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钱松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温承素看到沈云容眼下明显的青影，暗自叹了口气。
看来，她还是担心今天去钱家的事。
看着沈云容勉强的笑脸，他虽然明白，却没有说破。
他只是攥住她的手，轻声道：“云容，昨天我问过温叔，你说的钱家就是钱茂家。老爷子已经去世，老夫人还在，现在当家的是他的长子钱松。钱家住在城北，我跟灵枢送你们过去。”
沈云容低垂下眼睛，低声道：“谢谢温大哥。”
小离仰着小脸看着沈云容，眼中有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不安。
“姐，你说外祖母会收留我们吗？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云容摇头，她心里也没有底儿。
好在有温承素跟她同行，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迈出这一步。
马车一路往北，一向话多的小离也沉默了，只是看着窗外的街道的景象。
天色晴好，阳光明媚，是沈云容最喜欢的天气，但她的心情十分忐忑。
马车“嘚嘚”的走在青石路上，离城北越近，沈云容越是紧张，她下意识的把小离紧紧的抱在怀里。
马车停下，沈云容的心也忽悠停了下来。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听灵枢说到了，她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了句，“这么快就到了。”
马车走了将近两刻钟，怎么也不能算快。
温承素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说了这么多，终究是无法让她放松。
而温承素心里也是矛盾的，他希望钱家收留沈云容，好好待她。又希望沈云容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内心也是有阴暗的一面，也有私心的一面。
温伯哪里看不出温承素的心思，心里欢喜，嘴上却道：“少爷，无论钱家是什么样的态度，您总要跟着过去一趟。如果他们诚心收留沈小姐，您能放心。如果他们待沈小姐不好，您再带她回来就是。至于回来之后，你们是做兄妹，做朋友，还是做师徒，甚至是……我看沈小姐坦率大气，不会拘于这些小节。”
温承素自然听出温伯未尽之言，如果有云容常伴身边，他此生何求？
想到这里，他毅然做出决定，钱家好好待云容则罢，如果有一丝怠慢，他便带她回家。
沈云容哪里知道温承素的心思？牵着小离的手站在钱家大门口的时候，一颗心还是高高的提着。
温承素看着眼前的屋舍，朱红大门，青石台阶，看上去家境不错。
他吩咐道：“灵枢，上前敲门。”
“是。”
灵枢答应一声，上前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大门里才传出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谁呀！大清早的来敲门！”
大门打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探出身来。
她把灵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睨着眼睛问道：“你找谁？”
女子浓妆艳抹的样子吓坏了灵枢，他往后退了一步，才道：“请问，是钱茂家吗？”
女子皱起眉头，“钱茂？他早死了。”
“那钱松在家吗？”
女子把眼睛一瞪，“你们是什么人？”
该来的总是要来，沈云容攥紧了小离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麻烦这位大嫂通传一声，我是钱瑾的女儿沈云容，想见外祖母和舅舅。”
“钱瑾的女儿？钱瑾是谁？”
女人一双细长的眼睛把沈云容看了又看，才撂下一句话，“你等会儿。”
说着，“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灵枢被镇的一个激灵，小声嘀咕道：“这什么人啊！怎么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看到少爷瞪了自己一眼，灵枢连忙去看沈云容，见她脸上一片平静，稍微放了心，沈小姐不生气就好。
沈云容攥着小离的手更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似乎小离也感觉到她的那份不安，老老实实的任她攥着，不吭一声。
过了有一刻钟，才听里面又响起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男人夸张的叫声。
“是姐姐的孩子吗？我苦命的姐姐呀！”
大门打开，从门里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高颧骨，小眼睛，颌下一缕短须，沈云容狐疑的看着他，这就是她娘的哥哥，她的舅舅吗？怎么长得跟她娘一点儿也不像？
男人的一双小眼睛快速扫过门口站着的几个人，立即聚焦在沈云容身上。
“你就是我姐的孩子？我苦命的甥女啊！”
说着，他往前两步，张开胳膊就要抱沈云容。
温承素上前一步，挡住男人，沉声道：“你是钱松吗？”
钱松站住脚，不耐的瞪着温承素，“不错，你又是什么人？”
温承素后退一步，微微躬身作了一揖，“在下温承素，特意送沈小姐回来。”
钱松傲慢的扫了温承素一眼，“行了，既然人送到了，就回去吧！”
温承素站得笔直，却没有动。
他总要看沈云容安定下来才能回去。
沈云容带着小离上前一步，福了一礼，叫了声“舅舅”。
钱松连连答应，“好孩子，好孩子。”
他看着小离问道：“这是……”
这个舅舅太猥琐了，小离很不喜欢，低着头没说话。
沈云容只能开口：“这是小弟，叫梦离。”
“这么小的孩子！一路受了不少苦吧！你娘呢？”
“我娘她……”
想起那个苦命的女人，沈云容的眼圈红了，“我娘已经不在了。”
钱松听说只有钱瑾的女儿回来了，已经有了预感，此时听沈云容这么说，装模作样的拿袖子按了按眼角。
“我苦命的姐姐啊！孩子，你们吃苦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自己回来了。”
温承素皱着眉头道：“钱先生，你是要在门口叙旧吗？”
钱松脸上神情一滞，随后挤出一个笑容。
“对对，来，咱们进去谈。”
“谢谢舅舅。”
沈云容拉着小离跟着钱松进了大门。温承素给灵枢使了个眼色，灵枢留下，他跟了进去。
钱松一边走，一边问：“孩子，我记得你娘是去了沈家？”
“对，我姓沈，叫沈云容。”
“你跟小离是沈老爷的孩子？”
“是。”
“你们此次出门，是沈老爷的意思？”
“不是。”
钱松停住脚，看向沈云容，“这是为何？”
沈云容淡淡道：“说来话长，云容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跟小离回来也是我娘的意思。”
第32章 闹剧
沈云容跟着钱松走进院子，眼前十分开阔，五间正房，西边一排厢房，南边一个耳房，而东边的墙上开了一个月亮门，里面还有一个院子。
沈云容下意识的往里瞄了瞄，那边的院子比这边的小一些，门口几株菊花开的正艳。
钱松带着沈云容进了正屋，进门是八仙桌，太师椅，摆设十分简单，跟高大簇新的屋舍不太相符。
钱松招呼沈云容和温承素坐下，喊人来上茶。
喊了几声，才听到有人进来，正是刚才去开门的女人。
钱松皱着眉头道：“春香呢？叫她来泡茶。”
女人“哼”了一声，径自坐下了，看着自己刚刚染了色的指甲，轻轻吹了吹，看也不看钱松。
“春香现在可是攀了高枝了，哪是我能吩咐的了的？大清早的就去了新姨娘那里，大门响了半天，也不去开门，还要我这个当家主母去开门。”
沈云容诧异的看向女人，原来她就是钱松的夫人。沈云容微微皱起眉头，这女人无论从穿衣打扮还是说话，都透着股粗俗。
“秋菊那儿有事？”
听钱松的语气有些紧张，钱氏更是气愤。
“有事？她哪天没事儿？不过是做给我看罢了！爬了我男人的床，抢了我的丫头，总有一天，要爬到我头上去呢！”
钱松脸上窘迫，狠狠瞪着她，“说什么呢？你没看家里来客人了？”
钱氏瞪着眼看他，“你既然做得出来，还怕人说吗？”
“哟…”一个女子抬脚进门，娇笑道，“姐姐可不能这么说，姐姐要是能生出个一男半女来，老爷也不会急着纳妾。秋菊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道中落才入了奴籍。唉！姐姐比奴家命好，嫁给老爷之后，家里才没落的，不然……咱们俩还不知道谁比谁强呢！”
“你。”钱氏脸涨的通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个小贱蹄子，嘴里胡嗪些什么，反了天了你！不给你点儿教训，不知道谁是这个家里的主子了！”
秋菊冷笑，把明显凸起的肚子往前一挺，“你来呀！我肚子里可是钱家的种，要是出个意外，呵呵，你可赔不起！”
“我赔不起？大不了我再给老爷纳一房小妾，总不能让你这个小贱人骑到我的头上！”
“呵呵，你以为我怕你吗？来呀！大不了这条命我不要了！”
钱松气的大拍桌子，连手都拍红了。
“你们、你们眼里还有我吗？你们再闹，我全都休了！”
钱氏转头对钱松怒目而视，“钱松，你敢！”
钱松气道：“马荷花，你不要以为我不敢休你！”
“你！”钱氏气的浑身发抖，“钱松，你个没良心的，当年要不是我爹，你的店铺能开起来吗？这会儿见我爹去了，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我跟你拼了！”
钱氏说着，伸长了胳膊就来抓钱松。
钱松一边招架，一边大叫：“春香，快把她拉走！马荷花，你再不住手，我可真休了你！”
“你！”钱氏毕竟是个女人，跟男人对打是打不过的。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她哀嚎着跑了出去。
钱松气呼呼的整整衣襟，摸了摸被钱氏指甲划伤的脖子，恨恨道：“真是个疯婆子！”
“老爷！”秋菊眼泪汪汪的扑到钱松怀里，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哽咽着说，“老爷，您看夫人，这会儿就把我当成了眼中钉。我倒是无所谓，可肚子里的孩子是老爷的亲骨肉，万一、万一孩子有个好歹……老爷，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钱松轻轻拍着她的手，声音温柔的哄着她。
“放心，有我在，那婆娘翻不出什么风浪的。乖，去好好歇着，有什么想吃的，让张嫂给你做。”
“还是老爷疼我。昨儿个我在金翠楼看到一个金锁，想着以后给哥儿戴正好，价钱也不贵，老爷就赏了奴家吧！”
“好，好，明儿就去买。”
秋菊这才破涕为笑，从钱松身上起来，坐到一旁，看向沈云容。
“哟，从哪儿来的这么俊的姑娘？”
钱松笑道：“这是我妹家的女儿，姓沈，叫云容。”
“老爷的妹妹，那就是姑奶奶了？”
“是。”
秋菊恍然，“就是被卖到沈家的…”
话说出口，她意识到自己失了言。
“姑奶奶后来是嫁给了沈家的人？”
钱松或许是看到沈云容面色不虞，或许是觉得当年钱家卖女不太好听，道：“我也不太清楚。正要问云容。”
秋菊虽然对沈云容的身世好奇，但很会看人眼色，知道钱松这么说是不想她留在这里，便起身告了罪，带着个小丫头摇摇摆摆的走了。
沈云容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么一副闹剧，跟温承素对视一眼，温承素冲她摇了摇头。
此时钱松问道：“云容，你这次回来，是探亲呢？还是要常住呢？”
沈云容道：“我娘让我回淮北，就是因为有外祖母和舅舅在。我跟小离，以后就是孤苦无依的孤儿了，希望舅舅能够收留。”
钱松面上一惊，“云容何出此言？”
沈云容长话短说，把沈家主母如何不待见她娘和她跟小离，如何算计自己的事情说了。
“我娘知道她再也护不住我们，费尽了心机让我跟小离逃了出来。舅舅，沈家我跟小离是决计不会回去了。还望舅舅收留。”
沈云容想着为了她失去生命的娘，一路上的艰辛，眼圈不由得红了。
“啊？居然是这样！”钱松的第一反应是，“你们这么贸贸然跑出来，沈家会善罢甘休吗？”
温承素淡淡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并不见沈家的人，想来他们不会为了庶出的儿女费力。”
钱松搓搓手，讪讪道，“有可能，有可能。”
说完这两句，他便沉吟不语。
看到他这副模样，沈云容的心里沉了沉，她觉得钱松应该不会留她。
难受是有，但并没有多么难以接受。
其实，她见到钱松和钱氏之后，就没有想要留下的欲望了。
但她要去哪里呢？真的到温承素那里去？孤男寡女的，即便他们清清白白，传出去也不好听……
温承素看着沈云容低垂着眼帘，黯然的神色，心疼不已。
他很想跟她说，不要留在这里，跟我走。但他没有立场说。
第33章 这是姑爷吧？
过了好一会儿，钱松才抬起头来，吭哧吭哧道，“云容，你是我的外甥女，你娘不在了，我作为舅舅，理应该管你。只是你也看到了，家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姨娘马上就要临盆了…实在是没有你住的地方，不是舅舅我不愿意留你，实在是……”
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沈云容反而释然了。
她娘让她来，她来了，人家不留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至于以后怎么办……她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饿死。
“舅舅有苦衷，云容明白。云容不想勉强舅舅，只是云容好不容易回来，想见一见外祖母。”
“这个……”沈云容的这个请求，钱松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
他只得站起身来道，“跟我来吧！”
钱松带着沈云容穿过院子里的月亮门，进了里面的院子。
沈云容一进院门，就看到门口种着几株菊花，红的黄的白的，开的十分绚烂。
小院儿不大，除了这一处花圃，其它地方都铺着青砖，打扫的十分干净。
三间正房坐北朝南，还有三间东厢房，从门窗的油漆和窗纸上看，这六间房比西院里的房子要旧一些，但面积都不小。
钱松推开正房的门，喊了声，“娘，您起了吗？”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迎上来，给钱松行了礼，才低声道：“老夫人吃过饭后就迷糊着睡了。”
钱松回身道：“云容，老人家年纪大了，睡着的时候多，要不你改天再来看她？”
钱松没有一点儿留她的意思，沈云容有些犹豫，她是走还是等？
她正踌躇着，就听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外面是谁来了？”
小丫头快走几步进屋，清脆的说道：“老夫人，是老爷带着几位客人来了。”
“客人？有谁会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请他们进来吧！”
“是。”
小丫头出来，请钱松和沈云容几人进去。
钱松率先走进去，换了副嘴脸，笑着道：“娘，您看这是谁来了？”
沈云容进门，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线，才看清炕上靠着墙坐着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一张略微富态的脸，眼睛明亮，精神很好。她穿着件酱紫色的对襟褂，下半身盖着条红色的薄毯。
她的目光狐疑的扫过几人，很快定在沈云容的脸上，先是不敢置信，随后眼里现出惊喜。
她身体前倾，伸出手来，大声道：“瑾儿，你是瑾儿吗？你回来了？”
钱松大声道：“娘，您不要糊涂了！瑾儿哪会这么年轻？这是瑾儿的女儿，云容。”
随后，他低声对沈云容道：“我娘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说话要大声些。”
“瑾儿的女儿？”
钱李氏的眼睛定住，像是在思索，瑾儿的女儿是谁？
沈云容上前，握住钱李氏温暖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略微提高了声音道：“外祖母，我是瑾儿的女儿，是您的外甥女。”
“我的外甥女？”
钱李氏的双眼盯着沈云容，好半天，眼睛里才重新有了光彩，喃喃道：“你是瑾儿的女儿？”
“对。我是瑾儿的女儿，我叫沈云容。”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还有一个玉坠。
“外祖母，这是我娘亲笔给您写的信。还有这个玉坠，她说是她从小戴着的，您看到它，就像看到我娘一样。”
钱李氏没有接沈云容手里的东西，反手抓住她的手，手却一直在抖动，大声道：“瑾儿呢？你娘呢？”
沈云容低垂下眼帘，有些不忍心告诉老人实情。
她正犹豫着，钱松在一旁大声道：“娘，瑾儿已经不在了，所以云容才回来了。”
“不在了……怎么会不在了？”
钱李氏的眼眶瞬间红了，“瑾儿今年才不到四十岁，年纪轻轻的，怎么会不在了？”
她抓着沈云容的手太过用力，沈云容有些疼。沈云容没有挣脱，她明白老人心中的伤痛。
她原本不想跟老人说实话的，但钱松已经说了，她只能解释。
“我娘她身子一直不好，今年春天着了凉，虽然请了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后来越来愈重，就、就……”
沈云容不敢说实话，说的话半真半假。
她的话没说完，钱李氏就痛哭失声。
“我苦命的女儿啊！都是娘的错，娘不该把你卖了。你要是不去沈家，不会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瑾儿！瑾儿！娘舍不得你啊！都是你爹……可是，你爹也是没有办法啊！你知道，钱家只有松儿一根苗，你爹怎么舍得他……都是娘不好，瑾儿，娘没有脸去见你啊！”
钱李氏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沈云容不知道她娘如何被卖的，此时听来，倒是有些隐情。
钱松不愿意她娘提起往事，皱着眉头大声道：“娘！您不要哭了。您这不是让云容和小离也跟着伤心吗？”
钱李氏拿袖子擦擦脸，看向小离。
“他也是瑾儿的孩子？”
沈云容被老人家哭的心里不是滋味，低声道：“这是我弟，小离。”
小离红着眼睛，上前一步，喊了声，“外祖母。”
“哎！我的乖孙孙！”
钱李氏欠身，把小离的上半身搂进自己怀里。
“这么小的孩子，就一路奔波……可怜啊！”
她松开手，仔细看了看小离，又看看沈云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她的目光又看向温承素，打量了一番，突然大声道：“云容，这是姑爷吧？长得一表人才的，不错，不错，你眼光很好。”
沈云容的脸蓦地红了，她没想到钱李氏居然误会了。
她连忙解释，“外祖母，温大哥是我的……”
“恩人”俩字还没说出口，钱李氏就打断了她的话。
“好孩子，我知道，你们还没有成亲是吧？不要紧，外祖母做主，给你选个好日子，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了。”
“外祖母，不是的。我跟温大哥……”
沈云容急于解释，旁边的温承素却对钱李氏一揖到地，“谢老夫人成全。”
沈云容瞪大了眼睛，看向温承素。
温承素微微低头，在沈云容耳边低声道：“难道云容不愿意？”
“我……”
沈云容的脸上更红。
第34章 往事
钱松没听清温承素的话，只看两个人低声细语，沈云容还红了脸，以为他们俩人说什么情话，脸上越发不好看。
钱李氏把钱瑾的信接过来，并没有看，而是整整齐齐的折了两道，和玉坠一起压到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她的动作很慢，手还有些抖。沈云容知道她难过，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
钱李氏把东西放好，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放到沈云容手里。
“好孩子，这是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你收着。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戴了这么多年，是个念想。”
“外祖母，我不能要。”
玉镯绿莹莹的，细腻光滑，还带着些老人的体温。沈云容不懂玉，但直觉这玉镯品质不错。
钱李氏板起面孔，“外祖母给的，你怎么能不要？”
说完，她高声吩咐，“钱松，我留云容住在我院子里。你去找人算个日子，到时候给云容把婚事办了。”
“娘……”
钱松郁闷，自己明明拒绝了沈云容，这下子好，老娘一句话就留下了。
他凭空掉下一个外甥女来，还要给她找人算日子，办婚事，这得花多少钱？
钱李氏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说：“你放心，云容的嫁妆自有我来出，不会花你一分钱。”
钱松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娘，瞧您说的，我这个当舅舅的，自然会给外甥女做主。”
钱李氏看都不看他，道：“行了，你先出去吧？留我们娘几个说说话。”
“是，是。”
钱松退了出去，钱李氏才松了口气。
她把背靠到墙上，低声道：“云容，你跟这位温公子，是什么关系？可有私定终身？”
沈云容红着一张脸，瞥了眼温承素，垂下眼帘。
“外祖母，我跟温大哥萍水相逢，多亏他仗义相救，一路相伴，才能平安到达淮北。我们、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嗯，好孩子，外祖母相信你不会做出糊涂事。”
钱李氏点点头，抬眼看向温承素，“温公子，刚才你已经答应了要娶云容，说话可算数？”
温承素朗声道：“当然算数。我对云容心仪已久，多谢老夫人成全。”
“好，好。”钱李氏叹了口气，“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瑾儿的女儿出嫁。云容，没出嫁之前，你就留在在这里，好好陪陪我这个老婆子，也跟我好好说说你娘的事儿。”
沈云容点头答应。
“我这里地方小了些，不过收拾收拾还能住人。”
她提高了声音叫道：“环儿！你把西屋收拾收拾，让云容和小离住下。”
环儿在门外答应着，转身去了。
钱李氏叹了口气，“我这地方小，只能委屈你跟小离住一个屋了。好在小离还小，又是你的亲弟弟，温公子应该不会介意。”
温承素连忙道：“当然不会。”
沈云容也道：“外祖母，不委屈，在路上的时候，我跟小离都是住一间房的。”
“好孩子。”她又看向温承素，“温公子……”
“老夫人，您喊我承素就好。”
“好，承素，如果你跟云容成了亲，可愿意照顾小离？”
“当然，承素义不容辞。”
“那我就放心了。”
沈云容送温承素出门时，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下去。
***
秋菊看着钱松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娇笑着坐到他身边，冲他的胡子吹了口气。
“老爷，多了个外甥女，也算是多了门亲戚，又不用您出嫁妆，您发什么愁啊！”
“你懂什么?”钱松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捣乱。“家里多了两个吃饭的，有什么好？原本我看沈云容长得花容月貌，想着能高攀个好人家也行，没想到老太太糊里糊涂的就把她许给了那个姓温的。我看他一身布衣，不像是个家境好的。唉！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原本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门亲戚不是吗？”
“说的也是。想当年我爹把她娘卖了，就没想着她能回来，没想到她真的回不来了。瑾儿当时才十五岁，小小的个子，性子又软，自己养的小兔子死了，都哭了半天。可她得知自己被卖了，要背井离乡的去远方，却一滴泪都没有掉。”
钱松抬头看着门口，目光空茫悠远，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个娇小玲珑的妹子，没想到此时回想起来，却有种心酸和惆怅。
秋菊心里嗤笑一声，现在心疼了？当时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要是想拦，怎么能拦不住呢？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会说出来。她进了钱家好几年，自然深知他的为人，说的好听是好面子，实际上自私自利。
她听钱马氏大概说过钱家曾经卖过一个女儿，当时是因为钱父生意失败，欠了人很多钱。当时正好朝中征兵，虽然钱松是独生子，但也要缴纳五十两银子。
钱松当时已经十八岁，因为是独子，被娇惯的不像话，完全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要是交不出钱，就要被抓去当兵，吓得他哇哇大哭，说是宁肯死了，也不去当兵。
钱老爷子重男轻女，哪里舍得独子去当兵，说是砸锅卖铁也要掏出钱来。
最终结果是，他跟他儿子一样过不了苦日子，听说沈家要买人，立即把当时刚刚十三岁的女儿卖了去。
沈家家大业大，但是下人的规矩也多，主子严厉，下面管事的更是不敢怠慢，时不时的有丫头小子被打一顿赶出府来。
所以，虽然沈家给的钱多，但稍微能过得下去的人家都不舍得孩子去。
但是钱老爷子动了心，一个女孩子，嫁人也是人家的，如果能卖五十两银子，那不是赚了？
即便钱李氏寻死觅活，钱老爷子还是狠了心将女儿送去了沈家。
可以想像，一个十三岁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去了沈家那样的人家，是吃了多少苦。
“看不出来，你家老太太还有不少私房呢！前儿个我去请安，说起孩子落地，要请个奶娘，老太太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钱松脸色难看，嘴里却道：“老太太手里应该没多少钱了吧？上次我周转困难，在她面前卖惨，她也没吭声。”
秋菊摸着手上的玉镯，淡淡道：“没有钱？呵呵，出手就是一个玉镯。那镯子水头多好啊！拿到秀玉轩去，怎么也能卖个上百两。可惜，就这么给了你那个便宜外甥女了。都说隔辈亲，但凡老爷有个一儿半女的，何愁老太太不把私房都拿出来？”
第35章 另有打算
钱松听了秋菊的话，摸着她明显凸起的肚子，又笑起来。
“所以啊，你争口气，给我生个儿子，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不行？”
秋菊惊喜的抬起头来，“老爷，您说的可当真？”
钱松抓着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我什么时候哄你了？”
“切！老爷最会哄人了。”
“只要你生了儿子，老爷我绝对说话算数。”
秋菊推开钱松，坐正了身子。
“不过，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儿，嫁给那个姓温的，实在有些可惜。不如……”
说到这里，秋菊压低了声音，“你那外甥女儿刚刚回来，她跟那个姓温的又没有婚约，不如给她另找个人家嫁了，咱们赚一笔聘礼……”
“这怎么行？老太太已经答应了，让我找人算日子呢！”
“老太太下不了炕，沈云容又是个女儿家，到时候用轿子一抬送进门，她就是知道嫁错了人，又能如何？”
秋菊见钱松迟疑，又道：“我看你外甥女儿长得漂亮，气质又高贵，在这淮北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随随便便就嫁了个穷鬼，多亏啊！她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一个女孩子，吃不了你多少米，可她还有个弟弟呀！她总不能嫁了人，把弟弟也带了去，还不是要老爷您养？一个男孩子的花销可就大了，到时候还要娶妻生子……老爷，您总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吧？”
秋菊的话说到了钱松的心坎上。
如果秋菊这一胎生下来是个儿子还好，要是女儿，也是个赔钱货。
老太太当时最亲瑾儿，总觉得亏欠了她。要是自己没有儿子，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便宜了那个沈梦离？
“可云容刚刚回来，并没有人见过她，怎么知道她长得好？”
秋菊白了他一眼，“老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五天后就是腊八节，咱们淮北每年都有腊八大祭，要选四名女子代表百姓祭天，到时候你把云容的名字报上去，以云容的相貌品格，肯定能选上，到时候人们不都就都看到她了。”
钱松听到这里，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我的秋菊就是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淮北城中大户人家不少，只要能看上云容，咱们何愁不发财呢？”
“是啊老爷，如果云容嫁了好人家，您是她舅舅，是她唯一的亲人，还帮她养弟弟，她能不帮衬着嘛！她就是不帮衬您，也要让自己弟弟有饭吃呀！”
“好，就这么干，我这就去县衙给云容报名。这可是官家举办的活动，想来云容也不能拒绝。”
沈云容听到要她去选祭天神女的消息，一头雾水。
“选神女？舅舅，为什么要去选神女呢？”
她没有表演的天赋，也没有让人围观的爱好。
钱李氏也不赞同，“松儿，云容已经许了人家，怎么能去选神女呢？”
钱松不以为然，“娘，我正要说这个呢！云容跟我说过，她跟温承素不过是萍水相逢，您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把她许给他了呢？那温承素是个白身，怎么能配得上云容？您想想我姐，她一辈子受苦，您怎么忍心让她也受苦呢？”
沈云容不愿意听钱松贬低温承素，“舅舅，温大哥虽然是白身，但他是一名大夫，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是个好人。”
“大夫？他算什么大夫？年纪轻轻的，哪里会有人去找他看病？不过是守着他祖父留下来的药铺，得过且过罢了。听说他那药铺的掌柜的走了，药铺已经关了门，你不要被他骗了。”
沈云容有心反驳，她根本就不在乎温承素赚多少钱，但又一想，跟钱松这样的人说什么呢？他根本就不会理解的。
钱李氏听了钱松的话，踌躇起来。
“我看那个姓温的孩子长得一表人才，性子也沉稳，应该错不了。我已经许了云容给他，总不能反悔。”
钱松撇撇嘴，不以为然：“娘，人不可貌相，您怎么能只看长相呢？好在这事你只是口头说了说，无凭无据的，咱们云容就是不嫁他，他也没有办法。”
他见沈云容沉吟不语，以为她也后悔了，继续劝说道：“云容，咱们淮北的好人家多的是，舅舅肯定会给你选个最好的。选神女的事儿我已经给你报了名，你一定要去，这可是你出名的好机会。只要你有了名声，何愁没有人来提亲？你要相信舅舅，舅舅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听了钱松的话，沈云容大概猜到了钱松的想法。
想利用她来攀高枝罢了。
哼！我可不会听你的摆布！不过去见见世面也好，等自己开起医馆，人脉也是必不可少的。
见沈云容答应选神女，钱松高兴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没有人不贪恋荣华富贵啊！等沈云容嫁个好人家，自己也能跟着沾光了。
沈云容在钱家已经住了三天了，除了在屋里陪外婆，就是在自己屋里看书，教导小离学习，完全没有出过门。
她庆幸自己不是外向的性子，不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只待在一方小院子里，不得郁闷死？
住了三天，她发现除了钱松每天会过来一趟给老夫人请安，他的一妻一妾并没有到这个小院来过，
这在讲究孝道的时代是不太正常的。
她在沈家的时候，她娘每天要去正房夫人和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实在因为身体不舒服，出不了门，还要跟夫人和老夫人告假，不然会被斥责没有规矩，会受罚的。
沈云容在陪钱李氏闲聊中，无意中问出这个问题，钱李氏冷笑一声。
“你舅舅那两个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闹得我头大，我都不喜欢。所以才让他找人把院子隔开了，我眼不见心不烦，没事儿我不过去，也不让她们过来。我有环儿伺候，用不着她们！”
原来是这样。沈云容想想钱氏跟秋菊两人的言谈举止，觉得老太太这么做十分明智。
从交谈中得知，钱李氏前两年中过风，造成了下肢无力。扶着人能走几步，但自己行动比较困难。
沈云容知道中风康复十分缓慢，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只能说些劝慰的话。
第36章 出门逛逛
沈云容扶着钱李氏慢慢的在院子里走着。
“外祖母，您不要着急，多走走，多活动，会慢慢好起来的。”
“云容不用安慰我，我这一把年纪了，早就看开了。真到了那一天，我就能去见你外祖父和母亲了。”
“外祖母不要说这种话，总会好起来的。”
钱李氏看着如此娴静温柔的沈云容，更是欢喜的紧。
“云容啊！你虽说是个姑娘家，也该出去走走。过几天不是要选神女了吗？让环儿带你出去逛逛，裁几件衣裳，添置两件首饰，再买些胭脂水粉，女孩子不要打扮的太素静了。咱钱家虽然不比以前，也不能太寒酸了。”
“外祖母，我其实不喜欢出风头。”
“好孩子，这不是出风头，这是给我们钱家争光的事啊！如果能选上神女，咱们钱家明年一整年都不用交税呢！”
“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事。”
“是啊！”回到堂屋，钱李氏坐到椅子上，环儿端上茶来，钱李氏喝了一口，长出了一口气，道，“腊八大祭是咱们淮北县的传统，到了年底，一年丰收之后，便要向皇天后土、满天神佛祭拜，拜谢他们的保佑。而每次大祭，都要选出四名年满十六岁未曾婚配的女子，由她们代表老百姓来完成祭拜之礼。”
“哦，是这样的。”
“咱们淮北城的大祭十分有名，每次大祭的时候，城门大开，周边城镇的人都会来观礼，做买卖的人也多，所以整个淮北城里非常热闹。”
“听您这么一说，这腊八大祭倒是可以一去。”
“是啊！当年你娘就是年纪小了些，不然以你娘的容貌品性，也能当神女的。”
提起沈云容的娘，钱李氏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外祖母，我娘已经去了，您就不要伤心了。我娘没有怪过您。”
“她嘴上不说，心里怎么能不怪呢？
说着，钱李氏的眼圈又红了。
沈云容不知道她娘有没有怨恨自己的父母，她是挺替她娘不值的，曾经对外祖父母没有什么好印象。但见到钱李氏之后，知道她当年也是无能为力，现如今每天都在自责，心里的那份怨也就消散了。
沈云容劝了几句，钱李氏的情绪终于好了些，拍了拍她的手，慈爱道：“好孩子，我能看到你，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既然钱李氏让沈云容出门转转，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而小离在家里被关了三天，早就关的烦躁不已，听说沈云容要出门，当然要跟着。
钱李氏笑眯眯的说：“你去不要紧，要跟紧你姐。快要腊八大祭了，城里人多，你不要走丢了。”
小离听说可以出门了，嘴巴乐的合不拢。听了钱李氏的话，连连点头。
“外祖母，我记得了。”
钱李氏见小离如此乖巧，越发喜欢。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到沈云容手里。
“云容，让环儿跟你一起去，给你和小离添两件衣裳。”
沈云容怎么能要老人的钱呢？
她把钱还给老人，“外祖母，我不缺什么，就是想出去逛逛。”
她一路跟温承素同行，除了在醉仙楼那一次温承素请客吃了一顿大餐，后来一路都住在农家，或者是他曾经救治过病人的家里，吃住都不花钱，即便是在外吃饭，吃的也很简单，而且大部分是温承素出钱。
她曾经想跟他算账，温承素脸一沉，道：“你非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吗？那我们又何必……”
他的话没全说完，但沈云容已经明白了。如果非要算的这么清楚，何必跟他们一起走呢？
来到钱家之后，吃的用的都由钱李氏一手操办，根本花不到沈云容的钱。
所以，沈云容手里还有那么一点儿钱，再说，她出门也不是为了买东西。
钱李氏见她推辞，沉下脸来，“云容，你有没有把我当外祖母？外祖母给你钱，不是应该的吗？”
沈云容不想惹老人生气，只能收下。
沈云容换了身衣服，便带着小离出门去。
在大门口，遇到了扶着丫头在院子里遛弯的秋菊。
秋菊站住，笑着跟她打招呼，“哟，几天不见，姑娘越发标志了。看这穿着打扮，是要出门去呀？”
因为到了城里，还住在钱家，所以沈云容恢复了女孩子的装扮。
今天她穿了件浅粉的短袄，深红的罗裙，外面罩着同色的大氅，料子都很普通，不觉得有多出挑。
她对钱松的两个女人都没什么好感，听秋菊这么说，更觉得别扭，所以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秋菊摸着肚子，叹了口气，“过几天就要大祭了，城里定然热闹的紧，要不是我肚子里有了老爷的孩子，真想去看看呢！我最喜欢吃城南醉酒坊的叫花鸡了，可惜，老爷不让我出去。”
她说了半天，沈云容只是淡淡笑了笑。
“姨娘身子重，确实不该出去。”
说完，拉着小离就出门了。
秋菊见沈云容出了门，才狠狠啐了一口，“切！不过是个姨娘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老夫人宠她？等老夫人没了，看她怎么神气！”
春香低声道：“秋姨娘，您不要这么说，您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姨娘的孩子……”
她话没说完，秋菊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怎么说话的？她能跟我的孩子比吗？老爷膝下无子，我的孩子就是长子嫡孙！”
春香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秋菊，“你、你打我？”
“我……”
秋菊的眼神闪烁，不敢看春香。
她跟春香一起来到钱家，春香比她年长一个月，像一个姐姐一样照顾她。她挨了打，受了委屈，病了，都是春香开解她，照顾她。
春香并不赞成她爬老爷的床，当姨娘，但她真的做了之后，还是对她悉心照顾。
秋菊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可低头看着自己凸出的肚子，那点儿愧疚全都消失了。
说我的孩子是庶出？哼！我早晚要当夫人！
她抬起下巴，斜睨着春香，“你不相信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秋菊成位这钱家的夫人！”
“哟！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钱氏站在正房门口，冷冷道，“只要我在钱家一日，你想做夫人，没门！”
第37章 乞丐
沈云容跟小离走出钱家，发现街上确实比前几天热闹的的多。
卖吃的，卖用的，唱戏的，杂耍的，很多东西是沈云容没见过的，所以她跟小离一样，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的了。
或许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又或许是街上的人太多，小离紧紧攥着沈云容的手不敢松开。
“小离，要吃糖葫芦吗？”
“要吃芝麻糕吗？”
“捏个糖人吧？孙悟空的不错。”
“咱们听听唱的什么戏再走。”
“……”
出门的时候，沈云容只是想去温承素的药铺看看，可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很多自己之前都没有见到过，她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就慢了下来。
可以想象，还没到腊八大祭就这么热闹了，真正到了那一天，这整条街怕是都被人挤满了。
逛了整条街之后，小离吃饱了，也累了，沈云容才带着他往温承素的药铺走去。
沈云容不怎么记得路了，当初她从温家到钱家，是做的温家的马车，感觉没过多久就到了。可现在她看着看上去都差不多的街道，路口，屋舍，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小离见她站住不动，咬着最后一颗糖葫芦，含含糊糊的问道：“姐，你怎么不走了？”
“我……”沈云容无奈道，“我不记得去温大哥家的路了。”
小离顿时叫起来，“去温大哥家？好几天没见他跟灵枢哥哥，我好想他们啊！”
我也很想他。
沈云容看着小离一脸兴奋，心里叹气，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孩子，可以把喜欢简简单单的说出来。
“可是，我也不记得温大哥家住在哪里了。”
小离脸上的笑容隐去，也跟着担忧起来。
“我去问问看。”
这个时代的大夫这么少，温承素是大夫，还开了个药铺，肯定很多人听说过他，也会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沈云容看到前面有一个包子铺，看着斑驳的木头招牌，像是开了不少年岁了。买包子的人不少，老板的脸上一直堆着笑。
看他年纪五十岁左右，应该是这里的老住户了，他应该知道温家。
沈云容牵着小离的手走了过去，“老板，请问……”
她话没说完，老板就热情的开口，“姑娘，买包子？猪肉白菜馅的，一文钱一个，牛肉萝卜馅的，三文钱两个，白菜豆腐馅的，一文钱两个。姑娘，您要什么馅儿的？”
“我……”沈云容见老板这么问，怎么好意思不买包子呢？
她出来逛了这么久，时辰不早了，去温家也不能空着手，买几个包子当午餐也不错。
这么想着，她摸出钱来，“牛肉馅的八个，猪肉馅的八个，正好二十文钱。。”
“好嘞！十六个大肉包子，皮薄馅大，包您满意。”
这老板好会做生意呢！
沈云容接过用纸袋包着的包子，交给小离抱着。
“老板，麻烦问一下，您知道温承素家怎么走吗？”
沈云容见老板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温承素是谁，她又补充了一句，“他家开了个药铺。”
“开了个药铺？”老板凝眉想了想，一拍脑袋，“原来姑娘说的是他……我知道。”
老板给沈云容指了路，沈云容道了谢，刚走了两步，就听老板一声怒叱，“臭老头，你怎么又来了？给我滚！我告诉你，你再来偷包子，我就把你抓去见官！”
沈云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蜷缩在包子铺门口，紧紧抱着头，只露出脏兮兮乱糟糟灰白的头发。
身上的衣服黑不溜秋，依稀能看出原本的款式，是一件灰色的长袍。
他蜷缩着身子，浑身都在颤抖。
看不到他的脸，只听他小声的念着，“冷，好冷。饿，我饿……”
买包子的人都嫌恶的看着角落里的人，从他身边绕开，仿佛他身上有瘟疫一般。
沈云容心里不忍，如果自己跟小离不是遇到了温承素，还不知道会遭遇些什么。
她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走到那人身边，蹲下身来，轻声道：“我给你包子吃，你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坐着吧！”
包子铺门口背阴，没有阳光，特别阴冷。
他身上穿的单薄，有阳光的地方还暖和些。
听到沈云容的声音，那人战战兢兢的抬头，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到沈云容手里的包子，眼中明显露出了渴望，手动了动，却不敢拿，又放回到了膝盖上。
沈云容看清了他的脸，很清秀的长相，看不出年龄，但肯定说不上老。店老板叫他臭老头，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他的白头发。
沈云容把包子又往前递了递，“给你吃。”
男人看着沈云容，慢慢抬起头，张了张嘴，“给我的？”
沈云容点点头，男人一把抢过包子，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他快速咀嚼了几下，就慌忙吞下，又咬了一口。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沈云容很是心酸。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低声道：“慢点儿吃，别噎到了。”
男人咀嚼的动作一顿，放慢了速度，咽下一口包子之后，才小声道谢，“谢谢。”
沈云容很想说，你年纪不老，为何会流落街头？很想帮他，但她自己寄人篱下，又怎么有能力帮人呢？
旁边包子铺的老板见沈云容给男人包子吃，似乎不赞成，大声道：“姑娘，您不用太好心，这淮北城里的乞丐多了去了，你帮不过来的。”
沈云容叹了口气，她确实帮不过来，但既然遇到了，总不能视而不见，何况，他只是想要个包子吃。
沈云容冲着老板笑了笑，又拿了个包子放到男人手里，才拉着小离离开了。
小离抱着包子，嘟囔道：“姐，为什么会有人吃不上饭呀？”
“这个……”沈云容拿起小离抱着的包子，牵起他的手，一边走，一边道，“这个原因就比较复杂了，归根结底是政府的原因。”
“政府？政府是什么？”
“政府是……”
沈云容意识到自己又把前一世的名词说了出来，她之前在沈家是很注意的，生怕被人看出有什么异常，但是离开那个环境，尤其是遇到温承素之后，放松了很多，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些新名词。
“这样可不行……”
沈云容摇头，在小离和温承素面前偶尔说一说不要紧，但说的多了，难免会称为习惯。
“姐，什么不行？”
“呃，没什么。”
沈云容想要解释，突然看到前面似曾相识的房子，抬手指去，“小离，你看那是不是温大哥家？”
第38章 我会嫁给他
小离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忘了自己刚才问的话，挣脱了沈云容牵着他的手，抬脚向前跑去，嘴里还叫着：“温大哥，灵枢哥哥！”
沈云容怕他摔着，连忙跟了上去。
小离刚刚跑到门口，灵枢就从门里走了出来，见是小离，脸上现出惊喜，上前两步把小离抱在了怀里。
“小离，你怎么来了？”
小离笑着回头看沈云容，“我跟姐姐一起来的，姐姐还给你和温大哥买了包子。”
“买了包子？”
沈云容已经走到了灵枢身后，笑道：“对，我买了包子，十四个包子，我们四个人，不知道够不够吃？”
灵枢转头看了眼跟上来的沈云容一眼，敛了笑容，淡淡道：“沈小姐不必破费，我跟少爷都不喜欢吃包子。再说，家里温伯已经做了饭。”
说完，他抱着小离径自走进药铺去了，只留了一个背影给沈云容。
灵枢的态度有些奇怪呀！不过三天不见，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
沈云容站在药铺门口，抬手拂过额前的碎发，思忖着，自己这三天都没有出门，难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抬头看看药铺，门上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匾：温记药铺。
她上次虽然在这里留宿了一晚，但时间仓促，并没有进去。
此时终于有机会看一看了，她怎么能错过呢？
药铺开着门，沈云容抬脚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从外面看其貌不扬的药铺，里面空间很大。
进门左手边放着一套桌椅，桌子上有诊脉用的小枕，应该是温承素给人诊脉的地方。里面靠墙的地方有一张木板床，铺着干净的蓝色床单，重病人可以躺在床上。
右手边是一长溜柜台，柜台后面靠墙立着的都是药柜。药柜从地面直到屋顶，大略看去，有好几百个，药柜外面贴有药品的名字。
“居然有这么多中药……半夏、黄芪、当归……”
沈云容喃喃自语着，很想打开那一个个的抽屉看一看，真实的中药是什么样子的。
“云容！”
温承素挑开门帘，就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沈云容。
他不是没见过沈云容女装的样子，但几天不见，再次见到她，一颗心还是会不由自的加快速度。但想起自己前天的遭遇，双脚却像是被定住了，站在了原地。
沈云容转头看到温承素，笑意盈盈的喊了声“温大哥”。
温承素看着这样的沈云容，压下心里的疑问，走了过来。
“云容，你手里拿的是是什么？”
沈云容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买的包子。
“我买的包子，咱们四个人，这里是十……十四个包子，应该……够了吧？”
说到这里，沈云容迟疑了，原本是十六个的，她给分出去了两个。
温承素把大纸袋拿在手里，笑道：“今天温婶也包的包子呢！正好一起吃。”
“那就好。”
“马上就要开饭了，咱们进去说话吧！”
“好。”
沈云容此次出门就是来见温承素的，当然一口答应。
穿过药铺后面的过道，就是温家的院落了。
走进院子，就听小离大声道：“温大哥去过钱家吗？我们不知道呀！我跟姐姐一直在家，但是没有人来告诉我们。”
灵枢冷哼一声，“即便是你们不知道少爷去过温家，那你姐姐为什么要去选神女？她明明许了我家少爷的。你们是想悔婚吗？我家少爷哪里不好？还是你们觉得我温家药铺关了门，就再也开不了了？”
小离懵懵懂懂，“选神女？什么是选神女？选神女就不能跟温大哥成亲了吗？温大哥，不喜欢姐姐了吗？”
温承素脸上一热，咳嗽了一声，沉声道：“灵枢，胡说些什么？把包子拿给温婶，让她热一热。”
灵枢见温承素沉下脸来，知道他是生气了，虽然心里有气，也不敢再说什么，拿过包子往后院去了。
小离见灵枢走了，走到沈云容身边，仰着小脸看她。
“姐姐，灵枢哥哥说你不想嫁温大哥了，是真的吗？可是，我很喜欢温大哥。”
听了灵枢的话，沈云容一知半解，却也猜了个大概。
她摸着小离的头，轻声道：“我也喜欢温大哥，我会嫁给他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院子里很安静，温承素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耳朵里。
他原本要招呼沈云容进屋坐，此时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耳边只有沈云容的那句话：我喜欢温大哥，我会嫁给他。
他想搭一搭自己的脉，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不然为什么脸上这么热，心跳的这么快，想说什么，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沈云容似有所感，抬头看向温承素，“温大哥，你去钱家找过我？”
之前的事情，温承素并不想告诉沈云容的，但既然被她听到了，也无意隐瞒。
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竭力平静下来。
“云容，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屋里去坐。”
两人在屋里坐下，温叔端着茶水进来，满脸堆着笑，“沈小姐，这是少爷昨天才添置的祁门红茶，说您胃寒，喝红茶养胃，您尝尝。”
“谢谢温叔。”
“沈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少爷的一片心意呀！”
温伯笑得一脸慈祥，沈云容的脸上却红了一片，只能拿起茶杯，挡住自己发热的脸。
她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才抬起头道：“温大哥，你不相信我吗？”
温承素略一愣怔，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他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云容，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不相信你舅舅。”
沈云容冷笑一声，“我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他来管！”
一个女孩子敢如此直白的谈论自己的婚姻，坦然的说出自己的喜欢，沈云容再一次让温承素刮目相看。
沈云容继续道：“我之所以答应选神女，是想尽快对这里熟悉起来，选神女只是一个途径。如果温大哥不想我去，我可以不去。”
“我不是不想你去。我只是怕……云容，是我错了，我该相信你的。你舅舅已经给你报了名，你不能不去。而且……”
温承素看着沈云容的目光越发深邃，“我虽然有些担心……但我支持你。”
“担心？”沈云容不解，自己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担心什么。
温承素看着她，笑着摇摇头。
她是多么的不自知啊！我担心什么？自然是担心太多人看到你。
第39章 你来把脉
沈云容没有等到温承素的回答，抬头对上温承素深邃的带着淡淡笑意目光，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空气像是凝住了，沈云容只觉得自己被温承素温暖的、暧昧的目光网住了。
问题是，她不想挣脱，反而想沉溺的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容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脸脸上热的厉害。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红了。
她轻咳了一声，问道：“温大哥，之前灵枢说药铺关门了，是因为什么？”
温承素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什么。”
沈云容轻笑一声，垂下了眼帘，没说话，只是刚才暖洋洋的心情瞬间跌进了谷底。
温承素不告诉她，是怕她担心还是不把她当自己人？
沈云容心情低落，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能低头喝茶。
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温承素才意识到沈云容似乎是生气了。
他是性子通透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生气的原因。不禁暗自懊恼，沈云容并不是一般女子，她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才会问出这句话。
他轻咳了一声，才要开口，就听小离边喊边跑了进来。
“姐，温大哥，药铺门口有个人昏倒了！”
温承素顿时收起心里的思绪，上前抱起小离，急问道：“有人昏倒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姐见过的，就是在包子铺门口的那个人。”
温承素转头看向沈云容，目光里带着询问。
沈云容稳了稳心神，用几句话讲述了她跟小离在包子铺门口见到的人。
“我刚才看见那人的时候，只觉得他脸上红的不正常，没觉得有多严重。”
温承素放下小离，“云容，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看看。”
“我先去看看。”
小离抬脚跑了出去。
反正是在温家，沈云容也不怕他乱跑，由着他去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我也去。”
温承素看了她一眼，“好，咱们一起去。”
沈云容只觉手上一暖，是温承素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脸蓦地热了起来，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温承素没有看她，只是握着她的手往前迈了一步。
沈云容微微低下头，嘴角却翘了起来。
前一世的她忙于学业，没有谈过恋爱，原来只是牵一下手，一颗心就会不受控制的悸动起来。
两个人走出院门，就见灵枢和小离迎了过来。
灵枢一见到温承素就道：“少爷，有人在咱药铺门口晕倒了，引来很多人围观，真是晦气！”
小离连连点头，“那人可能要死了，好多人叫他他也不醒。”
沈云容挣脱了温承素的手，拉过小离。
“不许胡说八道！”
“哦。”
小离站在沈云容身边，不说话了。
温承素的手里一空，皱了皱眉头。
他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沉声问道：“灵枢，有人在咱们药铺门口晕倒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他扶到咱们药铺里来？”
“我……”灵枢苦着脸跟上，“少爷，你是没看到，那人太脏了！浑身上下都看不出衣服的颜色来，还有，他身上有伤，我怕……”
温承素回头看他一眼，“不要啰嗦，去准备热水，干净的衣物，放到药铺后面的房间里。”
灵枢叫起来，“少爷，你不是要把那人弄回来吧？不要呀！你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你给他治好了伤，他赖着不走了怎么办？”
“啰嗦，还不快去！”
“呃……好吧！”
灵枢答应着去了，温承素转头看向沈云容。
“云容，我要给那人沐浴更衣，你在场不方便，要不，你带着小离回大宅去等？”
沈云容知道自己在场不方便，但她是大夫，有病人在眼前，怎么能不见呢？
“温大哥，我想先见见晕倒的那个人。”
温承素抬眼看到沈云容坚定的眼神，只能点头。
“好，咱们一起去。”
男人躺在药铺里的木板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张瘦削的脸苍白如纸，双颊有不正常的潮红，嘴唇灰白，干燥的起了皮。
温承素和沈云容走近了，那人睁开了眼睛，原来他并没有睡着。
他的目光先落在温承素身上，眼中显出惊恐，看到沈云容后，却又平静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女子。
沈云容跟床上的男人有一面之缘，冲他点点头，轻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会在药铺门口晕倒？”
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垂下眼帘。
沈云容以为他不愿意回答，没有再问。
温承素让沈云容坐到床前的凳子上，道：“云容，你给他把把脉。”
“我？”沈云容立即站了起来，“我不会……”
“你不是想学医吗？现在就给你个实践的机会。你先试试他的脉，然后告诉我你的感觉。”
“好。”
学医跟学习其它技能不同，需要大量的实践，而且是在人身上实践。
沈云容对上男人诧异的目光，双手合十拜了两拜。
“这位先生，云容冒犯了。”
说着，她把手指搭在了男人裸露的手腕上。
她静静的感受手指下脉搏的跳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收回来。
“这位先生的脉搏跳的很快，却又沉，我要稍微用力才能感受到。”
她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温承素，“温大哥，你来诊一下，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温承素坐下，给男人诊了脉，又让他伸出舌头来看了看。
他把男人的袖子往上挽了几道，沈云容蓦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男人胳膊上一道一道的伤痕，有的结了痂，有的红肿着，有的往外冒着黄水。
“这、这……他身上居然有这么多伤！温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诊脉诊的不错，从脉象里看，此人像是个外热内寒之症，但其实是个虚火上沿、阴虚之象。”
“严重吗？”
“现在看来，应该不严重。但如果不及时用药，会由表及里，由虚变实，就变得麻烦了。”
“是因为他胳膊上的伤吗？”
温承素点点头，“不错。”
沈云容低头看向床上的男人，只见他的眼神闪烁，不敢看她，双手缩进了被子里，像是不想让他们再看。
她低声问道：“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男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声来。
沈云容连忙道：“你是不是想喝水？我这就给拿。”
温承素拦住她，“我去。”
男人喝了水，精神似乎好了些。挣扎着坐起身子，想要下床。
温承素连忙按住他，“你应该听到了我们刚才的谈话，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尤其是你身上的伤，需要马上处理。”
“我、我没有钱……”
温承素轻笑起来，“你放心，你没有钱，我也是会给你治的。”
男人抬眼看向温承素，“你是这个药铺的老板？”
温承素淡淡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男人低垂下眼帘。
他当然知道这是温家药铺，不然他不会来，但他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遇到沈云容。
第40章 我来吧
温承素立志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即便看出男人是冲着他来的，并没有多问。
如果这人想说，他不问也会说。如果这人不想说，他怎么问也没有用。
他站起来，想去拿药箱给他换药。
沈云容却道：“温大哥，应该先给他洗澡，再处理伤口。”
“云容说的对。”温承素脚步一顿，提高了声音，“灵枢，热水准备好了没有？”
跑进来的却是小离，大声道：“好了，好了！灵枢哥哥把浴桶放在里面的屋子里了。”
温承素摸了摸小离的头，笑道：“好孩子，自己玩去，别跟着你灵枢哥哥辛苦。”
“不辛苦呢！”
小离说完，又“噔噔噔”跑了出去。
温承素笑着摇摇头，转头对男人道，“你需要先洗个澡，水准备好了，你是自己过去，还是我抱你过去？”
男人苦笑摇头，“我黄文谦虽然落魄至此，但还能走得动。”
说着，他费力的坐了起来。
他抓着床头想要站起来，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前栽去。
“小心！”
沈云容下意识的伸手去扶，温承素却抢在她的前面，伸手扶住了黄文谦。
“黄先生，还是我扶你过去吧！”
灵枢放好浴桶，过来帮着温承素扶好黄文谦，道：“少爷，您跟沈小姐先去吃饭吧！等你们吃好了，我也就帮他洗完了。”
温承素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我跟云容先去吃饭。你手脚麻利些，不要洗的时间太久。”
“我明白。”
沈云容没想到温承素这么快出来，“好了吗？”
温承素笑起来，“哪里有这么快？有灵枢在，咱们先去吃饭。你不怕饿，小离也饿了，他还要长身体呢！”
他的理由太充分，沈云容无法拒绝。
三个人吃过饭，沈云容把小离交给温伯，又跟着温承素回了药铺。
黄文谦已经洗漱完毕，重新躺回了床上。
此时的黄文谦，像是变了一个人。
洗干净了的脸，皮肤苍白，瘦削清癯，眉眼如水墨画般清淡。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落魄？
沈云容一时间看住了眼，温承素不满的咳了两声。
“云容，我要给黄先生处理伤口，不要吓到你，你先回大宅等我吧！”
温承素从来没有这么对她说过话，沈云容纳闷的抬起头来。
温承素却没有看她，转身走进了柜台，低头准备处理伤口的物品。
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生气？
沈云容看了眼黄文谦，突然福至心灵，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走过去，站在柜台外面，身子微微探过去，嘴巴凑在温承素耳边，轻声道：“温大哥，你是吃醋了吗？你放心，我不喜欢他。”
沈云容的声音近在咫尺，温承素听的清清楚楚，他抬起头时，只感觉脸颊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等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一张俊脸顿时烧了起来。
沈云容看着温承素的脸涨的通红，不禁感慨，古代的男人太单纯了，只是被亲了下脸颊，脸就变成大红布了。
她只注意观察温承素，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脸也红了。
温承素看着沈云容白里透红、颜若桃李的一张脸，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他平日里总是淡然笃定，沈云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她轻笑起来，低声道：“温大哥，你会晕血，不如让我给黄先生处理伤口吧！”
“不行！”
温承素陡然有了反应，断然道：“我不会晕。”
“可是，我会担心。”
温承素蓦地看向沈云容，沈云容对上他幽深的眸子，不闪不避，依然笑着。
“温大哥，可以吗？”
温承素对着这么一张如花笑靥，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但我要在旁边看着。”
“谢谢温大哥。”
沈云容转身走进柜台，检查温承素准备的物品。
跟她想的一样，只有三七粉和干静的白布。
沈云容道：“温大哥，我还需要白开水，两个干净的瓷碗，盐、烈酒、剪刀、蜡烛。再准备一块油毡纸和毛巾。”
温承素心里的别扭瞬间消失，奇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沈云容莞尔一笑，“当然是给黄先生处理伤口。”
温承素对沈云容的笑容没有丝毫抵抗力，立即照着她说的去做了。
沈云容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温承素将她要的物品放到床旁的小桌上。
他并没有离开，站在旁边看她如何操作。
沈云容在急诊室实习过几个月，做的最多的就是清创缝合，所以对处理伤口轻车熟路。只是这里的器械用品用起来没有那么顺手，黄文谦的伤有很多化了脓，处理起来比较慢。
沈云容一边处理，一边想，创伤急救包准备起来并不难，一会儿可以建议温大哥多准备几套。开药铺的，总会遇到外伤的情况，准备好了，到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她给黄文谦把伤口包扎好，把袖子放下来，长出一口气，轻声道：“好了。黄先生最近几天都不要碰水，三天后我再给你换药。”
黄文谦垂下眼帘，轻声道了声谢。
沈云容没想到他看上去文文弱弱，却十分能忍。自己给他把腐烂化脓的皮肤肌肉剪了去，还用酒消了毒，他居然一声没吭。
沈云容站起身来，转头却见温承素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她心下一惊，才想起来他有晕血的毛病，走过去抬手摸上他搭在椅子上的手腕。
她的手一碰上温承素的手，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反手攥住沈云容的手，声音有些无力：“都处理好了吗？”
沈云容点点头，放柔了声音，“很难受吗？我扶你回去。”
温承素笑起来，“我没有那么脆弱。”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放开沈云容的手。
“温公子，沈小姐，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沈云容回头，不知什么时候，黄文谦已经站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他其实个子挺高的，只是十分瘦，一身灰袍穿在他身上只打晃。
黄文谦上前一步，对坐着的温承素深深做了一个揖，“不知温公子可否收留在下？”
第41章 心思
温承素面色依然苍白，无力道：“我既然救了你，就会救到底。你可以暂居于此，等你伤好了再走。”
“温公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留在药铺帮忙，不知温公子意下如何？”
沈云容也不赞成他现在走，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居无定所了。现在天气太冷，伤口不易愈合，还是留在温家比较好。
但听他说要留在药铺帮忙，还是挺惊讶的。
“黄先生以前在药铺里做过吗？”
“不瞒沈小姐，在下作过账房先生，也算是略懂医药，但不是大夫。”
温承素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药铺里确实少了个掌柜，这样，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养伤，可以去药铺帮忙。要是觉得做的来，就留下，要是不喜欢，可以随时离开。”
黄文谦又是深深一揖，说了声谢谢。
沈云容在温家待了差不多一天，才带着恋恋不舍的小离回钱府。
小离一步一回头，等拐过街角，才撅着嘴问道：“姐，你什么时候嫁给温大哥呀！我想住在温大哥家。”
沈云容轻笑出声，故意道：“外祖母家不好吗？你就这么喜欢温大哥？”
小离撇撇嘴：“外祖母家也不是不好，就是、就是太闷了！”
沈云容默然，让一个小孩子整天陪着一个老人在家里，确实没什么意思。即便是她，也觉得很无聊，好在她有温承素给他的书。
小离又道：“我还想跟温大哥学功夫呢！”
对了，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温承素答应了教小离功夫的。
“你想学功夫这件事，我会跟外祖母提的。”
“谢谢姐！”
小离又高兴起来。
回到钱家，沈云容先带着小离见过了钱李氏。
钱李氏问了她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听她说去了温家，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回来太晚，不安全。
小离趁机说，他要跟温大哥学功夫，老人家倒是痛快的答应了。
“你姐许给了温家，你去他家也没什么。你要是想去，让你姐带你去。”
小离兴冲冲的给钱李氏行了个礼，大声道：“谢谢外祖母。”
钱李氏笑起来，“好孩子，你跟着你姐，我也放心。”
沈云容又带着小离去旁边的院子，给钱松请安。
进去的时候，没想到有客人在，还是个男人。
沈云容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毕竟在这个时代，男女不能随便相见，尤其是没有婚嫁的男女。
她原本想要离开，钱松抬头看到了她，抬手招呼她。
“云容来了？快进来！”
沈云容无奈，只能拉着小离的手走了进去。
她先给钱松见了礼，然后就要离开。
钱松却不让她走。
“云容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淮北县主薄，王汉文大人。王大人，这位就是在下的外甥女，沈云容。”
沈云容只能垂目行礼。
王汉文站起来，抱了抱拳，“沈小姐，在下有礼了。”
钱松打着哈哈道：“都不是外人，不用如此客气了，快坐下，快坐下。”
沈云容坐下，春香送上茶来。
喝茶的时候，沈云容抬眼看向王汉文。
王汉文三十多岁，皮肤白皙，颌下无须，略微有些发福，一双细长的眼睛好像总是在笑。
沈云容不明白钱松为何让她留下，也就没什么话说，只是低头喝茶。
王汉文眼中余光一直在沈云容的身上，边看边赞。
难得钱松没有说大话，他这个外甥女的确美貌。而且这通身的气派，在这淮北城里也找不出几个。如果参加神女评选的话，选上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能得个花魁。
钱松见王汉文不住的拿眼睛瞟沈云容，心里暗自得意。
听说王汉文正妻早亡，也无子女，如果他能看上云容，云容做了他的续弦，自己就算是攀上了县里的关系，以后自己做生意，肯定会顺利很多。
一时之间，三人各怀心思，并没有人说话。
就在沈云容觉得这么坐下去太尴尬的时候，小离打了个哈欠。
“姐姐，我困了。”
沈云容借机起身，跟钱松和王汉文告辞。
沈云容出了门，钱松立即谄媚道：“王大人，您看我这外甥女如何？”
王汉文点头，“确实是人比花娇，气质过人，选上神女不是难事。钱老板，你有福气啊！”
“哪里，哪里。”钱松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家云容命苦啊！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千里迢迢来投奔于我，我如何能不收留她呢？她父母不在，我就是她唯一的长辈，她的婚姻大事自然有我来做主。王大人，您身为一县之主，交游广阔，要是有合适的人选，还请不吝赐教。”
“还没有婚配？”王汉文摸着下巴，“你现在让我想这城中有没有适龄的未婚男子，我一时间真想不起来。不过，过几天云容就要当上神女了，到时候万人瞩目，你又何愁找不到女婿？”
“王大人说的是。”
钱松见王汉文没有想到自己身上，也不好点破，只能陪笑附和。
王汉文又道：“不过，我听说腊八大祭那天，端阳府那边会来人，如果被端阳府的人看中，钱兄，你可就发达了呀！”
“端阳府？你是说端阳王……”
王汉文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送走了王汉文，钱松坐在椅子上沉思。
淮北县离端阳府一江之隔，端阳王到淮北县来也无不可能。
听说端阳王今年刚到不惑之年，贪于女色，如果他能看上云容……哎呀！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端阳王年纪略大了些，但有权有势，云容跟了他，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如果云容再争气些，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自己岂不是也跟着平步青云？
秋菊扶着腰走进厅堂的时候，正看到钱松自己笑得诡异。
“老爷，有什么喜事如此高兴？”
钱松把她搂进怀里，低声道：“秋菊，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秋菊冷哼一声，轻笑道：“老爷，您这话秋菊可不敢听。秋菊不过是个姨娘，要是被人听到了，又要说奴婢轻狂了。”
钱松摸着她的肚子，笑道：“你放心，等你生下孩子，我就封你做二夫人，再给你买个丫头伺候你。”
第42章 吻
不出钱松的所料，沈云容果然被选为了神女之一。
没选之前，沈云容很好奇神女怎么选。是不是像现代社会的选秀一样，有相应的评审，让参选的女孩子一个个上前走过。
她很害怕有才艺展示的环节，因为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个时代女孩子应该掌握的琴棋书画，她都不会。
等到钱松告诉她，审核已经通过，她已经是神女了的时候，她还没回过神来。
后来她才知道，选神女看的不光是容貌，还要看品性和家庭出身。
选评人员有城中的乡绅官员，还有前几任的神女。
“他们并没有见过我，怎么会知道我长得如何？”
钱松笑得得意，“怎么会没见过呢？再说，谁家的女儿长什么样儿，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的很。”
沈云容想想也是，这个时代的女儿虽然出门少，但再藏于深闺，也总有见人的时候。
神女选出来之后，神女们要去县里参见县令大人，然后由上一任神女给她们讲述大祭当天要做的事情和注意的事项。
沈云容见过其他三位神女之后，不得不赞叹，淮北县不大，却人才辈出，选出的神女都是花容月貌，而且各有各的美。
苏浅儿，城北苏员外家的大小姐，中等身材，圆圆的脸稍显丰腴，有着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眼神扫过，仿佛含了脉脉深情。
柳倩如，城中柳秀才的独生女儿，纤细的身材，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眼睛弯弯的，特别喜欢笑，笑起来两颊各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林真真，居然是县丞的小女儿。不爱说话，总是蹙着眉头，一双大眼睛里似乎总有郁郁之色，颇有林黛玉之风。
沈云容自认为自己已是绝色，见到她们三个，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见识浅薄。
四位神女都曾读书识字，出身不凡，见面之后，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沈云容心里十分高兴，在这个朝代，她也算是有了朋友。
只是她有些心虚，人家谈论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她没有一样会的。
好在穿越是她最大的外挂，即便她不会，但每一样都能说出一二，还是挺能唬人的。
县令大人姓柳，年已不惑，中等身材，面色微黑，颌下几缕短须。不笑的时候，给人很刻板的感觉。
毕竟神女都是深闺女子，县令见到她们，说了几句大祭的官面语言之后，便让她们回府了。
沈云容走出县衙，抬头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她跟三位姑娘告辞，转身走了过去。
“灵枢，你怎么来了？”
灵枢站在马车旁，笑道：“少爷说下雪了，让我来接你。”
“辛苦你了。”
沈云容掀开车帘，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惊喜的叫了声，“温大哥！”
温承素笑着冲她伸出手来，沈云容借着他的力上了车。
温承素把沈云容拉上车，顺势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沈云容心里诧异，温承素是彬彬有礼的公子，跟她相敬如宾，很少有如此亲近的时候。
有时候她也郁闷，现代人谈恋爱，早就牵着小手到处溜达了，激情时抱一抱，亲一亲也是常事。
但她和温承素，确定关系都这么久了，不过是拉拉手而已。
这个朝代的人，实在是太闷骚了。
所以温承素搂住她，她并没有推开他，因为贪恋他怀中的温暖。
温承素搂着沈云容，脸上阵阵发烫，好在沈云容没有推开她。
得知她被选上神女，不知怎的，他突然不自信起来。
得知沈云容去了衙门，就让灵枢赶着马车过来了。
“见到县令大人了？不紧张了吧？”
得知要见县令大人的时候，沈云容并不紧张。
但钱老太太拉着她练了两天的行为举止，生怕她失礼，这才让她紧张起来。
不过想一想，这个朝代的县令大人，就相当于现代的县长，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
好在她穿越一回，也算是见识不凡，所以真正见到县令大人到时候，反而很平静。
“不紧张，县令大人虽然严肃，但没说几句话。”
“柳县令在淮北三年，淮北城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他是个很称职的父母官。”
“这样的官很难得。”
“是啊！是我们淮北县的幸运。”
沈云容靠在温承素怀里，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温大哥，咱们淮北县真是卧虎藏龙。你知道吗？其他三位神女长的都很漂亮，而且，各有各的美。”
“有你漂亮吗？”
“嗯……浅儿的眼睛好看，倩如的笑靥可爱，真真气质脱俗。哎呀，我好像真的比不上呢！”
“可是，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
沈云容的脸蹭的热了起来，低垂下眼帘不敢看温承素。
这、这是什么情况？温大哥怎么打起直球来了？真是让人受不了。
看着沈云容的脸浮上红霞，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温承素只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的脸慢慢前移，嘴唇轻轻吻在了沈云容的颊上。
这个吻一触即分，他只感觉到了沈云容颊上的热烫和柔软。
沈云容只觉得颊上被轻轻碰触了一下，有点儿凉，有点儿软，可是，太快了，她来不及细细感受，那触感已经消失了。
她突然涌上一股冲动，转回头，嘴唇往前，轻轻贴到了温承素的唇上。
也是一触即分，沈云容的心里却“砰砰砰”像是要跳出来了。
她对上温承素深邃的眉眼，后知后觉自己太鲁莽了。这个时代的女子，绝对不会这么主动。
她的头垂的很低，完全不敢抬起来。
刚才的激动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可是，见到喜欢的人，想要跟他亲近，不是自然的事儿吗？
沈云容心中忐忑不安，只觉得自己下巴被轻轻抬起，温承素带着薄茧的手指摸上了她的唇。
她低垂着眼帘，看也不敢看他。
却听一声轻笑，“刚才不是胆子很大吗？”
接着她眼前一暗，温承素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
第43章 接你回家
腊八大祭终于到了。
沈云容跟其他三位神女都装扮齐整，上了豪华的大马车。
四位神女的衣服装饰都不相同，分别是绿、红、黄、白，代表了一年四季。
沈云容穿了一身大红，化了浓艳的妆，头上戴着沉甸甸、明晃晃的头饰，害的她不敢多动。
她笑着跟旁边穿绿衣的柳倩如道：“我这一身大红，像是要成亲一样。”
柳倩如看着自己一身浅绿、淡绿、深绿，脸上的笑一直没下去。
“我觉得自己像根葱，太绿了！”
她这话说完，连林真真都笑了起来。
苏浅儿穿着一身富贵的黄，捂着嘴道：“哪里有你这么漂亮的葱？明明是个竹子精。”
柳倩如非但不生气，反而点头，“姐姐就是有才学，竹子精好，我喜欢。”
四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笑闹了一阵，等上了车，神情全都严肃了起来。
这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昨晚刚刚下了雪，空气更是异常清新。
四个神女站在马车上，马车慢慢从淮北城中饶城一周，然后前往城外的祭台。
一场祭祀结束，已经是午后了。
沈云容站在高台之上，把整个祭祀典礼看的清清楚楚。
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老百姓，看着他们虔诚的神情，沈云容再一次体会到这场祭祀的隆重盛大，她的面容变得肃穆起来，也在心里也默默祈祷，让这一方土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场祭祀结束，沈云容才感觉到又冷又饿，身心俱疲。
她大清早连饭都没吃，就被送到县衙，由前任神女给化妆，然后穿上厚厚的祭祀礼服。无论是在马车上，还是高台上，只能站着，不能动，她的两条腿都站僵了。而且即便是穿的厚实，一直在外面，还是冻得手脚冰凉。
等回到淮北城里，跟知县大人告辞之后，已经是下午十分，沈云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的胃隐隐作痛，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清浅的笑容，跟其他三位神女告辞。
转过身，她就皱起眉头，按住了胃部。
胃疼，脚疼，身上都冷透了，她只想赶紧回家，喝口热汤，躺到热乎乎的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云容，你怎么了？”
沈云容抬头见是温承素，对上他那双关切的眼睛，突然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温大哥，我的胃好疼啊！你抱……”
她的话没说完，身子一轻，温承素已经把她抱了起来。
“以后，再也不许你选神女了！”
温承素脸上沉郁，说着，大步往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温承素让沈云容靠到车厢上，给她盖上厚厚的毯子，把一个暖手炉塞到她手里，“哪里疼，就捂到哪里。”
沈云容听话的把暖手炉捂在怀里。
抬头，只见温承素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后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
沈云容只觉得胃里更难受了，好饿啊！
她眼巴巴的看着竹筒，“是什么？好香。”
温承素看也不看她，又拿出一个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嘴边。
“是皮蛋瘦肉粥，趁热吃。”
沈云容抬了抬胳膊，想要自己吃。她虽然累，这点儿力气还是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温承素脸上明显的关心，她不想动了，只想沉溺进去，沉溺到他的温柔关爱里去。
她张开嘴，把粥含到了嘴里。
米粥熬的稀烂，除了皮蛋和瘦肉，里面还有切碎的菜叶。
温承素道：“这个季节只有白菜，我让温婶放了些在里面。味道一般，但荤素搭配，不是很油腻。你饿了这么久，吃这个正好。”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温承素叹口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哪里有时间吃东西？早知道不该让你来选神女的。”
沈云容嘴角弯了弯，抬起眼皮道：“温大哥，我没那么娇气的。别人也都是一天没吃饭呢！”
“我说的不是……”
“那是什么？”
温承素却不再开口，只是低垂着眼帘，一勺一勺的喂沈云容喝粥。
四位神女站在台上，各有各的美丽，但他的眼里只有沈云容。
一碗粥喝完，温承素拿出水来给沈云容。
“先吃这么多，不然就吃不下晚饭了。”
“嗯。”
沈云容喝了水，一滴水珠从红艳艳的唇上滑过，温承素眼神暗了暗，再也忍不住，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一吻终了，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温承素的额头抵着沈云容的额头，低声道：“云容，我不想再等了，我想明天就去你外祖母家里提亲，可好？”
沈云容的脸红扑扑的，看着温承素的目光却不闪不避，笑了起来。
“外祖母亲口把我许了你，难道你想反悔吗？”
“当然不想！”
温承素又轻轻啄了一口沈云容的唇，把她抱在怀里，“云容，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站在那高台之上，万民景仰，我很骄傲，很想告诉每一个人，你是我温承素的妻子。我真想就这么把你带回家，藏起来，谁也不让见。”
沈云容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或许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只要跟温承素在一起，就有一种美好的感觉。
她轻笑出声，“嗯，我等着你来娶我。但是，我不会让你把我藏起来。我还要跟你一起学医术，一起给百姓治病呢！”
温承素轻轻吻了吻的额头，道：“好。”
沈云容心中一动，在这个朝代，大多人家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婚前是如此，婚后也是如此。温承素能答应她，在她意料之中，但依然感动。
她把脸在温承素怀里蹭了蹭，低声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呢？”
她声音太小，温承素没有听到，只是把她抱的更紧。
马车“嘚嘚嘚”的走在石板路上，大街小巷依然热闹，可马车里的两个人十分安静。
沈云容靠在温承素的怀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很快就没有了声音。
温承素低头，发现她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她刚才被冻得青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红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一道深深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下红艳艳的唇，自己刚刚吻过……
温承素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把毯子往上拽了拽，给怀里的人盖的更严实些。
第44章 婚事要再议
温承素说话算数，第二天便带着礼品，上门提亲了。
钱松笑的客气，说出的话却十分无赖。
“温公子，我家云容年纪还小，现在谈婚论嫁，实在是有些早。”
温承素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传言是真的？
他心里虽然怀疑，但脸上笑容却没有变。
“据我所知，云容已经十七岁了，过了年就是十八。在我们大周，女孩子年满十四就谈婚论嫁，云容并不算早了。而且……”
温承素顿了顿，“老夫人亲口将她许了给我，我怎么能辜负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呢？”
钱松连连点头，嘴里却道：“温公子，你的话是没错。但我家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不清不楚的，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钱家现在是我作主，云容是我外甥，她的婚事自然是我说的算。”
“舅舅，你说错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
沈云容缓步进门，给钱松福了一礼，径自在温承素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她冲着温承素莞尔一笑，温承素心里的烦忧瞬间就消散了。
沈云容当着温承素的面，这么不给他面子，钱松十分气愤。但想起自己的打算，还是压了压火气，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云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跟小离孤苦无依来投奔于我，我二话没说把你们留下，你现在居然不认我这个舅舅了吗？”
沈云容淡淡道：“你是我舅舅，这点儿我不会否认。但我不是来投奔你的，而且你当初明确的拒绝了我。是外祖母疼我，让我留在钱家，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外祖母出的钱，何来你收留我们之说？”
钱松脸上涨得通红，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我娘的钱也是我的钱！”
沈云容轻笑，“舅舅，我不是来跟你算账的。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的婚事，不需要你的同意。就是说，你无论同不同意，我都会嫁给温大哥。”
“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开口闭口说要嫁人？”
沈云容不以为意，“婚姻大事，一辈子就一次，我作为当事人，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
“你……果然是没有爹娘教导的孩子，居然……”
“舅舅！”沈云容蓦地站起来，冷冷的看着钱松，“难道你真的要让我说出不好听的来？如果没有我娘，舅舅恐怕没法儿坐在这里吧？”
一个大男人，靠妹妹的卖身钱度过难关，才能过上如今这么安稳的日子。现如今还对妹妹的女儿如此恶声恶气……
沈云容的话让钱松恼羞成怒，他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回来？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钱家留不下你了！”
“如果不是我娘的遗愿，我不会回来的。见过外祖母，算是圆了我娘的心愿，我不会再留下，惹舅舅心烦。”
沈云容淡淡说完，上前拉住温承素的手，道：“温大哥，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愿意收留我吗？”
温承素早就站了起来，他没想到沈云容居然会如此勇敢。
他收敛起脸上的震惊，紧紧握住她的手。
“云容，我定然不会辜负你！”
“好。”沈云容笑得越发温柔，“你现在跟我去见外祖母，我们明天就成亲。”
说着，她牵着温承素的手往外走。
“云容！”钱松没想到沈云容居然如此决绝，上前两步，大叫道：“舅舅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沈云容连头都没有回，拉着温承素的手出了门。
钱松气呼呼的坐回到椅子上，心道，早点儿嫁出去也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早一天嫁了，自己也不用担心老太太把私房钱都给了她。
不过，钱松转念一想。
沈云容现在是神女的身份，衙门虽然已经有了登记，但转过年去，免税的名额才能确定。如果沈云容年前成了亲，他钱松就得不到任何好处了。
而且，昨儿王汉文大人跟他透露过，他昨天见到了端阳王府的管家，那管家对四个神女的模样气质赞不绝口，尤其是对沈云容，多问了好几句，显然是对她更满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两天就会有人来钱府提亲。如果沈云容这时候嫁了人，这好事岂不是就黄了？
端阳王是谁？可是当今皇帝的叔叔。要是沈云容能进入端阳王府，得了端阳王的宠爱，那他钱松可就发达了。
想到这里，钱松坐不住了，抬脚去了东院儿。
钱李氏的房里，温承素跪在地上，给她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外祖母，我今天是来提亲的，请外祖母将云容嫁给我。承素没有父母长辈，只能自己前来提亲，望外祖母见谅。”
钱李氏听了钱松的话后，心里就犯了嘀咕。
如果温家确实像钱松说的那样穷，云容嫁过去，岂不是要遭罪？
“承素，听说你家的药铺关了门，你以后以何为生？”
温承素道：“回外祖母，之前药铺关门，是因为掌柜的家里有事，而我还没回来，无人打理，才关了门。现在我回来了，已经重新开了张。”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钱李氏点头，“我只有云容这一个外甥女，自然是疼她多些。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想让她过得好些。”
“外祖母说的是。云容这么好的女子，值得更好的生活。外祖母，如果我娶了云容，定然会好好带她，只守着她一个人，不会纳妾。”
“啊？”
这话不光是钱李氏吃惊，沈云容也十分惊讶。
在这个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十分普遍，除了吃不上饭的穷人，稍微有点儿钱的，娶两三个小老婆是常见的。
温承素说出这话，不能不让沈云容感动。
钱李氏背靠到炕头，点了点头。
“难为你有这份心了。云容能遇到你，也算是一种缘分了。我既然把云容许了你，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只是，明天就让云容出嫁，有些仓促了。原本我让她舅舅选个好日子，可他一直没给我回话。”
沈云容轻声道：“外祖母，我看腊月十二不错，不如就那天吧！”
钱李氏笑起来，“你这孩子，哪有自己定日子的？”
“就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这么不自爱呢？”
三人齐齐转头，钱松已经跨进门来。
他沉着脸道：“娘，我觉得这门婚事还要再议！”
第45章 我愿意
钱李氏听沈云容说她跟温承素已经见过钱松了，却不知道钱松并不答应这门婚事。
她笑道：“三天后成亲仓促了些……松儿，前些日子让你给他们算个好日子，你算的是那一天？”
钱松道：“娘，我早说过我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我并没有去算日子。”
“不同意……”钱李氏想起来，钱松确实这么说过，“但……我看云容跟温公子两情相悦，温公子跟云容也算般配，温家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为何不同意？”
钱松趴到钱李氏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钱李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真有这事儿？”
钱松点头。
钱李氏犹豫，“可、可那端阳王年龄那么大了，而且听说他家里的侍妾没有十五也有二十，云容嫁过去的话……”
钱松不耐的打断她的话，“娘，端阳王才年过不惑，哪里老了？虽然他妻妾不少，但云容如此绝色，端阳王一定会喜欢她的。听说端阳王到现在没有子嗣，要是云容进门，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何愁她不受宠？如果云容能挣上个侧妃，我们钱家还愁什么？娘，难道您不想云容过好日子，不想您的孙儿过好日子吗？”
见钱李氏踯躅，钱松又道，“况且，王大人已经跟我透露过端阳王府的意思，我们现在急着把云容嫁了人，端阳王府的人会怎么看？跟端王府对上，我们能有好果子吃吗？”
“这个……”钱李氏慌了，“那怎么办？”
钱松咬牙道：“所以，云容不能嫁给温承素！”
两个人嘀咕的声音不大，但屋子里很安静，他们的话被温承素和沈云容听了个七七八八。
至此，沈云容才明白钱松为何反对她嫁给温承素。他的算盘打的不错，可惜，她不是任人摆布的女子！
而温承素担忧的看了沈云容一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沈云容冲他笑了笑，张了张嘴，用口型告诉他，别担心。
钱松说服了他娘，才转身对温承素道：“温公子，我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端阳王看上了云容，不日就会来提亲，所以，云容不会嫁给你了。”
温承素压不住心里的火气，“端阳王府来提亲？你想的太天真了！端阳王府是什么地方，他们怎么会跟一个平民老百姓的女儿提亲？不过是来一顶轿子把人抬进去而已。每年被抬进端阳王府的女子有多少？好的能封个侍妾，不受宠的，连个丫头都不如！你是云容的舅舅，你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我……”钱松一瞪眼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端阳王府是火坑？我告诉你，我们云容如此花容月貌，端阳王怎么会不喜欢？只要王爷喜欢了，云容被封为侍妾，是早晚的事儿！”
沈云容跪到地上，给钱李氏磕了个头，沉声道：“外祖母，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我娘的遗愿。现在见到您身子康健，精神也好，我也就放心了。外祖母，我跟温大哥两情相悦，非他不嫁。无论您跟舅舅同不同意，我都会嫁他。外祖母，请恕云容不孝。还有，我会带小离一起走，舅舅不用担心。”
说完，她站起身来。
“外祖母，云容就此别过了。”
钱李氏没想到沈云容说走就走，“云容，你、你要去哪里？”
沈云容回头淡淡一笑，“外祖母，我已经是温大哥的人了，自然要去温家。”
钱松气的跳脚，“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如此不知廉耻？”
温承素沉下脸来，“钱老板，请不要妄言！我跟云容清清白白，并没有逾越之事。”
“没有逾越之事？即便没有逾越之事，哪有闺中女子到男人家里去住的？”
对于钱松这样的人，沈云容不想跟他讲道理。
“舅舅，无论您说什么，我的心意已定。温大哥，我们走吧！”
“云容，站住！”
钱李氏提高了声音，沈云容只能站住了。
“外祖母，您也想我去端阳王府吗？”
钱李氏看着沈云容，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钱瑾。
她无数次回到起钱瑾，都会想起她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
那泪水的背后，其实还有期盼和绝望吧？
期盼父母能够改变主意，最终得到的只有绝望。
她明明知道，却无法改变。
钱李氏对上沈云容的眼睛，心头一下子软了。一个钱瑾还不够，还要让沈云容去过那种日子吗？
一入侯门深似海，端阳王府比沈家不知高贵了多少，岂是他们平民百姓能高攀的？
想到这里，钱李氏叹了口气。
既然沈云容叫她一声外祖母，她就要给她做主。
“云容，外祖母答应你，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入温家。”
“娘！你怎么……”钱松急叫道，“您不怕端阳王府的人怪罪我们吗？”
钱李氏瞪向他，“不说端阳王府没有人来，即便是有人来了又如何？他能明媒正娶的让云容进门吗？云容许给温家在先，他们来了，你明说就是了。”
“可是，可是……”钱松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你不同意又如何？”
“我不同意，我、我……”钱松气急败坏，“云容的婚事，我不管了！”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你，你给我回来！”
钱李氏急忙喊人，钱松却头也不回。
沈云容见钱李氏气的嘴唇哆嗦，只喘粗气，连忙上前给她摸着后背顺气。
温承素则给她把脉，然后从怀里拿出银针，在钱李氏身上扎了几针。
钱李氏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哀声道：“云容，你舅舅、你舅舅，随他去吧！没有他，外祖母也会让你风风光光嫁人的。”
沈云容攥住她的手，轻声道：“外祖母，我不在乎那些。”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温承素，“温大哥，你在乎吗？”
温承素笑起来，郑重道：“我只在乎你愿不愿意嫁我。”
“我当然愿意。”
“只要你愿意就好，别人给不了的，我给你。”
温承素的语气很轻，心里却十分坚定。
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给你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