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都不是什么好人
“当家的，这是咋了？”
苏老太太看到苏老头儿的架势，也是被吓了一跳。
“咋了？你说咋了？”
“当初分家的时候，我就说，多给老四家分点儿，你偏偏舍不得。”
“这下好了，老四家都开始吃野菜了！”
“今儿在外面，我这脸都没地儿搁了！”
苏老头儿是真的生气，当然，更多的还是懊恼羞愧。村里分家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但基本都是努力维持一个公平。
可到了他这里，老大、老二和老三家明显分得比老四家多。
当然，他之所以同意苏老太太的建议，也是因为他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苏老四没有儿子，分给他的东西多了，最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一家子的赔钱货，将来都是要嫁人的。
“这是老四自己不争气，不知道节俭度日，关咱们什么事情？”
“当家的，咱们可是已经分家了！”
苏老太太没有跟苏老头儿争辩当初的事情是谁拿的主意，这没有意义。跟苏老头儿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苏老太太可是很了解对方的。
若是算旧账，她绝对是讨不了好的。
“再说了，当初分家的时候，老四也是认了的。”
“当家的，你不会是想要去帮老四家那一屋子的赔钱货吧？”
苏老太太望向苏老头儿，“当家的，你可别忘了，咱家老五就是被老四家的五丫儿害死的！”
曾经，苏老太太对苏舞多么的看重，如今，她对苏舞就有多怨恨。在她看来，如果不是苏舞让家里赚了银子，他们家也不会惹上这些麻烦。
“行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老头儿瞪了苏老太太一眼，“你去，把老大喊过来，我有些话要对老大说！”
“哦！”
苏老太太不知道苏老头儿要找大儿子说啥，但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还是苏老头儿，她可不敢跟苏老头儿唱反调。
很快，苏老大就被苏老太太喊到了苏老头儿的跟前。
“爹，啥事儿啊？”
苏老大来见苏老头儿，面上一脸的迷糊。
“老大，我问你，老四有没有找你借粮食？”
这话，可就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苏老四找苏老大借粮，却被苏老大随便给打发了，这事儿，苏老头儿是一清二楚的。
“爹，真不是我不借给老四粮食，而是我这家里也将将够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景学、景文，如今可都是半大小子，尤其是景学，要去考试了，这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不管景学能不能考中，都该给他寻摸亲事了！”
“这要是景学考中了，这亲事就更得好好琢磨一下。到时候，家里的钱粮，肯定是差很多，儿子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去找人借不老少呢！”
听了亲爹的问话，苏老大直接开始哭穷。
他们一家是分家了，苏老大也的确是分得最多。
但问题是，人都是不知足的。
尤其是苏老大，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长子，拿大头是应该的。可现在呢，他也的确是是拿了大头。
只是，苏老大始终觉得，苏老头儿和苏老太太手里还捏着不老少的棺材本。在苏老大看来，他得想办法把他爹娘手里的银钱都给搜刮到自己的手里。
“少给我哭穷！”
苏老头儿也不是蠢人，如何看不出大儿子是在哭穷？
“我不管你说的这些，你去准备两袋粮食，给老四家送过去。”
苏老头儿直接拿出大家长的做派。
可惜，苏老大干脆拒绝，道：“爹，您这是强人所难。”
“儿子要是有多余的粮食，还能饿着自己的兄弟？”
“爹啊，我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粮食。这距离新粮下来，还早着呢，景学在学堂，那肯定得**细粮，不然的话，同窗得笑话他！”
“还有，景文也该入学了，束脩又是好大一笔钱！”
“爹啊，儿子的日子也难过啊！”
哭穷，苏老大可是相当的专业，而且门道很多，且每次都能抓到重点，让苏老头儿都无话可说。
“老大，你们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苏老头儿知道大儿子是在哭穷，他很想直接撕了这个混账东西的脸。可问题是，他的养老，还得靠着大儿子。
“爹啊，若是老四家真的是揭不开锅，儿子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可是，老四家不是还能过吗？”
“行吧，你自己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干吧！”
眼见无法说服大儿子，苏老头儿也是叹了口气，“景学将来要是考中了，被人知道，他家四叔吃糠咽菜，而他爹视而不见，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景学说！”
虽然无法说服大儿子，但苏老头儿也不是吃干饭的。
简单一句话，就把苏老大给挂了起来。
可惜，苏老头儿还是低估了苏老大的脸皮厚度。
苏老大的确是很为大儿子苏景学着想，但是呢，苏老大并不认为这事儿会影响到儿子的声誉。
毕竟，他们可都已经分家了。
分家之后，那自然是各过各的。
他作为长子，要赡养父母，自然要分多些的家产。
至于苏老四，自己没本事，那能怪得了谁？
而且，他家的日子也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要是真的过不下去，随便卖个丫头，也能得个几两银子。
是他苏老四自己非要扛着，活该！
苏老大从苏老头儿的屋里出来，回去自家屋里，看到媳妇儿李氏，也是跟苏老头儿当回家的时候一眼，踹翻了凳子。
李氏可不是苏老太太，看到苏老大踹翻凳子，理都没理他。
苏老大没等到李氏的询问，也就自己开口了。
告诉她从明儿开始，给苏老头儿和苏老太太准备的伙食降一个档次。
“好！”
听了苏老大的吩咐，李氏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不过，李氏却没打算听苏老大的差遣。
她是做儿媳妇的，这要是苛待了公公婆婆，随便传出去一点的动静，她就能被吐沫星子淹死。
而一旦出了事情，李氏百分百确定，苏老大是不可能帮她说话的。
坏事她做，坏人她当，她还没有这么蠢。
第六百一十三章 这粮，不能借！
宋家沟，与崖上村一般，都是位于山脚下的小村子，村旁有河流过。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可惜，两个村子都是很穷。
山里有各种的野味，但想要猎到猎物，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水里同样有鱼有虾，可想要捕捞到手，依旧不容易。
至于田地里的庄稼产出，贫瘠的山地，每年的产出是相当的有限。
宋氏走了半晌，累得够呛，这才堪堪走到宋家沟。
村口处，有干活儿回来的村民瞧见宋氏，倒是笑呵呵地跟她打着招呼。
宋氏是回来借粮的，本就有些底气不足，看到村里人，越发觉得抬不起头，言辞之间，明显有些不对劲儿。
待到宋氏回到娘家，在门口就碰到了她二嫂王莺儿。
“哟，小姑子回来了啊！”
王莺儿看到宋氏回来，脸上的表情就很精彩。
宋氏望了王莺儿一眼，道：“二嫂，爹娘都在家吧？”
“在呢！”
“小姑子，你这是出啥事儿了么？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妹夫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没啥事儿！”
宋氏表情有些讪讪，摆了摆手，“二嫂，你去忙你的吧，我找爹娘说点儿事儿！”
“没事儿，我不忙！”
王莺儿本来是准备出门的，但瞧见宋氏这空手归家，心里的想法可就不一样了。在她看来，出嫁的闺女回娘家，咋也不该空着手吧！
像她，哪一次回娘家不是带了东西？
宋氏其实明白，自己这般回来，肯定是不会招王莺儿这个二嫂待见的。但，家里已经要揭不开锅了，她总得为闺女们着想。
至于自己丢脸臊皮，只要能让闺女们吃饱饭，那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宋氏已经有了丢脸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心理忐忑，有些抹不开面子。
“你咋回来了？”
“老四咋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看到自家闺女回来，宋老太就皱起了眉头。
对这个闺女，她是不喜欢的。
别人家的闺女嫁出去，时常会想法子贴补娘家，可宋氏嫁到苏家，他们老宋家就没跟着沾到一点儿的光。
怪不得人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宋老太每每跟人说起自己这闺女，总会加一句，真的是白生养了这么个闺女，丁点儿指望不上。
“娘，我有点儿事情！”
看出亲娘对自己的不喜欢，宋氏这心里越发不踏实。
倒是宋老头儿轻轻敲了敲手里的烟袋锅，道：“闺女啊，有啥事儿你就说，爹能帮的，绝对不含糊。”
苏家是个什么情况，宋老头儿清楚得很。
之前的时候，苏家没有分家，那一大家子人，当家做主的事情，轮不到他闺女，这闺女不当家，想要帮衬娘家，也没这个能力。
如今呢，苏家分家了，闺女这边虽然分了出来，可这刚分家，要啥没啥，想要帮衬娘家，还不够这个水平。
可即便是如此，这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
“爹，我，我，想，想，借点儿粮食！”
宋氏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没有！”
宋老太听了宋氏的话，想也不想，直接怼了回去，“咱家又不是地主家，就那么几亩地，养着这将近十口人，这粮食，自家吃都还不够呢！”
这话，却是真正的大实话。
宋家啥情况，宋氏清楚。
但苏老四让她回家借点儿粮食，她不可能拒绝。所以，即便是知道家里没粮食，也得走这一趟。
“哦，我知道了！”
“爹，娘，那，我回去了！”
宋氏没有跟亲爹、亲娘哭求，在宋老太干脆拒绝后，她就飞快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话说完，宋氏就准备走人。
她还得赶紧回家，闺女们在家，也不知道饿没饿到。
“等等！”
宋老头儿在宋氏转身出门的瞬间，高声喊了一句。
“……”
宋氏止步，回头望向自家亲爹。
宋老头儿叹了口气，道：“闺女，不是你娘心狠，是家里的粮食真的不够吃。”
“爹知道，你是个要强的性子。要不是实在没得办法，你不会回家来借粮食。”
“她娘，你去给闺女装半袋高粱。”
“闺女，你别嫌少，家里，就这么个情况，也是爹没用！”
“爹！”
“你咋能这样呢？”
王莺儿在宋老头儿说话后，却是一下跳出来，“咱家自己都不够吃，你还给小姑子半袋高粱，到时候，咱家人吃啥？”
“老二家的，你是要翻天么？”
宋老头儿瞪向跳出来的王莺儿，“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你想当家作主，等我伸腿了再说！”
对于二儿媳妇的反对，宋老头儿是毫不留情地加以驳斥。
他们家没分家，那么，这家里的事情，自然是他说了算。莫说是王莺儿跳出来，就算是两个儿子跳出来，宋老头儿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爹，您这是不讲理！”
王莺儿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因为把宋老二给拢住了的缘故，王莺儿在宋家，不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不然的话，她每一次回娘家，凭什么都能带东西？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在这个家里有话语权。
“你要跟我讲理是吧？”
宋老头儿看到自己没有干脆地镇压二儿媳妇，当即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望着王莺儿，“老二家的，我是你公爹，你这般顶撞我，这就是不孝。”
“你嫁给老二这么些年，连个娃儿都没有生。”
“我跟你讲，这要是在大户人家，你就是被休的命！”
七出之一，便是无后。
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说起来，也就是宋老头儿自己大度，不然的话，就凭王莺儿在宋家的闹腾，怕是早就被赶出了家门。
“爹，您甭吓唬我！”
王莺儿听了宋老头儿的话，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反倒是跟宋老头儿顶了起来。
“您有能耐，那就让老二休了我！”
“生娃儿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没准是老二不能生呢！”
“反正，我就一个主张，这粮，不能借！”
第六百一十四章 宋氏：我不卖闺女！
嫁人的女人在婆家的地位如何，归根到底还是看她嫁的男人如何对她。
王莺儿的命是真好，宋老二可是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儿宠着。
也正是因为这个，王莺儿在这家里一向是想说啥就说啥，纵然是面对自己的公爹和婆婆，也是毫不退让。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宋老头儿也是拿王莺儿没有办法。
宋老二被王莺儿拿捏得死死的。宋老头儿若是想要整治王莺儿，就得先过小儿子这一关。
而想要收拾小儿子，宋老太这一关又很难过。
“你就不该回来！”
“你看看，你一回来，家里就没个安生！”
“我咋就这么命苦，生了你这么个讨债的！”
宋老太没有跟宋老头儿站同一阵营，而是站在了小儿媳妇王莺儿这边，干脆将过错扣到了闺女的身上。
宋氏委屈得直掉眼泪。
她很想转身就走，可想到家里马上就要断粮了，就算是可以上山采野菜，可她一个大人能扛住，闺女们还小，也能扛住吗？
“小姑子，真不是我这做嫂子的小气，实在是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起来，你也是笨！”
“大丫儿这眼瞅着就快到嫁人的年纪了，你怎么不早点儿把她嫁出去？我看大丫儿长得也不差，指定能找个不错的人家，到时候，多要点儿彩礼，你家的日子，不就能过下去了吗？”
王莺儿一副为宋氏着想的嘴脸，而宋老太听了王莺儿的如此言语，也是跟着帮腔，说是自己能帮着宋氏去寻摸一下好人家。
听到这里，宋氏明白，今儿这粮食是借不到了。
“我不卖闺女！”
宋氏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王莺儿，然后又看向自己的亲娘宋老太。
然后，她一言不发，直接向外走去。
借不到粮食，本来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是她没想到的。
这个娘家，呵呵，真好！
当初，她嫁去崖上村，嫁给苏老四，本质上跟卖闺女也是差不多的。这也是为什么苏老太太能轻易拿捏她的主要原因，更是她回娘家没带什么东西的原因。
宋氏决绝地离开了娘家。
若说她对娘家没有埋怨，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也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
她当初出嫁，本就是跟卖闺女差不多。
再者说了，她已经出嫁，是别家的人。娘家人帮她，那是情分，不帮她，是本分。
说起来，娘家并不欠她的。
生养之恩，出嫁被卖，也算是两不相欠。
宋氏虽然把这些想的明明白白，心里也告诉自己不委屈，可是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地往下落。
……
宋氏决绝地走人，宋老头儿颓然地瘫在了炕上，他望着站在边上面带得意之色的王莺儿，又看看跟他过了大半辈子的宋老太。
摊上了这么个不明事理的婆娘，还有这么闹腾的儿媳妇，这个家，能好的起来才怪。
小儿媳妇是个闹腾的。
而大儿媳妇，则是个老实巴交的。
不惹事儿，但也扛不起事儿。
这个家，这一家子人，也就这样了。
“等老大回来，分家！”
最终，宋老头儿做出了分家的决定。
“啥？当家的，你说啥？”
宋老太没想到宋老头儿会忽然说出分家的话，着实被吓了一跳。分家？咋能分家呢？
分了家，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说分家！”
宋老头儿望向宋老太，道：“我俩一份，老大一份，老二一份，从此以后，各过各的日子。”
“不成！我不同意！”
宋老太直接反对。
“这个家，我说了算！”
“我说分家就分家，你要是不服气，就给我滚回娘家去！”
宋老头儿也是发了狠，打定了主意。
在这样搞下去，这家就不姓宋，而是改姓王了。
他不能逼着老二把王莺儿休了，但是，他可以分家。分家之后，老二愿意怎么宠着他媳妇儿，就怎么宠着，他眼不见为净。
就算是这王莺儿能贴补娘家，顶了天把他那瞎了眼的小儿子也给划拉去王家，就当他没生这个儿子。
“当家的，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咋想一出是一出啊！”
“这分了家，老大家三个儿子，怎么养得活？”
“当家的，你别发疯了！”
宋老太到底是宋老头儿的枕边人，知道怎样能说服宋老头儿。
可惜，宋老头儿是打定了主意。
“老大是长子，肯定分得多，将来，咱们的养老，也得靠着老大，这家产，自然老大拿得多，只要他勤快点儿，养活儿子，还是可以的！”
“那，孩子们得娶媳妇儿啊！”
宋老太再次祭出一记杀招。
不过，这一次，不等宋老头儿回答，王莺儿就接上了宋老太的话，道：“娘，我觉得爹说的对，是该分家了！”
当然要分家！
不然的话，他们两口子岂不是在帮着老大家养儿子？
之前的时候，王莺儿还没想到这一茬。可是，宋老太和宋老头儿的一番对话，让王莺儿意识到了这一点。
必须分家！
这些年，他们两口子，已经是没少帮老大家养儿子了。
当然，这些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但是呢，她还是要跟宋老二好好说说，至少在分家的时候，得多争取点东西。
王莺儿，可是精明得很。
殊不知她的这份精明，早就在宋老头儿的算计之中。
为什么苏老头儿这么笃定要分家，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小儿媳妇太精明了，只要让她意识到她吃亏了，那她肯定会顺着他的想法来。
到这一刻，宋老头儿也不知道这分家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呢，他知道，这个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有些事情，得早点决断，不然的话，麻烦更多。
……
当天夜里，宋老头儿就跟俩儿子商量好了分家的事情。
而在宋家商量着分家的时候，宋氏已经在家里炖上了兔子。
这一只肥兔子炖了半锅野菜，足够他们一家子吃上个两天。可以说，这一只兔子来得是非常雪中送炭。
第六百一十五章 时来运转？
苏老四回家时，院子里已经飘出了野菜炖兔子的香味儿。
在外面忙了一天的苏老四，靠着一身的力气，足足转了二十三个大钱，但他最终拿回家的只有二十个大钱。
至于那三个大钱，是交给码头帮会的份子钱。
如果不交这份子钱，他就别想在码头上找到哪怕是任何的活儿干。
事实上，码头上也不是天天有活儿干。
运气好的时候，能找到活儿干，运气不好，那就只能在那里白白等一天。毕竟每天出现在码头上的船只数量不定，甚至有些时候，一艘船都不会在码头上停靠。
苏老四今儿的运气，算起来是真的不错。
平常的时候，能拿回家十个大钱都是很难得。
“哪儿来的兔子？”
回到家的苏老四看到宋氏，便好奇地发问了。
宋氏笑了笑，道：“大丫儿她们上山摘野菜，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只兔子撞在树上。”
“哎呀，咱闺女这运气，厉害！”
苏老四知道了兔子的来历，着实是吃了一惊，但这是好事儿，这一惊，是惊喜。
“喏，这是今儿赚的！”
苏老四干脆地将今儿赚到的二十个大钱递给宋氏。
宋氏望着苏老四用草绳串起来的大钱，愣了下，道：“给我？”
“当然给你！”
“以后，咱家的钱，你管着。”
“可是，我没借到粮食。”
宋氏低下了头。
回娘家一趟，一点儿粮食没借回来，宋氏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苏老四听到宋氏的话，却是笑了笑，道：“没事儿，吃饭的事儿，我想办法。”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氏，关键是这事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嘴上不会说，那就只能大包大揽了。
这一顿晚饭，一家人吃的都挺饱。有了图肉鲜香的野菜，吃起来也是很美味，尤其是那个汤，更是好喝。
事实上，一家人觉得吃得饱饱的，最重要还是喝了一肚子的汤。
分家后的苏舞，自然没有了那种特殊的对待。
当然，由于她还小，家里还是给她准备了另外的吃食，至少保证了一碗蛋羹。
吃完饭，瞅着天色还没全黑，苏老四没有在家里歇着，而是抓着砍刀出门，去砍了好些细柳条子回来。
“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
“我编个鱼篓子，回头下到河里，看看能不能捞几条鱼上来！”
家里没钱，自然买不起人家专业人士编出来的鱼篓子，但鱼篓子的大概样子，苏老四还是记得的。
所以，自己动手吧！
苏舞被亲娘抱在怀里，看着亲爹苏老四在那里忙活，若不是她现在还不能利索地说话，她是绝对要狠狠吐槽一番的。
苏老头儿分家，何其不公？
家里过年时猎到的那些野味，可是卖了不少的银子。但分家的时候，苏老四一家，愣是一个大钱没捞到。
最神奇的是，苏老四居然没有闹起来。
奇葩啊！
苏舞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亲爹可能脑袋有坑。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一个小豆丁能干啥？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梦里那样祈祷，祈祷苏老四能多收获一些鱼获，多赚点儿钱，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她现在可真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营养跟不上，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苏老四的手还是很巧的，没费多大的时间和力气，已经是弄出了两个鱼篓子。
然后，他用草编的绳子将这鱼篓子绑好，便提着俩鱼篓子出了家门，直奔大河边。
鱼篓子里，苏老四塞了鸡屎、草叶子为饵料，然后丢进去石头压重，让鱼篓子可以沉到河底。至于这到底能不能逮到鱼，苏老四也是不清楚。
反正，闲着没事儿干，碰碰运气就是了。
鱼篓子丢进大河里，苏老四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将俩鱼篓子从河里捞了起来。
在鱼篓子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借着微弱的月光，苏老四眼睛瞪大了，他分明看到一条大鱼的尾巴在拍打水面。
捞到鱼了！
看到那大鱼尾巴的瞬间，苏老四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鱼篓子拉上岸，然后，从鱼篓子里抓出了鱼。
两个鱼篓子，都是有收获。
五条鱼，有大有小。
最大的那条得有个五六斤重，小的几条，最小的顶多半斤。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让苏老四喜出望外。
这意味着家里又有吃的了！
当然，最大的两条鱼是要拿去卖掉的，只有卖了钱，才能买粮回来，也才能买些盐巴什么的。
苏老四把鱼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水桶里，然后再一次将鱼篓子放下河。
依旧是小半个时辰，苏老四二次捞出了鱼篓子。
这一次，两个鱼篓子里都只有一条鱼，大小还行，都是三斤左右的样子。
苏老四美滋滋地补充了饵料，然后将鱼篓子第三次放下水。
而这一次把鱼篓子放下水后，他就用大石头压住了连接鱼篓子的草绳，然后挑着水桶，回家。
抓鱼，固然很重要，但是呢，他明儿个还得把鱼拿去卖掉，顺便去码头看看有没有活儿干，必须早起。
所以，还是要早点儿睡觉的。
苏老四回到家，就看到宋氏和闺女们都还没睡，得意的苏老四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收获摆了出来。
几条鱼都丢进院子里的大土缸里养着，等明儿拿去卖。
至于那个头太小的三条，则是留着自家吃。
鱼的个头不够，卖不上钱，倒不如留着自家人吃，反正家里本来就很缺吃的。
……
夜里，苏老四跟宋氏躺在炕上，苏老四轻轻搂着宋氏，道：“媳妇儿，你放心，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过的。”
今儿一天的遭遇，让苏老四觉得，自己可能是时来运转了。
对于苏老四的话，宋氏的反应倒是淡淡的。
过了太久的苦日子，今儿又在娘家经历了那么一场羞辱，宋氏对苏老四的话，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苏老四似乎也明白，说的漂亮没用，也就不再多言。
而另一个屋里，大丫儿四姐妹是怎么也睡不着。
四姐妹可是激动得很，甚至在盘算着明儿继续进山，看看能不能再捡到野味。
第六百一十六章 人穷，呼吸都是错
这一夜，苏老四一家就两个人睡得踏实。
第一个自然是苏舞。
作为家里的小豆丁，她现在是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协调，啥事儿都帮不上忙的。所以，想太多没用，还是老实睡觉的好。
第二个，则是苏老四。
忙了一天的他，是真的累到了。
再加上感觉自己的运气正在慢慢变好，能慢慢改善家里的生活，他自然也就睡得着了。
都是宋氏，有些难以入眠，但为了不打扰苏老四，她一直装睡，也不知道到底是啥时候才真正入睡。
反正第二天一早，苏老四早早起来的时候，宋氏还睡得香甜。
苏老四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没有惊动宋氏。
起床的苏老四，挑上水桶，便匆匆往河边赶去。
他昨儿夜里，可是将两个鱼篓子留在了河里，这一宿的时间过去，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还有鱼留在鱼篓里。
但不管怎样，总要去瞅一瞅，万一有鱼呢？
苏老四走得飞快，路上碰到了村里的人，对方只道他是去挑水灌溉，也没多问。
对方不问，苏老四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自己去干嘛，毕竟，这用鱼篓子捞鱼的事儿，是人都能做。
若是别人跟他一样的这么干，或者是悄悄去把他的鱼篓子捞出来，他找谁说理去？
这可是能挣钱的买卖啊！
苏老四出了村子，几乎是小跑着往河滩那边跑去。
找到用石头压住的草绳，苏老四以最快的速度拉起了放在水里的鱼篓子。
“老天保佑啊！”
在把鱼篓子拉出水的过程中，苏老四心里祈祷不断。
他的动作很快，但双手有着微不可见的颤抖，这是忐忑，也是激动。
很快，鱼篓子浮出水面，而苏老四瞧见晨曦下那鱼尾拍打水面的浪花，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谢谢老天爷！”
苏老四心里感谢着老天爷，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将两个鱼篓子给拉到了岸边。
两个鱼篓子里，都有鱼，而且数量还不少。
苏老四麻溜儿地将水桶打满水，然后将鱼篓子里的鱼掏出来，丢进水桶里。
然后，他挑起水桶，一手提着鱼篓子，快步往村里走去。
苏老四走得飞快。
而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任何人。
回到家里的苏老四，心情别提多欢喜。
这一早上，鱼篓子里收获了六条鱼，都是个头在三斤以上的大鱼。把这些鱼送到镇子上，至少能赚两三百个大钱。
当然，如果送去县里，赚到的会更多。
可问题是，去县里卖鱼，他没有门路。
再有，送鱼进城，听说进城的时候还得交税。他不知道进城税该交多少，说不定交完税后，还不如自己在镇子上把这些鱼卖掉。
而且，从村里去县城，可需要不少的时间，路上的时间太长，一旦鱼死了，那价钱可就会被拦腰砍一刀了。
苏老四才把水桶里的鱼扔进大水缸，就看到宋氏推门出来。
“媳妇儿，我又抓了六条鱼，你快来看！”
看到宋氏，苏老四忙出声招呼。
听到苏老四的话，宋氏也是一脸惊喜地凑到了跟前，看到水缸里那些个大鱼，宋氏脸上的欢喜更盛了。
“我去弄早饭！”
宋氏看了鱼，忙不迭开口。
这鱼可得活着送去镇上卖才值钱，所以，不能留在家里太长时间。
“我帮你烧火！”
苏老四笑呵呵接话。
“不用，你歇会儿，我就把昨天剩的菜热一下，再贴个饼子！”
家里没有多少面，本来都是给苏舞留的。但苏老四弄了这么些鱼回来，又要去镇子上，不吃点儿干的，身体哪里遭得住？
宋氏不想苏老四进厨房，却是怕苏老四发现家里的面只剩了一点点，会不让她贴饼子。
事实上，苏老四知道家里没多少面了。
他也盘算好了，等卖了鱼，就在镇子上买些米面回来。
现在的他们，需要的不是钱，而是粮食。
大丫儿姐妹起来时，苏老四已经吃了饼子，挑着鱼出了家门有一会儿了。
苏老四走得早，当他调着雨从村里出去的时候，好些人都还没起来。
农忙的时间过了后，村里人的日子都很悠闲。像苏老四这样起早贪黑的是十分少数的人，即便是有人起早，也只是去山里瞧瞧自己之前下的套子，有没有逮着兔子。
就如苏老四之前去河边时遇到的那个，就是进山看套子的。
毕竟套子放在山里，若是逮着了兔子，万一去晚了，就可能被别的人给顺手牵羊拿了去。
“娘，咱们吃啥啊？”
起床的大丫儿姐妹看到院子里望着大水缸发呆的宋氏，出声问了一句。
宋氏听到动静，望了闺女们一眼，道：“昨儿剩下的菜，还有饼子，都去洗洗手，去吃吧！”
饼子！
听到宋氏的话，大丫儿姐妹四个都是瞪大了眼睛。
“娘？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吃饼子？
即便是没有分家的时候，也没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宋氏听到大丫儿的话，不由笑了，道：“咋这些怪话多？赶紧去吃吧！”
当大丫儿四姐妹兴匆匆奔向厨房，将放在锅里温着的饼子和菜端出来，刚吃了没多会儿，外面就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院门。
宋氏去开了门，就看到苏老头儿站在门外。
“爹，您咋来了？”
宋氏惊讶地望着站在门口的苏老头儿。
苏老头儿哼了一声，道：“咋了？我不能来？”
“不，不是！”
宋氏不知道自己哪儿招惹了这公爹，脸色讪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老四呢？”
苏老头儿瞅了宋氏一眼，冷冷发问。
“他去镇上了！”
“去镇上干啥？”
“找活儿干！”
“等他回来，你让他来找我一下。”
苏老头儿没有进门，背着手瞅了瞅院子里，“还有，我不管你们咋整，就算是卖闺女，也不准再去挖野菜，我丢不起那人！”
“要是不听话，别怪我发火！”
苏老头儿甩下这番狠话，转身走人。
宋氏愣在当场，被苏老头儿的这一番言语给惊到了。
她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老头儿越走越远。
宋氏的眼泪滚落，心里千般的委屈，不知道该跟谁诉说。
可怜如宋氏，浑然不明白，人穷，呼吸都是错。
第六百一十七章 宋氏的迷茫
“娘！”
当大丫儿四姐妹吃完了饭出来，就看到宋氏坐在院子里，泪流满面，却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出啥事了？”
“你别哭啊！”
“娘，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啊！”
大丫儿看到宋氏的样子，着实是慌了神。
刚才的厨房里，她依稀听到好像有人说话，可等他们出来，并没有看到人。
“娘，是不是谁来说什么了？”
大丫儿壮着胆子猜测，发问。
宋氏终于哭出声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活不成了！”
“你爷，你爷不让挖野菜吃！”
“他要逼死咱们啊！”
“啊，啊……”
“老天爷，你睁睁眼吧！”
虽然分了家，但在宋氏看来，苏老头儿是她公爹，他的话，依旧是不能违背的。
可让她卖闺女，那是戳她的心啊！
“娘，爷为啥不让咱们挖野菜？”
“他凭什么不让咱们挖野菜？”
“山里的野菜是他家的吗？”
“娘，咱们都已经分家了！”
“咱们要干啥，就干啥，他们凭啥来管？”
“娘，就这个事儿，有啥好哭的？”
大丫儿听了宋氏的话，也是挺无语的。她是真没想到自家亲娘居然为这点事情在这里落泪，至于么？
分了家，他们就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过的好是他们的事情，过不好，也是他们的事情，没人会帮他们一下。
“娘，你快别哭了！”
大丫儿拉着宋氏的手，“再说了，咱们为啥去挖野菜？还不是因为我爷分家不公平？”
想起这个，大丫儿就对苏老四和宋氏有些不满。
两人倒是做了孝顺的榜样，可如果孝顺就是被人欺负，就是吃不饱饭，那么，她宁可做个不孝顺的人。
宋氏听到大丫儿出言指责苏老头儿，瞬间止住了哭声，道：“大丫儿，莫要胡说，你咋能说你爷的不是？”
“娘，我爷办事不公，为什么不能说？”
大丫儿哼了一声，“之前的时候，他们还说五丫儿是家里的福星，靠着五丫儿的福气，在山里猎了老些的野味，卖了不少银子。”
“结果五叔自己丧了良心，招惹了那些个坏蛋，丢了性命，就反过来怪责五丫儿，说她是灾星！”
“分家的时候，就咱家分到的粮食最少，钱也没有。”
“娘，你跟爹没少干活儿吧？”
“我跟二丫儿也干活了，可凭什么咱们就啥都不能分？”
“我爷就是偏心眼儿，就是不公！”
“现在还不让咱们挖野菜，这是要咱们一家活活饿死！”
“不，不是的，你爷只是要面子！”
“他也没想饿死咱们，他，他，他说……”
宋氏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苏老头儿的话是不准挖野菜，哪怕是卖闺女也不能去挖野菜。
这话，能说出来吗？
说出来的话，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认同了这话？那，自己的闺女们，会怎么看她这个当娘的？
宋氏不再说话，开始反思大丫儿的话。
她的这个公爹，的确是偏心眼儿，的确是不公。
孝顺是这样孝顺的吗？
没多少见识的宋氏，在这一刻陷入了迷茫之中。
至于让宋氏去反抗苏老头儿？抱歉，她已经习惯了唯唯诺诺。从小到大，宋氏都不曾抗争过。
纵然是心里有怨，依旧是逆来顺受。
她心里觉得，不该是这样，可到底该怎样，她不知道。
孝道如山，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按照苏老头儿的意思去卖闺女，她不会去做。
思来想去，宋氏恍然，自己不照着苏老头儿的意思去做，其实已经算是不孝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她注定不可能继续做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或许不用多久，她就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而这是七出之条。
自己会被休吗？
宋氏不知道，想不明白。
大丫儿依旧在说话，但宋氏耳朵里嗡嗡的，啥也听不到。此刻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忘我。
大丫儿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完全没有被宋氏听进去，她只觉得自家亲娘有些糊涂，就算是孝顺，也是要分情况。
当然，大丫儿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这个分情况该怎么分。
宋氏没有见识，大丫儿也一样。
两者之间的不同点在于，大丫儿还小，还没有体会到这个世道的险恶黑暗。
“我该怎么办？”
宋氏脑袋里一片乱，感觉自己将要坠入深渊，想要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却始终抓不到。
“啊！啊！”
就在宋氏感觉自己都要窒息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刺耳响亮的哭声。
苏舞醒了！
睡觉睡到自然醒的苏舞，本不想闹腾，毕竟她内里是个成年人。可是，醒来的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有人出现在面前。
再这样搞下去，她觉得自己就要尿裤子了。
别的小娃娃尿裤子是正常，但苏舞不是正常的小娃娃，她内里是个大人，尿裤子这事情，心理上是相当的难以接受。
所以，苏舞最终只能张开嘴，发出响亮的呼喊声。
巧的是，她的啼哭声，唤醒了沉浸在诡异心态中的宋氏。
清醒过来的宋氏，忙不迭地冲向屋里，到了床边，将苏舞给抱了起来。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母亲，宋氏很容易就判断出了苏舞想干什么。
等苏舞嘘嘘完毕，也就安静了下来。
宋氏这会儿也不再去想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开始给苏舞喂饭。
面糊糊！
鸡蛋羹！
这就是苏舞的早饭。
味道嘛，只能是将就。
但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苏舞也没法挑剔。相比家里其他人的吃食，苏舞现在的伙食水平，已经是相当的高水准。
做人，还是要知足的。
苏舞一边享受着宋氏的喂饭，一边瞪眼看着宋氏，看得出来，宋氏哭过。
宋氏脸上那两道泪痕，太明显了，而她的双眼，这会儿还是红红的。
“这是又出啥事了吗？”
苏舞有些搞不懂，家里现在不是正在逐渐变好么？
难道又有什么异常？
苏舞寻思了下，觉得自己应该转移下宋氏的注意力，顺带看看能不能从宋氏的嘴里把真相给掏出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宋氏站起来了！
“娘！”
“娘！”
作为一个还不曾开口说话的小豆丁，苏舞觉得自己忽然开口，这个影响力肯定不差。
果然，听到苏舞喊出的“娘”，宋氏的眼睛瞪大了。
也是在这一刻，宋氏的内心不再迷茫，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了心神，她是她闺女们的亲娘，她得护着自己的闺女。
“哎！”
“小五儿，再喊一声！”
被苏舞焕发了斗志的宋氏抱着苏舞，欣喜地望着她。
苏舞则是眼巴巴地望着宋氏，伸出她那略显肉嘟嘟的小手，指着桌上的鸡蛋羹，“吃，吃！”
“嗯，嗯，吃，吃！”
宋氏没坚持让苏舞一定要再喊“娘”，而是赶紧开始喂饭。
一直等吃饱喝足，苏舞才又一次开口，喊了几声“娘”，着实把宋氏给高兴坏了。
哪怕是已经有了四个闺女，可这孩子第一声开口，对宋氏来讲，依旧是很有冲击力。
收拾了碗筷后，宋氏就把苏舞给装进了背篓里，然后用绳子固定住，领着大丫儿姐妹四人出门，进山。
都已经分家了，自家吃什么，日子过好过孬，都跟别人无关。
苏正财虽然是她公爹，但自家没粮食了，也没见他给一口吃的，所以，公爹又咋样？
不吃你的饭，不听你的管。
娘儿几个进山，挖野菜是其次，最主要还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野味。
苏舞最初的时候，还是精神头儿十足，但是随着宋氏的走动，背篓晃啊晃，苏舞很快就被晃悠着睡着了。
一直等宋氏她们要回家的时候，苏舞才醒过来。
然后，赶紧祈祷！
坦白讲，苏舞也不知道昨儿自家姐姐们捡到那肥兔子到底是不是她祈祷的功劳。
梦里的她，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可现在不是梦里，现实不是梦，现实很骨感。
因此，苏舞也不知道自己的祈祷到底有没有用。
然而，死马当活马医，还是要努力试一试的。
虽然摘到了不少的野菜，但是大丫儿姐妹四个都是有些恹恹的，因为没有碰到送上门的野味。
宋氏瞧见闺女们的情绪不高，不由笑了，抬手一巴掌拍在大丫儿的头上，道：“别整天想着不劳而获！”
“要是野味这么容易抓，咱村的人早就天天进山了！”
宋氏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教教大丫儿姐妹，万万不能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打猎这种事情，就是碰运气。
而运气这东西，太玄乎了！
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走运。
而有的人，可能连着走大运。
将过日子寄托在运气上，早晚得饿死。
宋氏正斟酌着言语，哪曾想旁边的草丛忽然分开，两只山鸡一前一后从草丛里蹿出。
最神奇的是两只山鸡的翅膀都被去年枯萎的藤蔓给缠住了，一时半刻间根本就无法腾空飞走。
当然，动作更快的是大丫儿和二丫儿姐妹俩，两人只是稍稍顿了下，便向着两只山鸡扑了过去。
可怜两只山鸡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被姐妹俩被摁住了。
“娘，娘！”
逮到了山鸡，大丫儿得意地看向宋氏。
宋氏一肚子的话，顿时不知道是说好呢，还不说好。
好吧，先不说，等两天再说。
宋氏还真的就不行了，自家闺女能一直捡到野味。
在她看来，这两只山鸡，就是捡到的。
逮到了山鸡，姐妹俩还没收手，而是一起奔向山鸡冲出来的草丛，然后就从草丛里找到了一个山鸡的窝，窝里躺着九个山鸡蛋。
“娘，娘，有山鸡蛋，咱们拿回去孵小**！”
发现山鸡蛋，大丫儿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口。
等山鸡蛋孵化，他们就能有九只山鸡了，到时候，养大了，就又能吃肉了。
“你高兴就好！”
宋氏用鸡蛋孵过小鸡，而这山鸡蛋要怎么孵化，她也不确定，但是想来，应该跟孵化小鸡差不多吧。
于是，大丫儿小心翼翼地将整个山鸡窝给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背篓里。
山鸡的窝，比不得别的鸟窝，别的鸟窝多多少少算是精雕细琢，用了心思的。而山鸡坐卧，就是在地上弄个坑出来，往里面丢些野草、枯叶什么的一折腾，这窝就算是成了。
一家人回转村子，才到村后，就看到了坐在一棵树下的苏老头儿。
苏老头儿看到宋氏和大丫儿她们回来，也是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望着宋氏，道：“早上的时候，我跟你说什么了？”
“你是想反天么？”
“爹，家里没粮食了，不挖野菜，你是要我们饿死吗？”
宋氏此时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自然是要跟苏正财争论一番。
“你还敢顶嘴？”
苏老头儿没想到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儿媳妇居然还敢顶嘴，立刻就来了火气。
宋氏嘴角扯了扯，道：“爹，要是您当初分家的时候，公平一点儿，我家也不会缺粮，这会儿自然也就不用上山挖野菜吃！”
“你给我闭嘴！”
苏老头儿没想到宋氏居然直接说他分家不公，这事儿能说吗？他不要脸吗？
宋氏瞅了明显已经快要恼羞成怒的苏老头儿一眼，也不再说话，而是直接绕过他，带着闺女们回家。
苏老头儿看着宋氏娘儿几个走人，想要把人喊住喝斥一番，但想到宋氏说他分家不公，就有些不敢开口了。
分家不公，这是事实！
但是，就算是事实，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说啊。
相比苏老头儿的憋屈郁闷，宋氏则是心情大好。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公爹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自己处事不公，立身不正，说话自然也就不够硬气。
明白了这一点，宋氏的心情就更好了。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一家子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不管是公爹苏老头儿，还是婆婆苏老太太，又或者家里别的什么人，都没了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
回到家里，宋氏先把山鸡蛋给放到了炕上，然后才将两只山鸡的翅膀羽毛给剪了，丢进笼子里。
没了翅膀羽毛，这山鸡就别想飞了。
至于吃鸡？
那肯定是不着急的。
不过，这山鸡据说很难养活，宋氏也不知道真假。
第六百一十九章 吓到了！
“娘，我们去抓虫子了啊！”
回到家，大丫儿姐妹四个并没有老实待着，而是准备去外面捉些虫子回来喂抓回来的两只山鸡。
“去吧，就在村口，别跑远了，听到没？”
“听到了！”
面对亲娘的叮嘱，大丫儿应了一声，便带着仨妹妹速度出了家门。
崖上村靠山临水，草地里的各种虫子，如蚂蚱、青虫什么的，还是挺多。
大丫儿姐妹四人一通抓，愣是抓了不老少。
而她们如此举动，被村里人看到，竟是认为苏老四家已经不满足于吃野菜，开始吃这些蚂蚱、青虫什么的了。
于是，关于苏正财分家不公的话题就沸反盈天了。
苏正财分家的确是不公，但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毕竟这人的十根手指还不一样长呢，家里的孩子多了，这做爹娘的，总会有偏好的嘛。
但现在这情况却不一样了。
这才分家多久啊，苏老四一家居然都吃不起饭了。
你说这田地、鸡鸭牲口不分给苏老四吧，至少这口粮你得分够了吧。
偏心到了这种程度，莫说是崖上村，整个长平镇，也是找不出几家来。别个当爹娘的，就算是偏心，但面上还是一碗水端平。
可苏正财这里，已经是偏心骗到胳肢窝了。
“族长，这事儿吧，你得管管！”
有苏氏一族的族老找到了族长苏正平，“咱们苏氏虽然没什么大传承，但这个事情，不处理好了，难免闹出祸端。”
“最怕就是有人有样学样。”
“耀顺那孩子是个厚道的，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若是落到了别人的头上，指不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位族老没有明言，但意思却足够苏正平体会了。
而他见苏正平迟迟没表态，老人家又来了一句，道：“十几年前，后岩夼村里的那件事情，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听到老人家的这句话，苏正平瞬间打了个激灵。
后岩夼村的那件事情！
说起来，也是因为当爹娘的偏心，分家不公。
结果，那个一直被委屈的儿子爆发了！
弑父杀母，更将自己的兄弟都给灭了门，甚至连累了他几个兄弟媳妇儿的娘家。
那事儿闹得很大。
只是，谁能想到，这才几年时间，这事儿就已经被好些人家都给忘了。
“老叔，你说得对，我回头儿就去找正财说说！”
“现在就去！”
“好，好，我现在就去！”
后岩夼村发生了这件事情，着实是出了名。在好长一段时间，周围村子的人，都是远着后岩夼村的人，而后岩夼村的男娃子要娶媳妇儿都变得困难了许多。毕竟这动辄灭门，还搞株连的。
苏正平急三火四地出门，找到了苏正财的跟前。
“不，不至于吧！”
苏正财见了苏正平，听苏正平提起后岩夼村的旧事，也是吓得直哆嗦。
至于旁听这事儿的苏老大，更是差点儿瘫在地上。
以苏老大的年龄，后岩夼村那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都还没成亲，事情的真相，也没人跟他细说过，他的记忆就更不成了。
“今儿个，有人看到大丫儿姐妹在草地里抓小蚂蚱和青虫！”
“我记得，你当初分家的时候，可是没有分给耀顺家鸡鸭，对吧？”
抓蚂蚱和青虫，家里又没有鸡鸭，那么，抓了干啥？
苏正平这般一说，苏老头儿和苏老大都是有些傻了。
“正财啊，就算是耀顺他媳妇儿没有生儿子，但当初，你们家可是逢人就说五丫儿是你们家的福气包。”
“过年的时候，你们家赚了不少钱吧！”
“老五自己不争气，惹上了那些个泼皮，命里有这一劫。你们反倒把这一切怪责到五丫儿的身上，你们就不觉得良心难安吗？”
“话呢，我就说到这里，你们自己看着办！”
“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头，若是耀顺闹出了什么事情，莫怪我开宗祠，将你们一家子赶出去！”
本来没多想的苏正平，跟苏老头儿说话的这段时间，想想这个事情，真的是越想越气。
苏正平说完话，直接走人。
屋子里，苏老头儿望向苏老大，脸沉下来，道：“昨儿个，我说让你给老四家送些粮食去，你当耳边风是不？”
“爹，我这，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我现在就去送，现在就去！”
苏老大忙不迭地回应。
后岩夼村的那个事情，真的是把他吓到了。
如今的他，儿子出息，将来说不定还有大富贵可以享受，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儿粮食就堵上身家性命呢？
苏老大动作飞快。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装好了一袋子的糙米，然后扛起来就朝着苏老四家跑去。
他可是知道苏老四去了镇子码头上做工，得趁着自己这兄弟回家之前，先把粮食送过去。
只是，天不作美。
在苏老大扛着糙米赶到苏老四这借助的院子外时，就看到苏老四右肩上扛着一个布袋子，左手拎着一个布袋子，还有一条猪肉。
看到苏老四如此一个样子，苏老大就愣住了，这个样子的老四，像是家里揭不开锅的样子吗？
“老四，你这是……？”
苏老大放下扛在肩上的袋子，跟苏老四打起招呼。
“有事儿吗？”
苏老四望了苏老大一眼，并不想跟对方多说什么。
之前，家里的粮食快吃完，他不是没找过自家大哥，但他大哥是个什么态度，他可是记在心里的。
“这不是你说家里要断粮了么，我寻思着，这一袋米……”
“不用了，我这两天争了点钱，就不麻烦大哥了，你家也不宽裕！”
苏老四干脆利索地拒绝了苏老大的“善心”。
事实上，在苏老四看来，他大哥绝不可能有这种善心。之所以如此，只怕也是另有缘由。
只是，苏老四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情内里的缘由。
跟苏老大说完话，苏老四直接走人。
对这个大哥，他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或者说，对他的几兄弟，他都不抱期待了。
人，终归是要靠自己。
第六百二十章 自己能挣钱，腰杆儿就硬
“老四，你这是在怪大哥之前没有借给你粮食么？”
见苏老四这般态度，苏老大明白，苏老四这是怨上他了。想到那后岩夼的灭门旧事，苏老大真的挺怕苏老四也发疯。
“你想多了！”
苏老四停下脚步，瞅了苏老大一眼，“虽然不知道你为啥要送粮食来，但是，我家现在不缺粮食！”
“行了，就这样吧！”
苏老四懒得搭理苏老大。
上赶着送来的粮食，他可不敢吃。天知道吃了这袋粮，自己得付出些什么。
如今的苏老四也是明白了不少事情，分了家，那就各是一家人。说什么兄弟之情，若是他几兄弟还有人顾念过兄弟之情，当初分家的时候，就不会是他们家几乎是形同净身出户。
除了几亩薄田，几袋子粮食，没有钱，没有家禽家畜，就连家伙什都是捡着破烂的东西分给自己。
当时，他没说啥。
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很愚蠢。
自己想着孝顺，想着兄弟之情，但别人都没想这个。
回想一下自己当时的所为，真的是蠢到了姥姥家。自家人差点儿连饭都没得吃，想来也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提的醒吧。
若经历了这些事情，自己还是不开窍，那么，自己可就真的是长了个猪脑子。
苏老大没想到苏老四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失神，等他回过神来，苏老四已经推开了他家的院门，并且顺手关上了院门，将苏老大给挡在了外面。
瞅着被关上的院门，苏老大看了眼自己丢在地上的一袋子糙米，最终重新扛起这袋米，朝着苏老四家的院门口吐了一口唾沫。
“我呸！”
“才挣了几个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码头上又不是每天有活儿来，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天！”
苏老大也是有脾气的人。
他的脾气上来时，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苏老四这个兄弟。
至于之前担心苏老四会发疯？
看到苏老四现在这架势，苏老大觉得苏老四不会干出那种疯狂的事情。自己可是送了粮食过来，是他自己不要，不是他不念兄弟之情。
带着如此心思，苏老大又把粮食扛了回去。
路上遇到村里人，苏老大很是掰扯了一下，说是苏老四挣了钱，不稀罕他家的粮食了。
跟村里人说这话的时候，苏老大不忘特别提了一句，说是苏老四还隔了一条子猪肉呢！
对于苏老大的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
小村子不大，各种的消息一旦传出来，会在极短的时间传遍全村。
于是，村里人就知道，苏老四挣钱了。
苏正平作为族长，也是崖上村的村正，听到这话，寻思了下，就找到了苏老四跟前。
苏老四见了苏正平，就笑了笑，道：“正平叔，我是挣了点钱。”
“虽然不多，但是养家还是勉强够的！”
“耀顺啊，既然这样，你大哥给你送的粮食，你咋不要呢？”
苏正平听苏老四的语气，猜测苏老四手里也没挣到多少钱，便随口问了一句。
苏老四笑笑，道：“正平叔，之前，我加快没粮食的时候，我找过我大哥，他说自家的粮食也不多，但我们家有多少粮食，我是知道的。分家的时候，就属他家分到的粮食最多。”
“当时不借给我粮食，现在又主动送过来，正平叔，我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傻！”
无事献殷勤，这非奸即盗！
苏正平闻言，不由笑了，道：“这事儿，我知道！”
等苏正平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苏老四也是哭笑不得，道：“正平叔，你看我像是那种疯子吗？”
“我知道你不是！”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借这个事儿，吓唬一下你爹和大哥他们！”
“本来呢，是想帮你减轻下负担。现在来看，好像是用不到了！这样也挺好，自己能挣钱，腰杆儿就硬！”
苏正平也是明白人。
苏老四则是讪讪地摸了摸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刚才的话，有些不够诚实。
只是，考虑到自家现在这个情况，苏老四也只能暂且保守这个秘密。
至于自己晚上去大河捞到鱼这事儿能瞒多久，他也不知道。但，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若是运气好，那就多挣些钱。
如果运气不好，那就再找别的门路。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苏老四送了苏正平出门，回到家后，就跟宋氏商量要不要攒些钱，至少抓头猪，弄点儿鸡鸭回来养着。
“先弄些鸡鸭回来养吧！”
宋氏想了想，就把养猪这个选项排除在外了。首先养猪的成本太高，其次，养猪要一年以上才能卖掉，若是没养好，这猪可能还卖不上钱。
还是养些鸡鸭的好，至少到时候，可以去卖鸡蛋、鸭蛋。
就算是卖不掉，自家也是可以吃的。
“行吧，那就弄些鸡鸭回来养！”
苏老四跟着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之所以连野猪一块儿说，其实是担心宋氏想养猪。
当初没分家的时候，家里养了两头猪，但分家后，两头猪都留在那边，由他大哥一家子先喂着，说是等年底杀年猪的时候，分给他家猪肉。
瞧着现在这架势，苏老四真不觉得年底的时候，自家能分到多少猪肉。
宋氏以为苏老四说的养些鸡鸭，就是养个几只，最多也就十多只。
可事实上，苏老四要养的是几十上百只。
如果不是家里连一点多余的粮食都没有，苏老四还想养更多的鸡鸭。
而他之所以想要养鸡养鸭，却是因为今儿在码头上发生的一件事情。
有往来的客船在码头停下，船上的豪客想要吃点儿好吃的，就从码头住户那边高价买了两只鸡、两只鸭去，那价钱，比他们在集市上售卖，归了一倍还多。
因为这个，苏老四就动了养鸡鸭的心思。
就算是偶尔遇到豪客出手，也是能挣一笔。最重要的是，养鸡养鸭，是可以有鸡蛋、鸭蛋的。
这也都是能卖钱的。
既然能挣钱，那这事儿就能干！
第六百二十一章 狼群进村
吃了午饭，稍稍歇了歇，苏老四就忙活了起来。
既然要养鸡、养鸭，那肯定得准备鸡笼、鸭栏。而这些东西，这家里倒是有些，但明显有些破败，而且，也不够用。
苏老四是准备多养的，自然就得把这鸡笼、鸭笼重新整治一番，得弄大弄好些。
崖上村可是临着山的。
这深更半夜，偶尔会有山里的狼啊、狐狸啊、黄皮子之类的跑进村里，你要是不把这些笼子弄结实点儿，指不定就被祸祸了。
苏老四从来都是一个能干活儿的人，当初苏正财没有分家的时候，苏老四就是家里干活的主力军。
提着砍刀进山，苏老四就是一顿猛干，弄了满满两大捆的细柳条子。
而这并没有完。
看着天色还早，苏老四二次进山，又砍了不少胳膊粗细的木桩子回来。
这会儿，天色依旧没黑，但苏老四没有再往山里去，而是专注地开始弄鸭栏。
鸭不同于鸡。
鸡时不时地还会飞上墙头，而鸭子，除非是逼急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狂奔后，才有可能扇着翅膀飞起来。
所以，这鸡窝就得用鸡笼子，而鸭子，只要用木头桩子围起来就行了。
当然，为了防止山里的畜生来祸害自家养的鸭子，苏老四还是给鸭栏用细柳条子编了个罩子盖上。
“爹，你干嘛不把鸡笼子盖在鸭栏的上面啊？”
看到苏老四的操作，二丫儿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并且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反正鸡都是喜欢蹲在木棍上睡觉的！”
听到二丫的话，苏老四先是愣了下，让后就笑了，道：“二丫儿，不错，有你的！”
“等我好好想想这鸡笼要怎么弄！”
苏老四可谓是从善如流。
他们家如今可是租住的村里人的老宅子，院子小，后院也小，想要多养些鸡鸭，就靠这些地盘，明显是不够的。
因为这个，二丫儿的建议，对苏老四来讲，着实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只是，养鸡养鸭，少不得需要处理鸡屎鸭屎，不然的话，这个味道能熏死人。
苏老四没有立刻开始操作，而是在仔细思考二丫儿的说法。
很显然，想要做出能省地方，还能养鸡养鸭，且容易处理鸡屎鸭粪的笼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老四也没有着急，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本钱，一下买太多的鸡鸭。
等到吃了晚饭，苏老四照旧带着自己的鱼篓子和水桶向着大河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用鱼篓子捞鱼能不能一直有收获，但现在有收获，那就得把握每一天，能赚一个钱那就赚一个钱。
苏舞在苏老四出门后，就又开始了祈祷。
按照梦里的遭遇，苏老四应该借着捞鱼赚到不少钱，那么，自己就努力祈祷吧。
只是，在祈祷的时候，苏舞就想起了梦里出现过的狼群。
本来呢，苏舞就只是偶然响起了这个，可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
在苏舞想到狼群的时候，狼嚎声就真的响了起来。
在大河边下了鱼篓子的苏老四听到狼嚎声，急三火四地用大石头压住了草绳，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村子里。
若是真的有狼到了村里，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早些年的时候，村里就有人在夜里出门，结果被狼给拖了去，第二天找到人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半的身体，骨头洒落的到处都是。
苏老四可不是傻大胆。
“当家的，可是狼来了？”
宋氏看到苏老四回来，急急迎上前。
苏老四点点头，道：“的确是狼叫，隔得还挺近。赶紧的，准备火把吧，以防万一！”
“嗯嗯！”
听了苏老四的话，宋氏连忙去屋里，找了破烂的衣服，缠在了木头棒子的一头，然后用灯油将衣服给彻底浸润了一遍。
此时此刻，整个崖上村都没闲着。
家家户户都在做着准备工作。
毕竟，如果狼进了村里，天知道这些畜生会去谁家？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狼会出现。
如果只是个把只狼，村里人倒是不怕的。怕就怕来得是狼群，狼群的凶残恐怖，不亲身经历，一般人是永远无法想象。
狼一旦聚集成群，莫说他们这种普通的村民，就算是那些一般的正规军兵聚集在一起，也是很难打得赢的。
当苏老四和宋氏忙着准备火把的时候，狼嚎声越来越近，而且，狼嚎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分明就是群狼出山。
往常的时候，就算是狼群出山，也都是在冬天缺少食物的时候。如今，这可是春夏之交的时节，狼群为什么也会从山里跑出来？
“媳妇儿，你到屋里去！”
苏老四望了宋氏一眼，将一个火把点亮，然后将这火把插在了院墙上的一处缝隙中。
此时，崖上村的很多人家都已经将火把点亮，插在了自家的院墙上。
小小的崖上村，瞬间灯火通明。
一阵阵的风吹过，火把随风摇曳，猎猎作响。
村外的后山上，一群数量不明的野狼正在汇聚。
幽绿的目光正望向山下的崖上村，虽然崖上村的火把越来越多，但狼群的数量却是有增无减。
慢慢的，狼群开始向着山下奔跑。
“狼群来了！”
咣！
咣！
随着凄厉的喊声，还有铜锣的响声，传遍整个崖上村。
狼群！
听到这个词语，整个崖上村的百姓，全都不淡定了。
狼群进村，这绝对不是好消息。
没多大时间，村里就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嗯，的确是在杀猪。
只是并不是村里人在杀猪，而是狼群。
进村的狼群远离插着火把的院墙，但是那些养在屋后猪圈里的猪，却成了狼群袭击的目标。
这一夜，崖上村时不时地响起杀猪的惨叫声。
一直等到天光放亮，狼群才从崖上村退出去，沿着来时的道路，退回了山里。
当然，这一夜，崖上村的猪都被狼群祸祸了。
一时间，村里响起了数不清的好哭声。
村里人家并非都养猪，但只要养了猪的人家，那都是付出了十分的汗水，只盼着过年能有所收获。
要么吃肉，要么卖钱。
可现在，都被狼群给毁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苏老太太中风
苏老大这会儿倒是没哭，但是他媳妇儿李氏在哭。
苏老头儿也没哭，当苏老太太在哭。
苏老二、苏老三两家都是沉默不言，两人的媳妇儿王氏和江氏低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只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江氏那肥滚滚的身子一颤一颤，显然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欢喜。
他们没分家的时候，家里养了两头猪。
如今这两头猪只剩下了点骨头落在猪粪坑里，被狼群给祸祸了个干净。
“爹，咱家这是走背字了啊！”
苏老大沉默了许久，扭头看向亲爹苏正财。
苏老头儿瞅了大儿子一眼，道：“那，咋办？”
“爹，咱们去请回龙观的道长来做场法事吧！”
苏老大一本正经地望着苏老头儿。
苏老头儿哼了一声，道：“你出钱么？”
“爹，瞧您说的，儿子哪儿来的钱？我那点儿钱都留给景学去考秀才，可不能随便花了！”
苏老大想也不想，干脆地拒绝了苏老头儿让他出钱的话。
开什么玩笑？
他的钱，自家花都还差点儿呢，怎么可能拿出来做法事？
“我也没钱！”
苏老头儿听了大儿子的话，直接干脆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想要钱，没有！
他现在生的那点儿钱，可都是自己的棺材本。虽然他也偏宠大儿子一眼，但问题是，这棺材本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捏在手里的。
他可不是为了儿孙就舍弃一切的傻蛋。
“爹，咱家这一直走背字，万一影响了景学考秀才，可咋办啊？”
苏老大知道想要从苏老头儿的手里扣出钱来太难，但这并不妨碍他努力尝试。万一成了呢？
一旦成了，自己可就省下了一大笔钱。
“这是咱家走背字么？”
苏老头儿白了苏老大一眼，“这分明就是咱们村的风水出了问题，就算是要做法事，也该是族里出钱！”
“爹，那，你去跟族长说说啊！”
“要说自己去说！”
苏老头儿冷冷地瞅了苏老大一眼，有些恼怒地开口，“老大，你这是把你爹我当傻子忽悠呢吗？啊——！”
“爹，冤枉，冤枉啊！”
苏老大被苏老头儿看穿了本心，哪儿会愿意承认，自然得开口喊冤。
可惜，苏老头儿是人精，偏心归偏心，但没有瞎。
他其实也知道这个大儿子是个自私自利的，但是呢，规矩就是如此，得大儿子来养老。
再有，大孙子读书有出息，将来说不定还能当官儿，所以，苏老头儿在明知道大儿子是个啥玩意儿的情况下，还是对这个大儿子特别的不同。
“少废话，昨儿一宿没睡好，我得去睡会儿了！”
不想再跟大儿子掰扯，苏老头儿干脆闪人。
而他这一走，苏老大就算是有千万的花花肠子，也是只能咽回去。
“大哥，我们也回去了！”
苏老二看到亲爹走人，也跟着开口。
至于那边还在跟李氏一起抹眼泪珠子的苏老太太，苏老二只是瞅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这种时候，谁要是往上凑，谁就等着被缠上吧。
苏老太太的手段，他的儿子们，怕是除了苏老四，就没有谁不明白。
而现在，苏老四也懂了。
“没良心的东西，黑了心肠啊！”
苏老太太哭了好一会儿，看到二儿子和三儿子都带着他们媳妇儿各回各家，气的是直接开口骂。
不过，苏老大也没往前凑。
两头猪啊！
这要是被他娘缠上，自己不说出给他娘补上这两头猪，自己就别想得到解脱。可问题就在这里，想要卖猪仔，肯定要钱。
“娘，人都走了，您就别哭了！”
“你现在哭给谁看呢？”
苏老大还真的是不客气，直接冲着苏老太太就开火了。
苏老太太听到大儿子的话，哭声直接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老大。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有良心么？”
瞪了苏老大一会儿后，苏老太太一下就跳了起来，朝着苏老大扑去。
只是，她在地上蹲的时间太长，这忽然起来，脑袋发昏且不说，腿脚也有些发麻，这一激动，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好家伙，可是把苏老太太给摔了个够呛。
等她被王氏和苏老大扶起来，苏老大和王氏的脸色就变了，现在的苏老太太，半边脸都已经耷拉了下来。
这情况，像是中风啊！
意识到苏老太可能是中风了后，苏老大和王氏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任由苏老太太跌落尘埃。
“啊！”
苏老太太哪曾想到这个，直接就懵了。她想跳起来把这个不孝顺的大儿子和儿媳妇打一顿，可却很快发现，半边身子不灵光，使不上劲儿了。
“娘，您没事儿吧？”
苏老大瞧见苏老天太趴在地上，连忙过去把人扶起来。
而到这个时候，苏老太太的嘴巴也歪了，已经是不能顺顺当当说话了。
真，中风了！
看到苏老太太这个样子，苏老大和杨氏的脸色都变了。
中风的人，生活都不能自理。
而他们作为长子长媳，赡养爹娘是他们的责任。可这赡养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娘，您别吓我，您可千万别吓我！”
苏老大急眼了。
他虽然不待见亲娘，但是，有苏老太太在，他想要争取点好处，还是很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若是他想要使唤仨兄弟，有他亲娘的鸡毛当令箭，还是很管用。
“啊，啊，啊……”
苏老太太激动的抬手指着苏老大，可惜，说不清楚一个字，他只能“啊啊啊”地说着话，希望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能猜出她的用意。
可惜，两人都不懂。
一般中风的人，必须要保持心情稳当，绝对不能心情激荡，这可是对病情有点大危害的。
苏老太太不懂这个，苏老大和李氏也不懂。
结果就是，两人的激动，导致苏老太太更加的激动。
最终，等苏老头儿从屋里出来，想到要给苏老太太请大夫时，苏老太太已经彻底眼歪嘴斜，口水滴答。
“造孽啊！”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苏老头儿在知道苏老太太错过了最近治疗时间后，看大儿子和大儿媳妇的眼神，可真的就带着诸多的恨意。
第六百二十三章 孝顺的苏老四
苏老太太中风的消息传到苏老四耳中时，苏老四刚从镇子上回来，在镇子码头出了一天大力的他，这会儿是浑身都累，只想快点家去歇歇。
可听说苏老太太中风在床，苏老四还是急三火四地赶到了老宅那边。
虽然苏老太太已经不能言语，但是瞧见苏老四到来，还是激动地啊啊起来，同时呢，费力地伸手指着苏老大，表情相当的狰狞。
在苏老太太想来，苏老四虽然不成器，甚至连个儿子都没有，但这个儿子，一直都十分的听话孝顺。
相比之下，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大儿子一家，才真的是不算东西。
苏老太太无法说情发生了什么，但她的态度和伸手指向，已经足够其他人猜测事情的原委。
“娘，你放心，儿子帮您出气！”
“您别激动！”
苏老四看到这个情况，猜测是自家大哥做了什么，惹了他娘不开心，指不定他娘中风，就是被他大哥给气出来的。
至于旁人说的，他娘是为了两头猪被狼吃了才气到中风，苏老四是不信的。两头猪虽然值钱，但也值不了几个钱。
所以，真相肯定是跟他大哥有关。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苏老四早就想揍他大哥一顿，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自然得好好把握住。
安抚了苏老太太几句，苏老四起身就是一拳捶在苏老大的脸上。
哪怕是累了一天，苏老四的劲道依旧是十足。
就这一下，苏老大就被苏老四给干翻在地。
苏老二和苏老三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拦住了还准备继续动手的苏老四。
就在这哥儿俩要开口训斥苏老四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古怪的笑声。
两人回头去看，就看到苏老太太正躺在炕上发出母鸡叫的笑声，那笑声不是一般的古怪，但苏老太太的发笑，足以让人明白，苏老大挨揍，苏老太太是欢喜的。
也就是说，苏老太太中风，真的不是因为猪被狼吃了，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一下，苏老二、苏老三也是瞄上了苏老大。
当初分家，苏老大一家分到了大头，真正的大头。苏老二、苏老三虽然分到的比苏老四要多不少，但他们两家跟苏老大一比，还是差了许多。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苏老头儿分家不公，这不公，不单单是针对的苏老四，在苏老二和苏老三的眼里，苏老头儿也是亏待了他们的。
眼下，这么好的发难机会，两人怎么可能错过？
“大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爹娘对你们这么好，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孝顺呢？”
“娘啊，都是儿子不孝，让您受委屈了！”
“娘，您放心，儿子一定帮您出气！”
苏老二、苏老三指责了苏老大，然后又看向苏老太太，跟苏老太太表孝心。
苏老太太听到这俩儿子的话，顿时止了笑声，而是啊啊起来，看俩儿子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恨意。
在她看来，这俩儿子也是不孝顺的。
之前知道猪被狼吃了，她哭得那些伤心，苏老二和苏老三同样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都没想过安慰她，也没想过帮她补上这份损失。
不孝的东西，都是混账！
这是苏老太太对三个儿子的看法。
可惜，她现在是没办法表达出来的。
至于苏老四？
一直逆来顺受的苏老四，此时此刻，在苏老太太的眼里，那就是最孝顺的。
当然，也仅仅是止于这个时候。
毕竟苏老太太依旧认为她最疼爱的小儿子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苏舞是个灾星。
苏老四被苏老二和苏老三拦下后，又跟苏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气鼓鼓地走了。
他不争，不代表他傻。
现在的情况分明就是他二哥和三哥准备找他大哥算账，目的也不是因为他大哥不孝，纯粹就是为了争家产。
这种乱七八糟的糟心事，苏老四可不想掺和。
他匆匆走人，回家吃饭，歇着。
虽然鱼篓子还在河里，但苏老四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是没有力气去把鱼篓捞回来。
昨儿夜里狼群下山，今儿夜里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
宋氏一直在家门口看着，一直看到苏老四回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苏老四虽然是去了镇子上做活儿，但这天都快黑了，人还没见回来，宋氏怎么可能不着急？毕竟，狼群出没啊！
“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听人说咱娘中风了，我就去看了下！”
苏老四知道宋氏在担心什么，当即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宋氏松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也去看了，只是，娘她不待见我们！”
这个时候，宋氏没有继续做那委曲求全的小媳妇儿。
她知道苏老四是个孝顺的，但是，苏老四若是想要说什么把苏老太太接到家里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她们母女好不容易可以躲着那老太太，过几天清净日子，可不想再被这老太太给拿捏着了。
“娘她就是脾气不好，她其实……”
“当家的饿了吧？饭在锅里，我给你端过来！”
宋氏听苏老四要为苏老太太说话，直接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苏老四一看宋氏这样子，就知道苏老四这是不想听他说话。但苏老四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说一说，毕竟，那都是生他养他的亲娘。
不过，苏老四也知道，现在跟宋氏说这个，肯定是不成的。
他看着宋氏出去，等宋氏端了饭来，这才再次开口。
“媳妇儿，我知道，咱娘当初对你有些苛待了！”
“你心里有怨气！”
“可是，你得为我想想啊！”
“还有大丫儿她们姐妹，这要是被人扣上一个不孝顺的帽子，她们可怎么嫁人？”
“媳妇儿，就算是不为我，你也得想想闺女们啊！”
苏老四向来是不怎么会说话的人，可这一次，却是说到了点子上。
宋氏可以不在乎苏老太太，也可以不在乎苏老四，但她不能不在乎自己的闺女们。
第六百二十四章 抗争！
“媳妇儿，大哥和大嫂把咱娘气到中风，再指望他们照顾咱娘，那是肯定不成的。我想着，要不，我把娘接过来，你受点儿累，多多照顾下！”
“等咱娘的身体好些，咱们再把咱娘送回去！”
“……”
宋氏低着头，沉默着，没言语。
“这特么的绝对是个脑残啊！”
被宋氏背着的苏舞，听到苏老四的这一番话，真的是彻底无语了。之前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个爹已经改变了，至少不再那么愚孝。
可到头来，她发现这个爹还是老样子。
孝顺，的确是美德。
苏舞也不介意苏老四尽孝。
但问题是，他们家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
那苏老太太对他们一家又是怎么一个态度？还有苏老大、李氏、苏老头儿有是怎么一个态度？
真要把苏老太太给接过来，那绝对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且不说苏老太太是不是喜欢作妖，单单是苏老大和李氏那边，怕是再也不会想要把苏老太太接回去。
“爹！”
“你把奶接过来，还能送回去吗？”
一直在外面听着的大丫儿姐妹四人这会儿一起进了屋里，大丫儿更是直接开口。
“还有，奶现在中风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照顾奶，咱家凭什么照顾？”
“咱们是有钱呢？还是有粮？”
甭看苏老四之前带了米面回来，可这家里这么多人，消耗也是很大的。
若不是宋氏带着大丫儿姐妹上山挖野菜，就他们这家底，几天就得坐吃山空。
“爹可以挣钱，也可以去大河里捞鱼！”
刚过了几天好日子，苏老四就忘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爹，大河里捞鱼，那是碰运气的！”
“还有，你去镇子上干活儿，不累么？运气好，有活儿干，运气不好，几天赚不到一个大钱。”
“你把奶接过来，咱家要是断粮了，咋办？”
大丫儿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句句点中了要害。
苏老四目前就没个稳当的赚钱路子，这样的情况，还想把苏老太太接到家里来，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当然，他这个吃饱了，也只是这几天吃饱了！
“大丫儿，你这是不信我啊！”
苏老四有些伤心地望着大丫儿，表情很受伤。
“爹，咱家以前过啥日子，您这么快就忘了吗？”
大丫儿可是一点不惯苏老四毛病，开口就怼。
苏老四听到大丫儿这么说，脸色越发有些难看。只是，多年被苏老太太和苏老头儿念叨要孝顺，他也孝顺了这么多年，早已是在内心形成了本能的条件反射。
“大丫儿，你这是在怪爹没本事么？”
苏老四一副被大丫儿给伤心了的委屈样儿。
大丫儿哪儿想到苏老四会来这一套，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爹，你本来就没本事啊！”
二丫儿这会儿却是忽然开口了，而她这一开口，就是超级凶残的一记重击。
当然，这一记重击，仅仅是实话实说。
一个人是不是有本事，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虽然衡量一个人是不是有本事，并不一定是以赚钱多少为衡量因素。可是，赚不到钱，在很多时候，都是被认为没本事。
苏老四被二丫儿一句话给怼得傻在当场。
宋氏见状，忙开口，道：“大丫儿，二丫儿，这没你们的事情，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赶紧去收拾下，早点儿去睡！”
这个问题，最终拿主意的，终究是苏老四，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宋氏可不是什么厉害的女人，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妇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苏老四听了宋氏的话，总算是稍稍挽回了一点面子。
“娘，我们为什么不能说？”
“我们也是家里的人！”
“要是俺奶来了，俺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俺们肯定得说啊！”
三丫儿有稚嫩的声音开口。
而她这般一开口，苏老四刚觉得面子上好受点儿，瞬间又变得不自在了。
三丫儿这话，真正是打人打脸。
只是，哪怕是闺女们的态度一致，苏老四也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亲娘苏老太太接到家里来。
“大人的事情，你们就别管了！”
苏老四最终也不管闺女们是不是同意，直接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子。
“爹！”
“您这是不讲理！”
大丫儿听到苏老四这独裁的决定，着实是伤心不已。
“娘，您就不说点什么？”
大丫儿眼见说不动苏老四，只能看向亲娘。
“咱家这情况，哪儿养得起俺奶？”
大丫儿望向宋氏，希望宋氏能站出来说话。
这个家里，能跟苏老四抗衡的人，只有宋氏。虽然说苏老四是一家之主，但若是宋氏不答应，苏老四就算是把人接来，也没人照料。
然而，宋氏此刻却是脑袋一片混乱。
一方面是苏老四说的话，另一方面是大丫儿、二丫儿的抗争。
“娘，您是准备卖了我们姐妹中的哪个吗？”
眼见宋氏依旧没有回应，大丫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这一番诛心之言。
闻听大丫儿的话，宋氏一下就想起了公爹苏老头儿之前上门说的那些话。
苏老头儿因为他们家上山采摘野菜吃，觉得丢了面子，不准他们再上山采摘野菜，表示，哪怕是他们卖闺女，也不能去采野菜。
“当家的，我觉得大丫儿她们说的对！”
“咱家这情况，养不起婆婆她的。”
“如果你一定要把婆婆接过来，那，你自己想法子照顾吧！”
“……？！”
苏老四听到宋氏这一番言语，瞬间傻眼。
他之前，明明是已经把宋氏说服了的。而且，宋氏一贯是通情达理的。可现在，宋氏居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媳妇儿，你这样，咱们可就背上了不孝顺的名声了！”
苏老四望着宋氏，沉声开口。
“爹，不孝顺的是大伯和大伯娘，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大丫儿有些气鼓鼓地望向苏老四，她真没想到亲爹这么不靠谱。
分家的时候，他们家分了些啥，自己没点数吗？
想到分家的情况，大丫儿着实气得不行，这么不公平的爷奶，她宁可被人说不孝顺。
第六百二十五章 指望不上
“你给我闭嘴！”
“大人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
“这个家，我说了算！”
“一个个吃我的，穿我的！”
“反了天啦！”
眼见宋氏马上就要被自己说服了，结果因为大闺女的多嘴多舌，愣是把事情给往相反的方向推了去，苏老四如何能不生气？
苏老四这边嗓门一大，宋氏立刻就噤声了。
连带着，大丫儿也是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一如苏老四所言，这个家里，是他说了算。
一家之主，顶门立户，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老四愤怒地说出这番话后，家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呼吸都是压着的，不敢大喘气。
宋氏保持原本的姿势好一会儿，才抬头望向还在那里生气的苏老四，站起身来，望向大丫儿姐妹，道：“饿了不？都去吃饭吧！”
饭菜已经是做好了的，但苏老四一直没回来，宋氏她们也就等着，没有吃饭。
此时的宋氏，心里很是有些委屈。
她承认苏老四的确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她也不是没为这个家忙活的。这么些年，在老苏家，她活儿没少干，吃穿却基本没她的份儿。
就因为她生了闺女？
好吧，她忍了！
可现在分家了，她终于不用再受自家那个恶毒婆婆的磋磨，能过几天的清闲日子，结果自家的当家人就要做孝顺儿子。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宋氏领着闺女们出去，直奔厨房。
吃饭！
至于苏老四，宋氏没喊他，也没打算给他留饭。
苏老四在宋氏他们出去后，一屁股坐下，还在生气。他不明白，也想不通，明明宋氏之前都很孝顺的，怎么忽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呢？
还有几个闺女，之前也都是孝顺的啊！
为什么现在需要她们尽孝的时候，一个个都变了呢？
苏老四是真的想不通。
……
厨房里，大丫儿望向亲娘宋氏，小声道：“娘，真不喊爹吗？”
“不喊！”
宋氏心里不单单是委屈，还有气愤。
她一直觉得分了家，跟着苏老四，早晚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这架势，她觉得自己是不可能过上好日子了。
甚至于，这日子，可能都没法过了。
要不要孝顺苏老太太这个婆婆，宋氏心里是有想法的。
那就是，该给的钱粮，给！
可是别的，还是算了吧。
她生了五个闺女，就只有生五丫儿的时候算是做了月子，但也是没有满月的。毕竟，家里面很多的事情都是要人干的。
她那三个嫂子，各有各的算计，干活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偷懒，而且偷了懒，还要装出一副自己干了活，被累惨了的样子。
可宋氏面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办法。
因为，苏老太太从来就没想过主持公道。
李氏、王氏、江氏的偷懒行为，苏老太太不是没看到，但这三个儿媳妇都是生了儿子的，是老苏家的功臣。
相比宋氏这个一直生了几个赔钱货的儿媳妇，苏老太太会偏袒谁，根本不需要去多想。
“娘，要不，我去喊一下爹吧！”
大丫儿听了宋氏的话，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而再度开口，同时呢，人也向着厨房外跑去，去喊苏老四来吃饭。
堂屋里，苏老四虽然坐在那里，可却是坐卧不宁的感觉，尤其是感觉饿。
在镇子码头上干了一天的活儿，他又累又饿。
回到村里的时候，他就想着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可听说他娘中风后，他就先去了老宅那边。
本想着回来就能开饭，可谁能想到，回到家后，饭没吃到，先就吵了一架。
知道宋氏她们在吃饭，苏老四也想吃，但面子上挂不住。
等大丫儿来喊他时，苏老四差点点就自己往厨房去了。
“来了！”
听到大丫儿的喊话声，苏老四直接应了下来。
至于继续别扭着？
苏老四还真的没有这想法，主要是太饿了，饿得发慌。
不过，苏老四到了厨房，没有主动跟任何人说话，而是始终板着脸。他觉得自己这一家之主，必需确立一下地位。不然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情，他说话哪儿好使？
想要造反，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
吃了饭，苏老四没有去河滩那边看鱼篓子，而是直接去堂屋的炕上躺下了。
宋氏看到这一幕，也不说话，只是招呼闺女们把该做的事情做了，然后也就跟着闺女们去睡了。
苏老四要不要去干活儿，宋氏不管。
家里的粮食能吃多久就吃多久，吃完了就吃野菜，反正好歹能活着。
运气好呢，就上山抓个山鸡、兔子什么的。
运气不好，那就一直吃野菜。
宋氏这会儿也是在气头上，不想跟苏老四妥协。
这一夜，苏老四失眠了。
跟宋氏成亲十多年，两人这还是第一次分床睡。
倒是宋氏，这一宿睡得踏实。
第二日一早，宋氏早早起来，做了面疙瘩野菜汤，跟闺女们吃了后，便背上苏舞，带着大丫儿姐妹，带着背篓进山了。
虽然这个季节不缺野菜，但她们人多，要吃的野菜还是很多。而且，也不能一直吃野菜不是，总得看看能不能弄到点儿野味。
宋氏不是专业的猎手，但早点儿进山，若是有人下的扣子猎到了什么野味，她也能捡个便宜。
苏老四昨儿没睡好，一直天快亮的时候才眯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家里静悄悄的。
起床的苏老四很快发现家里没人，而在锅里，省下了顶多两碗疙瘩汤，没有面饼子。
他去镇子上干活，单靠这疙瘩汤，可是不顶事的。
最终，苏老四只能吃了面疙瘩汤，半空着肚子往镇子上去。
昨儿在镇子码头干活的钱，苏老四并没有交给宋氏，是以，到了镇子上后，苏老四就用昨儿的钱，买了俩肉馅儿包子，花了四哥大钱，吃得肚子都有些撑到。
“老四，你这是发财了啊？”
等苏老四到了码头，就被相熟的几个人围住了。
“哪儿？我到哪儿发财去？”
苏老四有些晕。
他发财了？他咋不知道！
第六百二十六章 总算是学聪明了
“老四，你这就不地道了啊！”
“先前的时候，我可见你买了俩大肉馅儿的包子！”
“就是，这要不是发财了，就你小子的抠搜劲儿，舍得花这个钱？”
周围的人立刻议论起来。
码头上的人，哪个不是卖力气的苦哈哈，在农事不忙的时候，出来赚点儿钱贴补家用，平日里，能带干粮的绝对不会在镇子上买吃食。那没带干粮的，能饿一顿，绝对不会花出去一个大钱。
如苏老四这般，直接花四个大钱买肉包子，这不是发财了，这是啥？
“哥几个，我这是饿了！”
苏老四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发财了，毕竟他是真的没发财。
“昨儿回家没吃啥东西，家里出了点事情，早上也没咋吃，这才买了俩包子吃。不然待会儿干活儿，哪儿来的力气？”
这事儿，必须得解释一下。
“老四，你家出啥事儿了？”
“俺娘中风了！”
苏老四叹了口气，“前儿夜里，俺村不是遭了狼灾么，家里养的猪遭狼祸祸了，俺娘一时没想开，唉……”
事情的原委经过，苏老四自然不可能全部讲出来。
虽然他觉得自家大哥、大嫂是真的不孝顺，但他依旧是秉承一个原则，那就是家丑不外扬。
崖上村遭了狼灾的事情，苏老四昨儿就跟这些人说过，他们也从别的人嘴里听到了一些情况，自然不会怀疑苏老四的话。
至此，苏老四早饭买了俩大肉包子的事情，算是告了一段落。
当然这告一段落，仅仅是暂时的。
因为大家都不是那种喜欢说风凉话的人。
但是等回头再来想这个事儿，他们对苏老四的话，难免会多些思考。
就算是饿到了，难道吃馒头、吃馍馍，它不垫饥么？
……
宋氏并不知道苏老四的所为，即便是知道，也莫可奈何。
苏老四在外面挣到的钱，如果不主动交给她，她难道还能去抢么？
这一趟进山，宋氏和闺女们并没有捡到山鸡、野兔之类的野味，但是，她们也不是没有收获。
四丫儿在挖野菜的时候，挖到了一棵上了年份的山参。
不过，四丫儿并不认识这山参，还以为一棵萝卜。
万幸的是宋氏认识。
而宋氏之所以认识，还是因为苏老太太有一次生病，镇子上的大夫给开了参片炖鸡汤的食补方子。
当时，宋氏听大夫说了这山参的样子，也就记在了心里。
这些年进山，她一直想着能不能挖到，可从来没遇到过。
确定是山参后，宋氏就对闺女们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说漏了嘴。
这一株山参，大小是真不小，长得像个小人儿，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品相。
当初，镇上医馆的大夫可是说了，这山参，年份越久越值钱，而且，年份越久的山参，越像个小人儿。
“娘，那，咱们怎么把这山参卖掉？”
“今儿不早了，明儿个，我们早点儿起来，去县城！”
这东西在镇子上也是能卖掉的，但肯定卖不上高价，而且，还很容易就把消息传开。
一旦消息传开，这卖了山参的银子，还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如果没有昨儿的事情，宋氏绝对会献宝地将这山参展示给苏老四，并且让苏老四去把山参卖掉。
但有了昨天的事情，宋氏跟苏老四之间已经产生了了隔阂。
宋氏不知道自己跟苏老四之间还能不能一起过下去，但她知道，她必须得为自己，为闺女们着想了。
她嫁到老苏家的这些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没有得到半分的回应，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继续犯蠢？
人，终归是要为自己着想的。
“总算是学聪明了啊！”
苏舞听到宋氏跟大丫儿的对话，满足地闭上了眼，睡觉。
她其实挺怕宋氏执迷不悟。
事实上，在发生了昨天的事情后，苏舞就觉得苏老四这个亲爹，跟梦里的那个苏老四是真的不一样。
被磋磨了半辈子的人，分家几乎是净身出户的可怜蛋，居然还在想着去展示自己的孝心。
这种脑袋有坑的人，在苏舞看来，是属于没救的那种。
甭说苏老四从小到大就是这样长大的，也甭说孝道什么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苏老四，反正在苏舞的眼里，这个爹，就是个渣渣。
自家这才吃了两顿干饭，他就飘了。
尽孝？
就凭你那每天碰运气地捞点儿鱼，还有在镇子上卖力气挣到的那十几二十个大钱？
这绝对是脑子有坑，坑里还进了水。
宋氏带着闺女们回家，将那山参用红线缠住，小心放起来，这才去干别的事情。
毕竟人大夫说了，这山参通灵，不用红线缠着，指不定就跑了。
……
苏老四依旧是在天色擦黑的时候回来，而且还是先去老宅那边探视亲娘苏老太太。
当然，这位大孝子不是空手过去的，而是买了些糕点过去。
而为了买这些糕点，苏老四把身上的大钱给花了个干干净净。
苏老太太看到自己这个孝顺的儿子到来，甭提多开心，啊啊呀呀半晌，可惜说了个啥意思，苏老四完全听不懂。
“爹，娘这样子，要不要请大夫好好看看？”
孝顺的苏老四从苏老太太身边离开，就找到了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的苏老头儿跟前。
“没钱！”
苏老头儿扫了苏老四一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爹，之前过年的时候，咱家抓了那些野味，可是卖了不少银子，咋就没钱呢？”
苏老四是真孝顺。
可惜，他这边才说完，苏老头儿就恶狠狠地望向他，道：“咋了？你这是不信我？”
“不，不是的，爹！”
苏老四一看苏老头儿发火，立刻怂了。
“爹，我就是寻思着，多少给娘治一治，至少让娘她能说话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
苏老头儿哼了一声，“可是，家里真没钱了。景学他们要进学，景学还要去考秀才，这都需要钱！”
“你娘这情况，先将养着吧，等家里赚了钱，再说！”
说完话的苏老头儿就又抽起了旱烟，眼神都不带多给苏老四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