不想再遭罪了,忙说已经好了。
段音离这才收针。
拾月状似不经意的说:“林夫人看起来比方才精神多了,果然这人就是不能生病的,一生病都不漂亮了,如今气色这么好,显得人也年轻了不少。”
一听这话,江珧不禁目露深思。
她想着自己故作娇弱姿态会引的段峥心软,却忽略了病中不能上妆,不似平日那般光彩照人。
是了,她那个姐姐病了这么些年,想来段峥早已看腻了病美人。
自己这步棋看来是走错了。
江珧暗自琢磨着,路走岔了不要紧,及时回头就是了,遂精精神神的起身,中气十足的将段音离好顿夸:“阿离的医术真是不简单,我这会儿不止不头痛,还觉得身子轻快极了。”
江氏多少也算彻底放了心:“那就好。”
说完,三口人没再多停留,回了各自的院子。
谁知,到了夜里客院那边忽然闹腾了起来。
江氏和段峥方才睡下没一会儿,便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叫进红叶一问方才得知,原来是江珧头痛欲裂,请段峥过去帮她搭个脉瞧瞧。
这下江氏是彻底肯定,江珧就是在装病了!
阿离的医术连太子成王他们都治好了,怎么就治不好她呢?
而且晚膳时分瞧她那个气色,怎么看也不像是病了啊。
江氏尚且目露不悦,更何况是段峥。
他连眼睛都没睁,兀自翻了个身说:“我医术有限,治不好,叫她去府外请别的大夫吧。”
说完,他帮江氏掖了掖被子。
听到红叶退出房中关门的声音,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沉默了片刻,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夫人,你那妹妹心术不正,不能留她在府上了。”
江氏心里何尝不是这个想法,遂点了点头,想着明日一早就去同江珧说这件事。
他们自然不知,江珧这头痛了整整一夜,她也整整哼唧了一夜。
可也邪了门了,折腾了一夜她的脸色竟与往常无异,丝毫看不出疲惫之态。
如此一来,便愈发让人觉得她是在装病了。
第200章 打死他吧
江氏去客院的时候,见两个下人在门口嘀嘀咕咕的,神色似有不忿,心下不禁奇怪。
待走到院中方才想过去问问,却忽闻屋内传来一阵咒骂声。
是江珧的声音。
“都是那个小蹄子害我!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一个好东西!
若非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一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江氏才恍然江珧是在骂段音离。
有人骂自己女儿这哪能忍,脾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正欲进屋去同她理论,却见有个婆子朝她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说府外有个小丫鬟急着求见,有事关林夫人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告诉江氏。
那婆子还说:“奴婢瞧那小丫头有些眼熟,似是素日跟在林夫人身边的婢女。”
闻言,江氏这才想起昨日去客院的时候好像的确没有看到素日跟在江珧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她怎么会跑到府外去了呢?
回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卧房,江氏转身走出了客院,决定先去见那个小丫鬟。
她有种预感,见完那个丫鬟之后会有账和江珧一起算!
*
梨香院。
段音离笨拙的拿着针线和拾月学习缝荷包,分神听她说话。
“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说的将话交给那小丫鬟了。”
“嗯。”
段音离随意应了一声,秀眉微蹙。
她不是为那小丫鬟发愁,而是为自己手下过大的针脚发愁。
那小丫鬟会假称她是被林思儒骗出府去卖给了人牙子,一来是为了赚些银子,二来是为了封她的口,免得她说出他们娘几个的秘密。
她会告诉江氏,江珧是如何挑唆林念巧勾引太子殿下,甚至准备日后欺到她的头上来。
还有林思儒初时要污她清白,后来将目标转向了段音挽。
还有江珧,她试图勾引段峥,还准备气死江氏取而代之。
她一直都在装病,下人每日送去的药都被她倒进了盆栽里。
前几件事不好验证,但后一件事却十分容易。
段音离想起四师父曾对她说,当一个人先入为主,那么在她接连听闻几件相关的事之后,只要其中一件是真的,那么他会下意识认为其他几件也是真的。
甚至,她坚信到不会去验证。
段音离是第一次用这个法子,效果甚佳。
江氏见过那个小丫鬟之后当即便命人去客院将江珧母子三人都赶出了段府,这当中固然有那小丫鬟证词的作用,但更多的,还是段音离讲的那个故事。
江珧虽是庶出,与江氏并未一母同胞,但她自由养在嫡母膝下,与江氏一起长大,江氏一直觉得她们与同胞姐妹无异。
是以作为姐姐,她一直都尽量包容、忍耐那个妹妹。
可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她为人妻、为人母,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夫君和女儿。
妹妹也不例外!
拾月将在外面打听回来的事情告诉段音离,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小姐,您这招可真高,不光将他们赶出府,还让夫人主动同他们断绝了关系。
日后老死不相往来,看他们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段音离美眸轻眯:“老死不相往来?”
拾月怔怔的点头:“对呀……难道您还打算同他们来往啊?”
红唇微勾,段音离难得的这抹笑容里竟掺杂了几分残忍:“江珧她要害我娘亲的性命,是我们洞悉了她的意图才没有让她得逞而不是她幡然悔悟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身边的人几乎都被他们娘三列为了目标,这笔账我还没同她算呢,怎么可以就此断了来往呢?”
这话说的莫名让拾月想起了惨死的孙绮姐弟俩。
心念一转,拾月忽然问:“您身边的人他们几乎都盯上了,您说他们怎么没对奴婢下手呢?”
段音离看了她一眼,眨了两下眼睛,淡淡的丢出了一句话:“因为你没用。”
拾月:“……”
今天也是想以下犯上的一天。
“那您打算怎么办啊?”
“嗯……先给大哥报仇吧。”
拾月听完都震惊了。
先?!也就是说小姐准备把那娘三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玩死?
段音离:“给七师父传个信儿,烦他帮我去偷点东西。
再让十五告诉傅云墨,我要借他的醉霄楼一用。
你再跑一趟成王府,就说我有个生意要同他做,问他愿不愿意入伙。”
拾月差点听懵了。
心说您几乎把认识的人都利用上了,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呀?
自家小姐的心思,拾月猜不透,只能照办。
段音离想着傅云笙为人精于算计,自家这个“没用”的小唠叨恐会被他绕进去,遂改口道:“罢了,还是我自己去一趟成王府吧。”
主仆俩说走就走,结果才出门还没等上马车呢,拾月就眼尖的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忙扯了扯段音离的袖管:“小姐您快瞧,是二公子!”
“是他又怎么了?”
“奴婢方才瞧着,他是被两个人架进胡同里的,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原本段音离一只脚都已经踏上脚凳了,想了想到底还是转身朝那胡同里走去。
那一处没什么人,同热闹繁华的主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段音离和拾月站在胡同口往里望去,里面已经没了段朗的身影。
拾月见四下无人,索性跳上墙头往下张望,这才发现了段朗的踪迹。
就这样,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终于发现了被堵在死胡同里的段朗。
几个彪形大汉围着他,体格都似大壮一般,各个生的凶神恶煞,走在街上都会把小孩子吓哭的那种。
段朗透过缝隙瞧见了她,十分惊讶:“阿离?!你怎么在这?”
段音离不说话,看着那几名虎视眈眈的壮汉。
留意到她的视线,他干笑了两声:“嘿嘿……你别误会啊,他们都是我在外结交的朋友,今儿偶然撞见说要请我吃酒,盛情难却啊……
你快回家吧,待会儿二哥回家给你带好吃的,听话啊。”
他随即看向拾月,一时懵住没有想起来她的名字:“那个、那个……那个唠唠叨叨的,快把你们家小姐带回去,都要出阁了还整日在街上晃悠,不成体统。”
拾月嘴角微抽,站着没动。
段音离也没动。
段朗心虚的往旁边看了看,像只老鼠似的从大汉中间勉强钻了出来:“几位大哥,要不咱们还是改日再叙吧,我得先送我妹妹回家。
下次再见我请客,咱们就去那最有名的醉霄楼,不醉不归啊。”
说着,他脚底抹油要溜,却被其中一人薅住了脖领子:“把银子留下,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拾月一听,心说好家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居然就敢抢银子,这也太没王法了吧!
正好墙边有几个小石子,她一脚一个踢了出去,完美避开了段朗,正中那几名大汉。
尤其是揪着段朗脖领子的那个人,捂着手直哎呦。
拾月得意的叉腰:“哼!看你们还敢不敢仗着人多欺负人!
居然敢当街抢钱,我们家小姐这么胡作非为也没做过抢劫的事情啊!”
段音离盯着她喋喋不休的那张嘴,忽然想穿针引线把它缝起来。
那几名大汉看着壮,实则虚的要命,被几颗小石子打的都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望着段音离说:“小姑娘你讲讲道理啊,不是我们抢你兄长的钱,是他借了我们的银子不还!
再说了,有话好好说嘛,你们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还有没有王法啊!”
拾月:“……”
啊咧?!
段音离沉默的眨眨眼,十分讲道理的说:“人给你们留下,打死他吧。”
第201章 教养嬷嬷
那大汉一听这话瞬间止住了哭声。
他一抹眼泪,脸变的极快:“好!姑娘是个讲理的人,那我们哥几个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就欲伸手来抓段朗。
见状,段二公子忙往拾月身后躲。
他猫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晃她:“快快快!快拿石子丢他们!”
拾月没动。
那几名大汉走过来将他们三个人围住:“小姑娘,他既然是你哥哥,那你就替他把银子还了吧,不还银子今儿是不可能让你们走的。”
“他欠了你们多少?”
段音离合计他们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段朗怎么着不得欠下个千八百两啊,结果那大汉两手一比:“足足十两银子!”
“……”她显然高估了他们,也高估了段朗。
段朗也觉得此事丢人的很,是以初时宁可被他们带走也不肯向段音离吐露实情。
这会儿见已经瞒不住了,他索性便不再伪装了。
讨好的朝段音离笑笑,段朗可怜兮兮的同她打着商量:“阿离,你带银子没?先借二哥一点,一会儿我就还你!”
段姑娘是个实在孩子,听这话便下意识追问道:“你既然有银子为何不还给他们?”
段朗无语的抿唇。
他心说这孩子看起来妖里妖气坏坏的,怎么这么实在呢。
正想软磨硬泡一番,不妨胡同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响起的还有一道中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干什么呢?!”
众人闻声看去,见是京兆府的捕快来了。
为首之人正是卜凌。
拾月这个铁公鸡本就一毛都不想拔,这会儿见老熟人来了,立刻加以利用,拼命挥手嚷嚷道:“卜凌卜凌!救命啊!”
卜凌哪能错过这现成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忙跑了过来。
他方才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人堆里看到了拾月,所以才循着方向追了过来。
没想到竟真的是她!
见她们主仆二人被几名彪形大汉围在中间,卜凌忙跑了过来。
谁知他这一跑不要紧,竟吓得那几名大汉一溜烟儿的跑了,连银子都顾不得要了。
他们几个之前就曾因为别的事落在过卜凌手里,这会儿见拾月和他认识恐他护着段朗他们讨不到好处,想着日后再寻机会找他还钱。
将人吓跑之后,卜凌对着拾月问长问短。
段音离难得好奇的问段朗:“是怎么欠下的十两银子?”
“嗐,还不是为了给你找个嫂子嘛。”
“十两银子就能找媳妇?”那这媳妇若是娶到手可得好好把握住,不物质的姑娘可是好样的,像她就是太物质了。
“嘿嘿,抛砖引玉、抛砖引玉。”
“玉……在哪呢?”她只看到了砖。
闻言,段朗略有些心虚的往她跟前凑了凑:“阿离啊,二哥知道你手头宽裕,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银子,我日后保证还你!”
段姑娘头一歪:“借钱给我找嫂子?”
“……嗯。”
“你看上了谁?”
“你想知道啊?”段朗笑的意味深长。
段音离点头。
段朗笑眯眯的搓了搓手指:“那你借我银子,我就告诉你。”
段音离毫不犹豫的摇头:“那我不问了。”
“诶!别别别别!”段朗慌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嘛!”
“告诉我我也没银子给你。”
“……”十两银子就打败了他们的兄妹之情。
把段音离往旁边扯了扯,段朗一副怕被人听到的样子:“我瞧上了武安侯府的三小姐步非萱,你认不认识?”
段音离点头。
之前和苏羽莹当街吵架的那个较真怪嘛,她印象还挺深刻的。
一听说段音离认识步非萱,段朗难掩激动:“你认识她?!那你能不能帮帮二哥,撮合撮合我们?”
段音离:“不能。”
说完,她转身便走。
她不帮段朗不是因为她不想让他娶媳妇,而是因为她不喜欢那位步姑娘。
当然,段朗看上的人与她喜不喜欢无关,她没权利阻止,但她有权利冷眼旁观。
拾月一见自家小姐走了,忙跟上。
卜凌还得巡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
段朗站在原地扯开嗓子喊:“阿离,千万别把今日之事告诉你三叔啊!算二哥求你了!只要你不说,二哥下次带你去吃你从未吃过的好吃的!”
段音离本来就没打算去段辉面前多嘴。
不过这会儿听段朗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她心里不免期待起来,想着就冲他这份觉悟,她也不是不能借他点银子花花的。
*
去过成王府,段音离又成功忽悠傅云笙上了贼船。
走的时候,他给她拿了一匣子首饰。
拾月捧在手里,笑的嘴都合不上了:“小姐,太子殿下对您真是太上心了,吃的用的玩的他都帮您准备齐全了。
不过有一点奴婢想不明白,成王殿下说是太子殿下帮他得到了彩蝶轩,那太子殿下为何不自己经营呢?
白白将那间铺子给了成王,岂不是少了一项进账?”
段音离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那你说,我为何有什么生意都想着成王?咱们怎么不自己经营呢?”
拾月了然一笑:“自然是恐日后出了什么问题料理起来麻烦,拉成王殿下入伙操心的就是他了,咱们可以当甩手掌柜。”
话至此处,拾月的眸光豁然亮起:“太子殿下也是这般想法!”
激动过后,拾月忍不住嘟囔了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您和太子殿下都坏到一处去了,成王殿下惨了……”
话音未落,忽见段府门口的小厮急匆匆的朝她们跑来。
及至近前,未等那小厮开口,拾月便率先道:“让我猜猜,是不是又是老夫人让你来找小姐的?”
小厮忙不迭的点头:“宫里来了位嬷嬷,说是皇后娘娘派来教导三小姐宫廷礼仪规矩的,此刻正在正厅呢。”
拾月听完乐坏了:“太好了!小姐咱们赶快去吧!”
她心说她是没办法把他们家小姐培养成大家闺秀了,但宫里的教养嬷嬷可以啊。
拾月很期待。
段音离很郁闷。
她不喜欢被人管、不喜欢被人唠叨、不喜欢人约束,但“教养嬷嬷”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显然将她最讨厌的三件事占全了。
某个瞬间,她甚至想悔婚了。
当然只是想想,最后还是被拾月给拽去了正厅。
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姓严,严肃的严。
她长着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是个老面瘫,看起来就很古板严厉,言辞间也给人很凶的感觉。
段音离甚至已经预见了自己接下来的水深火热。
带严嬷嬷回梨香院的路上,段音离忽然问她:“您被针扎过吗?”
严嬷嬷难得一愣,迟疑的摇头。
段音离便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想,那你很快就要被扎了。
她被唠叨烦了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进屋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段音离就烦了。
严嬷嬷自外间走到里间转了一圈,出来说了一番话:“这桌上摆的各色小吃都要见了底,在家当姑娘倒也无妨,日后进了宫切勿如此。
您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如此贪嘴成何体统!
还有次间博古架上的那些东西,将来出阁一样也不能带进宫去,不止不能带,也不能买来玩,您的乐趣只能是琴棋书画那些。
里间榻上放的那个老虎枕就更不能再用了,及笄后便是大人了,出了阁为人妻就更加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小孩子做派。”
段音离搓了搓指腹,决定吃个鸡腿按捺一下给严嬷嬷扎针的冲动。
谁知她刚把鸡腿拿在手上,严嬷嬷手上的戒尺就“啪”地一下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202章 阿离挨打了
段音离吃痛,手一松,热乎乎的香酥鸡腿便掉到了地上。
拾月一瞧顿时就不乐意了。
“诶!你怎么打人呢?!”她家小姐她唠叨几句也就罢了,旁人与她家小姐大声说话都不行,更遑论是动手了。
上至谷主和几位爷,下到他们这些下属,连个指甲盖都不舍得碰她家小姐,岂容得这老太太如此欺负!
拾月护在段音离身前,只等她一声吩咐便向严嬷嬷动手。
那貂儿跟着她们混了几个月,如今已生出感情了,见严嬷嬷打了段音离,甚至不等吩咐便冲上去咬了她一口。
咬完之后它跳到了桌上,身子略微趴低,警惕的盯着严嬷嬷,显然已经处在了备战状态。
瞧着那一人一貂的架势,严嬷嬷握着流血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
“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给姑娘教规矩的,说句托大的话,与外面的那些教书先生无异,是以若您做的不对,奴婢便有权利罚您。
姑娘须知,您要嫁的不是寻常人家,而是皇家。
如今被奴婢打两下手板子,总好过将来进了宫不懂规矩被人笑话。
若您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您这规矩还是换人来教吧。”
严嬷嬷这一番话看似说的有理有据,最后又来了以退为进,若换了旁人定会被拿捏住了。
但段姑娘终究和这长安城中的名门闺秀不同。
她压根不吃那一套。
她觉得这老太太分明就是在给她下马威。
若她觉得她吃鸡腿不妥,她大可以说出来,若她屡教不改她再动手不迟,这一上来就给了她一手板,不是下马威又是什么!
这可是让段音离猜着了。
严嬷嬷存的就是这个心思。
她向来得皇后器重,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不在皇后跟前伺候,但地位还是摆在那的,也不怕将来段音离成了太子妃会寻机报复。
再则,莫说一个太子妃,就是太子她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她是皇后的人,自然更希望端王能继承大统。
她之前得皇后娘娘特许出宫探亲,方才回来不久,是以对之前的事情不是很了解,至今仍误判形势。
严嬷嬷以为自己说要走,段音离必会像她之前教导过的那些闺秀一样出言挽留,谁知她竟平静道:“慢走不送。”
严嬷嬷愣住。
段音离近乎挑衅般的看着她,当着她的面又拿起了一根鸡腿来吃,明知道懂规矩的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可她偏要边吃边说。
“我如今的确还不是太子妃,你若非以教导之名打我两下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但你别忘了,我除了是这府里的三小姐,我还有个公主娘亲。
你要教导段三姑娘自然可以摆你教养嬷嬷的款儿,但见了长乐郡主,你是不是应当客气些?”
段音离这阴阳怪气的一番话,听的拾月直在心里拍手。
呦吼!论起仗势欺人她家小姐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严嬷嬷被她抢白的哑口无言。
她倒是忘了这茬儿。
她只想着段音离的靠山无非就是一个随时有可能会谋逆的太子,却忽略了那个行事放荡、言行无忌的崇宁长公主。
那可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主儿,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干得出来。
要是段音离真跑到长公主面前去撒个娇说自己欺负她,严嬷嬷毫不怀疑,长公主甚至能攀扯到皇后娘娘身上去,然后大闹坤宁宫。
唉……大意了。
正是无话间,几人忽闻小丫鬟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三小姐,太子殿下来找您了。”
闻言,还没等段音离说话,一旁的严嬷嬷倒是先急了:“哎呀!婚期既已定下,大婚之前你们便不可见面,太子殿下怎可如此胡来!”
话音未落,她便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拾月皱眉,怔怔的挠了挠头:“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这位严嬷嬷有点瞧不上您和太子殿下呢?”
段音离垂眸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鸡腿,眸色渐凉:“不是有点,是非常。”
那老太太表现的倒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可她瞧她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她打了她,害她最爱的鸡腿掉到了地上,她很不开心。
段音离起身,轻甩了下搭在小臂上的朱红披帛,抬脚就朝外走。
拾月忙跟上:“诶!小姐您去哪儿啊?”
“去告状。”
“……啊?”告谁的状?向谁告状?
“我要告诉小娇娇,有人欺负我。”
她还就不信了,一个嬷嬷还能翻了天去!想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做梦吧!
*
严嬷嬷先一步到了花厅。
见傅云墨正坐在上首饮茶呢,她的脸当时就板了起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傅云墨抬了抬眼皮。
初一上前道:“嬷嬷请回吧,教导段姑娘的事情太子殿下另有安排,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严嬷嬷却不依:“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教导段姑娘宫中的礼仪规矩的,若无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擅离职守。
奴婢也要斗胆说一句,太子殿下于大婚之前不该再来这府上,这不合规矩。
段姑娘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她不懂奴婢可以慢慢教导。
但您贵为储君,不该不知这些,又或者您是明知故犯,那就更不应该了。”
严嬷嬷方才说完,初一便又朝她走近了一步,但没再说什么。
他想着离她近些,待会儿掐死她的时候比较方便。
才这么想,就听傅云墨慢声道:“不走?”
严嬷嬷垂首。
傅云墨撂下茶盏,淡淡的对初一说:“那你送她一程。”
话落,初一一把就扼住了严嬷嬷的喉咙。
不巧的是,正好段音离和拾月来了花厅,瞧了个满眼!
初一琢磨着严嬷嬷毕竟不像荣安公主身边的小丫鬟掐死就掐死了,要是连皇后看重的嬷嬷都被他们大张旗鼓的弄死了,段姑娘不得认为主子肆意妄为啊。
关键是荣安公主身边的丫鬟得罪了段姑娘,但严嬷嬷应该还没有。
初一哪里知道,严嬷嬷已经得罪了。
是以他忙卸了力道,尴尬的干笑两声:“呦,段姑娘来啦嘿嘿……这这这嬷嬷她话太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我正帮她顺气呢……”
严嬷嬷翻了个白眼,不知是之前被掐的上不来气还是想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段音离一出现,傅云墨的视线便凝在了她身上,并且十分细心的发现了她手背上的红痕。
他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跟前。
他拉起她的手细瞧,俊眉皱的紧紧的:“怎么红了?烫到了?”
段姑娘实在学不会拾月教她的嘤嘤嘤,最终只是小嘴一撇,抬手一指还是翻白眼的严嬷嬷:“她打的!”
顿了下又补充道:“用尺子打的,把我鸡腿都打掉了!”
傅云墨的眸子当时便沉了下来。
他扫了初一一眼,后者会意,一掌劈在了严嬷嬷的后颈上,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段音离的视线跟着严嬷嬷的身体移动。
嗯……和她掉在地上的鸡腿一个下场,她满意了。
傅云墨还盯着她的手背看,指腹轻轻抚过:“疼吗?”
段音离无视了拾月的暗示,诚实道:“打的时候疼,这会儿不疼了。”
“挨了打怎么不打回去?”
“怕给爹娘惹麻烦。”但她也没准备放过她就是了。
“那下次记得告诉我,我不怕麻烦。”
“我就是来告诉你的。”
傅云墨失笑:“那阿离怎么不怕给我惹麻烦?”
“你不是不怕麻烦吗?”
“……”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比较低是怎么回事?
第203章 本就不富裕的家雪上加霜
嘴上虽如此说,但段音离还是问了一句:“严嬷嬷会向皇后告状吗?”
傅云墨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张狂之色:“不会。”
她没命向皇后告状。
何况他也不怕她向皇后告状。
轻轻揉着段音离的手背,傅云墨忽然朝外面唤道:“进来。”
话落,便见自花厅外面走进来一名和严嬷嬷年纪相当的老嬷嬷,不过面相却比严嬷嬷可爱多了,胖乎乎的,很和蔼。
她见了段音离就客气多了:“奴婢给姑娘请安。”
傅云墨:“这是温嬷嬷。”
段音离觉得她很顺眼,遂将乖巧的那一面拿了出来:“嬷嬷不必多礼。”
“奴婢听初一大人说,姑娘是最有口福的,奴婢没事儿就愿意自己鼓捣一些吃的,今儿给您带来了一些,您若不嫌弃便尝尝。”
说完,她便奉上了手中的食盒。
盖子一打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最上面的一层装的是水晶冬瓜饺,晶莹的面皮,里面隐隐透出了红红绿绿的馅来。
温嬷嬷分别夹了两个放在小碟里,一个奉给傅云墨,另一个给段音离。
“宫中夏日里常吃这个,不光味道好,品相也好,而且还能消暑。
姑娘尝尝,若是爱吃啊,奴婢日后常给您做。”
段音离咬了一口,又好吃的想说话了。
傅云墨正好问她:“阿离,好吃吗?”
“嗯嗯。”她连连点头:“这馅儿里有冬瓜、胡萝卜、蘑菇还有鸡肉,红红绿绿的看着就很好看,更难得的是配菜让肉不会凝成一团,那样一口咬下去肉感过于紧实反而不好。
这样荤素搭配,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棒极了。
而且这面皮十分劲道,吃起来有些弹牙,也是我喜欢的。”
“喜欢就好。”傅云墨看着她那一脸幸福的小模样,竟似觉得自己口中也有了感觉一般。
听段音离说了这许多,温嬷嬷备受鼓舞。
她打开第二层:“这是莲叶羹,奴婢的独门绝技,当年孝……”
话至此处,她顿了一下,觑了一下傅云墨的神色,见他并无不悦,她方才继续道:“当年孝贤皇后最爱吃奴婢做的莲叶羹了。”
温嬷嬷不禁面露追忆。
段音离瞧那食盒中,光做汤的银模子就有四副。
都有一尺多长,一寸见方。
上面凿着各色图案,有梨花的、梅花的、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制的十分精巧。
光是瞧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要做这道莲叶羹,须得用面粉掺着鲜花和鲜叶的汁液和匀,之后在模中成形,然后再配以新鲜荷叶、高汤,取其清淡芬香及外观精巧。
段音离尝了一口,觉得这道菜的关键之处便在于要借点新荷叶的清香。
最盛的荷叶要夏日才会有,这是应着时令的菜,温嬷嬷做了这些来拿给她,可见是下了心思的。
嗯……她对这位慈祥的老嬷嬷更喜欢了一些。
傅云墨见段音离吃的香,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阿离,这几日就由温嬷嬷教导你宫中礼仪。”
“……哦。”
段音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排斥,她怕温嬷嬷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唠叨。
那样一来,她就是不高兴都不舍得用针扎她。
事实证明,段姑娘想多了。
傅云墨怎么舍得有人唠叨她小媳妇呢。
于是温嬷嬷的画风都是这样的。
“姑娘,今日还想吃冬瓜水晶胶吗?”
“姑娘身段窈窕,多吃些也无妨,奴婢再去给您做一道秘制小点心。”
“姑娘爱吃鸡腿?奴婢老家有一种特别的做法,奴婢去弄给您尝尝。”
话落,温嬷嬷兴致勃勃的往梨香院新设的小厨房里走。
拾月坐在门槛上,生无可恋的用手托着下巴,目光不知落到了哪一处。
屋子里,一人一貂正吃的痛快。
拾月想不明白啊,心说这位温嬷嬷不是教养嬷嬷吗?怎么该当厨子了?
拾月哪里知道,温嬷嬷本来就是厨子!
之前段音离吃的梨花糕就是她做的。
她曾经是御膳房的庖长。
后来因为孝贤皇后极爱她的手艺,景文帝便命她去坤宁宫当差,只做饭给孝贤皇后一个人吃。
孝贤皇后死后,她便又回了御膳房。
景文帝本想让她官复原职,她却没了做饭的心思,因为再遇不到那么欣赏她厨艺之人了,平日只在御膳房打打杂。
直到如今遇到段音离。
她觉得这姑娘比当年的孝贤皇后还爱吃、吃的还多。
她喜欢。
没有比自己做的食物被食客一扫而光更能让掌勺之人感到开心的了。
是以温嬷嬷对段音离的慈祥和蔼,除了有忌惮傅云墨的缘故,更多的是她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能吃能喝的漂亮丫头。
但这可愁坏了拾月。
这一老一少凑到一起整天就知道研究吃的,正经事儿一点也不干。
那宫里的情况她们一无所知,万一将来冲撞了哪位贵人可怎么办?
对此,温嬷嬷表示:“姑娘将来贵为太子妃,宫中比她身份还贵重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位,哪里来的冲撞一说啊?
更何况有太子殿下在呢,不会叫人欺负了姑娘的。”
再不济还有她的。
她在宫里也不是白待了这么些年。
实在要是有人敢跟姑娘耍横,她就去对方的膳食里下点药毒死她。
不过如此阴暗狠毒的念头温嬷嬷没敢告诉段音离,怕将这位娇滴滴的姑娘给吓坏了。
就这样,别人出阁前都或紧张或忙碌,而段姑娘却悠闲的每天只管吃。
当然了,偶尔闲时也欺负欺负人。
比如林家那娘三就惨遭她的毒手。
之前江珧母子三人搬出段家后当夜就遭了贼,她们所有的金银器皿都被洗劫一空,使得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江珧的头疾没好,整日都得喝药,银子花了一大把,病却不见好。
他们的日子过的紧绷,原想求求江氏让她接济一下,谁知却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江珧让林思儒和林念巧去段家门口闹腾,想让长安城的百姓知道江氏如何狠心的将自己妹妹赶出府去,甚至连她的性命都不顾了。
可林念巧和林思儒又不是她,哪里做得来和杜仲夫人一样不要脸面的事情。
何况林思儒如今正试图结交权贵,自是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但他们的确是穷的走投无路了。
是以他们兄妹俩便准备在长安城中散布谣言,让别人误以为是江氏和段音离不顾血肉亲情,逼那娘俩不得不救济他们。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付诸行动,城中倒是先刮起了另一阵风。
有人说林思儒的大才都是靠盗取别人的诗词得来的。
传的有理有据。
不消半天的工夫,长安城便几乎人尽皆知。
当日他的才名在长安城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如今形象倒了便同样有多轰动。
恰逢此时,醉霄楼为来长安赶考的学子举办了一场赛诗会。
在赛诗会上拔得头筹的人不止会声名大噪,还会得到丰厚的奖金。
但无论是参加赛诗会还是进去看热闹,都得付座位钱。
寻常百姓坐在一楼。
二楼三楼同时开放,若是坐满了达官贵族,傅云笙算过他能赚的盆满钵满。
这份座位钱,由他、段音离和醉霄楼幕后的老板一起分。
因为给诗魁的奖金由傅云笙来出,主意是段音离出的,场地由醉霄楼提供。
这个消息一出,报名的人差点没把醉霄楼的门槛给踩烂了。
花点银子就有机会在长安城闯出些名头,这谁也不乐意啊!
尤其是林思儒。
他眼下正缺个机会证明自己击溃那些传言呢,自然不会放过这到手的机会。
第204章 阿离的诗
赛诗会这个消息一出,瞬间就成了长安城的热闹事。
那些世家公子虽然没事儿也吟诗作赋切磋一二,但多是休闲取乐,纵是互相比较也不过就是争个名,谁也不会将金银器物当作奖品来争夺。
一来他们不少那些东西,二来是嫌俗气。
可那些赶考的学子就不同了。
既能显身扬名,又能赚些银子,何乐不为。
学子们积极,长安城中的那些夫人们也坐不住。
她们琢磨着参加赛诗会的那些人里就有将来的新科状元,这会儿提前观察观察,将来也好抢在别人之前下手招为女婿。
那些待字闺中的闺秀小姐们也是这般想法。
是以赛诗会那日醉霄楼中坐满了人。
傅云笙去的时候各个雅间都已经满了,他又不想将人赶走少赚一份钱,是以便跑到三楼去和段音离坐。
不料那里不止段音离一人。
符家兄妹和段昭兄妹他们都在。
傅云笙去的时候,符禄正和段音离说话呢。
“阿离,不让段兄去参加吗?”这么好的机会,何不趁机揭穿林思儒的谎言呢?
段音离摇头。
今日一局,意在戳穿林思儒的伪装。
他的谎言被拆穿,众人自会好奇他究竟是盗用了何人的佳作。
但若就此暴露兄长的才华,恐有心之人会加害于他。
不如留待科举之时一鸣惊人。
届时,该是她兄长的荣耀和赞誉,一样都不会少。
傅云笙走进雅间,挥手示意段昭他们不必多礼,然后便熟稔的坐在段音离身边同他一起嗑瓜子。
说起来,他吃瓜子的习惯倒是与段音离有些像。
他不喜欢嗑,而是习惯用手剥开,攒小小的一堆,然后再一颗一颗的丢进嘴里吃。
这次也是。
他一边剥一边看楼下的赛事,结果剥了半天等他低头一瞧,还是那么几颗。
他“啧”了一声,见时不时就有两只小爪子伸过来偷他的瓜子仁吃。
一只是段音离的,一只是她怀里的貂儿的。
傅云笙忍不住横了那貂儿一眼,心说我靠你主子这颗摇钱树赚银子伺候伺候她也就罢了,连你这个小畜生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还了得!
于是他刻意堆了些瓜子皮引貂儿上套。
谁知,貂儿小爪子一挥,将瓜子皮都扫到了傅云笙身上,气的他脸都要绿了。
“嘿!”
“别吵!”段姑娘正听楼下的人作诗听得认真呢。
这一题是要那些学子以长安城的映月湖为题赋诗一首。
前面几个人都表现平平,符笑看的兴致缺缺,便朝段音离问:“阿离,你可去过映月湖吗?”
段音离摇头:“只经过过。”
方才被呵斥“别吵”的成王殿下十分委屈,心说她说话你怎么就不怕被打扰呢?所以“爱”会消失的是吗?
如果这会貂儿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纠正他:压根就没有的东西,何来消失一说!
麒麟蛊:嗯嗯!阿离就是个没有良心的小祸害!
而这会,小祸害忽然从良了。
起因是段昭见下面的人作诗,便有意考一考段音离,看她近些日子可有长进。
忽然被自家兄长抽查作业,段音离觉得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嗯……”
“你大胆作,写诗就是讲究一个洒脱,循着自己个的心意来就好。”段昭一脸期许的望着她,口中说着鼓励的话。
清了清嗓子,段音离犹豫着说:“湖里有荷花……”
符笑十分捧场:“这句虽粗,不见底下的,这正是会作诗的起法。”
符禄也满口称赞:“不但好,而且留了许多地步往下说。”
段昭也轻轻点头,满眼宠溺的望着自家妹妹:“这句中虽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深奥的典故,却恰是唤起下文的联句首唱,不错。”
被他们这番夸奖,段音离信心大增。
她吃了颗瓜子仁给自己鼓劲儿,一鼓作气的说出了后面的:“花上有蛤蟆,空对月儿照,一戳一蹦跶。”
众人:“……”
就挺突然的,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走向。
几人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明显是想夸却又不知该怎么夸。
傅云笙的反应就真实多了,捂着肚子“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他抹了抹笑出泪水的眼角,声音不稳的笑道:“阿离啊阿离,你可真是太让我惊喜了,这诗作的妙!太妙了!”
正好一楼的学子也角出了一二,已换了下一个题目,傅云笙便顺势说:“你再作一首咏翠微山的与我听听。”
这可比听笑话有意思多了。
段姑娘的脸耷拉了下来:“……你笑话我。”
“没有没有。”傅云笙连连摆手:“我是喜欢你的诗,比底下那些人作的强多了,他们只知遣词造句却未免匠气,不比你作的生动形象,画面感十足。
来来来,我剥瓜子给你吃,你好好想想再作一首。”
闻言,段音离迟疑的看向段昭。
段昭觉得自家妹妹这诗作的虽不那么唯美,但正如成王殿下所言,能够在人的脑海中形成清晰地景象,倒胜在写实。
他将剥好的一堆瓜子推到她面前:“成王殿下说的极是,阿离不妨再作一首试试。”
段音离想着自家兄长自是不会骗她的,遂沉吟了一番又赋诗一首。
远看翠山黑乎乎,
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
下头细来上头粗。
话落,整个雅间都静了下来,只有傅云笙手里的瓜子“咔哒”一声裂开。
“噗……哈哈哈哈哈……”接下来就是他一连串的笑声。
段音离见他笑的像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捏着瓜子仁的手忍不住搓了搓。
符笑的反应倒是一如最初,始终笑眯眯的看着段音离,俨然一个脑残粉:“阿离怎样都是好的,特别招人稀罕。”
刚说完,脑残粉二号便也来了。
傅云墨走进雅间,无视向他请安的众人,只沉眸凝着还在笑个不停的傅云笙,凉声道:“笑什么?”
见状,傅云笙被吓得猛地止住笑声,却不小心呛住开始死命的咳:“咳咳咳!咳咳!”
“阿、阿离她刚刚……啊!嘶……”
傅云笙桌子底下的脚被段音离狠狠踩了一下,被迫中断了原本要说的话。
段姑娘趁此机会立刻甩锅:“想起一个没文化的人作的诗念给他们听,逗趣呢。”
傅云笙惊愕的瞪圆了眼睛。
她满眼警告的扫了他一眼,像是在威胁他如果敢告诉傅云墨说那个小蛤蟆是她作的诗他就死定了。
解决了傅云笙,别人段音离根本就不担心。
她兄长和葫芦他们一定不会出卖她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不能暴露那两首诗是她作的。
傅云墨进门之前似乎也没听到他们在里面的对话,这会儿听段音离提起,便顺势问道:“什么诗这么可乐?”
“就……就是两只小蛤蟆。”她硬着头皮给傅云墨重复了一遍。
傅云笙:“噗!哈哈哈!唔唔!”
他实在忍不住笑,最后只能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巴,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傅云墨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段音离时,依旧满眼柔色:“听惯了吟花颂月的诗,这个角度倒是新奇,阿离怎说那诗人没有文化呢?
要我看啊,作此诗句之人必有大才,只是凡夫俗人难以体会到其中的妙趣罢了。”
“真、真的吗?!”
“当然了,我就觉得这两首诗写的极好。
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否则定要同那位诗人结识一下,瞻仰瞻仰。”
段音离这下开心了。
可还没等她的笑意蔓上眼底,便听外面响起了争吵声:“方才是哪个不通文墨的作了两首癞蛤蟆的烂诗脏了我家公子的耳朵?!”
第205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烂诗”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段音离的心。
就算她的诗真的很烂,但她不许别人说。
她向来这么不讲道理。
更何况,她诗里说的是“小蛤蟆”,怎么到了对方嘴里就变成“癞蛤蟆”了?
段姑娘沉了脸,傅云墨沉了眸。
他侧过眸子扫了初一眼,后者会意,快步走出了雅间。
外面紧跟着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方才说段音离写烂诗的人一开始还在叫嚣,后面就没骨气的求饶了。
段音离坐在雅间里听着,心里的气儿稍顺了几分,指腹摩擦的力道越来越轻。
傅云墨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阿离不生气了,我叫人狠狠收拾他们给你出气。”
闻言,段音离轻抿红唇,乖巧的近乎心虚:“……我不生气啊。”
她紧紧的盯着傅云墨,恐他不信是的,又补充道:“那诗又不是我写的,他们说的又不是我。”
其余人:“……”
阿离啊阿离,你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云墨的眼底闪动着一丝笑意,马上就要溢满整双眸子,好在及时掩饰住了。
他配合的点头,一副好无所觉的样子:“嗯嗯,我知道。”
阿离,我终于知道了。
原来你不像我以为的那么腹有诗书,却远比我以为的风趣幽默。
可不论你是怎样,我心甚欢。
忽然!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踹开,一个拽的鼻孔朝天的纨绔公子哥用下巴朝着他们。
他身后,初一已经将他的一众小厮给撂倒了。
初一忙进屋候在了傅云墨身侧。
恰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了动静。
原是真正的纨绔小祖宗,傅明朝来了!
他已在府中装病有些日子了,今日听小厮说段音娆出府了,他才也着急忙慌的跟了过来。
结果才走到段音娆在的雅间门口,就见礼部尚书府的公子卢岭带着人在这闹事,甚至一脚把房门给踹坏了。
傅小王爷当时就怒了!
心说我家阿娆还在屋里呢,你再吓到我媳妇!
退一步讲,就算媳妇没在也不行啊。
没有阿娆还有阿娆的兄长和妹妹呢,他们将来可是要成为一家人的,身为一名好夫君,须得爱屋及乌。
初一原本都摆开架势准备踹人了。
傅云墨也准备要命他踹人了。
但在看到傅明朝的那一瞬,主仆二人竟默契的选择了静观其变。
傅明朝也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大手一挥便命身后的卫飞和左岱将卢岭给捶了个半死。
这次他可是师出有名。
太子和成王都在雅间里坐着,卢岭胆敢踹门那就是大不敬。
而且卢岭还带着一大堆人,说他心怀不轨也不为过。
这般情况下,傅明朝以保护太子殿下为名打死他也不过分。
卫飞和左岱素日跟在傅明朝身边干惯了这种事,颇有经验的问道:“小王爷,还像从前那样将人扔到大街上去吗?”
“嗯。”
傅明朝随意应了一声,抬脚就往屋里走:“阿娆!”
他瞪着眼睛说瞎话:“这么巧啊!没想到你也在这!你也喜欢诗词歌赋啊,我也是!”
熟知他的人:“……”
傅云笙心想,就你还喜欢诗词歌赋?!你认字嘛你!
要说方才段音离作的诗是笑话级的,那么傅明朝作的诗就是灾难级的。
但甭管别人怎么看他,傅小王爷却只在意段音娆的看法。
而段音娆的看法就是……压根不看他。
她只随着符笑他们朝他见了礼,在察觉到他朝自己走近时“霍”地一下站起身往外走。
段昭忙跟着她起身:“阿娆你去哪?”
段音娆垂眸,神色清冷:“兄长安坐,我有些乏,先回府了。”
傅明朝赶紧跟上;“阿娆我送你回去!”
众人对此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段音娆竟然没拒绝。
见她默许了傅明朝的行为,段音离便猜测着她许是有意引傅明朝单独相见,是以便没有贸然阻拦。
段音娆一路出了酒楼,发现街上的人都较之平常少了不少,都聚在醉霄楼门口听热闹去了。
傅明朝小心翼翼的在她旁边跟着。
眼瞧着段府都近在眼前了,他想着自己若是再不说点啥就没机会了,下次再见面不定是什么时候呢,遂试探道:“阿娆……”
语气很是有些可怜。
和方才命卫飞和左岱捶人时的凶恶表现判若两人。
段音娆脚步微顿:“若得闲,可要去府里坐坐?”
傅明朝都愣住了。
他纠缠她也算有段日子了,阿娆向来避他不及更遑论邀他进府了!
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蹦着高就进了段府。
段音娆走到湖边,望着粼粼波光,竟蓦然想起之前他轻薄她最后两人双双落湖的事情。
她原想说别的,可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样。
“傅明朝……”
“欸!阿娆你说,怎么了?”
“你明知自己不会凫水,那日为何要下去救我?”
“我……我我……”他皱眉,纠结了半晌才闷声回了句:“我是跳下去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不会凫水的。”
其实傅明朝原本想说,他可以为了她豁出性命。
但这话她信不信是一方面,她稀不稀罕是另一方面。
段音娆回头看向他,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直面他对自己的感情:“若重来一次,你会怎么选?”
“若重来一次……那日我不会唐突你。”当然,他只后悔那日所为。
段音娆因他这话一愣:“……我是想问你,若重来一次,你可还会选择跳下去救我?”
“会!”
“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对!”
“那好,你把这个吃了。”说着,她从袖管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从阿离那拿的毒药。”
傅明朝目光平静的看了一眼:“阿娆,你恨不得我去死,是吗?”
段音娆拿着毒药的手一颤。
她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这药不会致死,却会似万虫钻心般让你痛苦不堪,非常人可以忍受。
若你服下之后还不改心意,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只要陛下答应给你我赐婚,我、我就……”
“我吃!”
话落,傅明朝仰头就将瓷瓶里的毒药吃了。
速度震惊了段音娆。
而那毒药的药性紧跟着便震惊了傅小王爷。
他突然半跪在地上,疼的整张脸都近乎扭曲,神色稍显狰狞。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只喃喃道:“阿阿娆……我知道你、你想听什么……但我不会说……
我绝不放弃!我就是要娶你!多疼我都忍得住!”
后来他似乎连断断续续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声声的唤着她阿娆。
他也保持不住平衡,忽然栽倒在段音娆的脚边,蜷缩成一团。
段音娆眸光微动,眼睫微微敛起。
她松口,不是因为她喜欢上了傅明朝。
而是因为她知道,她没有退路了。
与其将来陷入被动,不如由她自己掌握主动权。
她以毒药试探傅明朝,也不是想知道他有多喜欢自己,而是想确定他究竟对自己执着到了什么程度。
再说卫飞和左岱瞧着这一幕,不禁担忧的相视一眼。
小王爷都疼的在地上打滚了!
再这么折腾下去的话,会活活疼死的吧?
好在,段音娆终非铁石心肠之人,将解药递给了卫飞,让他喂傅明朝服下。
他疼的出了一脑门的汗,方才缓过一口气来便轻飘飘的说:“阿娆……你心软了是不是?”
段音娆不说话。
傅明朝又说:“阿娆,我都出汗了,你给我擦擦吧。”
她还是不理他,却将帕子丢给了他。
既已有言在先,她便不会再矫情的拿乔。
不过有些话,她得同他讲明白。
第206章 当媳妇一定要给夫君亲的
卫飞和左岱搀着傅明朝去了花厅歇着。
段音娆让丫鬟倒了杯茶给他。
傅明朝简直受宠若惊。
以往他得到的都只有冷脸,何时尝过热茶啊!
这可把傅小王爷激动坏了。
他端着茶猛灌了一口,却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嘶!”他皱眉倒吸了口气。
卫飞和左岱瞧着,暗道斟茶的那个小丫鬟怕是要挨骂了。
结果竟见他们家素日脾气极差的小王爷“嘿嘿”笑了,近乎讨好的看着那位段二姑娘。
“阿娆,你家茶真香。”
“……”
卫飞和左岱双双无语,心想小王爷咱就别没话找话了,您闭上嘴还能装个安静的美男子。
谁知就连他们都有些嫌弃他没话生嗑了,段音娆的神色倒是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倒是看了卫飞和左岱一眼。
这两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自己过来多余了。
不过没有自家主子的吩咐,他们没敢贸然离开,而是看向傅明朝等他吩咐。
然后就见方才被烫了还笑的傻乎乎的小王爷不耐烦的给了他们俩一人一脚:“滚滚滚滚!赶紧滚!”
别在这碍眼耽误他和他家阿娆说话。
等这两人退到了花厅外面候着,段音娆方才道:“傅明朝,有些话我得先说在前头。”
“嗯嗯,你说你说。”
“你总说自己喜欢我,一心想娶我。
我从前不愿意,一来是心里没有你,二来是你我之间地位悬殊。
而我如今点头,不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不存在,也不是我终于喜欢了你,是我料到了你要与我不死不休。”
她得承认,嫁给傅明朝比死了强。
“阿娆……”
“你放心,我既然应了你便不会同你别别扭扭的。
我会安心与你过日子,若能日久生情自然最好,若不能,我也会做好我该做的一切。
但是傅明朝,我不当妾。
你说我贪恋权势也好,异想天开也罢,只有这一点我无法轻易妥协。”
段音娆这一番话虽有些残酷,却可见她是掏心掏肺,半点没有遮掩的。
正是因此,傅明朝听的是既欣慰又心酸。
末了,他眼底的激动都化为了苦涩:“……阿娆,我知道我混蛋,让你没那么容易相信我,但我从始至终就是要娶你为妻的。
那枚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娶媳妇的。
你说我会认为你异想天开,其实异想天开的人是我。”
他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她却是正儿八经的女儿家。
嫁给他,是委屈了她。
但他可以改变啊,努力变的配得上她,不让她受委屈。
“阿娆,往后那些偷鸡戏狗、仗势欺人的事儿我保证都不干了,我听皇伯伯的吩咐好好去衙门当差。
我也会收敛自己的脾气,不再动辄惩处下人。
我还会和你一起对你家里人好,像对我自己的家人一样。
阿娆,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我都可以改,行吗?”
他这话说的倒是真诚。
段音娆不知信也没信,又或者心中可曾因他这番话泛起一丝涟漪,总之她问了句:“那我让你日后别再动不动就、就……就无礼,你可答应?”
“阿娆,你是说让我别亲你抱你吗?”
段音娆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说这话原是为了为难他,让他自打嘴巴,不想他听后倒是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下了。
“我说了听你的便作数,今后若非你点头,我绝对不唐突你。
不过阿娆,婚后你可得给我亲啊。
大婚之后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媳妇了,当媳妇一定要给夫君亲的,那时你可不能反悔。”
段音娆:“……”
她忽然有点后悔和他聊这个话题了。
偏偏这位小王爷是个认死理人的人,他见段音娆不啃声心里便放下不下,总担心两人大婚之后她赶自己到书房去睡,遂啰嗦起来没个完。
最后段音娆终是被他唠叨烦了,语气稍冲道:“知道了!”
这话虽有些不耐烦,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熟稔。
至少比起她从前客套疏离的一声“小王爷”,傅明朝更爱她如今的这句轻斥。
他立刻便住了口,唇角却止不住的扬起。
段音娆原本以为自己答应嫁给他以后他便会失了些兴致,哪想到答应之后他竟听得懂人话了!
她想了想,又说:“之前你身边有个小厮打算强抢民女,他如今可还在你身边伺候吗?”
傅明朝闻弦歌而知雅意:“……我我我我回府就让管家将他赶出去!”
恐如此段音娆还不满意,他又补充道:“阿娆,往后我好生约束下人,一定不让他们再为非作歹。
或者待我们婚后,你挑人放在我身边。
你聪明,你肯用的下人定然都是守规矩懂礼数的。”
“连这也要我管?你娶我过门就是为了给你打点这些事情?”她也不知怎么,莫名就想说两句刁话为难他。
看他急的满头大汗却又小心翼翼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里不禁奇怪,这和之前轻薄她的是一个人吗?
段音娆哪里知道,人是同一个,只是心境不同罢了。
从前傅明朝总想着干点什么引起她的注意,不知听了哪个狗奴才的歪理邪说以为同她亲近些有了肌肤之亲她便跑不了了,于是将她越推越远。
吃过苦头了,如今自然害怕得到再失去。
是以对于段音娆方才那个问题的回答,他是冥思苦想,差点没急得薅头发。
“阿娆,我不是要支使你干活,我以为你是愿意管我的,不对不对不对,是我愿意让你管。
你瞧长安城中有许多诰命夫人都为自己能当家作主而得意,我也想让你得意,往后你见人就可以说整个王府都是你说了算,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你不要面子的啊?”
他摇头:“我只要媳妇。”
面子又不能亲不能抱的,屁用没有。
媳妇就不一样了,媳妇既可以亲还可以抱,有屁……有大用!
两人这一日见面说的话简直比从前加起来说的都多。
该说的说完了,该问的问完了,段二姑娘便准备赶人了。
傅明朝刚说了要听话,这会儿纵是再不愿也只能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回首的往外走。
他手里紧紧攥着段音娆之前丢给他擦汗的帕子,拼命望袖管里塞,就怕待会儿段音娆看到要回去。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
“阿娆,我瞧太子身上戴了个铃铛,听说是你那四妹妹送给他的。”
段音娆扬眉,音色泠泠:“所以呢?你也想要一个?”
“不不不不不!”他要那玩意儿干嘛,他想要的自然得是和她有关:“阿娆,你能也送个啥给我吗?”
“方才不是给了你一方帕子?”
闻言,傅小王爷两眼冒星星。
原来阿娆不是忘了要回去,而是本来就打算给他的是吗?
哎呀,开心!
人一开心就容易飘,一飘就容易异想天开。
比如此刻的傅明朝。
“阿娆,日后你得了闲,能绣个荷包给我吗?
荷包没有,抹额也行,可以吗?”
“我不擅女工刺绣。”
“我不嫌弃!”
“……”
段二姑娘心说,你凭什么嫌弃!你若是绣指不定还不如我呢!
不过她倒是真的不擅长绣活,不是自谦或是有意推辞。
她只是担心自己费了力却被他误以为是胡弄他,是以提前知会他一声。
“你想要个什么花样?”
“阿阿娆……你真的肯给我绣啊?!”
段音娆点头。
是到了这会儿,傅明朝才有了些真切的感觉,她是真的愿意试着接受他,真的将他当成了未婚夫婿看待。
他的眼眶竟莫名有点热:“什么花样都行,只要是你绣的就行。”
“嗯。”
段音娆想,那就绣只狗吧。
她发现他如今越来越像府里刘管事养的那只二黑了。
第207章 南楚质子
俗话说的好,有人欢喜有人忧。
无喜无忧便构不成这纷纷扰扰的世间。
傅明朝这边是乐了,却苦了卢家公子和林思儒那边。
这俩人一个被打了个半死,一个被骂了个半死,倒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
林思儒原本是指望能通过这次的赛诗会稳固自己的地位,结果反而翻了船掉沟里了。
而若只是保不住才子之名也就罢了,百姓笑话笑话他也就完了。
可问题就出在有人开局设赌,就赌这次的赛诗会何人能够拔得头筹。
毫无疑问,有很多人都压了林思儒。
然后就赔了个倾家荡产。
段音离和傅云笙几乎是同时得到的消息。
拾月与她附耳道:“小姐,七爷让大壮告诉您,咱们这次赚翻了!”
拾月声音虽低,却明显难掩激动。
段音离还是那副面瘫的模样,叫人猜不到她心底的想法。
与此同时,成王府的胖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他肉乎乎的手拢在了傅云笙的耳边,呼哧呼哧地喘。
傅云笙迟疑的转头看向他:“是你哑巴了还是我聋了?”
怎么没声儿呢?
胖管家摇头,脸颊和下巴都跟着颤。
他心说自己没变哑巴主子也没聋,没声儿是因为他压根就没说话。
“主、主子……”
“怎么又慌里慌张的!大风大浪咱们经历的还少嘛!我说你怎么就半点长进都没有呢!”
这话说出来主仆二人都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两人相视一眼,曾经“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傅云笙忽然有一种确认过眼神,他是要丢银子的人。
某个瞬间,胖管家竟似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一脸沉痛的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没错,咱们又没钱了”。
傅云笙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惊极,一时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人在,猛地起身问道:“亏了?!银子都搭进去了?”
胖管家点头。
傅云笙一口气没捯上来,竟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胖管家大惊:“欸!王爷!”
他虽惊却不慌,许是已经有经验了,一把掐住了傅云笙的人中。
傅云笙没醒。
这下胖管家可是没辙了。
他慌了:“王爷!王爷!王爷您醒醒啊!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
王爷您睁眼瞧瞧奴才啊,奴才胆子小,您可别这么吓奴才。”
听着胖管家不住声的嚎,段音离的眉头缓缓蹙起。
她心想,这人胆子小,嗓门倒是不小,震的她脑瓜仁都嗡嗡的。
担心他再这么嚎下去都没人看下面的人作诗了,段音离便掏出银针在傅云笙的人中上扎了两下。
转瞬便见他幽幽醒来。
他一把揪住胖管家的脖领子,语气急切的追问:“怎么回事?”
胖管家余光瞥见拾月正好奇的往这边张望,便又抬起一只肉乎乎的手想覆在傅云笙的耳边,却被他一把挥开。
“哎呀,你别墨迹了,快点说啊!”
“……好多人都没买那个林思儒,所以咱们赔了一些钱。
然后奴才听您的吩咐买了林思儒,又赔了一些钱。
这些钱加在一起,就变成很多钱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买林思儒了?!”
“就那日啊,您吩咐奴才去街上打听打听情况,看看别人押谁咱们就押谁。
我瞧对家那边都是押林思儒的,所以就跟着押了。”
傅云笙差点没又晕过去。
不过这倒是也不能全怪胖管家,也怪他近来只顾着忙湘王府揽客的事儿,竟也没事先好好打听打听那些赶考学子的情况。
唉……失策啊。
段音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一张脸,忽然开口给予了他二次打击:“当初讲好你有何来钱道都要算我一份,但赔了钱我可不管啊。”
话落,傅云笙毫无意外的垮了一张脸。
傅云墨在旁边沉默的听着,薄唇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她家阿离真是好样的!
借着宽大袖管的掩映,他在桌下摊开她的手掌,食指的指尖轻轻扫过,一笔一划的写了几个字。
他原本写了首诗想夸夸她。
可随即想到自己来时听到她作的那首“小蛤蟆”便改了主意。
玉竹般的手指拢起,轻轻拂了拂段音离的掌心,像是要将自己方才写的字都擦去似的。
他另写了一句。
只是第一个字还未写完,便被人给打断了。
雅间外面传来了叩门声。
初一去开门。
众人听到门外有个护卫说:“我家公子方才从门外经过,不经意间听到有位姑娘在作诗,不知能否请出一见?”
这要是换了别人,初一指不定就直接做主回绝了。
只是门外这人……毕竟身份特殊啊。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遂回头去请示傅云墨的意思。
“主子,是南楚的晋王殿下。”
傅云墨指尖一顿。
南楚质子,贺君忆?他来做什么?
不等傅云墨吩咐初一,段音离便径自对着门口来了一句:“那诗不是我做的,是别人做的!我听了有趣便学来给大家听罢了!”
段昭等人都默默低头,心说自家的妹妹只能宠着了,否则还能怎么样呢。
听到段音离的话,贺君忆上前一步站在门边,虽未进门,却正好可以让屋中之人瞧见他。
他先是朝傅云墨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视线在屋中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段音离的身上,唇角微扬:“想来这位便是方才说话的那位姑娘了,有礼了。”
段音离盯着他瞧没顾上说话。
这人生的好模样啊!
若是将他卖到小倌馆去,绝对是不亚于傅云墨的第二个花魁。
贺君忆的样貌确实出挑。
不似傅云墨那般仙气飘飘,他倒颇有几分男生女相,艳丽姿容竟与段音离不相上下。
如此品貌,若穿金戴银反而显得俗气,是以他这一身粗布麻衣竟透出几分别样的勾魂来。
反正段音离的魂是被勾走了。
见她看贺君忆看的直勾勾的,傅云墨不觉沉了眸子,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他想,阿离若再盯着贺君忆看,那他今生就又要死在自己手上了。
前世他逃去南楚时,贺君忆还在北燕为质。
他方才在南楚站稳脚跟,紧跟着便命人将贺君忆给杀了。
不止贺君忆,南楚皇室的所有子嗣,一个不剩。
这辈子傅云墨还没把主意打到那些倒霉鬼身上,眼下他只想和他小媳妇好生过日子,但若是有人来搅和他过好日子,那就所有人都别过好日子!
贺君忆尚不知自己又一次被活阎王给盯上了,还在说:“姑娘想必就是崇宁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长乐郡主吧?”
段音离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人人都说长乐郡主容姿艳丽,世无其二,小王便大胆猜测了一下。”
“有二啊,我觉得你就是。”
众人:“……”
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贬低啊?
贺君忆倒是并不在意,依旧笑的温柔。
这让段音离心里莫名就浮现了一句话:长的不像一个好东西,没想到竟然是个好东西!
贺君忆:“那两首诗虽非郡主所作,但由你口中说出只让人觉得朴实可爱,若日后有机会,还望有幸能与郡主连句赋诗。”
“……嗯。”段音离应的心虚。
她心说连见面都没可能,更遑论是对诗了。
结果就被打脸了。
贺君忆本已准备转身走了,结果余光瞥见段音离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小堆剥好的瓜子仁,脚步便略微一顿。
“郡主爱吃瓜子?”
“嗯嗯。”
“这倒巧了,我这有一些,郡主要不要尝尝?
这是南楚秘制的炒瓜子的技法,与他处的味道不同。”
第208章 和亲公主
这要是别的东西吧,段姑娘保不齐就不要了。
可涉及到吃的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傅云墨那边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
他甚至在想,那么就就地弄死贺君忆算了。
不过死前得逼他说出南楚秘制的炒瓜子的技法是什么,真有那么好吃的话,以后可以让温嬷嬷弄给阿离吃。
这位太子爷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磨刀了。
结果段音离一句话,瞬间就驱散了他心头的阴云。
她扯了扯他的袖管,低声问:“我能要吗?”
当时当景,像极了馋别人家吃的的小孩子面对别人投喂的食物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
傅云墨哪舍得跟他小媳妇说一个“不”字。
这种事情她本可以自己做主的,却偏偏问了他一句,他心里早没的冒泡了,也就暂时止了杀贺君忆的念头。
当然,只是暂时。
若待会儿阿离尝了那瓜子并不如他描绘的那么好吃,那他就死定了。
其实贺君忆带来的瓜子和段音离在现代吃的五香瓜子一样。
但问题是她穿越到这个未知的时代十几年一直吃的都是清炒的瓜子,虽然香,可并没有其他的味道,是以乍一尝到那五香瓜子,她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呜……好吃!
见她果然喜欢,贺君忆便顺势道:“郡主若不嫌弃,日后我再炒了命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这是你自己炒的?!”
“正是。”
这下段音离有点懵了。
按理说,贺君忆虽然在北燕当质子,但他也是王爷不是吗?怎么还干上厨子的活了?
贺君忆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半真半假的与她玩笑道:“我是个围着灶台转的王爷。”
明显感觉到傅云墨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不友善,贺君忆微怔,随后笑道:“与郡主一见如故便多说了两句,耽误你和太子殿下赏诗了,倒是小王疏忽了。
今日便作罢,日后得闲再聚,我炒好了瓜子等你。”
段音离“咔哒”一声嗑开了一个瓜子,却没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傅云墨,无声征求他的意见。
她不是顾忌他太子爷的身份,而是顾及他身为她未婚夫的感受。
她觉得易地而处,换他和哪个小妖精勾勾搭搭的,她肯定不乐意!
说不定会把他们俩的脸挠花!
而段姑娘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再一次将某位太子殿下感动的一塌糊涂,于是他迷迷糊糊的就点了头。
见状,贺君忆眸中的笑容变的真实了几分。
他带着护卫离开后,傅云笙和符禄便齐齐朝那五香瓜子伸出了魔爪,尝过之后都目露惊艳。
符禄:“果然味道不错啊,笑笑你也尝尝。”
傅云笙就不是只想着吃了。
眼珠儿一转,他往段音离跟前凑了凑:“阿离,我有个主意。”
“什么?”
“你多同贺君忆走动走动,争取将他那个什么所谓的秘制技法给学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卖瓜子赚银子,如何?”
“偷师啊?”
“诶!”傅云笙摆手,洗脑的话说来就来:“这怎么能叫偷师呢!咱们这是为了让更多人的尝到人间美味,这是积德行善的事儿!”
“……再说吧。”
段音离心里想的却是,若果然能知道贺君忆是怎么炒的这瓜子,她就告诉小娇娇,让小娇娇命醉霄楼这么做,以此揽客,生意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许是因为段音离的原因,傅云笙和傅云墨也比往日熟稔了几分,他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之前边境异动南楚迟迟未有回音,听说是因为楚帝病了,朝中未有主事之人。
如今为表歉意还特意命使臣前来,意在两国交好,这事儿可是真的吗?”
傅云墨原不想理他。
但当着段音离的面,恐小媳妇觉得他无礼,便难得“嗯”了一声。
拂了拂手,傅云笙追问道:“听说还有一位南楚公主同来,意在和亲稳固两国关系,这也是真的?”
傅云墨又“嗯”了一声。
本来段音离没太在意他们说的内容,可“和亲”两个字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转头看向傅云墨:“和亲公主会嫁给你吗?”
他摇头:“当然不会。”
朝臣本就担心有朝一日他会造反,又怎么敢让他娶一个他国的公主。
纵是他们敢,他也是不肯的。
谁也别想插足他和阿离之间!
他小媳妇生的漂亮又招人稀罕,他得好好护着,不光要防着男的,还要防着女的,免得再出现第二个苏羽清。
傅云笙看戏似的悠哉道:“你说父皇会让谁娶那个公主啊?”
话落,迟迟没有等到傅云墨的回答。
他下意识看去,就见傅云墨正好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傅云笙连瓜子皮都忘了吐:“……你别告诉我,会是我被推出去?”
傅云墨给了他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想的挺美”。
不过挤兑傅云笙是挤兑傅云笙,傅云墨心里真正想的的确是与对方不谋而合。
放眼朝中的几位皇子,也就只有他最合适。
南楚公主嫁入北燕皇室,必是正妃之位。
而宣王傅云澈已有正妃,可以排除。
睿王傅云竹在南楚为质,也不可能。
湘王傅云辞倒是个人选,但架不住慧敏贵妃不大安分,不到万不得已,景文帝不会走那一步无端引慧敏贵妃多想。
宁王傅云澜镇守南境,让镇关大将去娶邻国公主,除非景文帝是疯了。
这样一想,也就只剩下端王傅云苏和成王傅云笙两个人了。
傅云苏自幼身子不好,景文帝很偏疼他,可想而知婚姻大事上不会委屈他。
那便只能委屈傅云笙了。
傅云笙虽然偶尔会被段音离和傅云墨给阴一把,但他为人的确精明的很,又岂会想不到那一步。
他虽然着急娶媳妇,但他并不想娶个公主回家供着。
啧……这事儿可有些难办了。
心事重重的,傅云笙便没仔细看后面的人作诗。
这赛诗会一共举办了三日。
第一日并没有特别的出彩的人,倒是林思儒丢了才子之名,让人笑掉了大牙。
第二日虽有风头渐起之人,却被御史弹劾傅明朝暴打卢岭一事盖过了风头。
直到第三日,一位名叫宋书昀的学子拔得头筹,一时间声名大噪。
拾月将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说给段音离听。
她本是去打听林思儒的情况的。
“奴婢听说,那日他离开醉霄楼之后便一路跑回了住的地方,翌日就没能从榻上爬起来,想来是急火攻心病的不轻。”
“江珧呢?”
“还是整日头痛啊,哼哼唧唧的街坊四邻都有意见了。
对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听小厮说林念巧又来府里要见夫人,不过他们遵照您的吩咐没放人进来,也没去通传。”
“嗯。”
段音离想,她家娘亲深居简出,要知道外面的事情不易,只要府中下人将嘴闭的严严实实的,那她就没可能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让大壮找两个人,近日将他们送出长安城。”
“是。”
拾月转身要走,可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小姐,奴婢还听说……老王爷回来了。”
段音离歪头:“老王爷?”
“就是傅小王爷的爹啊,老康王!”
“所以呢?”
“奴婢好信儿跟着去凑了个热闹,想瞧瞧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养出小王爷那么特立独行的存在。”话说到这儿,拾月忽然一脸兴奋:“结果您猜他是谁?”
“我认识的人?”
“嗯嗯!不光您认识,咱们药王谷上下都认识他!”
“……”说的好像就是他们药王谷的人似的。
第209章 三师父和六师父
段音离对老康王知之甚少。
她知道的不过就是外界传的那些。
像是……他当年站对了阵营,是以景文帝才对他诸多优容。
还有的是,说他为人极重门第和尊卑,可却左一个侍妾右一个侍妾的弄进府里,也不管对方是罪奴还是平民。
段音离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事儿时,对老康王的第一印象便是“双标”两个字。
如今没想到,这老双标竟是自己认识的人。
拾月捂着嘴直笑:“您还记得之前有事没事就跑到咱们药王谷去找六爷的那个胖老头吗?”
“是他?!”
“嗯嗯,就是他。”
“……”这世间果然是小了点。
段音离回忆起,几个月之前七师父外出去给她淘弄生辰贺礼,那几日正好他和六师父闹别扭了,是以出去惹事儿时顶的便是六师父的脸。
想来他那时偷的就是老康王的东西。
后来,那老双标就找上了她六师父。
那时他们都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谁知他居然是看上了她六师父!
自那日之后,他便有事没事往药王谷跑,整日缠着她六师父。
拾月也是因为想起了这个小插曲,是以才这般乐不可支。
她仔细回忆,然后大胆猜测:“小姐,您说到底是老康王放弃了六爷还是六爷终于从了老康王?”
不等段音离回答,拾月便径自嘟囔道:“以六爷的为人来看嘛……”
“六师父什么为人?”她怎么不知道?
“就……经常不当人啊。”
“……”
虽说有些失了敬意吧,但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是这么回事。
想了想,段音离还是微摇螓首:“依老康王以往的行事风格,若六师父果然从了他,他必会带六师父回王府。
可六师父若是来了长安一定会来找我的呀!”
拾月若有所思的点头,心里也犯了合计。
正说着,忽见江氏从屋外走了进来。
段音离忙起身相迎:“娘亲。”
“阿离,娘亲方才听你提到了你师父是吗?”江氏面露喜色:“是你哪位师父来了长安吗?
若是的话,那可一定要请他来府里小住几日。”
“我们俩也是猜测,并不确定我师父来了长安。”
“那又与老康王有何关系呢?”
“老康王看上了她,一直嚷嚷着要娶她。”
“哦……”江氏沉吟了半晌,恍然想起:“我记得你说过,她梳妆挽发、女红刺绣样样精通,小曲小调、睡前故事也信手拈来。”
“娘亲您误会了,您说的那是我三师父,我和拾月说的是我六师父。”
“……这样啊。”江氏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阿离的几位师父里只有那位三师父是女子,不想这位六师父居然和那位三师父一样。
段音离:“娘亲来是有何事吗?”
“是有些话要与你说。”
阿离和太子殿下的婚期说话间便要到了,虽说有教养嬷嬷,但她这个当娘亲的自然也有体己话要和自家闺女讲。
段音离为她倒了杯茶:“您说。”
江氏待拾月退出屋中之后方才从袖管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神色有些不大自然的递给了段音离。
段姑娘接过当即便要分开。
江氏忙拦住。
“诶!”她按住段音离的手:“等没人的时候你再看。”
“……哦。”
“阿离啊,嫁了人可不比在家里,尤其你嫁入的又是皇家,需要注意的事情自然更多。”
接下来,江氏又叮嘱了自家闺女许多。
段音离看得出来自家娘亲是真的不放心她。
她不想她那么忧心,是以听了一会儿便插话开始给她讲故事。
那故事正好讲到那受欺负的妇人终于农奴翻身把歌唱,换了一副样貌准备回去向自家夫君和那小浪蹄子复仇。
江氏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那妇人样貌未变,他们就认不出吗?”
“只是怀疑过,但世间之大,总有样貌相似之人。
而且他们所处的那个朝代,是可以通过医术改变容貌的。”
“还、还能这样?!”
“嗯。”
江氏忽然好奇:“那阿离……你会用医术帮人改变容貌吗?”
“我没试过,但我曾经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可以利用蛊虫进行整容。
先用蛊虫从人的鼻腔放入,用药引之,让蛊虫以人的脸骨为食。
削骨之后,划开脸皮,佐以银针,顺着肌理缝合。
然后须静养三个月。
最后,大功告成。
不过这说法有些骇人,段音离担心吓到自家娘亲,是以便没有具体讲给她听。
正好宫里来人送段音离大婚那日要穿的喜服,便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也让段音离忘了江氏给她的那个小册子。
直到夜里傅云墨来找她。
见他随手抄起便翻了两页,段音离记着自家娘亲的叮嘱便欲伸手夺回来。
结果傅云墨一抬手她便够不着了。
提着裙摆蹦了两下也还是差了差出老远。
不止没够到,还被傅云墨笑话了一番。
他摸着她的头,轻声笑说:“阿离乖,以后要更多的吃肉才能长高高。”
段音离:“……”
怎么说呢,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傅云墨不肯将那册子还给她,而是问她:“阿离,你看过了吗?”
段音离摇头。
他又问:“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还是摇头,心说我都没看上哪知道那是什么去!
傅云墨满意了,噙着笑点了点头:“这东西你自己看无趣,日后咱们一起看。”
“……哦。”
“还有,这几日我便不过来了。
温嬷嬷也说,大婚之前不宜见面,否则婚后的日子会吵闹不休。”
他自是不会和他小媳妇拌嘴的,但事关大婚的一切事宜,他总还是想做到尽善尽美。
闻言,段音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扬起一张小脸看他:“你知道为何大婚要挑一个好日子吗?”
“不是为了有个好的开端,好的兆头吗?”
段姑娘摇头。
“那是为何?”
“因为成婚后便没有好日子了。”
“……”他小媳妇真是煞风景的一把好手。
这要是换了初一他们说这种丧气的话,傅云墨早一脚踹过去了。
但换了他小媳妇嘛,他就只是轻笑着揉搓着她的脸,语气宠溺道:“不许胡说八道!怎么会没有好日子呢!一定全是好日子!”
“嗯嗯,我就是给你讲个笑话。”
她一定会让他过上好日子的。
有谁敢不让他过好日子,她就让那个人没好日子过!
这晚走之前,傅云墨和前几次一样拽着段音离亲了好几口。
他吃了饴糖,是以段姑娘觉得甜滋滋的,心说他们心照不宣的“吻别”真不错,可以让她光明正大的占他便宜。
傅云墨不知自家小媳妇的超前想法,也没敢冒进,得到些甜头便离开了。
初一在外面候着,见他出来忙上前:“主子,有消息了。”
“说。”
“腊七奉命盯着被释放的那些天机府的下人,发现有一个形迹很可疑,跟了他几次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溜进被查封的天机府去见一个黑衣人。
腊七怕被对方发现打草惊蛇,是以并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景文帝下旨缉拿国师之后,天机府中的一众人皆被下狱。
最后还是傅云墨求情,景文帝这才释放了一些看似无关的下人。
他求情自然不是因为心地善良,而是他要利用那些人去“钓鱼”。
盯了这么些时日,鱼儿总算是上钩了。
“走。”
“主子……”初一站在原地没动:“那人既是与国师相识,保不齐他也会下蛊,可要从段姑娘那将麒麟蛊借来带着?”
第210章 入赘
傅云墨眸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怕死?”
“不不不不是!”初一疯狂摇头,赶紧表忠心:“属下怎么可能会怕死呢!属下可是立志要刀山火海陪您闯的呀!”
“我原本是想让腊七与我同去的。”
初一眸中难掩喜色:“诶?”
傅云墨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不怕死,又立志要刀山火海的闯,那就还是你去吧。”
“……是。”撒谎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才挪了一步,初一又不死心的问:“主子,那麒麟蛊呢?”
“不带。”
“……哦。”初一的心情更丧了。
不过想也知道,傅云墨不可能拿走麒麟蛊让段音离置身险境。
当初天机府出动杀手针对段音离尚不知是国师的意思还是傅城的意思,若是前者倒还好,若是后者那事情还真有些棘手。
倘或傅城那么早就盯上了段音离,那在得知她即将嫁给傅云墨之后,怕是会更加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虽有十五等人保护,但麒麟蛊还是不能动。
欲对付傅城,他自有应对。
事实上,之前查封天机府时他曾顺走过国师制到一半的蛊虫。
后来稍加炼制,也算是成型了。
较之麒麟蛊自然是没有可比之处,但若作为寻常蛊虫害人还是可以的。
思及此,傅云墨眸光渐沉。
早点解决完那些麻烦,他好安心娶阿离过门。
*
正所谓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为了娶媳妇而忙活的人不止傅云墨一个。
还有小王爷傅明朝。
他好不容易盼到段音娆松了口,原以为自己攻下了一座大山,怎知翻过这座山背后还有另一座山,而且比之前那个还高还险。
他差点就折在上面了。
老王爷请了家法,差点打进他半条命去。
原来,老王爷在接到景文帝的书信时便已经气的不行了。
从古至今,哪有哪位王爷是因为调皮捣蛋被叫了亲爹约束的!老脸都丢尽了!
这还不算。
老王爷一路回了长安,方才进城便听说了许多自家儿子的事迹,差点没从马上直接栽下去。
可想而知他回府后带给傅明朝的是怎样一场狂风暴雨。
据传闻,那日傅明朝嚎叫的声音吓得王府外的狗都不敢叫唤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一口咬定要娶段音娆,就是不改口。
把老王爷气得双下巴都哆嗦了:“你你你你你……逆子啊!你是堂堂王爷,她只是商人之女,怎可嫁进咱们家为王妃!”
“怎么就不行啊!阿娆好不容易答应我的!
媳妇是我娶的,我自己说了就算!”
“混账!”
“您左一个小老婆又一个小老婆的纳进府我也没见她们身份有多贵重,有的还是戴罪之身呢,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我没管您,您也别来管我,管了我也不听。”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看我今儿不打死你!”老王爷握着藤条的手直抖:“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自古以来只有老子教训儿子,哪来的儿子去管老子!”
眼见老王爷怒极要下狠手了,福伯忙朝傅明朝打手势,让他服个软。
那傅小王爷哪能让步啊!
他想起之前傅云墨给他支的招,不顾背上的衣裳被抽的破破烂烂的还流着血,起身就开始往外跑。
他这一跑,老王爷更气了。
“小王八蛋!你给我站住!”
傅明朝才不听呢,直接翻墙头去了隔壁的宣王府,大皇子傅云澈的府上。
傅云澈怎么着也是傅明朝的堂兄,老康王的侄子,见他们爷俩一个形容狼狈的翻墙头,另一个手持藤条从正门冲了进来,他怎么着也得劝和劝和。
可话还没出口呢,就听傅明朝躲在他身后朝老王爷嚷嚷道:“谁说儿子不能管老子啊!大堂兄就有事没事去劝谏皇伯父,我也没见皇伯父拎着藤条抽他呀!”
傅云澈:“……”
还劝个屁,抽死他算了。
老王爷心里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扬手便抽了过去。
只是没打着傅明朝,倒是抽坏了宣王府的一对青花瓷瓶。
接下来,这爷俩你追我赶的又弄坏了好些东西,叮叮当当的差点没把小郡主傅瑶给吓哭了。
傅云澈彻底无语了。
心说你们爷俩是吵架吗?是来我这拆家来了吧?
坏点东西不过损失点银子他也就忍了,可吓着他闺女可万万不行!
他赶忙上前拉住老王爷:“康王叔,您稍安勿躁,好歹听我说一句。”
老王爷单手叉腰,一抹脑门上的汗:“你说。”
傅明朝本以为傅云澈是要劝和劝和,结果却听他来了句:“你们爷俩不如去院里打,院里宽敞,能施展的开。”
老王爷:“……”
傅明朝:“……”
好歹是堂兄弟,血浓于水啊,一点情分都不顾吗?
眼见这是非之地留不得,傅明朝赶紧又接着跑。
好在这一条街住的都是几家王府,他去了宣王府便直奔端王府。
偏偏端王傅云苏最是个讲规矩的人,长幼尊卑在他心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在他的认知里,老子要打儿子,那儿子就该跪在地上把背奉上。
是以这会儿见老王爷追着傅明朝打,他皱眉暗道这成何体统啊,遂忙吩咐身边的护卫让他们帮老王爷拦下傅明朝。
傅小王爷当时就急了!
也顾不得什么身份这些那些,怒声吼道:“傅云苏!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么害我!”
傅云苏神色清傲,并未因他的胡言乱语而不悦,甚至还尝试着和他讲道理:“明朝,康王府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此事原是你不对。
那位段家的二姑娘想来人是不错,但她的身份的确配不上你。
你任性妄为的抢亲本已铸成大错,如今康王叔要因此教训你你该领受才是。”
老王爷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什么?!抢亲?”
这事儿怎么没人跟他说呢?
傅明朝最想隐瞒的事被傅云苏一句话给捅漏了,气得他咬牙:“傅云苏,你当心遭报应你!让你整日礼仪规矩的挂在嘴边,早晚有一日你得娶个招灾惹祸的媳妇回家!到时候有你受的!”
嚷嚷完,他一溜烟的跑了。
老王爷一路追着他去了成王府。
傅云笙正猫在卧房里算账呢。
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他一把护住了桌上的银子,警惕的看向紧闭的房门。
成王府跟撂荒一样,倒是方便了那爷俩你追我赶。
傅云笙动作麻利的将银子藏好,然后扒着门缝往外瞧,见傅明朝一边躲着老王爷的藤条,一边大声喊他:“老七!老七出来帮忙啊!
你帮我拦住我爹,我给你银子!”
银子两个字一出,傅云笙“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动作迅如闪电。
他一把拽住了老王爷的胳膊:“呦!康王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原该当侄子的去给您请安的,怎么您还先登门了呢?
走走走走,屋里吃杯茶去,我这有留了好几年都没舍得喝的茶,今儿务必要孝敬给您。”
“小兔崽子你赶紧给我撒开!要不我连你一块抽!”
“……明朝出大门往右拐了,您老慢走。”
“哼!”
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老王爷拂袖离开。
这一条街的几家王府几乎都被傅明朝跑遍了,老王爷实在是想不出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原本以为他是跑进宫去向景文帝求救了,结果康王府的小厮着急忙慌的跑来告诉他说,那小王八蛋居然跑到段府了!
老王爷肺差点没气炸了。
那小厮战战兢兢的腿都筛糠了:“小小王爷还说……说您既是不同意段二姑娘过门,那他他……他就入赘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