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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开医馆全文阅读

作者:我爱芝麻糕     穿到古代开医馆txt下载     穿到古代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说是要走,但既然来了钱家,总不能不去见钱李氏就走。

    钱李氏得知秋菊要生了,虽然平日里不待见钱松和秋菊,但她肚子里的毕竟是钱家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不关心呢?

    她因为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没法儿过西院来,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心和重视,特别把环儿派过来帮忙,环儿不时的过去给她传递消息。

    钱李氏听说秋菊一直没有顺利生产,也是急的不行。但听说钱松派人去把沈云容和温承素喊了过来,气的她把拐棍敲得咚咚响。

    “云容都有好几个月的身子了,把她喊来做什么?松儿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他光想着自己的孩子,可想着人家也是有孩子的?万一云容和孩子有什么三场两短,他怎么对得起云容的娘?”

    钱李氏虽然生气,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把钱松翻来复去骂了半天。

    等得知秋菊生了,她才住了嘴。

    等温承素扶着沈云容进门,她看到沈云容苍白的脸,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云容,你还好吧?看这脸色,真是让我心疼。你不赶紧回去好好歇着,过来做什么?”

    沈云容勉强笑笑:“外祖母,我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见您呢?我要恭喜您,您有孙女了呢!”

    钱李氏撇撇嘴,“不过是个女孩子,有什么可恭喜的?”

    “外祖母,您这话可就不会了!女孩子怎么了?您忘了您跟我都是女孩子了?女孩子长大了,也会孝顺舅舅和舅母的。”

    “你不懂……”

    钱李氏叹了口气,没往下面说,“云容,你身子这么重了,你舅舅真不应该叫你回来。他也是担心秋菊和孩子,我替他跟你赔不是了。你别啰嗦了,赶紧回去歇着。不是我不留你,还是回家去歇的安心。”

    跟钱氏又寒暄了几句,沈云容才跟她告辞。

    沈云容原本想给温承素讲一讲秋菊生产中发生的危险的,但因为钱李氏跟钱松的重男轻女,她又不想说了。上了马车,她靠在温承素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熏香,疲惫的眼睛再也挣不开,耗损过度的大脑也转不动了。

    温承素原本想问问沈云容秋菊生产的情况,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什么也不想问了,只是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在心里道,辛苦了。

    马车回到温宅,温承素看着沈云容没有睁开的眼睛,心里纠结,要不要叫她醒来呢?

    他想着,她这么累,该好好躺着睡一觉才行。

    又想她睡得这么香,怎么能吵醒她呢?这会天不冷,在车里睡也不会着凉,不如让她多睡一会儿。

    温承素纠结来纠结去,直到温伯上前掀开车帘。

    温伯奇怪,怎么马车停了半天了,温承素和沈云容不见下来。

    眼前蓦地亮起来,温承素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温伯看向闭着眼睛的沈云容,立即明白了。

    他连忙放下帘子,默默的进了屋,既然少爷不想少夫人醒来,由着他们去吧!

    沈云容睁开眼睛,眼前昏暗,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她动了动身子,就听耳边低沉的声音响起。

    “醒了?”

    此时,沈云容也看清了身边的事物,原来自己还在马车上。

    她懒洋洋的靠着温承素,脸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暗哑着嗓音道:“到家了?”

    “是。”温承素的声音温柔如水,隐隐带着几分怜惜,“你睡着了。”

    沈云容清醒了过来,坐正了身子。

    “温大哥,我压着你睡了一路,肩膀麻了吧?快活动活动。”

    “没事儿。”

    温承素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肩膀,是有点儿酸麻,可这算什么呢?

    他掀开车帘,率先跳了下去。

    “云容,我抱你。”

    沈云容看着他伸着的双手,抿唇笑道:“温大哥,我现在身子重,可不敢让你抱。”

    温承素轻笑,“再重我也抱得动你。”

    说着,他伸长胳膊揽住沈云容的腰,把她抱下了马车。

    明亮的阳光照在眼睛上,刺的沈云容睁不开眼,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

    “是不是还困?一会儿吃过饭好好睡一觉。”

    沈云容把脸埋进他的胸前,遮住阳光,含含糊糊道:“不想吃,只想睡。”

    “不行。”

    温承素说完,抱着沈云容进了屋,把她放到了餐桌前。

    沈云容坐下,定睛一看,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温伯,温婶,翠儿都站在餐桌前,含笑看着她。

    她脸上一红,瞪了温承素一眼,“我自己能走。”

    她脸上带着睡醒的红晕,声音软绵绵的,哪里有半点气势?

    温承素坐下,给她把盛了汤的碗往手边推了推,“先喝碗汤,润润肠胃。”

    “哦。”

    沈云容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奶白醇厚的鲜鱼汤,沈云容喝了两口,味蕾被激发了,后知后觉的知道饿了。

    此时已经午时快过了,高强度的紧张了一个上午,此时放松下来,沈云容只觉得又累又饿。

    她几口喝下一碗汤,抬头不好意思的冲温承素道:“刚才还不觉得饿,这会儿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温承素丝毫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心疼。

    他把一碗虾仁炒蛋放到她面前,轻笑道:“还吞下一头牛呢?你能把这碗虾仁炒蛋吃完,我就很满足了。”

    沈云容虽然怀了好几个月身孕,但饭量一点儿也没见长,害的温婶总以为自己做的味道不好让。她让温伯旁敲侧击了好多次,可沈云容总说她做的好吃,她更加变着法子的给她做吃的,喝的。

    沈云容生怕辜负了温婶的心意,她做了什么,她都会吃。但她的饭量一直都不大,所以只能让温婶少做。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胖了很多。

    听温承素说她吃的少,她可不服气。

    她冲着温承素伸出手,道:“我吃的不少。昨天小离都说我长肉了,我自己照镜子,也觉得脸圆了不少,连手指都粗了。”

    温承素看着她伸过来的手,白皙莹润,十指纤纤,没看出哪里长肉了。

    他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沈云容的脸蓦地红了,低下头去,这人的嘴可真甜!更甜的是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冒着泡泡,每一个都是甜的。

    上午太累了,吃过饭沈云容就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是被热醒的。

    她嘟哝了句,“怎么这么热呢?”

    她眼睛没有睁开,随手抓过床边桌子上的扇子,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了些。

    沈云容站在房门口,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空气热的像是着了火一样。院子里的草药也被晒的蔫蔫了,叶子黄黄的,耷拉着,没有精神。

    院子里很安静,就连知了都不叫。

    她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下雨呀!”

    想来温伯翠儿他们都在歇晌,沈云容刚想转身回屋,就见翠儿端着一个托盘走进院子来。

    “少夫人,您起了?这是温婶给您做的冰糖西瓜,放在冷水里浸过了,现在吃正好。”

    沈云容慢悠悠走进屋子,坐到椅子上,依然带着几分懒洋洋之意。

    “让温婶费心了。你跟她说,这么热的天,我没什么胃口,让她不要太辛苦了。”

    翠儿将托盘放下,笑着道:“少夫人,您也知道温婶,您这话都说过多少遍了,她什么时候听过?要我说,您也不用说这话,您这么说,温婶要难过的。”

    沈云容挑眉,“为什么?”

    翠儿道:“少夫人,温婶总是跟我说,她在温家只负责做饭,要是连饭都做不好,哪有脸留在温家?而且,您现在身子有孕,家里哪个人不紧张您?尤其是少爷,你的衣食起居,哪一处他没费心?只要您身子健健康康的,能顺顺利利生下小少爷,就是我们全家最大的心愿了。”

    听她用“我们”这个词,沈云容十分欣慰。

    跟温伯温婶灵枢不同,翠儿是她来到淮北城之后才买进府来的丫头。

    她虽然性子活泼,十分聪慧,但总是守着主仆的规矩,一点儿也不敢逾越,一口一个“奴婢”让从现代来的沈云容十分不适应。

    还有温伯,温婶他们,总是以“奴才”自称,让沈云容一个晚辈极其不舒服。

    她跟温承素提出,温伯温婶虽然是温家的仆人,但从小照顾温承素长大,算是他们的亲人,以后不要再称“奴婢,奴才”,温承素自然是答应的。

    温伯和温婶听了沈云容的提议,都不敢答应,说这是规矩。

    沈云容板起脸来,“你们说是把我跟温大哥当主子,为什么不听我们的吩咐呢?”

    温伯和温婶无奈之下改了称呼,翠儿也只得改了。

    沈云容听翠儿“叭叭叭”说完,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翠儿“嘿嘿”笑了两声,“当然是跟咱们家里人学的呀!少爷就不用说了,那么温良谦恭的人,又有满腹学问,见到您,那嘴就跟抹了蜜般的甜,我们谁不跟着学呀!”

    沈云容忍不住想,温承素的嘴很甜吗?自己好像没觉得。

    翠儿道:“少夫人,您先吃着瓜,我去给你打水洗洗脸,换身衣服,瞧您出了这身汗。”

    沈云容点头,低头看向托盘里的西瓜。

    西瓜被切成小块,放在莹白如玉的瓷碗里,其间似乎还能看到细小的冰糖颗粒。因为有糖,西瓜被腌出不少西瓜汁,清香扑鼻。

    沈云容用瓷勺舀了一小块西瓜,放到嘴里,甜甜的,带着丝丝凉意,唇齿留香。

    沈云容吃了大半碗西瓜,洗了脸换了身衣服,翠儿才说温伯来了。

    沈云容连忙让人进来,温伯躬身道:“少夫人,钱家舅老爷添了千金,这是我拟的礼单,请您过目。”

    中午沈云容回来,温伯知道钱松得了女儿,他就考虑礼单的事儿了。但那时沈云容一脸疲惫,温承素不许他拿这事烦她,所以他等到她睡了一觉,并且特意问过翠儿,得知少夫人精神不错,他才进来请她示下。

    “礼单?”

    沈云容疑惑的接过温伯手里的单子。

    只见单子上写着:红色绸布两匹,玉佩两个,金项圈两个,金手镯一对,金如意一对。鸡蛋二百个,猪蹄二十个,鲫鱼二十条。

    沈云容看了又看,随即明白了,这是给钱家的,祝贺钱松得了女儿。

    只是,这也太贵重了吧?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用的了两匹布?这会儿这么热,没有冰箱,这么多鸡蛋、猪蹄,不会坏了?

    “温伯,温大哥怎么说?”

    温伯道:“少爷说了,一切由少夫人做主。”

    沈云容又看了一遍礼单,“温伯,对于咱们温家的人情往来我不太懂。这些礼...是不是太多了?

    温伯笑道:“这份礼单相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确实是太贵重了,但钱家是您的娘家,您在这城里只有这一家亲人,少爷说了,不能太怠慢了。”

    沈云容冷笑,就钱松那样的人,自己还真不稀罕他这门亲戚。

    自己从小到大,没吃过钱松他一粒米,孩子还是自己帮他接生的,他不是该好好答谢自己吗?

    想起钱松听到是个女孩子时的那副嘴脸,对自己怕是不会有感激了。

    不过钱松毕竟是她娘亲的哥哥,外祖母待她也不薄,贺礼还是要送的,但给这么多贵重物品,沈云容有些心疼,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沈云容想到这里,道:“现在日子如此艰难,何必这么破费?两匹绸缎,两个金项圈,再加一百个鸡蛋,就行了,其他的不用。”

    “这个……”温伯低声道,“少夫人,这些东西咱们家还能拿出来。”

    沈云容冷笑,“咱家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不代表就要给他。就按我说的去准备。”

    “是。”

    这些东西,够他们温家一家好吃好喝的吃上一年了。

    温伯答应着去了,沈云容摸着下巴沉思,再一次思考温家的家底究竟有多厚。

    她倒不是贪图温家的财产,只觉得如果温家真的这么有钱,自己想尽办法赚钱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第107章

    温承素进门的时候,就见沈云容闭着眼睛靠在榻上睡着了。

    因为天热,她身上什么都没盖,肚子显得更加圆润突。,一只胳膊垂在榻沿,淡绿色薄纱的长袖垂在了地上。

    温承素站在门口,犹豫着该不该喊她。

    或许是温承素的注视太过专注,沈云容似有所感,眼睫毛轻轻颤抖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到了温承素,嘴角瞬间翘了起来,喊了声:“温大哥,你回来……哎哟!”

    话没说完,她突然“哎哟”了一声,动作停顿了,脸色也变了。

    “云容,怎么了?”

    眼看着沈云容皱着眉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温承素紧张的三两步走过去,蹲下身,摸上她的脸。

    沈云容大口喘着气,“我、我腿抽筋了,好疼!”

    “哪条腿?”

    “右腿。”

    “你别动,我来。”

    温承素抬起沈云容的右腿,把她的膝关节伸直,然后把手掌抵在她的脚背上,用力顶住。

    “云容,腿不要打弯,用力绷紧。”

    “嗯。”沈云容一脸的汗,咬紧了牙关。

    “好些了吗?要不我给你扎一针?”

    温承素的手温暖有力,抽筋的腿很快就不疼了,沈云容放松了下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好了。温大哥,你可以放手了。”

    温承素放下沈云容的脚,给她按揉刚才抽筋的小腿。过了好一会儿,看沈云容的神色完全恢复了正常,才起身出去洗了手。

    回来的时候,温承素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仔仔细细的给沈云容擦去脸上的汗。

    “云容,以前也抽过筋吗?”

    “没有。”沈云容扶着温承素的手坐起来,“今天是第一次。”

    “哦,那还好。”温承素皱起眉头,“为什么会抽筋呢?是累到了吗?”

    沈云容笑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睡了一觉,怎么能累到呢?”

    “那为什么会抽筋呢?抽筋要吃什么药好?”

    沈云容看温承素皱着眉头正儿八经沉思的样子,笑了起来。

    “抽筋吃什么药?抽筋不用吃药,多吃点儿钙,晒晒太阳就行了。”

    “钙?钙是什么?”

    “钙是一种人体必需的营养物质,人体缺了钙,就会抽筋。”

    沈云容抓住温承素的手,道:“温大哥,我要下床。”

    “好。”

    温承素扶着沈云容转了个身,蹲下身去给她穿鞋。

    沈云容低头看着自己白白胖胖了许多的脚,自嘲道:“我的脚居然比一个月前大了一圈,鞋子都大了一码。”

    温承素站起来,道:“大一码就大一码,鞋子很重要,穿的不舒服了一定要说,让翠儿给你做新的。”

    “嗯,我知道。”

    沈云容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温承素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思考,回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补钙很简单,我以后多喝些牛奶、骨头汤,多吃虾皮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吗?”温承素似乎不相信。

    沈云容点头,肯定的说:“对,就这么简单。”

    “好,我这就告诉温伯,让他晚上就给你准备骨头汤。”

    两人走出卧房,沈云容看外面屋子光线昏暗,惊道:“已经这么晚了吗?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温承素道:“不晚,现在才申时过半,这么暗是因为外面阴天了。”

    “阴天了?”沈云容一下子激动起来,“是不是要下雨了?”

    温承素的语气依然平静,“不好说,旱天雨难下,阴天也不一定能下雨。当然,能下来是最好了。”

    “是啊!”沈云容叹口气,“下了雨,庄稼就能丰收了,老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希望如此。”

    到了晚饭时候,没有下雨,但天气闷热的厉害。

    饭桌上果然有了骨头汤,不光沈云容,每个人都有一碗,奶白的汤汁上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散发处淡淡的肉香味。

    温婶道:“我用了大棒骨,炖了将近一个时辰。里面什么也没加,只是一点点盐。”

    小离用勺子搅了搅奶白的汤,抬起头来,“没有肉,只是汤吗?”

    沈云容见他一脸嫌弃的样子,笑起来,“是大骨头熬的汤,可以补钙。”

    “补钙?钙是什么?”

    “钙是人体中需要的一种重要成分,人体缺少钙,会抽筋,会长不高。”

    小离恍然,“这么说,要是多吃钙的话,就可以长高了?”

    “对。”

    “我要喝,我要长高!”

    小离说完,举起碗来大口喝起汤来。

    这小家伙倒是挺聪明的。

    吃过晚饭,温伯给温承素递上礼单,说给钱家的贺礼已经准备好了。

    温承素看着礼单,沉吟道:“这……是不是少了些?”

    温伯道:“是少夫人决定的。”

    沈云容见温承素的目光看向自己,也不隐瞒,直接道:“温伯的礼单我看了,东西太多太贵重,我不想给那么多,就减了几样。”

    温承素想了想,把礼单交给温伯,“就照这个办吧!”

    “是。”温伯把礼单放好,又道,“只是……少爷,钱家并没有来报喜。”

    钱家没来报喜,贸贸然去似乎不太好。

    沈云容冷笑一声,“盼了这么久,生了个女孩子,钱松不高兴,哪里有喜可报?”

    温伯是老人了,听了这话,立即猜到了原因。但钱松毕竟是少夫人的娘舅,是主子,他不好评判。

    “那…少爷,您看此事…”

    温承素道:“虽然钱家没有来报喜,但我们已经知道了,不去祝贺不成体统,总要去一趟的。”

    温伯想了想,“少爷,咱们淮北城的习俗是小孩子三日洗澡,也叫“喜三”,不如就明天送过去。”

    “好,就这么办。”

    温伯走了,温承素把沈云容搂进怀里,低声道:“云容,心情不好吗?”

    沈云容叹口气,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温承素看了出来。

    她抬头对上温承素关心的眼睛,没有说没什么,而是说出了心里的感受。

    “温大哥,你说钱松他那样对待秋菊,看也不看孩子一眼,就是因为是个女孩子吗?”

    “应该是吧?他多年无出,盼了这么多年,一直盼着个儿子,生出来的却是个女儿,心里肯定有落差...”

    温承素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什么,正色道,“云容,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早就说过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你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我...”沈云容张了张嘴,其实她心里知道温承素不是那种人,但她心里不舒服,因为什么,却说不出确切的原因。

    或许是怀孕之后心里变得脆弱了,或者她是害怕,万一肚子里的真的是个女孩子。

    她不重男轻女,也有信心给她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可她总有一天要嫁人,这个朝代对女孩子太不友好了。

    温承素见她欲言又止,心里担心更甚,“云容,到底是怎么了?”

    沈云容叹了口气,“温大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我只是...可能是肚子大了,每天能感受到她的活动,与她血肉相连,想着要是她生出来,你却不喜欢,她该多可怜啊!”

    温承素有很多安慰沈云容的话,但都觉得干巴巴的,无法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他只能把沈云容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云容,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沈云容靠在温承素怀里,心情渐渐平静。平静下来之后,她后知后觉的感到愧疚。

    “对不起,温大哥,我不应该这么想,不该让你担心。”

    温承素柔声道:“为何这么说?你心里不痛快,不跟我说,又能跟谁说呢?以后要是心里不痛快了,直接跟我说就好。”

    沈云容点点头,离开温承素的怀抱,微微低着头,目之所及,看到温承素的胸前湿了一块,是她的泪水。

    她瞬间红了脸,嗫嚅道:“温大哥,对不起...”

    温承素抬手抚上她的脸,轻笑道:“云容,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性。”

    温承素这话说完,沈云容的眼眶再次发热起来。

    她忍不住抬眼瞪向他,“温大哥,你是故意的吗?”

    温承素笑道:“故意的什么?”

    “故意的对我好…”让我越来越爱你,越来越离不开你。

    这话沈云容却说不出口。

    温承素又道:“我当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你能开心些。”

    沈云容低头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脆弱起来。

    或许还是不安吧?被钱松的事乱了心神。

    沈云容长长舒了口气,突然笑了起来。

    自己怎么能不相信温承素呢?不相信他也该相信自己的眼光吧?

    温承素看到沈云容笑了,终于放下了心。

    “我去拿水给你洗脸。”

    沈云容拉住他,“让翠儿去好了。”

    温承素脸上浮上淡淡笑容,“你想让翠儿见到你这幅样子吗?”

    “我…”

    沈云容的脸又红了,松开了抓着温承素的手。

    温承素走了,沈云容连忙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头发散乱,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

    她居然哭了!

    沈云容哭笑不得,自己活了两世,加起来三十多岁了,居然还会哭。

    温承素回来,用湿毛巾给她擦了脸,擦了手,才道:“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

    “嗯。”

    温承素亲自伺候着沈云容洗漱了,并且跟她一起上了床。

    沈云容被温承素搂在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熏香,瞬间就迷糊了起来。

    她闭着眼睛,含含糊糊道:“温大哥,你今天不去书房了吗?”

    温成素每天晚上都会去书房,记下今天在医馆里看过的病症,以及他是如何处理和用药的。

    一个是可以供他自己回顾总结,一个是供沈云容学习探讨。

    温承素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今天不去了,陪你一起睡。”

    “好……”沈云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温承素等了一会儿,听到她均匀悠长的呼吸,知道她睡着了,给她掖掖被角,也闭上了眼睛。

    半夜一个惊雷,把沈云容一下子惊醒了。

    她喊了一声温大哥,就听到温承素低沉的回应,“云容,是打雷,不要怕,继续睡吧!”

    他声音清明,显然是醒着的。

    “好。”

    沈云容应了一声,猛然回过神来,睁开了眼睛,“打雷……下雨了吗?”

    她话音刚落,一道明亮的闪电闪过,接着又是一道惊雷。

    温承素的声音不太真切,“还没下,但电闪雷鸣的,风也很大。要是下雨的话,该是大雨。”

    似乎是为了验证温承素的话,只听一道惊雷之后,窗户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接着“哐啷”一声,让两人心里一颤,像是哪扇窗户被风吹的撞到了墙上。

    这声音在下雨的夜里让人不安。

    温承素翻身起来,“听声音是从西院传来的,我去看看。”

    “温大哥,下这么大雨,你穿件外衣,撑把伞再去。”

    “我知道,云容,你躺着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温承素拉开房门的门栓,门瞬间就被风刮了开去,眼看着要撞到墙上,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它。

    打开门,雨的声音更大,外面漆黑一片,廊檐下的灯映出豆大的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倾泄而下,又因为风,变得无孔不入。

    雨丝被风刮的打在温承素的脸上,一片冰凉。

    旁边厢房打开门,一盏琉璃灯亮了起来,接着一个身影顺着回廊走到温承素面前。

    “少爷,您怎么站在这里?雨太大了,风也冷,您赶紧回屋去吧!”

    温承素见温伯拿着琉璃灯,身上披着厚外衣,道:“温伯,我听到窗子打到墙上的声音,想出来看看。”

    温伯道:“少爷,我刚才去看过了,是灵枢贪凉,开着窗子睡觉,刚才窗被风刮的撞到了墙上,我已经给关上了。”

    温承素点点头,“关上就好,这么大的风,开着窗睡会着凉的。”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温伯,赶紧回去睡吧!你也注意关窗。”

    “好。”

第108章

    温承素轻轻上床,生怕惊醒了沈云容。

    他刚刚躺下,沈云容就钻进他的怀里。

    “温大哥,雨很大吗?”

    温承素伸展胳膊搂住她,给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还没睡?”

    “嗯,看到下雨了,心里高兴,一时睡不着了。”

    温承素轻声笑起来,“高兴什么?”

    沈云容道:“下了这么大的雨,田里就不会再干旱了,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我们的快餐馆就可以继续开了。”

    “你呀!想这么多做什么?下了雨,干旱确实解除了,但庄稼成长收获还要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老百姓们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呀!”

    “你说的对。看来,快餐馆没有那么快开起来。”

    “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让灵枢操心好了。”

    沈云容突然想起一事,抬头问道:“温大哥,咱家是不是很有钱?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的快餐馆赚不赚钱?”

    “为什么这么说?”

    沈云容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了丝毫困意。

    “因为温伯准备的那份礼单呀!一个小孩子的贺礼,就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又是金又是玉的。还有,前些日子温伯说买了几百斤粮食,我当时听过就算了,居然没仔细想想,几百斤粮食要花多少钱。而且看咱家里的布置,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虽然不奢侈,却都不简单,更是不便宜。我真是傻,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温承素坦诚道:“家里的东西和钱都是祖父留下的,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

    沈云容蓦地坐了起来,明显不相信。

    温承素连忙起身,给她把滑落的薄被披在身上,皱着眉头道:“说话就说话,你起来做什么?正下着雨,你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快躺下!”

    沈云容拉拉盖在肩头的被子,坐着没动。

    温承素但知道她生气了,叹了口气。

    “或许说出来你不会信,我小的时候,跟在祖父身边学习医术,很少出门,更别说买东西,所以当时身上很少有钱。后来祖父去世了,身边只有温伯和温婶,温伯当家,我的吃穿花费都是他给我打理。温伯跟我说,我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喜欢医术,喜欢给人看病,他和温婶都特别支持我,觉得我没有辜负祖父的培养。”

    “这……”温承素岂不是一个傻白甜的公子哥?“你不怕温伯对你有二心?”

    温承素笑起来,“不会的。温伯在我家几十年,我祖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把我当成他自己的孩子,我相信他。”

    沈云容沉默片刻,想着温伯是如何对待温承素,如何对待自己的,相信了温承素的话。

    “可是……”沈云容心里还是郁闷,“灵枢一直说医馆里赔钱,我以为咱家……温大哥,你明明知道家里不穷,还看着我折腾着赚钱,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黑暗里,温承素看不清沈云容脸上的表情,他把双手放到她的肩头,认真道:“我怎么会认为你傻呢?云容,我特别感激你。”

    “这话怎么说?”

    “家里有钱还是没钱,跟我们是否要努力奋斗,是没有关系的。云容,你要是知道咱家里很有钱,你就不开快餐馆了吗?”

    “呃……”

    沈云容想了想,当初自己开快餐馆,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赚钱补贴医馆。如果知道温家不缺钱,或许自己就不会开了,而是会一心一意的跟温承素学医。

    沈云容幽幽的跟温承素说了,温承素却道:“云容,你现在也没有不学医呀!我之所以不让你去医馆,是因为你怀孕了,而不是因为你忙着快餐馆而没有时间。”

    沈云容想了想,还真是。自己虽然开了快餐馆,其实只是出了个主意,之后的所有经营都是灵枢做的。

    温承素见她好一会儿没说话,轻声道:“云容,我不是有心骗你的,只是看你兴致勃勃,不想扫你的兴。”

    “可是,为什么灵枢总是说医馆亏钱,好像要开不下去了一样?”

    温承素轻笑出声,“云容,灵枢从小过的是苦日子,把钱看的特别紧。虽然被我收留了,但依然不改他吝啬的习性。他整天唠叨我乱花钱,唠叨我不收不病人的药费,医馆会倒闭……我都习惯了。当然,他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有夫人你,我的医馆说不定真的会开不下去。”

    沈云容冷哼了一声,“你不过是哄我的,你温家这么有钱,怎么会开不下去?”

    温承素轻轻抚摸着沈云容的背,柔声道:“云容,我错了,我该早点儿跟你解释的。”

    沈云容想了想,温承素确实从来没有说过家里缺钱的话。

    她打了个哈欠,转了个身,“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我要睡了。”

    温承素轻声道:“好,阴天大雨好入眠,好好睡吧!”

    或许是说出心里的郁闷,又或许像温承素说的,大雨好入眠,沈云容睡的特别沉。一觉起来,屋里光线昏暗,她转头看去,床边已经没有了人。

    “温大哥?”

    沈云容习惯性的叫了一声,以为没有人会回答她,却不想门帘掀开,温承素走了进来。

    沈云容眨眨眼,确定来人是温承素,“温大哥,你没去医馆吗?”

    温承素走到她床边,道:“时辰还早,而且外面还在下雨,我晚会儿再去。”

    “雨还下的很大?”

    温承素点头,“风小了些,但雨还是很大。”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刚辰时。你要起床吗?”

    “嗯。”

    沈云容坐起来,温承素已经把衣服拿了过来。

    沈云容穿好衣服,温承素照顾她洗漱了,道:“外面雨下得大,有些凉,多穿件外套。”

    “好。”

    沈云容站住不动,由着温承素给她披上大氅,心里不以为然,六月的天,能冷到哪里去?

    她推开房门,一阵冷风夹杂着雨丝瞬间飘落在她的脸上,是真的冷啊!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温承素揽住她的肩膀,给她把胸前大氅的带子系紧。

    沈云容看着天地间茫然覆盖的雨线,眼睛瞪的老大。

    雨居然还这么大!

    她抬头,天阴沉沉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下来,低头,院子里的草药被雨点打弯了腰,落了很多叶子,有的甚至趴到了地上。

    院子里没有种草药的地上已经形成了小水流,绕着院子流进了角落的暗渠里。

    院外墙头上的大树枝被风刮的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或者倒到墙上。

    沈云容心里原本因为下雨的喜悦,此时不光消失殆尽,反而多了几分担忧。

    “温大哥,这么大的雨,下了这么久,会不会成灾?”

    温承素的眉头也皱起来,沉声道:“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看雨居然还在下,丝毫不见小,也是这么担心的。”

    “少爷,少夫人,你们担心的没有错。我今天早上出去一趟,看到街上倒了不少树。听说,还倒了好几栋房子。”

    沈云容蓦地瞪大了眼睛,“房子倒了?可有人受伤?”

    温伯叹口气,“现在还不知道呢!雨还在下,即便是有人被埋,也要等雨停了才有人去处理的。”

    在前世,沈都云容家在海边,每年夏天都会有台风经过,大风大雨,总会有大树倒塌,但因为她住在城市,从来没有见过房屋倒塌。

    原本以为这样的事情离自己很远,没想到就在身边。

    如果真的有人埋在倒塌的房底下,等雨停了再去救,活人也没命了吧?

    温承素见沈云容神情沉痛,猜到几分她的想法。

    “云容,不要想了,或许屋里没有人呢?”

    沈云容叹口气,只能这么想了。

    吃过早饭,雨终于小些了。

    温承素去了医馆,他料定这样的天气不会有病人,没想到他进到医馆里,医馆里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他一进医馆的门,大堂里就有一位男子站了起来。

    黄文谦迎上来道:“温公子,这位齐安齐先生在等你。”

    他话音刚落,齐安已经上前两步,来到温承素身边,双手抱拳,朗声道:“温大夫,在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温承素抬眼打量此人,四十岁上下,精瘦干练,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精明,穿着青色长袍,像是生意人,但又有几分贵气。

    他连忙还礼,“齐先生谬赞了,在下年轻,哪里有什么虚名?”

    “温大夫谦虚。”

    温承素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齐安,疑惑道:“看先生不像是来看诊的。”

    齐安笑起来,“温大夫好眼光,在下是奉里家里主子的命令,来请温夫人去府上出诊的。”

    温承素一怔,“请我家夫人?”

    “正是。”

    温承素一口拒绝,“我家夫人身子不便,而且今天风大雨大,她不能出诊。要是你家病人病情紧急,急着就医,可以让他到医馆来,或者我可以走一趟。”

    齐安笑道:“温大夫,您的医术我家主子也是敬佩的,但因为病人是外伤,行动不便,所以才命在下请温夫人去。”

    原来人家早已打听过了。

    温承素承认沈云容资料外伤比自己更高明,但他真的不想沈云容出诊。

    “齐先生,能否先把病人的情况说一说,要是不严重的话,我也可以处理的。”

    齐安却道:“温大夫,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病人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尊夫人去了我家主子府上,自然会看到病人。”

    “这个……”

    温承素纠结起来,如果病人病情严重的话,他不该阻拦沈云容出诊,但此时刮风下雨的,云容她大着肚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齐安猜到温承素的心思,道:“温大夫,现在在已经不下雨了,马车就在医馆门口,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温夫人。”

    他见温承素面色依然不虞,又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一起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温公子不会见死不救吧?”

    齐安的话正说到了温承素的心坎上,既然不下雨了,病人的病情比较重,走一趟也没什么。

    “好,齐先生,那我就跟我家夫人走一趟。”

    齐安一抱拳,“多谢温大夫。”

    温承素才要回温宅,门口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就是温大夫的医馆吗?”

    温承素站住脚,回身看去,一个女子扶着一个男人正走进医馆来。

    女人四十多岁,一身绛红长裙,身姿婀娜,风韵犹存。

    她一看到温承素,满脸就堆上笑容,“您就是温大夫吧?没想到这么年轻,还一表人才,真真是年少有为。温大夫,我家中小女才刚十五岁,模样是一等一的标致,性子也好……”

    温承素皱起眉头,打断她的话:“大嫂,你们两位谁看病?”

    老汉连忙道:“是我我。的脚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下,疼的厉害,麻烦温大夫给看一看。”

    温承素看了眼齐安,“齐先生,您可以等一下吗?我想先给这位大叔看脚。”

    齐安点点头,“当然可以,只是不要太久。”

    温承素想着他是先来的,不高兴也是应该,于是让黄文谦去温宅请沈云容来。

    齐安听到他这话,脸色才好看了些。

    温承素让女人扶着男人到床上躺下,给他看脚。

    女人敷衍的扶着老汉往前走,一边不耐道:“哎呀,只是被扎了一下而已,我看出血也不多,你说你怎么非要来看病呢?”

    男人陪着笑道:“我觉得扎的挺深的,而且疼的厉害,想着该来看一看。看过了才放心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呸呸呸!”女人瞪眼,“王德生,你不过是扎了脚而已,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我不说、不说了。”

    温承素听王德生说扎了脚,心里有些没底,但又跃跃欲试。他见过那么多次沈云容处理外伤,现在处理一般的伤口已经没有问题。

    他走到床边,看王德生的两只脚都穿着草鞋,露着被水泡的发白的几个脚趾,看不出哪里受伤了。

    “大叔,您那只脚受伤了?”

    “温大夫,今早起来,我见院子里淌水的暗沟堵了,想着去掏掏,没留神脚底被扎了一下。我感觉扎的挺深的,就过来了。”

    王德生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才想起温承素的问题,“是右脚。”

    说完,把右脚上草鞋脱了下来。

    温承素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看向老汉的右脚。

第109章

    温承素眨了眨眼睛,再睁开,非但没有看到血肉模糊的画面,甚至连伤口都没有看到。

    伤在哪里呢?

    温承素干脆蹲下来,去看王德生的脚。

    “大叔,麻烦您给我指一下,扎在哪里?”

    王德生弯下腰,用手扶着自己的脚,仔细查看。

    “应该就在脚掌上……奇怪,怎么看不到了?我摸摸看。”

    王德生的脚掌上有很厚的老茧,此时被水泡的有些发白,脚趾上还沾了少许泥沙。

    他用大拇指从脚后跟一直往前摁,试探着哪里疼。

    “哎哟!就是这里了。”

    温承素看着他大拇指停留的地方,是在涌泉穴前方大脚趾下面凹陷的地方。

    他仔细看去,伤口很小,只有一个圆圆的小点儿,稍微有点儿发红,破皮处被水泡的有些发白。被脚掌上的厚茧挡住了,所以他刚才没有看到。

    “大叔,您先不要动,我去打盆水给您把脚洗干净。”

    “哎呀!温大夫,这种事儿怎么能劳烦您呢?”

    王德生说着要起身,却被温承素给按住了肩膀,“大叔,您脚上有伤,不要下床。”

    王德生点点头,看向旁边的女人,“小娟,你赶紧去帮忙,怎么能让温大夫去打水呢?”

    女人看了眼温承素的背影,立即应道:“好,我去。”

    温承素头都没回,淡淡道:“我去就行,你去照顾大叔就好。”

    女人轻笑一声,“他那么一点儿小伤,还用怎么照顾?温大夫,我来帮你端水。”

    温承素声音冷下来,“不需要。”

    女人依然不甘心,“您是大夫,怎么能劳驾您来端水呢?”

    “这是我应该做的。”

    温承素兑了一盆温水,才要端起来,女人就抢着上前道:“温大夫,还是我来……”

    温承素不着痕迹的把她挡在身后,“大婶,这盆重,我来。”

    说完,温承素端起盆来就走。

    听到温承素叫自己大婶,女人撇了撇嘴,我又那么老吗?人家明明很年轻。转头一想又露出一个笑容,温大夫会疼人呢!

    沈云容跟着黄文谦进门的时候,就见温承素端着一盆水,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跟在他的身后,满脸谄媚的笑。

    温承素见到沈云容,下意识的冲她笑了笑,加快脚步走到王德生床前,把盆放下,让他把脚放进去。

    “大叔,您先自己洗着。”

    说完,他起身去迎沈云容,“云容,你来了?外面还下雨吗?”

    “不下了。”

    沈云容说着,解开大氅的衣带。

    温承素按住她的手,“刚进门,不要急着脱。”

    沈云容笑道:“没事儿,走过来有点儿热。”

    温承素拗不过她,接过她的大氅,挂到旁边的衣架上。

    沈云容自然看到了检查床上的王德生,“这位大叔怎么了?”

    温承素走过来,低声道:“脚上被扎了一下,但伤口很小,我正想先给他洗个脚。”

    “被什么扎的?”

    “大叔爷说不清是被什么扎的。伤口已经不出血了,应该被扎的不深。”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王德生面前。

    王德生已经自己洗干净了脚,抬头就见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女子跟着温承素一起走过来,一时看住了眼,忘了问毛巾在哪儿,两只脚直直的停在床边。

    温承素拿了毛巾过来,弯腰要给他擦脚,他才醒悟过来,慌忙双手接过来,口里连连道:“温大夫,不敢劳动您,我自己来。”

    王德生擦干净了脚,温承素弯腰去端木盆,却被沈云容制止了。

    “温大哥,盆子先不急着拿走。”

    温承素虽然不解,但立即点了头,“好。”

    沈云容坐到床前的椅子上,低头打量着王德生的脚。

    温承素问道:“云容,这位大叔的伤口很小,还需要处理吗?”

    沈云容问王德生是被什么扎的,得到的答案是不记得了,只觉得很很疼,像是个尖利的东西。

    如果是木头或者石头什么的还好,如果是铁钉,则比较麻烦。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跟温承素说的。

    温承素不明白被铁钉扎为什么会比较麻烦。

    沈云容道:“铁钉一般会生锈,伤口也会比较深,伤口深处如果沾染了脏东西很难处理,发生危险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你是怕伤口感染吗?”

    “对,但比伤口感染更可怕的是……破伤风。”

    听了沈云容的话,温承素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破伤风?”他摸着下巴道,“会吗?他的伤口这么小……出血也不多……”

    “如果伤口真这么小,不会有问题,我是怕扎的太深。”

    温承素点点头,“我明白了。云容,你看这伤口该怎么处理?”

    沈云容冲他淡淡一笑,“温大哥,这一次要你来了。”

    “我?”温承素不敢置信的看着沈云容。

    沈云容笑道:“对,这一次你来。你放松,我会指导你。”

    “好。”

    原本温承素就是要自己动手的,现在有沈云容在他身边,他更有了底气。

    “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黄文谦早就拿了清创包过来,沈云容说了声“谢谢”。

    她坐正了身子,对王德生正色道:“大叔,您的伤口看上去很小,但我担心扎的太深,反而不好愈合。我们现在要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可能会疼,您忍一忍。”

    此时王德生已经明白,这位年轻的女子就是温大夫的夫人,沈云容,她真的就跟传言中的那样美丽温柔。

    沈云容说完,见王德生愣愣的看着自己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

    站在床头的女人低头看到王德生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

    “呆子,人家温夫人跟你说话呢!”

    “哦,哦。”王德生回过神来,尴尬的摸摸头,“怎么敢劳动温夫人动手呢?”

    沈云容抿唇一笑,“我不动手,温大夫来。”

    王德生连忙道:“麻烦温大夫了,您尽管动手,我不怕疼。”

    “疼的话,您可以喊,可以叫,但不能动。”

    沈云容站了起来,对温承素道:“温大哥,你来坐下。”

    温承素怎么舍得让沈云容站着?他按住沈云容的肩膀让她坐下,道:“你坐,我再拿把椅子。”

    沈云容见他眼神坚定,笑了笑,又坐了下来。

    温承素果真拿了个凳子过来坐下了。

    “温大哥,这位大叔的伤口又深又细,如果真的是被钉子扎的,要把里面的铁锈、脏东西尽量挤出来。麻烦你用力挤,要多挤出些血来才行。”

    沈云容说完,担心的看向温承素,“温大哥,你可以吧?”

    温承素对上沈云容信任的目光,只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

    “云容,你放心。”

    温承素往前挪了挪把王德生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找到那个小红点,用力的挤压他的周边的皮肤。

    温承素是学过武功的,力气很大,随着他手上用力,鲜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流到了地上的木盆里。

    他现在明白沈云容为什么不让他把盆子拿走了。

    “温大哥,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温承素摇头,继续用力挤。

    脚上有些疼,但王德生没有叫疼,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才明明已经不出血的伤口,居然挤出了很多血,清澈的水渐渐染上了血色。

    女人看着变了颜色的水,惊叫起来,“哎呀!我们家相公的伤口明明不出血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流了这么多血……这要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来呀!”

    沈云容好心解释:“大婶,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大叔好。伤口这么深,要是里面有脏东西,咱们也看不到,所以只能用血把它冲出来。”

    女人撇撇嘴,“你是大夫吗?你凭什么这么说?”

    温承素抬头,冷冷看着她,淡淡道:“大婶,你放心,云容的医术比我好。”

    对上温承素冷厉的目光,女人不作声了,但显然还是不服气。

    温承素挤了好一会儿,再没有血流出来,沈云容才说好了。

    她让温承素先用温热的白开水将伤口冲洗了几遍,然后用浸透了高度白酒的纱布用力按在伤口上。

    “嘶!”

    一阵刺痛,让王德生下意识的把脚往后缩了缩,却被温承素用力按住了。

    用酒精消了毒,沈云容才让温承素用白布把伤口缠了两道,在脚背上打了个蝴蝶结。

    “温大哥,伤口处理好了,你还得开几副药给这位大叔。”

    “好,我这就去。”

    温承素知道沈云容的意思,开的药方里既有活血生血的红花、当归,清热解毒的大青叶、败酱草,还有防治破伤风的防风、蝉蜕。

    他开好了方子,对王德生道:“大叔,看诊和处理伤口是不收费的,不过这药钱您得交,这三副药是三十文钱。”

    王德生刚要说话,女人抬手就去扯温承素手里的药方。

    “我家相公的伤口根本就不用处理,还要吃药?你们就是为了赚钱吧?”

    温承素原本对这女人的印象就不好,此时更是沉下脸来,把手往后一缩,没让她拿走处方。

    “大婶,既然你不在我这里拿药,那这处方你不能拿走。”

    之前温承素是不介意病人去别的药馆抓药的,但有一次一个病人拿了处方去了别的医馆拿药,病情没有得到缓解,家属到医馆来闹事。后来温承素让她拿来药渣检查,才发现是那家医馆给错了药。

    从那以后,温承素再不许病人到别的医馆去拿药。

    反正他看病不花钱,你不在我这里抓药,去别的医馆再看一次病好了。

    大部分病人都理解温承素的做法,偶尔有颇有微词的,也因为温承素看病不花钱而没法儿发脾气。而且,等他们去别的医馆或者药铺看病拿药之后,发现温家医馆的药是最便宜的,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只看病不拿药了。

    女人撇嘴,“处方为什么不能拿走?难道你开的药有问题?”

    温承素听女人这么说,更是没什么耐性了。

    “如果你对我开的药有疑问,你可以去别的医馆看诊,但是这药方你不能拿走。”

    温承素说完,拉着沈云容走到齐安面前,给她介绍。

    “云容,这位齐先生说家里有受了外伤的病人,想请你去一趟。”

    齐安从沈云容进门,就在暗中观察她。

    见她虽然是一弱质女子,但面对病人丝毫不慌,指导温承素温声细语,却十分坚决。

    心中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赞叹,不愧是爷看中的女人。

    此时见温承素带着人过来,他连忙起身抱拳施礼。

    “温夫人,在下齐安,奉了我家老爷的命令,请您走一趟,辛苦您了。”

    沈云容见齐安态度恭敬,礼数周全,对他印象很好,于是笑着说道:“治病救人是我等医者的职责,说什么辛苦?”

    齐安听沈云容如此说,更是敬佩。

    “温夫人,温大夫,马车已经备好,就再医馆外面,请两位上车吧!”

    温承素点点头,转身去拿了沈云容的大氅给她披在身上。这才拿过黄文谦递过来的出诊箱,扶着她往门口走。

    “哎!你们怎么走了呢?我家相公你们不管了?”

    温承素回过身,淡淡道:“大婶,大叔的伤口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你要是抓药,找我家黄先生就行。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了。”

    说完,他回过身,扶着沈云容走出了医馆。

    黄文谦接过温承素给他的药方,道:“这位大嫂,您抓药吗?这药费真心不贵,我敢说,这满淮北城里没有比我们医馆价钱低的药费了。”

    女人冷笑一声,“哼!我家相公的伤原本就不用处理,还要吃什么药?你们不过是想赚我们的钱罢了!我才不会上这个当呢!”

    说着,走到王德生面前,大声道:“走,咱们回去!”

    王德生气愤道:“小娟!你不要这么说,温大夫和温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呵,你是不是看人家夫人年轻漂亮就鬼迷了心窍?我告诉你,这药我今天还就不拿了!”

    说完,她不管王德生,径自走出了医馆的大门。

第110章

    马车行驶在雨后的街道上,沈云容从掀开的门帘往外看去,马路上一片狼藉。

    到处能看到断枝落叶,有时还能遇到一整棵大树横在马路上,原本十分宽敞的马路变得狭窄逼仄。

    青石砖的大路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但是又沾染了很多带着泥土的脚印。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并没有人为这一地的枯枝败叶稍作停留。

    “温大哥,没有人清理街道吗?”

    温承素摇头,“我不清楚,应该有吧?”

    齐安接话道:“官府应该会有人负责。”

    “那就好。”沈云容点头,“听说有房屋倒塌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齐安道:“近两年淮北城里风调雨顺,老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还不错。但往年大风大雨的时候,总有些老旧的房屋倒塌。昨晚风大雨大,肯定会有房屋倒塌的情况。”

    “会有人受伤吗?他们会不会到医馆来就医?房子倒了,他们要住到那里去?”

    齐安见沈云容脸上明显的担忧,不禁道:“难怪温夫人的医术了得,实在是因为这份善心啊!”

    沈云容幽幽叹气,“我帮不了他们什么,只是白操心罢了。”

    “有这份心已经是难得了。”

    沈云容一直看着外面,看到有房子的墙倒了,有的窗户掉了,还有大树倒在屋顶上的情况。一些低洼的地方积了水,胡同里的土路都变得异常泥泞。

    大旱之后大雨,大雨之后呢?沈云容不敢想。

    此时雨收云散,夏日的阳光露出了威力,照在身上,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温承素看到她微微眯起眼睛,道:“阳光太晒,拉下车帘可好?”

    沈云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热,想多看看雨后的淮北城。”

    “好。那要不要把外衣脱了?”

    沈云容还是摇头。

    温承素见她情绪不高,不再打扰她。

    他见马车出了城,转头问齐安,“齐先生,贵府不在城里?”

    齐安陪着笑道:“对,我家爷住在端阳城。”

    “端阳城?”温承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请问你家爷是……”

    齐安抱拳道:“我家爷是端阳王齐敬儒。”

    虽然温承素猜到了几分,但听齐安肯定,心里还是有几分惊异。

    说实话,齐敬儒的名声在老百姓耳中并不好。好色、昏庸、干涉地方政务,不管百姓死活……

    而且,身为王爷,他身边要什么样的大夫没有,就连皇上的御医,他想要的话皇上也会给他送来,毕竟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

    温承素越想,心里越是忐忑。

    端王爷居然会来请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老百姓去他府上出诊……不,他想请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云容,想起齐敬儒好色的传言,温承素更是后悔答应齐安走这一趟。

    只是,那人可是端王爷,自己要是拒绝的话,他会不会对自己和云容不利?

    齐安说府上有受了外伤的病人……或许他真的只是请云容去看病的。

    沈云容见温承素突然沉默不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温大哥,怎么了?”

    对上沈云容担忧的目光,温承素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请我们去的是端王爷而已。”

    “端王爷?”沈云容微蹙眉头,端王爷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听过。

    温承素自然不能说就是那个娶了几十个小妾,当初你舅舅也想你成为其中一员的端王爷。

    他只能道:“端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叔叔。”

    沈云容没想到这个端王爷居然是皇亲国戚,更没想到自己一介草民居然能有机会见到王爷。

    此时她恍然大悟,难怪这马车布置的如此宽敞又舒适奢华,有座椅,有厚厚的地毯,有茶水点心……

    突然,马车猛地往旁边歪去,温承素下意识的抱住了沈云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自己的肩膀却猛地撞上了车厢壁。

    齐安更是可怜,因为他一个人坐在温承素和沈云容的对面,空间较大,车子前倾,他的整个身子往前栽过去,脑袋重重的撞在车壁上,“咕咚”一声,差点儿要破车壁而出了。

    他“哎哟”一声,捂住脑袋,艰难的忍着疼坐正了身子。

    “齐福,怎、怎么回事儿?”

    前面赶车的齐福哭丧着声音道:“齐总管,车轮陷进泥坑里了!这、这可怎么办呀!”

    “你!你个笨蛋!你怎么赶车的?”

    “齐总管,实在是这路太难走了。地上积了水,路又滑,我已经很小心了。您看、您看怎么办?”

    “我看怎么办?”齐安的火气蹭的上来了,“你是赶路的,你问我怎么办?”

    “可是,可是……”

    温承素根本没听见齐安齐福打官司,等马车稳定下来之后,连忙放开沈云容,紧张的上上下下打量沈云容,生怕压到她。

    “云容,有没有撞到?有没有压到你?”

    沈云容被温承素紧紧抱住,并没有受伤,但被吓了一跳。

    她生怕压坏了温承素,马车一稳定,就推开了温承素。

    “温大哥,发生什么事儿了?”

    “应该是车轮陷进泥坑里了,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沈云容说着就要下车。

    温承素连忙按住她,“你先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看看再说。”

    沈云容对上温承素坚定的目光,只能点头。

    齐安还想训斥齐福几句,就见温承素利落的下了马车。

    “温夫人,温大夫怎么下车了?”

    沈云容淡淡一笑,“不下去看看,怎么能让马车重新上路?”

    齐安没想到温承素居然会主动下车,温大夫可是王爷请来看病的,怎么能让人家去想办法呢?

    想到这里,齐安利落的下了马车。

    他的脚刚一落地就又想骂齐福了,这小子怎么赶的马车?脚一落地就陷进了泥里,沾了一脚泥水。

    他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低头看去,只见马车车厢的一个车轮陷进了一个大泥坑里。

    温承素站在路边,前后看了看,没看到一个人。看来想要重新上路,只能靠车上的这三人了。

    “齐总管,我们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马车拽上来。”

    齐安没想到温承素会这么说,顿时更加窘迫。

    他恼羞成怒,冲着齐福大喊,“齐福,你过来!”

    齐福正想着该如何说服齐安下车,没想到他已经下来了。

    他连忙下车走到齐安面前,诚惶诚恐的道:“齐总管,您说怎么办?要不我先回府换辆马车来接您?”

    齐安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怒道:“你回府换辆马车?你还真能干呢?你不怕爷问你为何自己一个人回来?还有,你这一来一回的,要耽误多长时间?”

    齐福缩了缩脖子,双腿打弯,要不是地上泥泞,他早跪到地上了。

    “齐总管,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我都受着。不过,这里离端阳城不到一里路了,我小跑着去,很快就回来。”

    很快就回来?可他们耽误的时间已经不少了。

    齐安冷哼了一声,“你闭嘴吧!我有办法!”

    “好,好,一切听齐总管您的意思。”

    齐安懒得再跟他多说,走到温承素面前,双手抱拳道:“温大夫,麻烦您到前面赶车,我跟齐福在后面推车,争取把车子拽出泥坑。”

    他生怕温承素拒绝,一揖到地,“温大夫,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身。”

    温承素不是矫情的人,既然齐安都这么说了,他当然答应。

    他四处看了看,路上泥泞,除了路边的野草,居然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齐先生,我答应你。不过,你稍微等一下。”

    他往前走了走,终于看到路边有一块大石,表面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此时已经被太阳晒干。

    齐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看着。

    温承素掏出一块手帕放在石头上,这才走回来,对着沈云容道:“云容,我抱你到前面的石头上坐下。”

    沈云容知道自己身子重,留在车里不利于把车子推出泥坑,所以干脆利落的走到车边冲着温承素伸出了手。

    她笑着说:“温大哥,抱稳一点哟!”

    温承素对上她灿烂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放心。”

    说完,他稳稳的抱住了沈云容。

    他把沈云容放到前面的大石上,才回来跟齐安道:“齐总管,我去赶车了。你们用力,咱们争取一下子就把马车拽出来。”

    齐福瞬间来了精神,大声道:“一定能!”

    齐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走吧!用全力!”

    齐福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是。”

    在三个人齐心协力下,马车车轮从泥坑里拖了出来。

    齐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嘴巴咧到了耳根上。

    “出来了!居然这么容易就出来了!”

    齐安揉揉肩膀,怒道:“你傻笑个什么劲儿,还不赶紧滚去赶车?再有第二次,你就不用回府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

    齐福乖乖的上车,温承素把沈云容重新抱到了车上。

    温承素和齐安都沾了一脚的泥水,甚至裤腿都湿了。

    齐安见温承素站在车厢前踯躅,不解道:“温大夫,怎么不上车?”

    温承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我怕弄脏了车厢。”

    齐安笑起来,“温大夫不用担心这些,回府后会有人收拾的。”

    好在剩下的路虽然依然泥泞,但没再陷入泥坑。只是当马车驶入端阳王府,四个人下车之后,都十分狼狈。

    温承素、齐安和齐福是裤腿和鞋子上沾了泥水,而沈云容则是脸色苍白,一脸倦色。

    温承素站在她身边扶着她,低声问道:“云容,你感觉如何?”

    沈云容闭了闭眼,低声道:“有些头晕。”

    温承素顿时后悔,“早知道如此,我不该答应走这一趟。”

    他转头问齐安,“齐总管,云容身体不舒服,可否先找个地方让她休息片刻?”

    齐安正想着自己该换身衣服才能去见王爷,听温承素这么问,连忙看向沈云容,见她面色苍白,不禁问道:“温夫人怎么了?”

    沈云容低声道:“有些头晕,歇一会儿就好。”

    齐安连忙道:“温大夫、温夫人,请跟我来。”

    沈云容不舒服,没有心思去看王府是如何的恢宏大气,威严奢华了。

    而温承素的心思全在沈云容身上,对于其它根本就不关心。

    齐安把沈云容安置在一处偏房,命人奉上茶点,道:“温大夫,温夫人,两位在此稍候,在下这就去禀报王爷。”

    说完,齐安离开了。

    温承素将沈云容扶到椅子上坐好,拿过旁边的茶水,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唇边,道:“云容,喝口水。”

    沈云容伸手去接,温承素却没有放手。

    “你累了,不要动手了。”

    沈云容苦笑,“温大哥,我哪里有这么虚弱?”

    “我说有就有。”

    沈云容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再看他紧抿在唇角,蓦然醒悟,他是在生气。

    为什么?其实不难猜。

    沈云容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温大哥,如果你不让我来,我才会怨你呢!”

    温承素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无奈的叹了口气。

    “温大夫,您的裤子和鞋子都脏了,这是齐总管命奴婢们送来的。”

    温承素和沈云容齐齐看去,只见两个丫头每人手里捧着个托盘,一个托盘上是一件松花青的裤子,一个托盘上是一双高帮布靴。

    温承素低头看看自己,泥水干涸在裤腿和鞋子上,很不舒服,也显得十分邋遢。想着一会儿要去见端阳王,这副模样实在是失礼,所以他也不客气。

    “麻烦两位把东西放下,替我谢谢齐总管。”

    “是。”两名丫鬟退下了。

    温承素拿起裤子,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笑道:“没想到齐安如此细心。”

    沈云容伸手拿过裤子摸了摸,入手丝滑,薄而不透,是上好的料子。

    她点头,“是啊!他能做到端阳王府的总管,还是有些本事的。你穿上我看看。”

    “好。”

    温承素利落的换了裤子和靴子。

    沈云容看着穿着新鞋新裤子的温承素,更加佩服齐安。他不光想到了让温承素换衣服鞋子,更难能可贵的是,无论是裤子和鞋子都十分合身,也跟温承素的衣服搭配和谐。

    “云容,怎么样?”

    沈云容笑道:“很合适,也很帅!”

第111章

    沈云容见到端阳王,只觉得他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想象中的端阳王,是早就被酒色财气掏空的臃肿中年人,可当中椅子上坐着的端阳王,却高大魁梧,一表人才,一双锐利的眼睛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而温承素则觉得端阳王有些面熟,自己似乎见过他,但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后来又想,端阳王这般尊贵,自己怎么可能见过他?

    齐敬儒看着微微低着头的温承素和沈云容,两人态度恭敬,但不卑不亢。无论是外表还是谈吐气质,都十分般配。

    他更是多看了沈云容一眼,原来她就是钱松的那个外甥女,听说当初是想送给自己做妾的。没想到是真的花容月貌,如果真的送进府来……

    温承素和沈云容行过礼之后好一会儿,不闻端阳王说赐坐。温承素心疼沈云容,不由得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端阳王对沈云容的审视。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起当初的传言,温承素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难道他对云容还有什么想法?应该不会,云容再美貌,已经成亲有孕,他不会如此无耻。

    想到这里,温承素放下心来,但看沈云容大着肚子站着,忍不住心疼。

    因此,他壮着胆子道:“王爷,云容身体欠佳,还请王爷让她坐下。”

    齐敬儒没想到温承素居然如此大胆,他有心挫挫他的锐气,咳嗽了一声,板起脸来。

    “你们一介草民,见到本王不跪也就罢了,还想坐下?真是大胆!”

    温承素猛地抬头,眼中冒出怒火,他才要开口,沈云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温承素下意识的转头看她,只见她抿唇一笑,淡淡道:“早知王爷是这样的人,我跟温大哥就不会来了。”

    她转身握上温承素的手,道:“温大哥,我看王爷府上的病人应该不急,咱们回去吧!”

    听到这话,就连一向沉稳的温承素都惊呆了,云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这就要走?

    但云容话都说了,自己怎么能不支持她呢?

    温承素紧紧握住她的手,“好,我们回去。”

    齐安更是胆战心惊,温夫人如此聪明的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可是王爷,他要是翻了脸,你们是要没命的!

    他拼命的冲着沈云容使眼色,见沈云容不搭理他,连忙去看温承素,却不想温承素居然也跟着沈云容走。

    他才要跟端王爷求情,就听端王一拍桌子,厉声道:“站住!你们把我端王府当成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沈云容站住,回过身去。

    “王爷,您错了,这里并不是我们想来的。如果不是齐总管态度谦和真诚,我们是不会来的。”

    齐安没想到沈云容会提他的名字,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头。却听沈云容又道:“王爷,我平日里身体较弱,现在还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只是出个房门,温大哥都紧张的要命。如果我不愿意来,你以为凭你是王爷,就能请的动我来出诊吗?我不过是因为这府里有病人,想着人命关天,才不辞辛苦,冒着路上的艰辛过来。没想到王爷这里连个座位都没有,还要端着王爷的架子,实在是让人心寒。”

    齐敬儒冷冷的看着沈云容,却见她微微垂着眼帘,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上,面容平静。

    他冷哼一声,道:“我是王爷,命令你来,你敢不来吗?”

    沈云容抬起头来,轻轻一笑,“不来就会杀头吗?那可能还会来吧!但你觉得我会尽心尽力的救治你的病人吗?人生死有命,救不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你不怕我杀了你?”

    齐敬儒的目光更加狠厉,旁边的齐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爷想杀就杀呗!您是王爷,您说的算。”

    沈云容的目光直直迎上齐敬儒狠厉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齐敬儒没想到沈云容会如此说,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不生气,更多的是遗憾,这样的女人自己居然错过了。

    他冷笑一声,“你不怕死,难道温承素也不怕死?”

    温承素冷冷看着齐敬儒,淡淡道:“能跟云容死在一起,温某不怕!”

    “哈哈哈!”

    齐敬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我齐敬儒看上的人!齐安,给两位看坐。”

    沈云容却道:“不必了。王爷,我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我想去看病人。”

    温承素看沈云容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担忧道:“云容,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沈云容摇头,她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但她只想早看过病人早回去。

    温承素见她态度坚决,也大声道:“王爷,请问病人在何处?”

    齐敬儒看到沈云容脸色苍白,心里一阵后悔,自己原本并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呢?

    算了,先带他们去给那人看伤吧!

    齐敬儒起身,“本王带你们去!”

    温承素扶着沈云容跟在齐敬儒身后,感觉到沈云容手心的冷汗,低声问道:“云容,你怎么样?”

    沈云容摇摇头。

    她很晕,只觉得身上没有力气,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只能坚持。

    好在要去的地方不远,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进了一个房间。

    两个丫头齐齐上前行礼,“参见王爷。”

    齐敬儒淡淡道:“人还没有醒吗?”

    一名丫头摇头,“没有。”

    齐敬儒回头对温承素道:“病人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他说完,却走到一旁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了,显然没有进去的打算。

    温承素给沈云容掀开门帘,沈云容狐疑的看了眼齐敬儒,他低垂着目光,神色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云容纳闷,他居然不进去?能让王爷放在心上,还亲自带他们过来的病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又为什么不进去呢?

    带着狐疑,沈云容进了房间。屋里很暗,乍一进门,她看不清屋里的情形,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眼,才依稀看请屋里的布局。

    屋子里十分空旷,一张圆桌,一把椅子,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再就是靠墙的一张床。

    屋子里有一股酸腐的气味,味道不大,但沈云容从外面进门,感到十分清晰。

    她下意识的去看窗户,原来窗户被关的严严实实,上面还钉了木板,几乎没有光线照进来。

    “温大哥,麻烦你把窗户打开。”

    “好。”

    温承素上前,往外推窗户,一推之下没有推开。应该是被钉死了。他暗自运气,用力一推,只听喀拉一声,窗户上掉下一根楔子,窗户打开了。

    明亮的光线照进来,沈云容被阳光刺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屋子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沈云容看清了床上的人。

    一床厚厚的棉被下躺着一个人,只露出一张蜡黄的脸,被单上长长的头发,看上去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

    被子底下的人身体单薄,只薄薄的一层,根本看不出胸前有起伏。

    沈云容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端详那张露出来的脸。

    因为消瘦,她的下巴尖细,颧骨高耸,眼睛紧紧闭着,嘴唇灰白,上面起了不少死皮。

    “云容,你坐下再看。”

    温承素把唯一的椅子放到沈云容身后,抬手压在她的肩膀上。

    沈云容回头冲他笑了笑,表示感谢,然后扶着温承素的手坐了下来。

    “姑娘,醒醒。”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沈云容抬手按在她的眼眶上,女子的眉头皱了皱,但眼睛没有睁开。

    “温大哥,麻烦你把她身上的被子掀开。”

    “好。”

    温承素既然陪着沈云容来,自然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被子掀开来,白色的里衣干净整洁,甚至没什么皱褶。

    但是露出来的手臂、手腕、脚腕上残留着一道道伤痕。伤痕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应该不是让人昏迷的原因。

    “温大哥,麻烦你给她把衣服解开。”

    温承素看向沈云容,眼神中有犹疑,有询问。

    沈云容笑道:“温大哥,你是大夫,难道还顾及男女大防?”

    温承素突然醒悟,“云容,是我多虑了。”

    说完,他弯下腰去解女子颈下的纽扣。

    “住手!”

    温承素下意识的直起身来,回头看向门口。

    齐敬儒大步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温承素,你出去,我来!”

    温承素没有动,却看向沈云容。

    沈云容心中瞬间冒出多篇恩怨情仇的小文章,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冲温承素微微点了头。

    温承素不想沈云容跟齐敬儒在一个空间里,但他相信沈云容,还是走了出去。

    齐敬儒见温承素出了门,才沉声道:“她的伤在腹部。”

    说完,他动手掀开了女子的衣服,露出了那处伤口。

    沈云容看清了伤口的模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她受伤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

    “没有请大夫来吗?”

    “有,我请了很多大夫来,可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现在人已经昏迷不醒了。温夫人,我全部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沈云容打量着眼前的伤口,试探问道:“这是……刀伤?”

    “不错。”

    如果是刀伤,外面伤口不大的情况下,病人居然昏迷,看来是刺的很深。

    “当时伤口是怎么处理的?”

    “当时没有处理,等想要处理的时候,已经处理不了了。”

    沈云容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看到了女子手腕脚腕上捆绑的伤痕。

    齐敬儒见沈云容一直沉默,语气变得忐忑迟疑,“温夫人,你看她还有救吗?”

    沈云容叹了口气,“王爷,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

    她说完,已经做好了承担齐敬儒愤怒的后果,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齐敬儒出声。

    她转头看他,才见他闭了闭眼睛,低声说了句,“我明白,你尽力就好。”

    有了他这句话,沈云容放下不少心来。

    “王爷,请准许温大哥进来,他可以做我的助手。”

    齐敬儒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出去喊了人进来。

    温承素进来,看到女人身上的伤口,也是吃了一惊。

    “云容,她这个伤口……还有救吗?”

    “温大哥,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试一试。”

    “好,都听你的。”

    沈云容冲他淡淡一笑,“温大哥,这回让你见见什么叫真正的手术。”

    温承素眼睛一亮,“拭目以待。”

    沈云容说完,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对齐敬儒道:“王爷,您这里可有千年老参?”

    齐敬儒想都不想,“有。”

    “麻烦王爷切几片薄片,再熬些参汤过来。”

    “参汤一直都有,我这就让人送过来。”

    “有现成的,太好了!”

    参汤和参片同时送来,沈云容舀了一勺参汤送到女子唇边,女子却没有丝毫反应。参汤顺着女子唇边流了出来。

    “温大哥,麻烦你扶起她。如果不喝些参汤,我怕她顶不住。”

    “温夫人,不用这么麻烦。”

    齐敬儒走到床边,“你把参汤给我。”

    他的气场全开,沈云容不自主的把碗交给了他。

    齐敬儒喝两口参汤,俯下身,贴在了女子的唇上。

    沈云容冲着温承素眨了眨眼睛,这俩人的关系果然不简单。

    一碗参汤喂完,齐敬儒才放下碗,用手绢给女子擦了擦嘴唇,才道:“已经喂完了。”

    他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尴尬之色。

    沈云容对他的印象有所好转,说话的语气也客气了。

    “不劳王爷了。”

    她又将一片参片含在女子口中,这才打开了清创包。

    因为伤者本身是昏迷的,所以沈云容无需费神用什么麻药。

    经过她多次改进,清创缝合包里的器具越来越完备。刀片,剪刀,血管钳都已具备,经过一次一次的改进,外形和功能已经完全达到了使用要求。

    更让沈云容惊喜的是,这个时代里居然能炼出不锈钢。用不锈钢制成的器械,她不再担心会生锈。也能放到锅里跟纱布,绷带等物品一起煮沸消毒了。

第112章

    沈云容开始手术之前,希望齐敬儒回避。

    因为她看出齐敬儒对这位女子的感情不一般,一会儿清创手术的画面会比较残忍,她怕他受不了。

    齐敬儒却命人搬了个椅子来,坐到了床头。

    “本王什么没见过?动手吧!”

    说完,他握住了女子的手。

    沈云容对上他坚定的眸子,没再出声。

    齐敬儒看着沈云容麻利的切开伤者的伤口,切去腐烂发黑的皮肉,用盐水冲洗伤口里的脓水和血水。

    他一个大男人看得心惊肉跳,而沈云容却专心致志,聚精会神,手都不抖一下。

    温承素在旁边做沈云容的助手,看着她额上的汗水越来愈多,抬手想要帮她拭去,却被沈云容喝止。

    “温大哥,一定要保持手的干净,不要乱摸。”

    “哦。”

    直到沈云容把伤口处理完毕,重新洗了手,她才从袖子里拿出手绢,擦干了额头上的汗。

    “温大哥,你收拾一下这里,再给她把脉开药吧!”

    “好。”

    温承素把用过的物品一一收拾利落,跟齐敬儒一起把被血水打湿了的床单撤下,把女子安置好,这才来到床边,给伤者把脉。

    刚才手术过程中,沈云容时不时的让温承素触摸伤者的脉搏,生怕伤者突然休克。还好,病人的脉搏虽然比较微弱,但并没有发生停跳的情况,想来那几片老参还是有用的。

    “温大哥,情况怎么样?”

    温承素摇摇头,“脉搏细数无力,再结合病人的伤口来看,情况很不好,我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沈云容叹口气,她早就料到了。

    “温大哥,尽量救吧!反正王爷有的是钱,名贵药肯定不缺。”

    当着齐敬儒的面说这种话,也就是沈云容了。

    温承素无奈的摇摇头,看向齐敬儒。

    齐敬儒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女子的脸,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话。

    温承素轻咳了一声,让齐敬儒回神。

    “王爷,我要开方子,您看……”

    “我已经让齐安备好笔墨,就在外面。”

    “是。”

    温承素看了眼沈云容,快步走了出去。病人病情危急,不能耽误。

    沈云容看着齐敬儒说完一句好之后,目光又落回了女子身上,叹了口气。

    “王爷,我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你既然舍不得她死,就好好对她吧!”

    齐敬儒握着女子的手微微颤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温承素开好药方回来,沈云容扶着床站起来,道:“王爷,病人的伤已经处理好了,药也开了。我们该走……”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倒下了。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两个声音的惊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云容恢复了意识。但身体乏的厉害,眼皮沉重,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她虽然睁不开眼,但能听到身边有人说话。

    “温大夫,温夫人还没有醒吗?”

    “回王爷,还没有。”

    “既然温夫人还没有醒,你也不急着回去了,就在这里休息吧!”

    “谢王爷。”

    “我没想到会这样……你需要什么,尽管找齐安要。”

    “谢王爷。”

    脚步声离去,沈云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握在了一双大手里。

    “云容,你不要吓我。如果你只是累了,就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咱们就回家。”

    温承素的双手冰凉,声音颤抖,沈云容想说自己没事儿,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睁不开眼,说不出话,沈云容在疲惫中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眼看到一张憔悴的脸。

    温承素原本趴在床上小憩,觉得自己攥着的手动了动,蓦地直起身来。

    “云容,你醒了?”

    “温大哥,让你担心了。

    沈云容声音干涩无力,温承素连听带猜才弄明白了她说什么。

    他抬手摸上她的额头,声音颤抖着道:“云容,你吓坏我了。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你先别说话,我去给你倒水喝。”

    温承素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也顾不得,快速的端了水过来。

    他舀了一勺水,喂到沈云容唇边,沈云容嗓子干涩的要冒烟,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

    一直喂了多半碗水,沈云容才示意不喝了。

    “温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现在什么时辰了?”

    温承素把碗放下,用干净的手绢给她拭去唇角的水渍。

    “我们在端阳王府,现在申时快过了。”

    沈云容忽略了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呢喃的重复了句,“我们还在端阳王府?”

    “对!”温承素紧紧攥着她的手,依然有些后怕,“你突然晕倒了,我怎么能带你回去呢?只能让王爷安排房间让你休息。云容,我好后悔,不该答应你来的。”

    沈云容勉强扯扯嘴角,“温大哥,你无需自责,不关你的事儿。我只是累了。”

    “还好你没事儿,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温大哥!”沈云容神情严肃起来,“你了解我的脾气,怎么还会说这种话呢?如果我不来,这病人的伤你能处理吗?我明明可以来,可以给病人治疗,你却不让我来,我才会埋怨你呢!”

    温承素叹了口气,他知道沈云容说的是对的,可依然自责。他跟在沈云容身边,却没有把她照顾好。

    沈云容知道他在自责,知道自己安慰他也没有用。

    “温大哥,扶我起来好吗?”

    “你不头晕了吗?”

    “嗯,不头晕了,就是有些饿。”

    两人上午赶过来,忙活了一上午,沈云容因为晕过去,中午没吃饭,这都申时了,自然饿了。

    温承素连忙道:“我这就去找人送饭过来。”

    他话没说完,就听身后门帘被掀开,有人走了进来。

    “温大夫,温夫人醒了吗?”

    温承素转身看时,来人是齐安。

    他连忙起身,上前两步,抱拳道:“齐总管,我家夫人饿了,可以送些吃食来吗?”

    “温夫人醒了?太好了!”齐安脸上的喜悦是真心实意。“吃食都备着呢!我马上让人送来。”

    温承素道了谢,又补充道:“麻烦齐总管了。云容刚醒,送些清淡饮食就好。”

    “我明白。”

    齐安出去,很快进来几位丫鬟。她们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等把所有的饭菜摆好,为首的一名丫鬟道:“温大夫,温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奴婢在门口候着,要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奴婢叫暖香。”

    温承素道了谢,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他走到桌边看了看,只见桌上摆满了碗碟。两碗青菜瘦肉粥,一碟绿豆糕,一碟千层酥,一碟水晶包子,一碟银丝卷儿,一碟酱青瓜,一碟虾仁滑蛋,一碟清蒸鱼,一碟白斩鸡,还有一大碗不知道什么炖的清汤。

    量不多,看上去都是清淡容易消化的食物。

    温承素再次感慨,这王府就是不一般,什么都准备的这么周全。

    他回到床边,跟沈云容一一报了菜名,道:“云容,你是在床上吃,还是我扶你过去?”

    沈云容笑道:“我这会儿好多了,麻烦温大哥扶我过去。”

    “好。”

    虽然睡了一下午,但沈云容还是觉得有些乏,一大把体重都靠在了温承素身上。

    她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摆了满桌的吃食,也忍不住赞叹。

    “王府里的吃食就是不一样啊!这么精致,看上去就很好吃。温大哥,你是不是也没有吃饭?咱们一起吃!”

    温承素坐下,把粥碗往沈云容面前推了推,问道:“想吃什么主食?包子还是点心?”

    沈云容摇头,“我只喝粥就行了。”

    温承素不再言语,给她舀了碗汤放到面前。舀汤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汤是乌鸡鳖甲汤。

    “没有胃口的话,就多喝些汤。”

    沈云容虽然饿,但没什么食欲,喝了多半碗粥,几口汤就不吃了。

    沈云容吃的还是太少,但温承素怕她吃多了不舒服,软磨硬泡的喂了她两口虾仁滑蛋和几筷子鱼肉,这才作罢。

    温承素是真的饿了,他把桌上的饭菜吃了大半,这才命人进来收拾了。

    温承素要扶沈云容到床上躺着,沈云容却摇头。

    “躺了一下午了,再躺骨头都酥了。温大哥,那位伤者怎么样了?”

    温承素摇头,“我给她开了药,就见你晕倒了,然后一直在守着你,不清楚她如何了。”

    沈云容想了想,“这么短的时间,想来不会有太大的起色。”

    温承素叹口气,“是啊!她的伤拖的太久了,比当初的李冬严重的多……”

    说到这里,沈云容蓦地想了起来,“温大哥,我知道我为什么看端王爷眼熟了,我记得我给李冬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就在医馆里。”

    “是吗?”

    温承素凝眉想了半天,却没有印象。

    沈云容却越发肯定,“端王爷虽然气质有所收敛,但依然出众,我不会看错的。”

    温承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他怎么会找上我等普通老百姓。”

    沈云容笑道:“连端王爷都听说了你的大名,温大哥,你现在算不算是名声在外了?”

    温承素也笑起来,“什么名声在外,还不是托了你的福?”

    “温夫人醒了?”

    一道混厚的声音响起,沈云容和温承素同时站了起来。

    “端王爷。”

    齐敬儒的目光落到沈云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温夫人气色好多了。”

    沈云容道:“是。谢王爷关心。王爷,时辰不早了,我们想回去了。这么晚没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

    齐敬儒看看沈云容,又看向温承素,沉声道:“这么晚了,外面又下起雨来了,路上不好走,两位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温承素其实不想走,沈云容刚刚晕倒醒来,还大着肚子,从这里回端阳城,怎么也要走一个时辰,万一路上出点儿事,他不会原谅自己。

    他转头劝沈云容道:“云容,外面下雨,我们……”

    沈云容打断了他的话,“又下雨了吗?下的大吗?”

    齐敬儒道:“没有昨天晚上下的大,但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

    他看沈云容皱着眉头,道:“温夫人不必烦恼,安心留在这里就好。我巴不得你们多留两天,等长歌醒来再走才好。”

    沈云容心里想着事,没注意齐敬儒口中的那个名字。

    “王爷,之前淮北城大旱,现在又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会不会发生洪涝灾害呢?这又旱又涝的,老百姓们的日子定然不好过,还可能发生瘟疫,咱们官府有没有防范措施呢?”

    齐敬儒神色一怔,轻笑一声,“防范措施?温夫人,这些事似乎不是你该操心的。”

    沈云容自嘲一笑,“是啊!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但我是淮北城中的一员呀!古人言,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虽然淮北城对于国家来说,只是小小一隅,但对老百姓们来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我作为淮北城里的老百姓,住在那里,吃在那里,当然要操心了。”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说得好!云容,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齐敬儒收起刚才戏谑的表情,正色道,“云容,你觉得官府该怎么防范呢?”

    沈云容想了想,道:“官府能做的事情很多,指导老百姓排水防涝,修缮倒塌的房屋,防止不良商家趁机哄抬物价,指导老百姓防范瘟疫……”

    齐敬儒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说的这些倒是很有必要。我会告知王知县的。”

    “王知县?知县不是姓林吗?”

    “林知县任职已经到期,前些日子回京述职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县里对于旱情一直没有作为。”沈云容蓦地想起一事,“这么说真真也跟着走了。”

    “林真真?林县令的女儿?自然是跟着一起去了。”

    沈云容叹息,对温承素道,“我每日不知道忙了些什么,连真真离开了淮北县都不知道,没能去送她一程,实在是不该!”

    温承素安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还会再见的。”

第113章

    最终,沈云容和温承素在端阳王府住了五天才回到淮北城。

    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病人的病情突然出现了变化。

    沈云容此时已经知道伤者的名字,叫长歌。

    长歌原本是昏迷状态,并没有发烧。但给她清创之后的当天晚上,却发起了高烧。

    齐敬儒性情大变,抓着沈云容的肩膀,恶狠狠的看着她,仿佛长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就要沈云容给她陪葬一般。

    温承素当时脸色变的苍白,一向沉稳的他紧张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王、王爷,您先放开云容,病人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没有那么糟糕?”齐敬儒放开沈云容,一把揪住了温承素的领口,拳头握的紧紧的,“长歌之前一点儿也不发烧,现在呢?啊?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你们说,你们说这是什么原因!长歌要是有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沈云容抬手揉了揉刚才被齐敬儒抓的生疼的肩膀,冷声开口,“王爷,您发这么大的火,是希望我们给回应好,还是闭口不言好?”

    “当然要你们给我明确的答复……”不得不说齐敬儒也是十分聪明之人,他话没说完,就明白了沈云容的意思。

    “你是说,是说长歌现在的情况是好转了?”

    沈云容点头,“我不知道长歌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但总比没有反应好。”

    齐敬儒抓着温承素的手渐渐放松了,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抓住沈云容的手,郑重道:“云容,长歌我就交给你了。”

    沈云容对上他痛苦的眼神,叹了口气,“王爷,我跟温大哥都会尽力的。但你……也要做好心里准备。”

    虽然说这话很残忍,但沈云容还要说。

    毕竟大夫不是神仙,即便是尽了心力,也有治不了的病,否则这天底下还有死人吗?

    听沈云容这么说,温承素往沈云容身前站了一步。他生怕齐敬儒会对沈云容不利,没想到齐敬儒只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温承素松了口气,拉着沈云容的手坐到椅子上,道:“云容,你还好吗?有没有被他抓疼了?”

    沈云容摇摇头,“温大哥,我没事。咱们想想长歌的病吧!”

    “好。”温承素走到床边,再次查看长歌的情况,又给她把了脉。

    “云容,奇怪啊!为何之前她不发烧,我们给她用了药之后,她反而烧起来了呢?”

    沈云容道:“温大哥,这个不奇怪。你之前肯定看过很多外感风寒的病人,你想一想,是老年人发烧的多,还是小孩子发烧的多?”

    温承素不知道沈云容的问题跟长歌的病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认真回答。

    “外感风寒发烧的,小孩子多些。”

    “对。因为老年人的机体衰老了,对于疾病的反应没有那么敏感,反应的力度也没有那么大。所以,老年人发烧的少。”

    沈云容继续道,“而长歌之前的病情太重,身体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所以才没有发烧。但在我们给她用了药之后,她的身体有了反应,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药没有白用。”

    温承素面上一喜,“云容,照你这么说,我们的药是有效的?”

    “有没有用我不敢说,但起码让她的身体有了反应。”

    温承素明显有了信心,“我知道了!云容,我再写个方子,你帮我斟酌斟酌。”

    沈云容笑道:“你现在可是淮北城里名医,我一个半路出家的新手,怎么敢给你斟酌?”

    温承素也放松下来,笑道:“云容,你说话也太谦虚了,我看你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两人说笑几句,具都放松下来,对治疗长歌也更有了信心。

    沈云容起身走到床边,掀开盖在长歌伤口上的白布,仔细查看伤口。

    伤口边缘红肿,之前有淡黄色的渗液流出,此时已经干涸,并没有黄色或绿色的脓液,闻起来也没有异味。

    “云容,她的伤怎么样?”

    “从外观上看没什么异样。现在关键的不是伤口,而是清除之前堆积在血液中的毒素。”

    “我明白。”

    沈云容估计长歌伤口如此严重,现在肯定是到了败血症的阶段。败血症严重了,会要人命的。好在齐敬儒一直在给她治疗,虽然伤口处理的不彻底,没有治本,但一直在用药,包括很多名贵的药材,不然她也不会活到现在。

    现在伤口被处理干净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抗感染了。

    沈云容再一次感慨,她手头上有抗生素就好了,哪怕是一支青霉素,定然也会让长歌的病很快好转。

    但现在她没有,只能靠草药。她不是对草药没有信心,而是用草药要注意配伍禁忌,十分麻烦。

    好在有温承素,他浸淫中医草药十几年,理论掌握的非常好,缺乏的只是实践。

    温承素开好了药方,交给一旁候着的丫鬟。丫鬟拿着方子去了,温承素走到沈云容身边,道:“云容,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沈云容点点头,站起身来,想起一事,问留在屋里的丫鬟。

    “平日里是你照顾长歌吗?”

    “回夫人,是奴婢跟喜梅一起照顾的,奴婢叫迎春。”

    “迎春,你跟喜梅平日里有没有给长歌翻身和按摩?”

    “有的。从长歌姑娘昏睡开始,王爷就吩咐我们,每隔一个时辰给长歌姑娘翻身,按摩身体。我跟喜梅从来不敢忘。”

    “原来如此。”

    沈云容之前看到长歌身上没有压疮,身上虽然瘦,但腿上肌肉没有明显萎缩的迹象,想来是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沈云容听迎春这么说,放下心来,扶着温承素的手出了屋子。

    长歌这一烧,烧了两天两夜才退去,温承素和沈云容为了让她退烧,费尽心力,而齐敬儒更是一天问好几遍。

    好在她的烧退了。

    退烧的当天晚上,长歌睁开了眼睛。

    守在一旁的喜梅先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随机惊叫一声,“我去报告王爷”,就跑了出去。

    而迎春则上前问道:“长歌姑娘,您醒了?要喝水吗?”

    长歌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只能眨眨眼睛。

    等齐敬儒三步并作两步的的走进屋来,长歌刚刚喝了半碗水。

    齐敬儒看了眼迎春手里的水,大声道:“赶紧去请温大夫、温夫人,还有,赶紧去厨房端碗老参汤来。”

    “是!”

    两个丫头答应着去了,齐敬儒坐到床前椅子上,对上长歌看着自己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长歌,你终于醒了。”

    长歌看着齐敬儒,嘴角扯了扯,“王……爷,我居然没死,让、让你失望了吧?”

    “胡说!”

    齐敬儒握住长歌的手,沉声道:“长歌,你没死,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他转过头,闭了闭眼睛,才回过头来。

    “长歌,你现在身子弱,不要多说话。你放心,你姐姐我已经放她走了,我没有为难她。”

    长歌的目光落在齐敬儒脸上,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齐敬儒自然看出她的意思,苦笑一声,“我齐敬儒在你的心里就如此不堪吗?”

    长歌的眼帘渐渐垂下,低声道:“那多谢王爷了。”

    “你好好养着,等你身体好了,你要是想走,我也不拦你!”

    长歌怔怔地看着齐敬儒,不知道为什么她睡了一觉起来,他就变了这么多。再看他的鬓角,居然有了一抹白发。

    温承素和沈云容进门的时候,长歌已经又睡了过去。

    齐敬儒给他们说了长歌醒来的情况,“云容,长歌是不是没有危险了?”

    沈云容看了眼正在给长歌把脉的温承素,道:“长歌姑娘能醒来,说明是在好转了。但有没有危险,还要过几日才行。”

    齐敬儒道:“好,这几日就麻烦云容了。无论要什么,只管找齐安就行。”

    再过两日,长歌清醒的时候多了起来,也不再发烧,沈云容检查过她的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给她做了再次缝合。

    长歌咬着牙忍着疼,把布巾都咬破了。

    齐敬儒亲手给她擦去额上的汗,低声道:“长歌,你受苦了。”

    长歌低垂着眼帘,冷哼了一声。

    “这一切还不是王爷赐的?”

    齐敬儒长长叹了口气。他能说什么呢?是自己错了。

    长歌情况稳定,温承素和沈云容终于不用再留在端阳王府了。

    走之前,温承素留了足够的药,并且承诺三天之后自己会回来给她换药。

    齐敬儒淡淡道:“你不回来,本王也会请你回来。”

    沈云容握着温承素的手,冲他安抚的笑了笑。

    跟来时一样,齐福驾着马车送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温承素紧紧攥着沈云容的手,“云容,这一趟辛苦你了。”

    “还好,虽然辛苦,但治好了长歌姑娘的伤,也算是值得了。只是不知道她跟端王爷……”

    温承素冷哼一声,“端王爷这个人风流的很,定然是惹的风流债。云容,这次回去,我不许你再出门了。”

    沈云容笑起来,“好,以后再也不出门了,只在家里陪你。”

    温承素把沈云容搂在怀里,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说话不算数。”

    沈云容慵懒的靠在温承素身上,闭上眼睛,“嗯,说话算数。”

    温承素低头,只看到沈云容浓密的睫毛低垂,心里变得异常柔软。云容该是累极了,才说出如此柔软的话来吧?”

    路过白沙河的时候,沈云容醒了过来。

    她听到外面有哗哗的流水声,掀开了车帘,往外望去。

    马车正走在石板桥上,桥的左右两边地势不同,丈许落差让水流变得湍急。

    想起前些日子的大雨,沈云容叹口气,“不知道这雨有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温承素温声道:“云容,你已经跟端王爷提过了,我想他应该会告知官府的。”

    “但愿如此。”

    过了白沙河,就进了淮北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听到马蹄踩在石板路上的嘚嘚声,听到熟悉的叫卖声,沈云容才有种她终于回来了的感觉。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街上人来人往,仿佛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温大哥,我们回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温承素却是明白的。

    “嗯,我们回来了。”

    几天没回来,居然让他们心生想念。想念家里的人,想念医馆。

    隔着老远,沈云容就看到了温家医馆。意外的是,医馆居然开着门,有很多人围在门口,朝着医馆指指点点,好像在议论着什么。

    沈云容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们在做什么?”

    温承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中是同样的迷茫。按理说他不在家,黄文谦不应该开门的。

    马车越走越近,他们逐渐听到了围在医馆周围的议论声。

    “不会吧?温大夫虽然年轻,但医术很高明,我家小孙子上次发烧,就是来找温大夫看的病,只喝了两副药就好了。”

    “我不相信那个婆娘的话。要是温大夫为了赚钱,为什么看诊不收钱,药费还这么便宜?”

    “我也不信温大夫会做出这种事来,但王德生确实来温家医馆看过病,也确实死了。”

    “我早就说了,温承素那么年轻,会看什么病呀?这不,医死人了吧?不在家,我看八成是躲出去了。”

    “他能躲到哪里去?他的医馆在这里,难道他还不回来了?”

    “对啊!他肯定不是躲起来了。听说是出诊去了。”

    “王德生得了什么病?他身体不错呀!下雨之前我还见过他,不像是有病的。”

    “他哪有什么病呀!听说就是脚上被扎了一下,来温家医馆看过之后,就加重了,没两天就死了。这不,他老婆在里面闹呢!”

    “扎了一下脚就要来医馆看,还被医死了?这个王德生也太倒霉了吧?这个大夫医术不行啊!”

    “谁说不是呢!可怜的母女啊!”

    “……”

    听了这么多人的议论,沈云容和温承素对视一眼,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德生死了?怎么可能?

第114章

    沈云容和温承素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云容轻轻拍了拍温承素的手背,低声道:“温大哥,对于王德生的处理,我们没有问题。”

    “嗯。”

    话是这么说,但温承素心里还是有些沉重。王德生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赶车的齐福也听到了人们的议论,转回头低声问温承素:“温大夫,马车要停在医馆门口吗?”

    “不,往前走,到温宅再停。”

    温承素的决定却让沈云容否决了,“不,齐福,就在医馆门口停。”

    “云容!”温承素意识到自己嗓门有点儿大,缓和了口气道,“医馆门口那么多人,万一……”

    沈云容打断了他的话,“温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是有你在吗?你会让我出现意外吗?”

    温承素回答的斩钉截铁,“当然不会!”

    沈云容莞尔一笑,“这不就行了?如果我们偷偷回家,他们还以为我们心虚了呢!”

    温承素叹口气,“要不……到了医馆门口,我先下去,然后让齐福送你回温宅……”

    沈云容打断了温承素的话,“不必,我就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

    好吧!温承素知道沈云容的倔脾气上来了,只能依着她。

    马车在温家医馆门口停下,温承素先下了车。

    他一下车,周围看热闹人的目光齐齐聚在了他的身上。

    “哟,这不是温大夫吗?他终于回来了!”

    “他还敢回来?”

    “你这话说的,他怎么不敢回来?王德生的跟他有没有关系还两说呢!”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王氏会来闹事吗?”

    “就是!没有关系医馆的人还不把她给赶出来?”

    “你们不是不知道,王氏那个女人有多无赖,她说的话能有几分是真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王氏那个德行,王德生怎么死的都不好说呢!”

    “……”

    温承素对于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回身扶着沈云容下了车。

    沈云容下车之后,对着看过来的人莞尔一笑,什么也没说,挽着温承素的手进了医馆的大门。

    她的这一笑,让所有人都住了嘴,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了医馆。

    等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一个年轻人梦幻般道:“温夫人刚才冲我笑了,真美啊!”

    “切!她才不是对你笑呢!不过她是真的美。我要是有这样的老婆,怎么舍得让她抛头露面呢?”

    “你们俩做什么美梦呢!人家温夫人才貌双全,能看上你们吗?”

    温承素扶着沈云容进了医馆,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

    只见直冲着大门横着一口棺材,王德生的老婆王氏跪在旁边低头哭泣,她身边还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身缟素,神情却是呆滞的。而王氏身后,站着三个个子不高、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

    他们面容猥琐,嘴角挂着不屑,跟站在对面叉着腰,怒目而视的灵枢对峙。

    温承素再看看别处,还好,屋子里除了多了这些人,一切完好,这些人并没有动过手。

    看到温承素和沈云容进门,反应最快的是灵枢。

    他一边叫着,一边快步迎上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激动。

    “少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

    温承素点着头,一边扶着沈云容往柜台后面走,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灵枢才要回答,另一边王氏猛的站了起来。

    她恶狠狠的瞪着温承素,哑着嗓子叫道:“温承素,你终于回来了,你还我家相公的命来!”

    温承素看都不看她一眼,先把沈云容扶到柜台后面的软榻上坐下,让灵枢去拿茶点,这才走出柜台。

    黄文谦迎上来,小声道:“温公子,这女人一口咬定您害死了她相公,您可要小心。”

    “我知道了,谢谢黄先生,这几天辛苦你了。”

    黄文谦不用说,温承素也能想象的出这件事有多麻烦。

    温承素的话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一花,一只留着长指甲的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只觉得脸上一疼,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王氏红着一双眼,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温承素,你这个庸医!我家相公就是被你治死的,我要你给我相公偿命!”

    温承素摸了把脸,看到手指上一抹血丝,下意识的看向沈云容,只见沈云容蹭的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的脸上,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怒视着王氏,大声道:“王夫人,我不知道王德生为什么会死。但是,我不认为跟我们温家医馆有关。我希望你尽快带着人离开,你不答应,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王氏冷哼一声,“你治死了人,还敢这么大声,真是无耻!”

    说完,她反身扑倒在棺材上嚎道:“王德生,你这个短命的!我说了不让你来温家医馆,你非得来,你看,没命了吧?你还说温大夫是好大夫,医术高明,高明个屁!好大夫能要了你的命?你走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呀!”

    她嚎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抬手用力拧了身边的女孩子一把,女孩子委屈的哭了起来。

    王氏一哭,温承素有些没有招了。王氏是个女子,自己一个男人,难道真能跟她动手吗?

    这时,医馆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有些好看热闹的人已经进了医馆,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不用听,肯定说什么的都有。

    沈云容也是见识了,这世上怎么有王氏这般厚颜无耻的人呢?

    如果让她这么继续闹下去,医馆即便是没做错什么,口碑也被她搞坏了。

    沈云容想到这里,一拍柜台,大声道:“不许哭了!”

    她这一声,王氏和女儿全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她。

    沈云容看着她,冷冷道:“王氏,你说王德生是被我们医馆害死的。那请你告诉我,告诉大家,王德生是什么时候来看的伤,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王氏被沈云容的拍桌声镇住了,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可她怎么甘心?

    她看看屋里屋外围着的那么多人,顿时有了精神,人越多越好!

    她不甘示弱的大声道:“乡亲们,这家医馆没有良心啊!大夫更是庸医。我家相公王德生,不过是脚上被扎了一下,到他们医馆来医治,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没了命!乡亲们,你们要为我作主啊!”

    她居然想要煽动不明真相的老百姓?

    沈云容冷笑一声,大声道:“王氏,你不要胡说!你就回答我,王德生是怎么死的?”

    王氏见那么多人都看着自己,只觉得有了依仗。

    “怎么死的?当然是被你们害死的!”

    她站起来,抹了把不存在眼泪,转身对着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大声道:“乡亲们,你们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的作主啊!我家王德生,身体一直很好,就是被钉子扎了一下脚,我说不用来看,他非说温大夫医术高明,看诊不花钱,我就陪着他来了。来了之后,温大夫说伤口不碍事,却开了药给我,说是看诊不花钱,但拿药得花钱,三副药三十文钱。我当时就觉得纳闷,既然说伤口不碍事,为什么要吃药呢?我心里怀疑,就想着拿着药方去别家医馆看看。谁知他们根本不让我把药方拿走,为什么不让我拿走药方?是不是他们心里有鬼?还不是想赚我们的钱?我家王德生的伤根本就不用用药!”

    沈云容冷笑,“王氏,你说你家王德生的伤根本不用用药,你也没有拿药,那他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跟……怎么跟你们没有关系?就是你们说没有大碍,我才没有拿药的!”

    “你胡说!温大哥说让你拿药,你说要去别的医馆看。是你觉得他不需要用药吧?或者,是你不舍得给他用药?王德生的死,完全是因为你造成的!”

    沈云容斩钉截铁的话,让王氏方寸大乱,她支吾了两句,大声道,“就是因为你们说伤口没有大碍,我才没有给他抓药,他才、才得了破伤风……相公,你走的冤啊!”

    “原来是破伤风。”

    沈云容和温承素对视一眼,心下明了。

    当初沈云容怕的就是会引起破伤风,所以温承素才给他开了药,没想到他还是……

    沈云容看着那个女人,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气,是她害了她的丈夫啊!她怎么还能在这里这样大言不惭?

    黄文谦冲着门口的老百姓大声道:“乡亲们,你们听到了吧?是这个女人不舍得花钱,没有拿药,她男人才没命的。我可以作证,当初温大夫给王德生开的药,正是预防破伤风的。而且我家温大夫说了,她如果觉得药贵,可以去别家看诊。她没有去,这时候出了事,怎么能赖到我们温大夫身上?”

    王氏恼羞成怒,没想到沈云容几句话就让自己说错了话。

    她大声道:“你是他们医馆里的人,你肯定是偏向医馆的,你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她说完,转身抱住地上跪着的女孩子,大声道:“玉儿,我们娘俩的命好苦啊!你爹被人害死了,凶手还不承认,我们娘俩怎么办呀!”

    王氏身后的男人不耐烦了,站的最靠前的,右边脸颊上有一颗黑痣的男人大声道:“妹子,不要跟他们啰嗦了,我看他们是不想解决的。咱们动手吧!把他们医馆砸了,看他们给不给钱!”

    “大哥说的对,我们还等什么,跟他们干就完了。”

    而另一个男人一声不吭的,一脚就踹翻了他身边的椅子。

    椅子“哐当”一声,沈云容的心头跳了跳,肚子蓦地疼了起来。

    温承素大声道:“住手!你们想怎么样?”

    几个男人正等着这句话呢!

    黑痣男迫不及待的说:“我们想怎么样?我家妹夫不明不白的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我要你们找一处好地方把我家妹夫葬了,再给她们娘儿俩置一套房子,每月给十两银子生活费。”

    男人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们齐齐发出惊叹之声。

    这、这……他们可真敢想啊!

    一个月十两银子,这得过什么样的日子啊!他们这些普通人,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呀!

    沈云容没想到他们居然真敢狮子大开口。

    原来,什么时代都有医闹啊!

    她冷笑一声,冷冷道:“不可能!”

    她虽然极力的克制着,可额头上的汗水还是出卖了她。

    温承素顾不得跟几个男人说话,几步走进柜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切道:“云容,你怎么了?”

    沈云容对上温承素紧张的眸子,突然忍耐不住了,抓住他的袖子,颤抖着声音道:“温大哥,我、我肚子疼…”

    “肚子疼?”温承素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连忙扶她躺下,右手搭到她的手腕上。

    等沈云容躺下,温承素已经把好了脉,掏出了银针,利落的扎进了沈云容的合谷穴。

    “云容,深呼吸,不要生气,放松。怎么样?要是还疼的厉害,我抱你进里屋去…”

    两针下去,沈云容的腹疼明显缓和,摇了摇头“,温大哥,我好多了。”

    灵枢早就泡了茶来,一直插不上话,此时见沈云容被气的肚子疼,温承素顾不上那女人,他几步走到王氏面前,怒道:“你们立即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王氏既然来了,自然是豁出去了。

    她一挺胸膛,大声道:“想动手吗?你来呀!正好让乡亲们看看,你们温家医馆是怎么欺负人的!”

    “你!”

    灵枢看看四周看热闹的人,突然有些骑虎难下。

    温承素看着沈云容依然苍白的脸,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受这样的苦呢?

    他取了针,走出柜台,大声道:“王氏,你不是说我们害了你家相公吗?走,跟我去见官,让县令大人来判断谁是谁非!”

    王氏没想到温承素会这么说,去衙门打官司?她心虚,怎么敢去?

    但是她心思转的很快,大声道:“温承素,你安的什么心?我跟玉儿都是女子,怎么能去衙门那种地方?你让我家玉儿以后怎么嫁人?你这分明是欺负我们母女!”

第115章

    这女人还真是麻烦呢!

    温承素正一筹莫展,就见围在门口的人自发的让处了一条走道。

    他正纳闷呢,就听有人笑着走进来。

    “怎么这里这么多人?温大夫,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温承素没想到进来的人居然是齐安。

    他怎么来了?算算时间,齐福刚走不久,肯定不是他叫来的。

    温承素来你们迎上去,双手抱拳:“齐总管,不知道您来了,没有去迎接,还请原谅。”

    齐安冲他抱抱拳,看到医馆里的情形,尤其是那口棺材,变了脸色。

    “温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儿?”

    温承素苦笑,“齐总管,这事真是……”

    却听齐安道:“这女人……我见过。”

    他走到王氏面前,低头道:“王氏,你可还记得我?”

    王氏抬起头来,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我……我没见过你。”

    齐安轻笑一声,“你没见过我?呵呵,可是我见过你。”

    他转身走到医馆门口,提高了嗓门,对门口围观的人深深作了个揖,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是端阳王府的总管,齐安。”

    他话音落下,围观的群众齐齐后退了一步。

    端阳王府的总管?就连县令见了都要忌惮三分的齐总管?

    他们齐齐回头往门口看,这一看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外面停着两辆马车,车旁还站了五六个穿着王府侍卫制服的人。

    王氏跟她身后的三个男人自然也看到了,一齐变了脸色。

    齐安见王氏变了脸,心里冷冷一笑,继续道:“各位乡亲,前几天,就是雨后那天,我奉了王爷之命来请温大夫和温夫人去王府出诊,正遇到这个女人跟她相公来治伤。她家相公王德生,伤在脚上。温大夫给他处理了脚伤之后,给他开了药,药钱三副共是三十文钱,这女人嫌贵。温大夫并没有强求,而是告诉她,如果不相信他,可以到别家医馆去看诊,再开药。王氏,我说的对不对?”

    王氏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人是端阳王府的总管,她怎么敢不认呢?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

    “温大夫急着跟我去王府出诊,后面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齐安看着王氏,目光炯炯,“王氏,你跟王德生离开温家一贯之后,可又去过别家医馆?”

    王氏对上齐安冷厉的目光,下意识的说:“没、没有。”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觉得德生的脚伤伤口很小,也不怎么疼,再说,温大夫已经给他处理过了,应该不用吃药。”

    “呵!你觉得不用吃药……你是大夫吗?既然不是大夫,为什么不听大夫的话?你丈夫的死,完全是因为你没有重视,没抓药给他吃,你不舍得那三十文钱!是你害死了你的丈夫!你怎么有脸来温家医馆闹事呢?”

    “我不是!我没有!”王氏掩面大哭,“我就是觉得没有必要!谁知道那么一点儿小伤,就会要了他的命啊!王德生,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就被钉子扎了那么一下,怎么就没了呢?”

    她哭着扑到棺材上,嚎啕道:“王德生,你看看,你刚走,就有这么多人欺负我们娘儿俩……”

    齐安冷笑,“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欺负你了?我只是说出真相而已。温大夫和温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给你开药,就是为了预防破伤风,医术不可谓不高明,他们给王德生看了诊,处理了伤口,没有收费,生怕你不相信,还让你去别的医馆看诊,心地不可谓不善良。你呢?自己不把自己丈夫的伤当回事儿,不吃药,也不去别的医馆看病,反而来反咬一口……呵呵,王氏,你这样的女人,可真是无耻啊!我警告你们,赶紧把人抬走,以后不要来闹事。不然,你知道端王爷的大名的……”

    如果是别人,王氏可能会耍无赖,继续撒泼打滚,可面前的人是齐安,是端阳王府的总管,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王府的老人了,王爷十分信任他。要是得罪了他,日子怕是不好过。

    王氏抬头对上自己大哥,大哥冲她摇了摇头。他们不过是几个小混混,想弄点儿钱花花,怎么敢得罪端王府的人呢?

    王氏知道自己要不到什么好处了,抹了把脸,灰溜溜的走了。

    齐安出现在医馆的时候,围观的人中一些胆小的就离开了,剩下的人见王氏带着人走了,知道没有热闹可看,也都离开了。

    但他们在心中对温承素的敬佩和忌惮又多了几分。就连王爷都请温大夫去看病呢!看齐安给他撑腰的样子,想来王爷很看重他,以后他在这淮北城里,没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围观的人都走了,齐安摸摸下巴,很有成就感,自己来的真是时候。

    他回身想跟温承素说明此行的目的,却见温承素紧张的蹲在沈云容面前,而沈云容脸色苍白,皱着眉头,一只手紧紧抓着温承素的袖子,仿佛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他上前两步,才要问,就见温承素一把抱起沈云容,大步走了。

    他连忙抓住要跟上去的灵枢,问道:“温夫人怎么了?”

    灵枢急着跟温承素回去,敷衍的说了句,“少夫人肚子疼。”

    肚子疼?齐安摸着下巴,肚子疼……哎呀,沈云容怀着身孕呢!她居然肚子疼……这、这会不会有危险?

    他有心跟去看看,可沈云容是温承素的夫人,他又是个外人,再说,王爷那里还等着回话呢!

    他一把抓住灵枢,“王爷命我给温大夫送了谢礼……”

    灵枢敷衍道:“你给黄先生就行。我家少爷现在哪有心思管那些!”

    齐安摸摸鼻子,好吧,看沈云容的样子确实不怎么好。

    黄文谦也想跟着温承素回去,但医馆总不能不管,何况齐安是端阳府的总管。温公子现在是顾不上他,自己可不能怠慢了他。

    自己也是温家医馆的一员,也能代表温家吧?

    想到这里,黄文谦走到齐安面前,给他深深作了个揖,道:“齐大人,我替我们公子给您赔罪了,怠慢了!”

    齐安知道这怪不得温承素,摆了摆手。

    “黄先生无需多礼,我不会放在心上。我家王爷想要答谢温公子和夫人,但温公子和夫人一再推拒,王爷才让我在他们走后才来,没想到却是看到了一出好戏。”

    黄文谦再次施礼,“多亏了齐大人,不然我家公子和夫人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齐安道:“你家公子就是太讲道理,那种人就该直接送官!你们可怜她们,她们才不知情,只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齐大人说的对,温公子和温夫人太过善良了。”

    齐安道:“黄先生,我要回去回复我家王爷,不能久留,这就让人把东西搬进来。”

    黄文谦忙道:“端王爷太客气了。齐大人回去,麻烦替我家公子谢过王爷。”

    “一定。”

    齐安从怀里掏出礼品清单递给黄文谦,黄文谦看着清单瞪大了眼睛。

    “这、这也太多了些吧!”

    布匹,香料,金银玉石,这些就不说了,其中还有很多名贵药材,都是很难得的,比如胳膊粗的老参,上好的血燕……

    东西满满的堆了一大厅。

    齐安笑道:“我家王爷说了,温大夫值得这么多。好了,东西我送到了,这就告辞了!”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黄文谦送走了齐安,看着这么多东西,王氏来闹事的郁闷彻底消除了。温家医馆现在有端王爷撑腰,以后不会有人再来闹事了吧?

    东西太多,需要处理掉。

    黄文谦想了想,干脆关了医馆的大门,去温宅询问温承素这些礼品该怎么办。

    到了温宅,他没见到温承素,只见到了眉头紧皱的灵枢。

    “灵枢,温夫人情况如何?”

    灵枢叹口气,“这会儿少夫人肚子不疼了,但少爷还是紧张,一直在屋里陪着少夫人,连饭都没有吃。”

    黄文谦道:“少夫人没事儿就好。温公子艺术高明,温夫人和小少爷不会有事儿的。”

    “希望如此吧!你不知道,少夫人说肚子疼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

    “是啊!温夫人这才六个多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黄文谦叹了口气,没敢继续说下去,“没事儿就好,还是要让温夫人好好修养才是。”

    灵枢道:“对,少爷跟温伯都说了,以后不许少夫人再出门了。黄先生,少爷刚刚回来,少夫人又这个样子,今天下午医馆不要开门了,我看少爷也没有心思去医馆了。”

    黄文谦道:“我明白,就让温公子多陪陪温夫人吧!我过来是因为齐安带了好多端王爷送的礼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哦?我去看看。”

    灵枢到了医馆,看到布匹香料什么的,十分淡定,但看到人参和燕窝等名贵药材,变得不淡定了。

    “哎呀!这么粗的人参,要长多少年呀!少夫人这会儿身子虚,吃这个正好,我一会儿拿回去。其它药材都放在医馆里,少爷好用。这些布匹香料什么的,交给温伯处理就好。”

    “好,就照你说的办。”

    温承素听说端王爷给了礼品,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但看到灵枢手里拿的人参时,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参确实难得了。”

    灵枢道:“对,我看着比咱们家里的那个还粗些,品相也好。少爷,正好可以切几片给少夫人熬水喝……”

    “不行!”温承素瞪他,“这几天没考校你的功课,居然连孕妇不能喝参汤都忘记了?”

    灵枢摸着后脖颈,疑惑道:“孕妇不能喝参汤吗?我怎么记得少夫人刚刚有孕的时候喝过参汤”

    温承素叹气,“你呀,知道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身体是在变化的吗?云容刚刚有孕时,气血两亏,尤其是阳气不足,我才给她熬了几次参汤喝,后来她的阳气回升,我再没让温伯熬过参汤。你呀!该好好看看书了。”

    灵枢垂下头,虚心接受,“是。”

    温承素道:“不过,这老参是好东西,现在虽然用不上,但总有用的,你让黄先生收好。其它礼品,你跟温伯看着收拾就好。”

    “是。”

    灵枢答应了一声,却迟疑道:“少爷,医馆里多了这么多名贵的药品,我怕……要不我去跟黄先生一起谁吧?”

    温承素笑道:“你是不放心黄先生,还是怕有小偷?”

    “当然是怕小偷,黄先生在咱家这么久,我相信他。”

    温承素道:“你相信他就好。不需要你去,谁还敢偷我们家的东西不成?”

    灵枢摸着后脑勺想了想,少爷说得对,有了齐安今天这一出,怕是没有人再敢来找医馆的麻烦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道:“少爷,少夫人怎么样了?”

    温承素道:“云容睡着了。我摸着脉,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了。不过还要喝几副药我才放心。”

    “少爷,您开方子吧!我去煎。”

    “好,麻烦你了。”

    沈云容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屋里已经点了灯。

    温承素趴在她的床上,好像是睡着了。

    温大哥为什么不到床上睡呢?这样趴着多累啊!

    沈云容抬起手来,正犹豫着该不该叫醒她,温承素抬起了头。

    他对上沈云容温柔的目光,立即笑了起来,“云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云容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没事儿了,就是觉得有些累。”

    温承素自然的搭上她的手腕,柔声道:“你紧张了这么多天,突然放松下来,自然会累。这几天好好养着,吃几副保胎药,就没事儿了。”

    “好。”

    沈云容把手放到凸起的肚子上,叹了口气,“还好孩子没事儿。”

    “是啊!”温承素的手覆上她的手,低声道,“云容,你吓坏我了。”

    “温大哥,对不起。”

    温承素俯下身,轻轻吻在她的唇上,轻声道:“不要这么说,你没有错。”

    沈云容的脸蓦地红了,哪怕他们更多亲密的事儿,对于温承素的碰触,她还是害羞。

第116章

    第二天,沈云容睡了一觉起来,感觉肚子不再发紧,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虽然她自己就是大夫,但深知这里的医疗条件,如果真的有流产的迹象,即便温承素在身边,她也没有信心能保住这个孩子。

    温承素进门的时候,沈云容已经穿好了外衣,正坐在床边穿鞋。

    因为肚子太大,她弯不下腰,穿起鞋来有些费劲。

    温承素快走两步,来到床边蹲下身,给她穿好鞋。

    他一边给她穿鞋,一边道:“云容,以后你醒来一定要喊人来。不如让翠儿睡到外屋吧?你喊她她就能听到。”

    沈云容想了想,“也好。”

    温承素总是起的很早,跟灵枢和小离练武,洗漱之后,温伯会跟他汇报家事,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要他决定,他不能总是陪在自己身边。

    翠儿在家里这么久了,做事踏实,手脚利落,更重要的是人品信得过。她熟悉沈云容的生活习惯,沈云容也习惯了她的照顾。

    温承素扶着沈云容进了餐厅,小离立即迎了上来。

    “姐,你没事儿了吧?你以后不要去医馆了,就在家里好好歇着。你知道吗?你这回可把我吓坏了!我要去看你,灵枢说你要休息,不让我去。”

    沈云容笑起来,家里这些男人,无论是大的小的,都把自己当成了危险品。

    但她心里暖暖的,也很欣慰,小离年纪还小,就懂得照顾人了。

    “你放心,你姐跟你小外甥都好得很。你呢?这几天我没回来,你功课做的怎么样?”

    小离抬了抬下巴,很骄傲的说:“当然很好啦!不信你可以问灵枢哥哥。”

    灵枢连忙道:“少夫人请放心,小离不光功课好,就连功夫也长进了很多。”

    沈云容点点头,“男子汉就要自立自强。”

    “我会的。”

    对于小离,沈云容不担心。都说家庭环境和后天教育决定了孩子的性格成长,在这个家里,无论是温承素还是灵枢,都是能给小离正能量的人,再加上自己平日里对他的点拨,小离的三观没有问题,未来不会差。

    吃过饭,已经辰时过了,沈云容催温承素去医馆。

    温承素却抱着她,慵懒的说:“云容,我不想去医馆,想再多陪陪你。”

    沈云容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心里甜甜的。也知道温承素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王府,虽然累不着,但是精神高度紧张,心里也很心疼他。

    “温大哥,你从开业以来,就很少休息,不如……你以后每隔五天休息一天,这样就不会太累了。”

    “每隔五天就休息一天?来看病的人怎么办?”

    沈云容笑道:“你可以把你休息的日子提前写好,贴在医馆门口告知他们,这样就不会有人白跑一趟了。你不要怕病人如何,这淮北城里可不只你一个大夫,这世上少了谁太阳也照样转。要是有急诊,非得找你看,也可以让黄先生来内宅喊你。”

    沈云容还有话没说,反正你也不靠开医馆赚钱,少开几天,说不定赔的还少些。

    她原本只是一个提议,没想到温承素真的开始考虑。

    他攥着沈云容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捏过去,思忖道:“你这个想法挺好的,只是每五天休息一天,一个月要休息六天,是不是休息的太多了?我觉得每十天休息一天就可以了。”

    “你决定就好。”

    沈云容对温承素再次升起敬佩之意,他要是在现代社会,妥妥的工作狂呀!

    两人缠绵的说着话,翠儿在门口禀报:“少爷,前街的何大娘来了,想要见您。”

    “前街的何大娘?”

    沈云容回头看看温承素,“那是什么人?”

    温承素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翠儿口快,道:“少爷,少夫人,何大娘是咱们淮北城里有名的媒婆。”

    “媒婆?”

    温承素摸摸下巴,“咱家没有适婚的男子和女子吧?灵枢……灵枢今年才十五岁,现在说亲,似乎小了些。”

    沈云容心中有猜测,微微笑起来。

    “温大哥,你去见见不就知道了?”

    温承素抱着沈云容不松手,摇头道:“我才不去见她呢!翠儿,你去告诉她,我没空儿。还有,跟她说我家里没有要娶妻的,也没有要出嫁的,让她以后不要来了。”

    “是。”

    翠儿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温伯。

    沈云容见到温伯来了,连忙挣脱了温承素的怀抱,坐正了身子。

    温承素不满,却知道她脸皮薄,只能放开了她,抻了抻衣襟,正襟危坐。

    “温伯,那个何大娘来,是给谁做媒吗?灵枢还小,要是有人来提亲,你回绝了就行。”

    温伯进了温承素的卧房,自然不会乱看,他微微低着头道:“少爷,她并不是给灵枢提亲的。”

    “哦?她不是来提亲的?”

    “她是来提亲的,不过不是别人,是给少爷您。”

    “给我?”温承素瞪大了眼睛,“可我已经娶妻了呀!”

    温伯笑起来,“少爷,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事,您现在只有少夫人一人,少夫人心地善良,又没有个得力的娘家,自然有很多人眼热,想要进温家来。”

    “哼!想的美!温伯,以后再有提亲的人上门,告诉她们,我不会纳妾!不,不用跟她们废话,直接赶出去就行了!”

    “是。”

    温伯早就知道温承素的心意,但人家上了门,这种事还是要告知温承素一声。此时见他沉着脸,一副生气的模样,连忙退了出去。

    温伯退出去了,温承素回身看向沈云容,见她脸上居然笑眯眯的,心中突然变得郁闷起来。

    “云容,你不生气吗?”

    沈云容抬眼看他,眼中依然带着几分笑意。

    “我为什么要生气?”

    温承素一把抱住沈云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低声道:“人家要你相公纳妾呢!你不生气?”

    沈云容轻笑:“你会纳妾吗?”

    “当然不会!”

    “既然你不会,我为什么要生气?”

    “……”温承素语结,云容是知道自己不会纳妾,所以才不生气?

    沈云容收起笑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温承素,沉声道:“温大哥,有人来提亲,说明我的眼光好,说明你值得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生什么气?温大哥,我相信你。”

    最后一句话,温柔又坚定。温承素一下子就被安抚住了,笑了起来。

    见温承素神情缓和下来,沈云容又道:“可惜,不知道何大娘说的是哪家的姑娘,说不定特别漂亮呢!”

    温承素对上沈云容狡黠的带着笑意的眼睛,知道她是故意的,冷笑一声,一下子把她按倒在床上,

    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嘴。

    一吻过后,沈云容气喘吁吁,眼睛湿润,面带桃花,温承素忍不住动了情。

    他轻轻含住沈云容的耳垂,在她耳边气声道:“云容,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我只喜欢你。”

    说完,再次吻了上来。

    温承素又休息了一天,确认沈云容是真的没有大碍了,这才到医馆去看诊。沈云容则被严令禁止,不许出门。

    沈云容理解他的担心,现在她的月份大了,也生怕出什么意外,所以也安心的待在家里。

    虽然她待在家里,但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是毫不知情。

    翠儿心直口快,沈云容总能从她嘴里得知城里的情况。

    例如,前些日子的大雨造成了洪涝,有好几家的房子倒了。

    干旱了几个月,又突然大雨,地里的庄稼受了很大的影响,今年的收成肯定不如去年。

    好在是盛夏时节,地里抛下种子就能长出来,山上和河里吃的也多,老百姓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城里秩序还算正常。

    灵枢来问快餐馆要不要开,沈云容问过温伯城里粮价如何,听说已经趋于平稳,遂道:“灵枢,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快餐馆开业,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灵枢摸了摸后脖颈,像是下了决心。

    “少夫人,我是想快餐馆重新开张的。赵师傅和李松他们找过我好几次,咱们的餐馆一直不开业,他们就没有没有收入,他们挺着急的。”

    沈云容想想也是,李松他们都靠着快餐馆过日子,如果一直不开业,他们确实熬不下去。要是让他们去别家,还有些舍不得。

    “既然你想开,那就开吧!以后快餐馆的事儿就你说的算,不用问我的意见。”

    灵枢没想到沈云容居然会放手,虽说快餐馆赚的钱也是温家的,但毕竟是沈云容组建的,也是她让生意红火起来的。

    沈云容看出他的迟疑,笑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你是温家的一员了,难道你还把自己当外人吗?”

    灵枢摸着后脑勺,只知道傻笑了。

    沈云容白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去吧!去跟赵师傅和李松他们说说开业的事儿,你也该去做些准备了。”

    “是,谢谢少夫人。”

    晚上,灵枢把想快餐馆开业的事情跟温承素说了,温承素思忖片刻,道:“你想开就开吧!不过天气热了,一定要保持食材的新鲜。还有,宁肯少准备一些食材,也不要做多了卖不掉。最近好几个腹泻的病人来就诊,就是因为吃的不新鲜,你们要尽量避免。”

    灵枢认认真真听完,连连点头,“少爷说的是,我记住了。”

    灵枢退出去,沈云容笑道:“没想到温大夫也懂餐馆之事。”

    温承素把沈云容揽进怀里,手覆上她的肚子,笑道:“身为你的夫君,自然要多懂一些。今天做什么了?宝宝乖吗?”

    提到孩子,沈云容的眉眼立即柔和起来,“没做什么,就是看看书…”

    温承素突然叫起来,“哎呀,他动了。”

    沈云容的手放在温承素手上,笑起来,“他一天都没怎么动,这会儿知道你来了,调皮起来了。”

    温承素低头靠近沈云容的肚子,轻声道:“好孩子,少折腾你娘。不然等你出来,爹会揍你的。”

    沈云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会吗?你舍得吗?”

    温承素板着脸想了想,随即破了功,“确实不舍得。”

    闲话完了家常,沈云容问道:“温大哥,最近来看病的人多吗?”

    “还好。病人虽然多,但没有太重的,中暑和腹泻的人比较多。”

    “我总怕洪涝之后会有瘟疫,现在看来并没有。”

    温承素道:“现在还没有。不过我听说淮北城下面的怀安县洪涝比咱们这里还严重,已经有很多老百姓离开了家,要是他们到咱们这里来,怕是会带来不少麻烦。”

    “怀安县离咱们县城有多远?”

    “不算远,也就五六天的路程。”

    沈云容算算时间,“如果他们要到咱们城里来,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

    “是啊!”温承素叹了口气,“这些人如果一齐涌入城里,恐怕城里的日子会再次不好过起来。”

    “城里会造成混乱吗?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还赞成灵枢的快餐馆开张呢?”

    温承素道:“我认真想过,灵枢不喜欢学医,我把他捆在医馆里对他并不公平。他既然想开餐馆,就让他开吧!我自认为把他当弟弟,凡事都是为了他好,但也是要放手的。他以后要娶妻生子,日子总要他自己过。”

    沈云容点点头,“你想的对。而且,咱们现在只是猜测,或许灾民不会来呢?即便来了,也不一定就会混乱。大不了到时候再关门就是了。”

    温承素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道:“云容,让你什么都不要管的,怎么还操这么多心?”

    沈云容被吻的耳朵发痒,往旁边躲了躲。

    “我哪里有操心,只是随便问问。”

    “嗯。你要是在家里闷了,可以想想给咱家宝宝想个名字。”

    温承素躺倒在床上,随手一拉,让沈云容躺在了他的胳膊上。

    沈云容摇头,“我这点儿墨水,哪敢给孩子起名字?还是你来。”

    温承素看着天花板,道:“云容,我想了好多名字,可觉得哪一个都不满意。”

    沈云容笑起来,“你慢慢想,反正离宝宝出生还有好些日子呢!”

第117章

    没想到温承素的担心成了真,怀安城的百姓们因为白沙河泛滥,土地被淹,房屋倒塌,没有粮食,只能抛家舍业的往别处逃难。有的往南去了沙岭县,有的往北来了淮北城。

    一开始来的人不多,淮北城官府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时,城里已经涌进了上百灾民。

    这些灾民大部分衣衫褴褛,身上没钱,在淮北城里也没有亲人,只能露宿街头,沿街乞讨。更有的卖儿卖女,希望能换点儿钱,在这里安顿下来。

    也有灾民为了生存,铤而走险,抢钱,抢东西,造成了淮北城里的混乱。

    王县令知道了情况之后,紧急下了命令,不是本地人,一律不准进城。已经进了城的,限期三天内离开。

    进了城的人自然不想走,东躲西藏的,生怕被赶出去。淮北城里到处是衙役、捕快追赶城外人的叫声。

    温承素让温家大门紧闭,生怕有人冲进来。

    他不是没有同情心,实在是灾民太多,他帮不了。何况现在沈云容大着肚子,万一遇到坏人,他不敢冒险。

    沈云容有时候在院子里乘凉,或者查看草药的生长情况的时候,就会听到外面有跑步叫喊的声音。

    她得知淮北城里的情况之后,不由得为灾民深深担忧。

    “温大哥,城里不接纳他们,他们要怎么办?”

    温承素叹了口气,“我听说灾民们都聚集在白沙河两岸的堤坝上,那里有干净的大石,有水,现在天气不冷,他们暂时在那里安身。听说他们把河边的柳叶榆钱都吃光了,有不少人去旁边的地里偷吃的,跟城里的农户发生过好几次冲突,现在官府已经派人把他们看管起来了。”

    “官府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呢?”

    小离大声道:“姐,我知道。我在学馆里听先生和同学们议论过,如果让这些灾民进来,一定会哄抬物价,让淮北城好不容易恢复的粮价再次上涨;再一个是这些灾民里穷人居多,他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流落街头。穷则思变,他们没有钱,就可能去偷去抢,会让淮北城的秩序混乱。”

    灵枢点头,“确实。之前进来一百多号人,淮北城里就变得乱七八糟,要是让他们都进来,淮北城岂不得乱成一锅粥?”

    沈云容摇头,“你们说的都对,但也不对。虽然这些百姓不是淮北城的,但也是这国家的百姓啊!如果官府都不管他们,他们要怎么办?如果他们能离开这里还好,如果人越聚越多,岂不是一个危险因素?”

    “官府也有难处吧!”温伯道,“这次淮北城大旱又大涝,很多老百姓家里连种的粮食都拿不出来了,官府给这些人赊了种子和口粮,帮住房屋倒塌的人修缮了房子,尽力平抑了物价……虽然做的还不够,但已经比怀安城好的太多了。我每天出去,听到老百姓聊天,都说淮北城是方近几个县里做的最好的。也正是因为官府做了这些事,现在才没有那么多财力来收留灾民。而且,这些人是不会长期在这里住的,等河水退了,他们还会回去的。咱们如果给他们赊粥,安顿住处,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灵枢道:“对,这应该是主要原因,咱们县里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安置这些灾民。之前林县令走了,老百姓们还担心新来的王大人不知道如何做事。经过这次洪涝之后,老百姓们对他可是爱戴的紧。”

    温承素想起沈云容在端阳王府说的一番话,心道,是端阳王从中起了作用吗?

    沈云容叹了口气,“说起来,责任最大的是怀安城的县令。如果他能妥善安置这些老百姓,他们就不用四处流浪,也不会是灾民了。”

    “是啊!可是,我们只是淮北城的普通老百姓,怎么能管得了怀安城里的官呢?”

    温承素看沈云容皱着眉头沉思起来,不由得抬手拂了上去:“云容,你又在为别人的事情操心了。”

    沈云容抬手攥住他的手,“对不起,温大哥,我只是怕有这么多灾民,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

    温承素道:“他们都在城外,能出什么事儿呢?你不要操心了。”

    “好吧,听你的。”

    沈云容话是这么说,心里怎么能放得下呢?

    她想了半天,觉得这事她不知道则罢,知道了不能不管。

    经过一天一夜的深思熟虑,她写了一封信。

    沈云容经过好几个月的练习,毛笔字已经写的可圈可点。虽然还比不上小离的,但也算是端正整齐。

    她把信交给灵枢,让他想办法送到端阳王府去。

    灵枢拿着那封信,只觉得烫手。

    这……少夫人是什么意思?

    沈云容看着灵枢为难的样子,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灵枢,你在想什么呢?我写这封信完全是为了公事,你要是不放心,现在就拿着它去给温大哥看。他一定会支持我的。”

    灵枢摸摸鼻子,讪讪道:“少夫人,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我这就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端阳王府去。”

    灵枢为了送信,特意骑了快马,只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少夫人,我没见到端阳王,把信交给了齐总管。”

    “那就好。”

    沈云容知道齐安定然会把信交给齐敬儒,齐敬儒虽然风评不好,但沈云容跟他接触过几天之后,觉得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她才写这封信给他。

    不出沈云容意料,第二天,齐安就到了温家。

    温承素见到齐安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齐安跟他寒暄了几句,说他这次来,是王爷请温夫人过府一叙。

    温承素不禁问道:“难道王府里又有人病了?”

    齐安摇头笑道:“当然不是。这次王爷是请温夫人去,是有问题请教。”

    温承素自然不想让沈云容去,“这个……齐总管,您也知道云容的身子……”

    齐安抱拳道:“温大夫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温夫人,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去。”

    温承素就等这句话呢!王爷的命令他不敢不听,但他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温承素回到内宅告知沈云容此事,沈云容没想到齐敬儒这么快就决定见自己,高高兴兴的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温承素却不高兴了,他抱着沈云容,低声道:“云容,齐敬儒他为什么要见你?”

    沈云容这才想起来自己没跟温承素说明原因,她长话短说,“温大哥,我想出了解决灾民的办法,但只有通过端王爷,才能让怀安城的县令去执行。”

    “你……”温承素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了不让她为了这些事操心,她怎么就是不听呢?而且齐敬儒……

    他忍了又忍,终于问出内心深处想问的话,“云容,你去见齐敬儒,真的只是为了灾民?”

    “温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云容不解,“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去见他?”

    “我……齐敬儒他、他对你……”

    温承素不敢说下去,说下去是对沈云容,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虽然没有说完,但沈云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握着温承素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轻声道:“温大哥,我是你的妻子,肚子里正怀着你的孩子,我能做什么呢?再说,你不相信我最爱的人是你吗?我不知道齐敬儒的想法,但我觉得,他不会对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有想法吧?”

    温承素被安慰到一些,但还是不满。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有想法?上次在王府,他就喊你的名字了。”

    沈云容“扑哧”笑出声来,“温大哥是吃醋了吗?”

    “我……对,我就是吃醋了!”温承素心里就是不舒服,干脆承认了,“他为什么叫你的名字?叫你云容,好像你们的关系有多亲近一样。”

    “温大哥,你……”

    沈云容看着温承素别扭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却又觉得甜的冒泡。

    一向淡定的温大哥,居然也会吃醋呢!

    她放开他的手,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温承素对上沈云容含笑的目光,哪里舍得让她退开,紧紧抱住她,吻了上去。

    直到沈云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才放开。

    沈云容无奈瞪他,“温大哥,咱们快点儿出去吧!齐总管还在等着呢!”

    出了门,温承素已经恢复了以往平静淡然的样子。

    马车走在城里的青石板上,沈云容一直在往外看。

    好多天没有出门,街上几乎没有变化,仿佛没有受到干旱和洪涝的影响。

    齐安摸着下巴道:“看来淮北城新来的县令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温承素点头,“是啊!听说王知县刚过而立,能有这番作为,确实是年轻有为。”

    齐安笑笑,却有话没说。

    马车很快出了淮北城,渐渐看到了路边的灾民。他们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在路边、树上、田间寻找吃的。

    到了白沙河畔,沈云容更是瞪大了眼睛。

    河两边的堤坝上,好多灾民,或坐或躺,聚在一起。

    他们脸色黝黑,衣服破旧,眼中全是迷茫和悲戚。其中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他们抱着希望离开家乡,没想到无处容身。

    沈云容叹息,“他们为什么不回去?这么多天了,洪水应该退了吧?家里起码还有田地、有房子。”

    齐安也叹气,“温夫人,您有所不知。怀安县地势低洼,不光有白沙河流经,还有一条李村河流过。这两条河的水量都很充沛,只要哪一年雨水多,哪一年就会受洪涝的苦。今年更加严重,地里的水没有个把月,怕是消退不了。即使洪水消退了,地里也全是淤泥,庄稼都活不了了。”

    “既然知道原因,为什么不去解决呢?”

    “怎么能没想过解决呢?朝廷每年都拨大量的银两治理河道,修筑河堤,可用处不大,每年这两条河总要泛滥一两次,只是程度大小不同。”

    沈云容皱着眉头,想象不出来这两条河是什么样子。

    “堵不如疏,除了修河堤,还要清理河道才行吧?”

    齐安赞叹道:“温夫人真是什么都懂。您这话确实有道理,但清理河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岂是一个怀安城能做到的?大齐的天下这么大,怀安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城,谁能看得到呢?况且,因为怀安在端阳王爷属地,想要朝廷的帮助,难啊!”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皇上忌惮王爷,处处提防……沈云容脑海中瞬间出现多部小说情节。

    她沉默了。她突然想到,这个时代跟现代社会不同,没有先进的大型机械,根本做不到河道深度清淤。而且问题后面的深层次问题,更是现代社会所没有的。

    “但是,我们总要做些什么,不能这么看着,起码不能让老百姓流离失所。”

    “是啊!端阳城中也涌进了很多灾民,王爷念他们可怜,将他们都安置在城里的寺庙或者空置的房屋内了,每天赊粥,让他们能混个温饱,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对。从根本上来说,还是要让他们回去。”

    齐安叹口气,“让他们回去,难啊!”

    沈云容在齐敬儒面前,也是这么说的,让灾民回家。

    齐敬儒叹口气,“云容,怀安的问题,已经困扰了我很多年。可这么多年来,想了很多办法,总是无法解决,现在它完全变成了一个顽疾,十分棘手。”

    沈云容想了想,抬起头来,“王爷,我想去怀安县看一看……”

    不去实地考察,有再多的想法,都是纸上谈兵。

    她话没说完,就被温承素的一声打断了。

    “云容,你不能去!”

    沈云容看向温承素,只见一向温柔淡雅的人脸都涨红了。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沈云容,又说了一遍,“云容,你不能去!”

    沈云容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温承素在担心什么,但这一趟,她必须去!

第118章

    虽然温承素坚决反对,但沈云容要说服他还是很容易的,因为她知道他为什么反对,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温承素爱她。

    因为爱,温承素只能做出让步。

    沈云容有愧疚,因为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确实是仰仗了他的爱。

    齐敬儒知道沈云容跟温承素有话要说,因此自己单独坐了一辆马车,让沈云容和温承素两人坐了另一辆。

    一上车,沈云容就握住了温承素的手,软软道:“温大哥,你别生气,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温承素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表情,叹了口气。

    “云容,你知道我多怕你出危险吗?你现在不比以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沈云容的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温大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果我能帮到怀安县的百姓却没有去做,我会良心不安的。”

    温承素转头,对上她清澈诚恳的眼眸,无奈的把她搂进怀里。

    “我知道。云容,我是怪我自己,要是我能有你这么多想法,就不会辛苦你了。”

    沈云容知道他不生自己的气了,莞尔一笑,往温承素的怀里蹭了蹭。

    “温大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你,我怎么能做我想做的事儿呢?”

    “云容,你想做什么,我是支持你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明白。”沈云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凸出的肚子,轻声道:“温大哥,有你在身边,我不会有事儿的。”

    温承素的搂着沈云容的胳膊紧了紧,点了点头。

    他不会让沈云容出事。

    两人把话说开了,沈云容有了心情去看路边的风景。

    从车窗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正值夏日,又是大雨过后,田里的庄稼蔬菜都郁郁葱葱,满眼绿色。

    田地里到处是劳作的人们。

    沈云容道:“看来,这场雨完全缓解了旱情,今年的秋收应该没有问题了。”

    温承素道:“不好说。六月的天,三天不下雨就是小旱,五天不下雨就是大旱了。这已经有八九天没下过雨了,好在白沙河的水量充足,应该能顶些日子。”

    沈云容看看外面的天,晴空万里,白云朵朵,道:“说不定这两天就有雨了。”

    “也许吧,但不要今天下。”

    沈云容笑起来,“今天肯定不会下吧?多好的天气!”

    天有不测风云,什么时候下雨可说不准。

    不过温承素没有说,他怕万一被自己说中了。

    说了会儿话,沈云容突然发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外的景色也变了。

    马路变得窄了,道路上的积水让马车的行进变得艰难起来。

    再看路两边的田,都泡在了水里,而且淤泥很厚,把田里的绿色都淹没了。

    这样的地确实没法儿种了。

    沈云容惊讶道:“地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淤泥?这么多天了,水居然都没有退?”

    温承素道:“雨太大,河水太急,就会把上游的泥土冲刷下来。这里的地势低洼,河流变缓,泥土滞留在这里,就造成了这副模样。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下过雨这么多天,这里的老百姓依然没法儿下地的原因了吧?”

    沈云容点头,自己提议来实地查看是对的。要不然她只在家里,怎么能想象出原来是这么一副景象呢?

    “温大哥,我们先去河边看看吧?”

    “可是,王爷说先去怀安县衙。”

    “县衙离这里近,还是白沙河离这里近?”

    温承素虽然来过怀安县,但记得不怎么清楚。他掀开车帘问在前面赶车的齐福。

    齐福大声道:“白沙河和李村河就在前面,拐个弯就到了。去县衙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沈云容果断道:“齐大哥,我想先去河边看看。”

    齐福摸摸头,有些犹豫,“可是,王爷那边……”

    沈云容道:“齐大哥请放心,王爷那边我来说。”

    “是。”

    齐福知道沈云容和温承素是王爷请回来的,这次去怀安县也是因为沈云容,王爷都听他们的话,自己更不能不听。

    想到这里,齐福挥了挥鞭子,拉着马车拐了弯。

    齐安赶着马车走在前面,不知道后面的马车跟他背道而驰了。

    但齐敬儒身边跟着两个骑马的侍卫,他们见到后面的马车改了方向,连忙跟齐敬儒汇报。

    齐敬儒不知道沈云容要去哪里,但她去哪里,他都会跟上。

    “齐安,掉转车头,跟上齐福。”

    “是。”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白沙河赶去。

    越到白沙河畔,路也难走,路两边的田被河水淹没的越厉害。

    离河边还有一段距离,马车就走不过去了。路太窄,而且都被积水淹没了。一片积水和淤泥,根本看不出哪里是田,哪里是路。

    沈云容坐在车上,直着身子往前方眺望。

    她来到这里,亲眼看到白沙河周边时,一颗心反而放了下来。

    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的多。

    她以为的白沙河,是那种河道高悬,高出两旁田地许多,形成倒挂的河,其实眼前的白沙河,只是河道宽阔,河堤缺损,跟旁边土地边界不清,河水肆意流淌而已。

    沈云容问齐福,“齐大哥,李村河离这里远吗?也是这种情况吗?”

    齐福道:“李村河离这里还有十里路,是不是跟这里的情况差不多,我不清楚。”

    “这里的河道为什么突然变宽了,是因为下游不通吗?”

    “这个……温夫人,小的也不清楚。”

    沈云容看看天,太阳还没到头顶,应该还早,道:“齐大哥,我们顺着河往下,再去看看吧!”

    齐福犹豫了,刚才来这里就没有请示王爷,不知道王爷有没有怪自己,这次自己还要妄自行动吗?

    他正迟疑着,就听不远处有赶马车的声音,他抬头看去,正是齐安赶着马车过来了。

    他立即道:“温夫人,王爷来了,不如您去问问王爷?”

    齐敬儒跟过来了?那就太好了。。

    温承素让沈云容坐好,道:“云容,我去跟齐敬儒说一声,听听他的意见。”

    “好。”

    齐敬儒听温承素说沈云容要去河的下游查看,想了想,点了头。

    既然来了,当然要多走多看才对,不然岂不是白跑这一趟?

    两辆马车顺着河道往下,不过走了三四里路,沈云容惊奇的发现,前面出现了两条河道,两条河道越靠越近,居然交汇在了一起。

    马车一直行进到离河数丈的地方,再也无法上前了。

    沈云容道:“温大哥,你扶我下去,我要去河边看看。”

    温承素道:“云容,前面的路和田地都被淤泥淹没了,过不去的。”

    “可是,在这里看不到河道的情况。”

    温承素叹了口气,“云容,你在车上等着,我下去看看。”

    “温大哥小心。”

    温承素下了马车,踩在泥地里。

    幸好好几天没有下雨了,水退了很多,淤泥被晒的稍微有些硬,虽然一脚踩一个窝,但不会陷的太多。

    温承素艰难的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河边。

    看着眼前的景象,温承素突然明白沈云容为什么要来现场看了。不看现场,他永远想不明白为什么白沙河水会泛滥。

    两条河交汇,如果流速相仿,两条河同时通过的水量应该差不多。可现在,李村河的流速太快,白沙河这边的水流就像是完全停滞了。温承素不明白了,白沙河的流速为什么变慢了呢?

    温承素知道,自己要是不弄明白,沈云容一定会亲自过来。

    所以他顶着危险,踩着软泥,找到一处还算完整的河堤,走了上去。

    他低头往下看,原来是这样。

    “温大夫,你可看出了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吓得温承素一个激灵,差点儿栽到河里去。

    齐敬儒伸手拉住他,又道:“对不住,吓到你了。”

    知道会吓着人,还突然出声。

    温承素心里吐槽,却不能真的说出来。

    他指着眼前的河道道:“王爷您看,一条河水湍急,一条河流缓慢,这条慢的自然被挡住了。”

    齐敬儒摸着下巴,道:“同样的两条河,为什么一条流的慢,一条流的快呢?”

    “应该是这底下的大石头吧?王爷您看,这几块巨石堵在这里,原本很宽的河道窄了一半,速度肯定会变慢的。”

    “看来,想要解决问题,需要把这些石头弄走。”

    “王爷说的对。”温承素看着不远处的李村河,觉得奇怪,“可我不明白的,为什么李村河的水流会那么快呢?”

    按理说,都是同样的地形地势,即便是白沙河被大石堵住,李村河的流速也不该这么快。

    齐敬儒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恐怕要到李村河的上游去看看了。”

    要去李村河的上游吗?

    温承素看看天,太阳已经到了头顶,要再去李村河的上游,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云容大着肚子,能坚持的住吗?

    齐敬儒旁边的齐安开了口。

    “王爷,温公子,我知道李村河为何水流这么湍急。”

    “哦?”

    齐敬儒和温承素齐齐看向他。

    两道目光同样的灼人,齐安下意识后退一步,摸了摸鼻子。

    “李村河上游流经李村镇,李村镇的人在河上建了一个坝,水量多的时候防水,水量少的时候拦截。所以,李村河的下游,干旱的时候没有水,洪涝的时候水更多。”

    “原来是这样。”

    齐敬儒问道:“那河坝是什么时候建的?本王怎么不知道?”

    齐安嗫嚅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齐敬儒看向温承素,“温公子,咱们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

    温承素道:“我得问问云容。”

    “好。”

    两人下了河堤,一齐到了沈云容所在的马车前。

    温承素给沈云容说了河道的情况之后,沈云容道:“既然知道了原因,那就容易解决了。李村河的问题先不说,就说白沙河,如何清理了堵住河道的大石,清理了河道之后,是不是就会解决河水泛滥的问题?”

    齐敬儒对上沈云容思忖的目光,点点头,“应该会改善很多。”

    “那就行。王爷,我们先去怀安县,白沙河的问题解决了之后,再去李村镇查看河坝。”

    “好,云容,都听你的。”

    齐敬儒上了马车,率先上路。

    温承素上了车,又开始吃醋了。

    他抱着沈云容,凉凉开口,“云容,他又叫你的名字。。”

    沈云容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她轻轻拍拍温承素的手背,无奈道:“温大哥,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

    “可是,你的名字只有我才能叫才对。”

    沈云容回头,看着温承素郁闷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要不,你以后不叫我云容,换个称呼?一个独属于你的称呼。”

    温承素眼睛眯了起来,想了想,道:“不然,我叫你容儿?”

    容儿?不行,沈云容听到这个名字,总让她想起“靖哥哥”。

    “要不……叫小容?”

    温承素道:“你喜欢小容?”

    沈云容也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说不上喜欢……随你吧!”

    温承素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更喜欢叫你夫人。”

    灼热的气息在沈云容耳边,让沈云容的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

    她侧了侧脸,低声道:“随你喜欢。”

    温承素突然笑起来,“不管齐敬儒他叫你什么,只有我可以叫你夫人。”

    说完,紧了紧怀抱,又在沈云容脸颊上啄了一口。

    沈云容见他不再钻牛角尖,终于松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此时马车已经走出了被河水淹没的地方,走上了大路,速度加快了不少,闷热的车厢里终于有了丝凉风。

    渐渐的能看到路边多了绿色的庄稼,房子也密集起来了。

    走进怀安城,屋舍比淮北城密集,相对来说,房屋的面积小一些,街道也没有淮北城宽敞。街道两旁散落着几家店铺,都关着门,看上去就不怎么兴旺。

    炙热的阳光下,街上空荡荡的,少有行人。但在一些屋檐下、大树下,或坐或躺着不少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二三十岁的青年。

    沈云容纳闷,这些人为什么不去干活,都在这里无所事事呢?

第119章

    沈云容的这个问题,能给她答案的,只能是怀安城的县令。

    端阳王爷亲至,怀安县令徐泽急忙迎了出来。

    说实话,端阳王为什么来,徐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他来怀安上任已经两年。他刚刚上任的时候,逢年过节都会去端阳王府拜见端阳王,也准备了不少礼品。

    端阳王并不是每次都会见他,他总觉得王爷似乎不怎么待见他。

    后来打听了临县的几个县令,说端阳王就是这样,不怎么见这些地方官员,说是避嫌。

    徐泽是个一根筋的,既然王爷要避嫌,那他去的也就不勤快了。王爷不召见的话,他一年也就是述职的时候能去一趟,还是跟很多地方官员一起。

    有时候他都怀疑,端阳王是不是认识他。

    所以他听衙役来报,说是端阳王来了,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今天他没有去衙门,家里孩子昨天晚上拉肚子,原本他没有当回事,可今天上午又跑了三趟厕所,拉的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他才要去找人请大夫来,就听师爷来禀报,说是端阳王来了。

    他只能安排了人去请大夫,自己才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出来。

    齐敬儒知道怀安县令叫徐泽,也在府里接见过他,但今天才算是对上号。

    徐泽三十多岁,中等个子,身材瘦削,长相十分普通,但是穿着官袍,虽然有些匆忙,但举止沉稳,是见过世面的样子。

    徐泽一见到齐敬儒就跪了下去,大声道:“王爷,下官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您赎罪。”

    齐敬儒伸手虚扶了他一下,道:“徐大人请起,天气炎热,我们还是进屋里谈吧!”

    “是,是,王爷请。”

    徐泽躬身,做出请进的姿势。

    齐敬儒却摆摆手,“你在前面带路吧!”

    “是。”

    齐敬儒回身招呼沈云容,“云容,你累了吧?咱们进屋里说话。”

    “谢王爷体恤。”

    徐泽听到女人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他的眼神就收不回来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虽然她怀着身孕,但阳光下的皮肤莹白如玉,笑容如夏花般夺目,声音也温柔动听。

    他不由得在心里猜测,这女子是什么人呢?跟王爷又是什么关系?听说王爷府里的女人很多,难道这是他新娶的姨娘?

    他一路猜测,却不敢出声询问。

    几人进了怀安县衙,分宾主落座。

    虽然齐敬儒是客人,但他身份高贵,坐了主位,沈云容和温承素坐在了他的左手边。

    徐泽吩咐师爷准备茶点,齐敬儒跟他介绍了温承素和沈云容。

    得知沈云容的身份,徐泽更加吃惊,只是一个大夫的夫人,王爷为何这么看重她?

    再一个想的是,温承素居然是大夫,不知道能不能请他给自己的孩子看看病?

    但是齐敬儒在面前,私事只能放一放。

    师爷端了茶水上来,还让人送了两碟点心,一大盘西瓜。下人把点心放到齐敬儒桌上,齐敬儒却道:“把点心端给温夫人。”

    “是。”

    师爷虽然有些出乎意料,还是听他的吩咐,把点心碟子放到了沈云容身边的桌子上。

    沈云容确实有些饿了,十分感谢齐敬儒的这番心意,冲他点头致意。

    齐敬儒回了个微笑,就端起了茶杯。

    温承素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恨的牙根痒痒。虽然他清楚两人不会有什么,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说不出什么,只能拿起一块西瓜,大口咬了下去。

    几人喝了茶水,吃了西瓜点心,一路走来的疲乏减轻了很多。

    齐敬儒放下茶杯,道:“徐大人,这次大雨,怀安城里受灾很重啊!”

    徐泽苦笑,“王爷,从下官到怀安起,白沙河就每年泛滥,下官、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啊!”

    沈云容道:“徐大人,我们刚才去过白沙河边查看过,发现白沙河跟李村河交汇的地方被大石给挡住了。为何不把大石移开呢?”

    徐泽见齐敬儒对沈云容十分看重,因此他的回话也很客气。

    “温夫人有所不知,白沙河上游土地平坦,但是怀安县境内多有丘陵,地下很多岩石,所以土地不如其他县镇丰沃。当年下官刚来怀安,也是想下大力气清理河道的,但白沙河底岩石丛生,根本无法深挖,而白沙河跟李村河交接处,正好有几块大石挡住,石头太大,人力实在是难以撼动。”

    沈云容道:“人力无法移走?大人想没想过爆破?”

    “什么是爆破?”

    沈云容感受到屋里几人齐齐看向自己的目光,心道,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爆破?自己不小心又说了现代的词汇。

    “呃……”沈云容掩饰住自己的心虚,神情坦然的看向齐敬儒,“王爷,爆破就是用炸药炸掉一些靠人力无法移动的东西。”

    “炸药是什么?”

    “……”

    这里连炸药都没有吗?

    “王爷,咱们军队打仗的时候,可有火炮火药?”

    “有。”

    沈云容松了口气,还好,这里有火药。

    “王爷,炸药就是火药。”

    “火药怎么能炸掉大石呢?”

    “王爷,这个不难。把一定数量的火药,放到大石底下,或者缝隙里,然后把它点燃,等它爆炸时,大石就被炸碎了。”

    齐敬儒摸着下巴,想象着那一幕,“火药还可以这么用?”

    “对。”沈云容道,“火药不光可以用来打仗,还可以当作炸药。比如想要到山上打石头,以前都是人工用凿子一点一点儿凿下来,有了火药之后,可以炸下一大片山石。”

    “好!咱们就照你说的办法试试,用火药把白沙河河底的石头炸掉。”

    齐敬儒转头看向徐泽,“徐大人,咱们怀安县可有生产火药的工匠?”

    徐泽到现在还没有明白,火药怎么能炸得了巨石,听齐敬儒问他,连忙道:“王爷,怀安县就是个小镇,而且火药是军队里才能有的,下官这里哪能有?”

    齐敬儒点头,“说的是。当今皇上十分谨慎,除了几处皇家火药厂,其他府州根本不允许有火药。”

    居然没有火药?

    沈云容皱起了眉头,没有火药的话,就比较麻烦了。那石头太大,还是在河底,靠人工绝对不行。

    火药……火药……

    哪里会有火药?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闯了来,满脸泪痕,急切的喊:“相公,你不管小河了吗?小河他又……”

    徐泽转头看到女人,神情闪过慌张。他现在面对的可是端阳王,传说中齐敬儒喜怒无常,万一被他怪罪下来,他的官位无所谓,怕的是自己女人和孩子也遭罪。

    徐泽连忙跪倒,低头道:“请王爷恕罪,这是下官内人,因为孩子病了,她心里慌张,所以有失礼仪,请王爷恕罪。”

    他回头怒斥女人,“素珍,还不过来给王爷赔罪?”

    女人战战兢兢过来,跪下给端阳王磕头。

    “王爷恕罪。”

    听说是孩子病了,温承素和沈云容齐齐看向徐泽。

    沈云容先开了口,“请问徐大人,您家孩子是什么病?”

    徐夫人颤抖着开了口,“回夫人,我家小儿从昨天晚上开始拉肚子,到今天上午,已经拉了五六次了。这会儿孩子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了。我害怕……”

    说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徐泽低声道:“我不是让徐成去请大夫了吗?他还没有回来?”

    徐夫人道:“徐成回来了,说是走了城里两家医馆,一家大夫病了,无法出诊,一家大夫出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徐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不见大夫回来,只能留下口信,自己回来了。”

    徐泽暗骂,这个徐成,怎么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呢?

    沈云容对齐敬儒道:“王爷,这里就有现成的大夫,不如让温大哥去给徐大人的公子治病?”

    齐敬儒见徐泽和他夫人脸上都现出惊喜,徐夫人更是抬手抹了抹眼泪,显然孩子是真的病了。

    他点点头,“温大夫,你去吧!”

    温承素起身,对徐夫人道:“夫人,我是一名大夫,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令郎。”

    “是,是。温公子请跟我来。”

    徐夫人起身带着温承素去了。

    这段插曲过后,齐敬儒道:“云容,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要想弄到火药比较难。虽然我是王爷,但正是因为我的身份,有些事不能做。”

    沈云容点点头,虽然齐敬儒没有明说,也知道定然是怕皇帝猜忌。

    一个比皇帝年长的、有能力的叔叔,肯定是被忌惮的。

    沈云容也沉默了,没有火药该怎么办?火药就那么难得到吗?如果没有火药,要用什么办法?

    她叹了口气,这个还真是难倒她了。

    齐敬儒看着沈云容紧紧皱着的眉头,心里感叹,这个女子真是有一颗善良之心。怀安县受灾,明明跟她没有关系,她却愿意辛辛苦苦的跑这一趟。

    他能看出来,沈云容是真的在为怀安的百姓操心。

    可惜,这样的女子为什么自己没有遇到呢?

    他想跟沈云容说,不要烦恼了,你已经尽心了。

    他还没开口,就见沈云容的眼睛一亮,道:“徐大人,不知道咱们怀安县里有没有制作烟花爆竹的匠人?”

    徐泽被猛然一问,反应不过来,迟疑道:“这个……制作烟花爆竹的,应该有吧?”

    他身后的师爷抱拳道:“夫人,据卑职所知,咱们怀安县里有两户制作烟花爆竹的。但现在是夏季,他们并不生产,都停业了。”

    沈云容听说到这县里有制作烟花爆竹的,更加激动起来。

    “徐大人,能不能请那两家制作烟花爆竹的业户到县衙来一趟?”

    徐泽看向齐敬儒,齐敬儒爽快道:“听温夫人的,徐大人,你赶紧派人去请人。”

    “是。”

    徐泽不明白为何要找制作烟花爆竹的匠人,但他不能不齐敬儒的话,立即安排师爷去了。

    齐敬儒喝了口茶,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徐大人,天色不早了,我们的中午饭就在你府上吃了。”

    徐泽连忙起身,陪着笑道:“王爷,您大驾光临,怎么能在下官家里吃?下官请您去县里最大的酒楼……”

    齐敬儒轻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不用了,坐了太长时间的马车,累了,不想动了。”

    “是,下官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

    沈云容看齐敬儒惬意的样子,应该是猜到了自己为什么要请制作烟花爆竹的匠人来,因此也没有解释。

    “徐大人,可否带我去看看令公子?”

    “这个……”

    徐泽看向齐敬儒,齐敬儒笑道:“云容,这么一会儿不见温大夫,你就坐不住了吗?”

    沈云容脸上一红,白了齐敬儒一眼,“王爷说笑了,我是不放心徐小公子。”

    齐敬儒看着沈云容脸上的娇羞,心里那种遗憾的感觉到更加明显。

    他暗自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一起去。徐大人,请带路吧!”

    “是。”

    听说齐敬儒也要去,徐泽连忙上前带路。

    看得出,徐安不是奢侈的人,内宅的布置十分普通,伺候的下人也不多。

    见徐泽带着两个陌生人进门,正遇到端着汤碗的丫鬟走过来。

    徐泽摆摆手,“夫人呢?”

    “回大人,夫人在屋里照顾小公子。”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刚才温大夫让奴婢准备的给小公子喝的水。”

    “把碗给我吧!我端进去。”

    “是。”

    徐泽端着碗走进内室,只见自家夫人抱着徐河,正低声的哄着。

    他略微放重了走路的声音,走到她的面前。

    “素珍,小河怎么样了?”

    徐河看到自己的父亲,撇撇嘴就要哭。

    徐泽板起脸来,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其实,他看着徐河深陷的眼窝,苍白的嘴唇,瞬间就心疼了。但徐河是男孩子,他以后要担负的东西太多,他作为父亲,不得不硬起心肠。

    小河把眼泪憋回去,糯糯的叫了声“父亲。”

    徐泽的声音也软了,低声问道:“小河,肚子还疼吗?”

    小河摇摇头,“不疼了。”

    徐夫人低声道:“刚才温大夫给小河扎了针,小河就说肚子不疼了。”

第120章

    徐泽没想到温承素的医术如此高明,他看看屋里,温承素并不在。

    沈云容和齐敬儒两人并没有跟着自己进里屋来。

    端阳王不在,他稍微放松了些。

    “素珍,温大夫呢?”

    “他去帮忙抓药了。徐成一直没回来,师爷又让你派了出去,春兰是女孩子,还要帮我照顾小河,温大夫就自己去抓药了。”

    “温大夫去抓药?”

    徐泽吃了一惊,这位温大夫是不是太客气了些?

    徐夫人叹息道:“他连钱都没要,就去了,真是个好人!”

    徐泽感慨,难怪端阳王对温承素及夫人如此看重,这两口子行事,确实是出乎意料。

    他低头看着自己端着的碗,才想起正事,“这是春兰端进来,说是给小河喝的。快点儿让他喝吧,正好不烫了。”

    “好。”

    徐夫人抱着徐河坐下,端起碗来喂他喝水。

    徐泽喝了一口,皱起眉头。

    “娘,这水的味道怪怪的。”

    徐夫人低头喝了一口,品了品味道,有点儿甜,却又带着点儿咸,确实不怎么好喝。

    她柔声哄着,“好孩子,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水不怎么好喝,却也不难喝。温大夫说因为你拉肚子,把体内的水分都拉没了,所以要多补水。乖,就当这是药,快点儿喝了吧!”

    徐河对上她怜惜的眉眼,再听着她温柔的声音,乖乖的应了一声。

    虽然这水的味道不怎么好喝,但很解渴。徐河喝了两口,觉得口渴的感觉消失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喝了。

    他“咕咚咕咚”把水都喝完,徐夫人松了口气。

    把水喝了就好。

    徐泽则道:“素珍,小河这么大了,不要抱他了,怪累的。”

    “好。”

    徐夫人把徐河放到床上,徐河老老实实的躺着,任由他娘给他盖上薄被。

    徐泽看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乖巧的模样,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要是觉得舒服了,就好好睡一觉,不要折腾你娘了。”

    “嗯。”

    徐河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像是印证徐泽的话,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睡了过去。

    徐夫人坐在床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徐河的眼神万分怜惜。

    徐泽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素珍,你昨晚也辛苦了,几乎一夜没睡,趁着小河睡了,你也睡一会儿吧!”

    “那怎么行?端阳王爷来了,我怎么能睡?”

    徐泽不以为然,“王爷那里有我呢!你一个女人,不需要抛头露面。”

    徐夫人想起自己刚才闯入衙门,有些后怕。

    “相公,我刚才冒然闯进去,我也是慌了神……王爷会不会怪罪于你?”

    徐泽笑了笑,安慰道:“素珍,你放心。王爷刚才没说什么,说明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他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徐夫人长长输出一口气,“那就好。”

    徐泽又道:“素珍,你休息吧!我去招待王爷。”

    “好。”

    徐泽出门,见沈云容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而齐敬儒站在窗边往外眺望。

    他见沈云容神情放松,丝毫没有自己坐着却让王爷站着的局促不安。

    这女人实在是不简单啊!

    徐泽对沈云容的敬佩之情已经无法言说了。

    他却不知,从现代来的沈云容,对于身份的差距并不敏感。更重要的是,她累了。

    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如果可以躺着,她肯定会干脆躺下。

    沈云容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见是徐泽,没有起身,只是问道:“徐大人,令公子情况如何?”

    徐泽抱拳道:“劳夫人挂心。温大夫医术实在高明,小儿肚子已经不疼了,现在喝了水睡着了。温大夫出门抓药,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温承素就进了门。

    他看到沈云容,眼睛一亮,先冲她微微笑了笑,然后走到徐泽面前把手里的药包交给他,道:“徐大人,这是给令公子抓的药,赶紧煎了给他喝下。”

    “谢谢温大夫。”

    徐泽拿着药出了门,吩咐春兰去煎药。

    温承素走到沈云容面前,蹲下身,手指搭上她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腕。

    “云容,你感觉怎么样?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

    沈云容确实觉得累,也不想瞒着温承素。

    “嗯,有些累,歇一会儿就好了。”

    温承素叹气,“你呀!说了不让你操心别人,你总是不听,这会儿难受了吧?要不我跟徐大人说给你找个房间休息一会儿?”

    沈云容握住他的手,轻轻笑了一声,“哪里有那么娇弱?我不过是跟你撒个娇,你就当真了。”

    “真的?”

    温承素眼睛亮亮的,云容居然跟自己撒娇,实属难得。

    沈云容白了他一眼,撇撇嘴,“算了,以后不跟你说了。”

    看着沈云容脸上泛上的淡淡红晕,温承素咧开了嘴。

    齐敬儒见两人在一起低声细语,虽然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但看两人脸上的神情,猜得出几分。

    他幽幽叹口气,如果自己遇到沈云容这样的女人,会比温承素对她还要好。

    正想着,就听徐泽问道:“王爷,制作烟花爆竹的匠人已经来了,您是……”

    齐敬儒看了眼旁边腻腻歪歪的两人,再看沈云容疲惫的神色,叹了口气,“带他们到这里来吧!”

    “是。”

    两个制作烟花爆竹的匠人突然被带到县衙,十分紧张。虽然师爷跟他们说是县令大人请他们去,有事商量,可两人的心还是提的高高的,一个劲儿在心里琢磨,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守法的事。

    等进了县衙,一路往里,进了内宅,两人更加紧张了。

    这、这……商量事情怎么到内宅来了呢?

    进了屋,两人一见到徐泽,连忙磕头行礼。徐泽却指着屋里端坐着的一个男子道:“这位是端阳王。”

    两人更加紧张了,端阳王?比县令大人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官,是他叫我们来的吗?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他叫我们来做什么?

    两人把头磕在地上,不敢起来。

    齐敬儒淡淡道:“起来吧!看座。”

    “是。”

    两人战战兢兢的站起来,都不敢坐。

    齐敬儒斜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坐!”

    “是,是。”

    两人这才小心的坐了。

    齐敬儒道:“听县令大人说,你们是做烟花爆竹的,做了几年了?”

    其中五六十岁的老者躬身道:“回王爷,小的刘柱,做烟花爆竹这一行三十多年了。”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道:“小的王建峰,从小跟着父亲做这一行,也有不少年岁了。”

    “嗯。”齐敬儒点点头,看向沈云容,“云容,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是,谢谢王爷。”

    从徐泽进门,温承素就站在了沈云容的身后。

    沈云容冲着两名匠人点点头,道:“两位师傅,我想知道,你们做烟花爆竹的火药,是自己制作的,还是去别处买的?”

    刘柱不知道沈云容是什么人,但既然王爷让她问,自然也是个贵人。

    他老老实实回答:“回夫人,小人制作爆竹的火药是自己做的。”

    王建峰也说是自己做的。

    沈云容听他们说是自己做的,顿时有了精神。

    “两位师傅,现在你们家里有多少火药?”

    “现在?”

    王建峰道:“夫人有所不知,夏季潮湿,火药容易受潮,所以我们这个行业,夏天都是歇业的。”

    刘柱年纪大一些,想的比王建峰多。

    他见沈云容脸上有失望之色,连忙道:“夫人,虽然小的家里没有现成的火药,但小的有手艺,可以制作。夫人是想作烟花爆竹吗?”

    沈云容道:“大叔,我要的是火药,而且,我要的火药要有很强的爆炸能力。”

    刘柱瞪大了眼睛,“啊?爆炸能力?”

    “对。”沈云容看着他道,“不要太多烟火或者花样,只要能爆炸,爆炸的威力越大越好。”

    刘柱悄悄看了眼端阳王,迟疑道:“夫人,私人制作火炮弹药,可是犯法的。”

    沈云容笑起来,“大叔,我不是要制作火炮弹药,而是想用火药炸石头。您觉得可以吗?”

    “炸石头?”

    “对。”

    刘柱抬手摸摸下巴,低头沉思。

    旁边的王建峰道:“夫人,不知道您想怎么炸石头?”

    沈云容道:“我的设想是,把炸药放到石头地下,然后点燃,利用火药的爆炸能力,将大石炸碎。”

    王建峰略一思忖,道:“夫人的想法,我觉得可行。”

    刘柱看向王建峰,低声道:“建峰,在王爷面前,可不能说大话。万一不行……”

    王建峰却道:“刘叔,总要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他又对沈云容道:“夫人,不知道您什么时候用火药?”

    沈云容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王建峰道:“小的回去以后就制作火药,应该两天之内就制作好了。”

    “王师傅,辛苦你了。”

    刘柱见王建峰答应了,也道:“夫人,小的回去以后会多加研究,尽量制作出附和您要求的火药。”

    沈云容喜出望外,连忙道:“谢谢两位了。”

    齐敬儒见两人都答应了,站起来道:“既然你们说可行,就麻烦两位了。三天后,还是在怀安县衙,你们带着火药过来。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来找徐大人。”

    “是。”

    两位匠人走了,沈云容算是了了一个心事。

    有了炸药,就可以搞定白沙河的事儿了。

    徐泽进门,说是饭菜准备好了,请王爷跟两位贵客去偏厅用餐。

    齐敬儒看向沈云容,“云容,请。”

    沈云容冲他莞尔一笑,扶着温承素的手站了起来。

    虽然是宴请端阳王,但徐泽准备的饭菜大多是素菜,只有一只鸡和一条鱼是荤菜。

    虽然饭菜简单,但味道很好。

    沈云容不知道齐敬儒怎么想,她对徐泽的印象越来越好。

    虽然没有解决受灾的问题,但他不是不想解决,只是能力有限。

    而且从生活作风上来看,他是个清廉的好官。

    因为齐敬儒说不喝酒,所以这顿饭吃的很快。

    吃过饭,沈云容更加疲乏,温承素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也不征求她的意见了,直接跟徐泽说,要一间房让沈云容休息。

    不等徐泽开口,齐敬儒道:“就听温大夫的。还有,给本王也准备一间,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回去了。”

    “是。”

    徐泽不敢留他们,也知道留不住。

    他把沈云容安置在内宅的一间卧房里,把齐敬儒安置在衙门里的一间偏房里。

    齐敬儒对住在哪里无所谓,嘱咐了句沈云容好好休息,就抬脚跟徐泽出门了。

    沈云容是真的累了,一躺上床只觉得浑身酸痛,眼睛也睁不开。

    温承素给她轻轻揉着腰,柔声道:“云容,我在这里看着你,你睡吧!”

    沈云容微微弯了玩嘴角,闭上了眼睛。

    温承素看着沈云容睡了,他没有丝毫睡意,想着徐泽儿子的病,起身出了屋。

    从小院里踱出去,正遇到往这边走的徐泽。

    温承素双手抱拳,道:“徐大人,令公子喝过药了吗?”

    徐泽连忙还礼,“温大夫,真是亏了你。小儿已经喝了药睡着了。”

    “那就好。我看小公子是吃了过多冷食,伤了脾胃,以后要多加注意。即便是这次病好了,也要好好调理,更要禁止食用太多冷食。”

    徐泽一拍大腿,附和道:“温大夫说的是。孩子娘太宠他,昨天下午吃了大半个冷水浸过的西瓜。唉!”

    温承素点头,“这应该就是病因了。小公子体质偏寒,西瓜也是寒凉之物,所以才会引起不适。以后一定要多多注意。”

    “谢谢温大夫。”

    温承素摆摆手,“我还想去给小公子把个脉,不知方不方便?”

    徐泽求之不得,“方便,当然方便。温大夫请。”

    温承素给徐河又把了一次脉,调整了用药,又给他们详细讲解了孩子饮食应该注意什么。

    徐泽夫妇对温承素再三感谢,徐夫人更是拿出一串钱来表示谢意,被温承素坚决谢绝了。

    徐泽见温承素执意不收钱,只能道:“温公子,下官一定会做好温夫人交代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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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开医馆介绍:
沈云容是刚刚毕业的医学生,因为车祸穿到了不知名的朝代,成为一名小妾的女儿。大房容不下她们,她带着小弟逃出家门,去投奔从未谋面的外祖父母。

原本以为自己的从医之路就此结束,却在路上遇到了热心肠的大夫温承素。

温大夫人帅心肠好,给人看病不收钱,还动不动就送药,医馆眼看着就要倒闭。

没关系,交给我。

学针灸,学推拿,种草药,沈云容的医馆很红火。

温大夫居然会晕血,不要紧,清创缝合我在行。

恶霸、极品亲戚来了怎么办?看温大夫怎么治他们!穿到古代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到古代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到古代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