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的手法不对
给孩子用温水擦过一遍之后，沈云容摸着他的衣服有些潮湿，干脆给他把衣服都脱光了。最后用凉水浸透毛巾，拧干之后搭在他的额头上。
温承素问道：“这又是做什么？”
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也做了这么多，沈云容不再隐瞒。
“这样可以给头部降温。”
温承素看了看孩子的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红了。再摸摸他的脉搏，依然又急又促，像是比刚才有力了些。
他把潮湿的衣服拿到外面晾晒，只见这身衣服又肥又大，灰色的布衫洗的发了白，还有几处明显的补丁。
陈大嫂端着药过来，正看到温承素晾衣服，脚步一顿，脸红了。
“公子，让您费心了。药熬好了。”
“好，赶紧给孩子喝吧！”
陈大嫂轻轻唤了孩子的名字，“秋儿，醒醒，是娘。”
秋儿的眼睫毛轻轻抖了抖，然后慢慢的睁开了。
他的眼神从迷茫到清明，看到自己的娘，目光定住了。
“秋儿，你醒了？”
陈大嫂的声音哽咽着，端着药碗的手在颤抖。
秋儿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陈大嫂欣喜若狂，恨不得把孩子搂进自己的怀里。
她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激动，端紧了药碗。
“秋儿乖，娘喂你吃药，吃了药病就好了。”
秋儿看着自己的娘，眨了眨眼睛。
陈大嫂胡乱抹了把脸，把一勺药喂到了秋儿的嘴里。
药一入口，秋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闭紧了嘴。
陈大嫂耐心哄着，“秋儿乖，这药很贵的，不能不喝，也不能把药吐出来。吃了药，你的病就好了。”
秋儿见娘的眼睛红红的，眼下有明显的青影，知道她是为自己担心了。
嘴里的药很苦，但他不想让娘伤心。他想快点好起来，不让娘为他哭。
秋儿把药都吃完了，身上冒出细密的汗。
他小声道：“娘，好热。”
说着，就要把胳膊伸出来。
陈大嫂求助的看向温承素，温承素看向沈云容。
沈云容走到炕边，摸了摸秋儿微微潮湿的脸和脖子，轻声道：“好孩子，你在发烧，出了汗才能退烧。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好了。”
秋儿很虚弱，看着沈云容眨了眨眼睛，他不认识这个陌生人，但她长的好漂亮，声音也好温柔，秋儿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大嫂，秋儿出了汗，就会退烧了。你准备身干净的衣服跟被子，一会儿他出透了汗，好给他换上。”
“好，好。”
陈大嫂答应着出去了。
果然就像沈云容说的，吃过药之后，没一会儿秋儿出了一身汗，被褥都打湿了。
沈云容跟温承素给他换了干爽的衣服，又换了被褥，让他睡得舒服些。
温承素给秋儿把过脉，点了点头，“脉象平稳了许多，如果今天晚上不再烧起来，应该没有大碍了。”
沈云容长出了一口气，在温承素放开孩子的手腕之后，她把手搭在了孩子的手腕上，她也想感受一下脉搏的变化。
走了这几天，她想好了以后要走的路，那就是继续当大夫。她要开一个医馆，对所有来求医的人一视同仁，让王大娘，秋儿这种人也能病有所医。
对于中医她是门外汉，但她可以学。
虽然中西医不是一回事，但她相信自己学过那么多医学方面的基础课程，学起中医来一定会事半功倍。
“云容，你手指放的位置不对。”温承素说着，走到沈云容身边，拿起秋儿的手给她演示，“把脉的时候，食指中指无名指要放在腕上的寸关尺这三处。但孩子寸口部位狭小，难分寸关尺，所以诊脉的时候，可以用一指总候三部的方法触诊。对于三岁以下的小儿，用右手大拇指按在高骨脉上，分三部定息数；对四岁以上的小儿，则以高骨中线为关，以一指向两侧滚转寻三部；七八岁者可挪动拇指诊三部；15岁以上者可按成人之法诊脉。”
沈云容学着他的样子，把拇指放在孩子的手腕上。
“是这样吗？”
“对，拇指放在高骨脉上。”
温承素的手干燥温热，拿起沈云容的手，让拇指按在正确的位置上。
沈云容微凉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了，只觉得整只手都热了起来。
温承素的手却没有拿开，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云容的手往后抽了抽，却没有挣脱。
她只觉得脸都热了起来，低声道：“我素来体寒，手脚比别人凉些。”
“等到了淮北安顿下来，我给你好好调理调理。”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比别人怕冷些。”
“一个女孩子，总要……”
“姐姐，我们回来了！给你和温大哥带了肉包子。肉包子很好吃，还是热的呢！”
沈云容慌乱的抽回手，小离恰好扑到了她的身上。
看着小离红扑扑的小脸儿，沈云容板起脸来，“我说过多少次了？吃过饭不许跑，你忘了？”
小离眨眨眼睛，低声道：“姐姐，我错了。”
温承素道：“云容，小离也是怕你饿着，不要生气，咱们去吃饭。”
沈云容见他面色平静，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郁闷，拉着小离转身往外走。
小离顿时忘了刚才的训斥，叽叽喳喳说起来：“姐，我跟你说，我跟灵枢哥哥买了好几种馅的包子。有萝卜牛肉的，白菜猪肉的，萝卜鸡蛋的……味道都特别好！”
沈云容无奈的摇摇头，小孩子真是简单，只要有的吃，有的睡就满足了。
“云容，为何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小孩子是最幸福的，什么烦恼都没有。”
“那是因为有你这个姐姐在。”
温承素低沉的带着几分宠溺的声音在沈云容耳边响起，仿佛近在咫尺。沈云容不敢回头，牵着小离走出了屋子。
陈大嫂迎上来，低声道：“恩人，您饿了吧？我熬了玉米面粥，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喝一点儿吧！”
温承素眼睛一转，只见正屋放着一张长条桌，桌子的一头放着一个陶盆，里面放着几个窝窝头和黑面馒头，一碟小咸菜。而另一头放着一陶盆包子，白白胖胖的，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兰儿和川儿坐在桌子旁边，眼睛低垂着，只看着自己面前的玉米面粥。
温承素坐下，道：“大嫂，给我们一人一碗粥。这么多包子，我们也吃不完，大家一起吃吧！”
两个孩子听了，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了桌上的包子。
第17章 我送你去
吃饭的时候沈云容得知，兰儿十二岁，川儿九岁，病了的秋儿已经七岁。但他们都长的瘦瘦小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的多。
沈云容猜测，或许是因为家里穷，总是吃不饱的原因。
她再一次感慨，家里条件不好，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呢？
沈云容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就饱了，而兰儿和川儿，每个人吃了七八个包子，喝了两碗粥，吃完了，小肚子鼓鼓的，却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沈云容心酸不已，他们有多久没吃一顿饱饭了？
陈大嫂看着陶盆里只剩下两个包子，十分窘迫。
“温公子，云公子，两个孩子不懂事，实在是……”
她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跟陈老四每个人只吃了一个包子就不吃了，她想要拦着孩子不吃，却又狠不下心。孩子们好不容易能吃点儿肉……
说到底，还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本事，让孩子跟着他们受苦了。
温承素淡淡道：“陈大嫂不用客气，我跟云容吃不了这么多，放着也坏了。一会儿秋儿就该醒了，他刚刚醒来，脾胃虚弱，不要给他吃太多东西，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你给他喝点儿粥，吃一个包子皮就可以了。”
“好，好，我都听您的。”
他们吃过饭没多久，秋儿果然醒了。身上还有些热，但精神好多了，喘气也没有那么费劲了。
他看到白面包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陈大嫂记得温承素的嘱咐，只给他吃了一个包子皮，喝了半碗稀饭。
秋儿还想吃，但陈大嫂没给，哄着他躺下了。
秋儿的病情见好，沈云容才感觉到了劳累。
因为屋子里昏暗，阴冷，还带着几分压抑，沈云容搬了个板凳坐在院子里。
下午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有些犯困，眼皮开始打架。
“云容，你和小离跟灵枢去客栈休息吧！”
“呃……客栈？”
“对，刚才我让灵枢去找了个小客栈，离这里不远，你们先去休息，我晚点儿过去。”
“你什么时候让灵枢去找客栈了？”
沈云容微微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含糊。
这样慵懒的沈云容是温承素不曾见过的，只觉得那长长抖动着的睫毛轻轻刮在了他的心上。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就在刚才。”
“哦。”
沈云容答应着，却提不起劲儿来。
温承素见她坐着没动，脸色一变，蹲下身拉起她的手，手指搭上了她的脉门。
温承素的举动吓了沈云容一跳，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低声道：“我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累。”
温承素没有回答，脸上神情却很严肃。
沈云容怔了怔，难道她的身体出了状况？但除了有些乏力，她不觉得怎样。
过了好一会儿，温承素才放下沈云容的手，沉声道：“你素来体弱，之前的风寒未愈，今天又劳累了一天……”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灵枢！”
灵枢背着小离走过来，小离趴在灵枢的背上咯咯笑，小家伙的精神头倒是挺足的。
灵枢把小离放到地上，脸上还带着笑，“哎！少爷，您喊我？”
温承素道：“你带云容和小离先去客栈休息。记得切两片老参熬水给云容喝。”
“啊？”
老参？那可是千金难买的白山老参！现在他们手里也只剩下半根不到了。
灵枢看了沈云容一眼，这位沈小姐不过是脸色苍白了些，至于要两片老参吗？
温承素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板起脸来，正色道：“你一定记得。”
“是。”
灵枢一个激灵，少爷难得板起脸来呢！
温承素微微弯腰，拉起沈云容，柔声道：“云容，你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累到了。回客栈去好好休息，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灵枢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刚才对我这么凶，对沈小姐却这么温柔……他抬手摸摸下巴，少爷跟沈小姐……难道少爷开窍了？
沈云容站起来，觉得自己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儿劲儿。
她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点头道：“好，我先去客栈。你晚上回客栈吗？”
其实温承素回客栈也不跟她在一个房间，但她就是想知道。好像他离自己近一些，自己就会越心安。
“我……”温承素略一犹豫，道，“我尽量回去。”
“嗯，你也注意休息。”
“我会的。”
“姐姐，我们走吧！我困了，想睡软软的床。”
沈云容看向小离，见他揉着眼睛打哈欠，刚才还闹腾的很，这会儿居然困了。
灵枢在旁边轻咳了一声，道：“沈小姐，请上车吧！”
沈云容莞尔一笑：“灵枢，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我哪儿敢呀！灵枢心道，这会儿叫你沈小姐，说不定以后要叫你少奶奶呢！
他摸着脑袋“嘿嘿”笑了两声，抱起小离往前走。
沈云容抬脚跟上，只觉得眼前一花，双腿一软，往前倒去。
“云容！”
温承素惊呼一声，身体比意识还快，伸手抱住了沈云容。
他几步把沈云容抱上马车，自己也上了车，把沈云容抱在怀里。
“我还是不放心，我送你回去。”
沈云容眨了眨眼睛，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贪恋于他身上的温暖，窝着不动了。
路上温承素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她，让她靠的舒服些。
客栈确实不远，沈云容只觉得自己刚刚闭上眼睛，还没睡着，马车就停下了。
温承素给沈云容披好大氅，戴好风帽，才把她抱下车。
小离跟着灵枢在前面赶车，看到沈云容被温承素抱下车，吓了一跳。
“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她只是累了。”
温承素径直把沈云容抱到客栈房间的床上，这才放开手。
“云容，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沈云容郁闷于自己的身体居然这么差，但看到温承素如此紧张自己，心里又有种微妙的喜悦。
她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温承素握住她的手腕，好一会儿才放开。
“我走了。”
第18章 无法告诉你
沈云容喝了灵枢熬的参汤，小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吃晚饭的时候，温承素果然没有回来。
因为沈云容身体欠佳，所以灵枢要了饭菜到她的房里吃。
这家客栈不大，但胜在干净安静，饭菜做的清淡，适合沈云容的口味。
沈云容原本是想等温承素回来一起吃，灵枢却说少爷嘱咐了，不用等他。
灵枢嘟嘟囔囔的说：“少爷就是这样的，遇到病人，就跟他家亲戚似的，非要亲自照顾。我们这次出门，原本一个月能到的路，走走停停差不多两个月才到。这次回家，又是这样。我看我们没有十天回不了淮北。这世上那么多病人，那么多看不起病的穷人，他能全治的过来吗？这世上就他一个大夫，一个好人吗？”
“灵枢，你又在编排我什么？”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房门被推开，温承素走了进来。
灵枢手里的筷子一顿，站了起来，几步上前，一脸谄媚给温承素接过外衣。
“我哪敢编排少爷，当然是夸少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小离也转回头去，连连点头，“对，温大哥，灵枢哥哥是在夸你。”
温承素笑着走过来，摸摸小离的头，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灵枢说了句，“少爷，我再去要两个菜”，就走了出去。
灯光下，沈云容见温承素的头上有点儿亮光，抬手摸了一下，果然是湿的。
“外面下雨了吗？”
温承素见沈云容神色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和随意。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低声道：“嗯，很小的毛毛雨。”
“那赶紧喝碗热汤，去去寒气。”
沈云容说着，拿起桌上一个空着的碗，想要给他舀汤。
温承素却道：“我自己来。”
两个人的手指相触，温承素的指尖带着凉意，沈云容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了回去。
温承素喝了口汤，抬头问道：“你觉得怎样？”
“汤很好喝，菜的味道稍微清淡了些。”
温承素放下手里的碗，轻声笑起来，“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身子觉得怎样？”
沈云容脸上一热，垂下眼帘，嗫嚅道：“睡了一觉起来，好多了。”
“参汤喝了吗？”
“喝了。其实不用……太贵重了。”
沈云容第一次喝参汤，味道淡淡的，不难喝，只是喝完之后，觉得身上热乎乎的，很舒服。
后来听灵枢说，这老参十分难得，她只觉得自己喝了是暴殄天物了。
“你别听灵枢瞎说，东西不就是给人用的？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一会儿吃过饭，我再给你把把脉。”
“其实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小离在旁边插话道：“温大哥，我摸过姐姐的额头了，姐姐没发烧。”
“小离真棒，可以照顾姐姐了。”
得到温承素的夸奖，小离笑得别提有多开心。
灵枢又端了两盘菜进来，因为是晚餐，所以都不是油腻的菜色。
此后几人没有交谈，直到吃完了饭，沈云容才问道：“秋儿怎么样了？你晚上还要过去吗？”
温承素道：“下午没再发烧，人也醒了，精神还好。但喘息还是挺明显，开始咳嗽了。”
沈云容沉吟道：“其实他能咳嗽是好事，咳嗽是一种保护性的行为，可以把肺里的痰咳出来。只是他年纪太小，咳嗽没有力气，恐怕咳不出多少痰来。你可以告诉陈大嫂，让她多帮秋儿拍背，让痰液震动，来促进痰液的排出。要是能做雾化就好了……现在的条件怎么能做雾化呢？其实也不是不行……”
沈云容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她说完抬头，才发现温承素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深沉。
她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你为何这样看我？”
“云容，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沈云容恍然，她刚才说的太多了。或许不只是今天，这些日子她越来越放松，暴露出来的疑点也越来越多。
但她是大夫，看到病人，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她对上温承素的目光，不闪不避。
“温大哥，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有些事我不是要瞒你，而是无法告诉你。”
其实，也不是无法告诉，而是怕告诉了你之后，你会害怕，会离开。
温承素看着沈云容眼中的纠结和诚恳，点了点头。
“好，我不问。你说的雾化，是什么意思？”
不愧是当大夫的，一问就问在了点儿上。
沈云容道：“雾化就是一种气溶胶治疗。用雾化装置将药物分散成微小的雾滴或微粒，使其悬浮在气体中，进入呼吸道和肺内，达到洁净气道，湿化气道，并局部治疗的作用。像秋儿的情况，他年龄太小，肺内的痰液比较粘稠，只靠自己咳嗽，怕是咳不出来。用了雾化之后，可以让痰液变稀，咳出来更容易些。”
“让药物变成气雾状态，然后吸进体内，让痰液稀释，以利咳出……”温承素摸着下巴，“药物不难找，可怎么把药物变成气雾状态呢？”
“对，难就难在这里。”
沈云容凝眉，现代人是用仪器将药液雾化，但是在这里，去哪里找那种装置呢？
这时，灵枢端了茶水上来。
“公子，老板说，这是店里最好的茶叶了。少爷，沈小姐，两位尝尝看。”
沈云容垂眸，看着热气袅袅的杯子，突然一拍桌子，指着茶杯道：“温大哥，您看这个……”
温承素看着她手指的杯子，少一愣怔，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将药液加热，利用它的热气？”
“对。”
“我记得我爷爷提起过熏蒸治疗，就是用热把药液以气雾的方式作用于人体。只是，如何能将气雾收集起来，让秋儿吸进去呢？”
沈云容端着茶杯，看着袅袅上升的热气，分散，飘渺，即便是张大了口，吸进口中的气雾也很少。茶水变凉，热气也随之不见了。
要把气雾收集起来，需要一个狭窄的出口，还需要不停的加热。
沈云容给突然叫道：“我想到方法了！”
温承素抬头看向她，“云容，你想到什么了？”
第19章 无法拒绝
沈云容道：“温大哥，你听说过水烟袋吗？”
“水烟袋？听说过的。”
既然温承素听说过，就说明这个朝代是有这个东西的。
沈云容再说下去就简单了。
“咱们把药装进水烟袋的壶里，底下加热，就会有气雾持续产生，然后让秋儿像吸烟那样把气雾吸进去，你看如何？”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水烟袋大多是铜质的，下面加热的话，整个壶都会变热，壶嘴也会变烫，恐怕没法儿直接吸。”
沈云容早想到了，“这个简单，可以把壶嘴处接上一块不导热的管子，像是木头的，竹子的，不就行了？”
“好，咱们这就试试。”
“先要有一个水烟袋。”
“不用水烟袋，用一个铜燎壶就行，只需要在壶嘴上加一个竹筒。”
沈云容想了想，燎壶确实比水烟袋可行。水烟袋吸久了，壶里会有大量的烟油，给孩子用不太妥当。
“温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沈云容就站了起来。
温承素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了。
“不用，你身体弱，外面还下着雨，不要出门了。我去就行。”
他见沈云容有话要说，又道，“云容不相信我吗？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他这样说，沈云容不好非跟着去了，否则好像不相信他一样。
“好，我不去了。只是，温大哥，你知道如何给秋儿拍背吗？”
温承素从善如流的说：“请云容教我。”
沈云容笑着对小离招招手，“小离，你来。”
小离放下手里的木头玩偶，走了过来。
“姐，你喊我？”
“对。姐姐借你用一下。来，在姐面前站好。”
小离一头雾水，但乖乖的按照沈云容的要求站好了。
沈云容一手扶着小离的肩膀，一手手指并拢，手掌微凹，用力拍在小离的背部。
小离被吓了一跳，叫道：“姐，你做什么？”
“不要动。”沈云容说完，又问小离，“姐拍的你疼吗？”
“不疼。”
“不疼就对了。”
沈云容一边拍，一边道：“让孩子站着，或者侧躺着，拍背的时候手上稍微用力，在脊柱的两侧，从下往上叩击背部，让整个背部震动。拍个三四次，再拍另一侧。拍的时候痰液震动，可能咳嗽的反而厉害，没有关系，让他咳，痰咳出来，自然就不咳了。还有，孩子睡着的时候，最好让他侧躺，这样痰液因为重力的作用，会沉到一侧，孩子能睡的安稳些。”
温承素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说完，才问道：“这样拍背，一天要做几次？”
“一天扣个三四次，早上起来和做过雾化之后，效果会更好。”
“好，我记得了。我这就过去。”
沈云容起身送他，温承素走到门口，突然站住了，回过身来。
“你早点儿睡。我晚上要是回来的话，就不过来打扰你了。要是秋儿没事儿，我们明天就启程。”
“好。”
可能是下午睡过一觉，温承素走了之后，小离睡着了，沈云容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她担心秋儿的病，也担心温承素有没有休息。
听着窗外的雨越发急了，打在窗上簌簌的响，沈云容更是睡不着了。
她后悔自己没有跟着去，在客栈里也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客栈外面大门响，随后是含糊的说话声和快速的脚步声。
沈云容猛地坐了起来，抬脚就下了床，脚踩上冰凉的地面，她才醒悟过来，这半夜三更的，自己出去做什么呢？
只听脚步声渐近，却在自己房门外停住了。
“沈小姐早早就歇了…这么晚了，少爷赶紧洗洗睡吧！”
“好。”
脚步声离去，沈云容才回床上躺好。
温承素既然回来了，秋儿应该没有大碍了。
沈云容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沈云容毫无意外的起晚了。
看到小离还睡得香甜，她松了口气，从容洗漱。
走出门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天气晴好，看不出昨天下了雨，但温度降了很多，沈云容一出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又缩回了屋里。
“沈小姐，您醒了。小离呢？”
灵枢应该是听到了门响，第一时间过来了。
“小离还在睡。灵枢，什么时辰了？温大哥呢？”
“现在已经辰时过了。少爷去陈家看秋儿了，沈小姐饿了吧？我这会儿拿饭菜过来？”
“这么晚了？”
沈云容有些不好意思，拂了拂颊边的碎发，道：“温大哥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爷昨晚上亥时三刻才回来，今天早上卯时刚到又出门了。唉！少爷就是这样，说是放心不下秋儿。如果不放心，他昨晚歇在陈家不就好了？干嘛来回折腾呢？”
沈云容心里有个猜测，却又不敢自作多情，她也心疼温承素，但忍不住帮他说话。
“你也看到陈家的情况了，温大哥在那里怎么休息呢？不如回来。”
“沈小姐说的也是。”灵枢脸上露出愁容，“我看陈家那孩子病的挺重，不知道咱们还要在这里耽误多久。”
“温大哥昨天说，要是秋儿的病情没有恶化，咱们今天就可以启程了。”
“真的？”灵枢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会儿天还不错，但说冷就会冷起来的，万一下雪，路上就难走了。”
“嗯，温大哥肯定会考虑的。”
“少爷？”灵枢摇头，“少爷才不会想这些，他心里只有病人。”
“谁说我不会想这些？”
温承素进了门，手里还拿着两件衣服。
灵枢吐了吐舌头，怎么自己一说少爷的坏话他就听到了？
“少爷，我、我去喊小离起床。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怎么还不起来？”
沈云容看着灵枢快步进屋的狼狈模样，笑起来。
“灵枢也是为了你好。”
温承素笑道：“他呀！刀子嘴豆腐心，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说完，把手里的衣服递给沈云容，“云容，我给你和小离买了棉衣，你穿穿看，合身不？要是不合适，我回去换。”
沈云容看着他手里的衣服，不敢置信的眨眨眼，“你给我跟小离买了棉衣？”
温承素笑着点头。
看着递到面前的衣服和温承素期待的目光，沈云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第20章 是朋友
重新上路的时候，温承素跟沈云容聊天的内容变得多了起来。
话题是从秋儿的病开始的。
温承素道：“我给秋儿留了五天的药，希望他吃完之后能够好转起来。唉！可惜，我不能留下来。要是秋儿住在淮北就好了，我就能亲自照顾他了。”
沈云容轻声道：“秋儿能遇到你，已经是他的幸运了。我相信，老天既然让他遇到你，就是给了他生的机会。再说，你给他留了药，留了钱，他的父母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温承素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沈云容见他情绪一直低落，转移了话题。
“温大哥，秋儿咳嗽，您给他开了什么方子？我看《本草纲目》上写了好多咳嗽的方子，你用的是哪一个？”
“秋儿是寒气闭肺引起的喘息，咳嗽，我给他用了……”
说起用药，温承素侃侃而谈，不知不觉中，刚才的郁闷情绪便消散殆尽了。
“云容，你的雾化治疗很有用。秋儿原本拼命咳嗽也咳不出痰来，吸了一次雾化之后，就能咳出来了。你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这个法子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现代医药的功劳。但沈云容知道这么说了，要解释的东西就更多了。
“我也是无意间想到的。”
温承素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他答应过她不问，只能忍着。不过他相信，她早晚会告诉自己的。
马蹄声阵阵，沈云容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路旁的树叶子都黄了，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我们还有几天能到淮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小离从沈云容身上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还有四五天我们就到淮北，到姥姥家了？”
温承素摸摸他的头，笑道：“对。还有四五天就到了，小离高兴吗？”
小离点头，“每天坐车，我的身子都要散架了。”
沈云容也笑起来，“虽然是坐车，可不是我抱着你，就是温大哥抱着你，你也嫌累吗？”
小离摸摸脑袋，窘迫道：“我是怕姐姐和温大哥累嘛！”
沈云容刮了下他的鼻子，“你呀！一张小嘴越来越会说了。”
小离“嘿嘿”笑起来，“灵枢哥哥说，嘴甜的孩子才可爱。”
沈云容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是跟灵枢学的。”
“对呀！灵枢哥哥教我很多东西呢！教我出门的时候怎么检查行李，怎么赶车，怎么用草编蚂蚱……灵枢哥哥是很好很好的人。”
小离转头看着温承素，“温大哥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温承素被小离的话逗笑了，“小离，等到了淮北，你们就去外祖家了，你会想我跟灵枢吗？”
“要分开吗？”小离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分开呢？温大哥，我跟姐姐不能去找你了吗？”
“当然可以。”
温承素说着话，目光却盯在沈云容脸上，“云容，我希望到了淮北之后，我们还是朋友。”
他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沈云容的外祖母如果留下她，她再出门的机会微乎其微，要是嫁了人，恐怕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沈云容会嫁人，温承素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好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他盯着沈云容，又重复了一遍，“云容，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沈云容被温承素提醒，才意识到她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能一路相伴已经是幸运。
到了淮北，他是温家的少爷，而自己……却是前路未卜。
但是温承素这个朋友，她不想失去。
她莞尔一笑，“到了淮北，你也是我的温大哥呀！而且，我要跟你学医术，难道你要反悔吗？”
“当然不是！”温承素下意识的说完，才意识到沈云容说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我当然不会反悔。只要你来，我就会教。”
“就这么说定了！”
有了温承素的承诺，沈云容放下心来，即使外祖母不肯收留她跟小离，他们总有去处。
这时灵枢掀开了门帘：“少爷，我看前面有一片树林，一眼望不到，应该就是客栈老板说的那片黑松林了。”
原本他们是要去东边的松林河坐船的，但天冷了，河水结了冰，无法摆渡，他们只能绕路往西，绕过松山，再往东走。
温承素往外看去，小路蜿蜒往前，直没入一片树林中。
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山路和树林，很难说没有野兽和山匪。
这会儿天还大亮着，野兽应该不会有，但是山匪……客栈老板说，今年春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儿人，在松山上住下了，做着抢劫路人的买卖。
“温公子，云公子，你们就四个人，要过松山太危险了！不如在这里等个三五天，等人多了再走。那几个山匪个个身高马大，凶恶异常，你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山匪？既然知道松山上有山匪，官府不管吗？”
客栈老板苦笑，“官府？呵呵，官府要是做事，百姓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沈云容被老板说的心生忧虑，看向温承素，“温大哥，我们还走吗？”
“当然，不能再耽搁了。天气越来越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雪，到时候大雪封路，我们就走不了了。”
客栈老板见温承素还是要走，急道：“温公子，你可要想清楚啊！”
虽然温承素是第一次住他的店，但为人和气，住宿钱和饭钱给的大方，因此，他不愿意看着他去冒险。
灵枢却笑起来，“老板，您放心，我跟公子出过好几次门了，什么没见过？还怕几个山匪吗？”
老板见劝不住温承素，看向沈云容。
“这位小哥，你劝劝温公子吧！山匪凶恶，是不讲理的！”
温承素却笑道：“云容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听了温承素的话，沈云容放下心来。她相信他。
温承素看了眼外面的树林，对沈云容道：“云容，我出去跟灵枢一起赶车。”
沈云容点点头，“外面冷，披上棉衣再出去。”
“好。”
第21章 遇匪
沈云容很紧张，她从来没见过山匪，但知道山匪为了抢劫，无恶不作，都是亡命之徒。
她紧紧抱着小离，整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了。
小离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紧张，小声道：“姐，真的有山匪吗？”
“不知道。”
“那我们不走这条路不行吗？”
“我听客栈老板说，除了这条路再没有其它的路了。”
“啊？”
小离的身子在她怀里又缩了缩，“姐姐，我好怕。”
沈云容也怕，她不想自己穿越过来没几天就丧命。
她安慰小离，“不怕，这会儿午时刚过，大白天的，山匪不会这会儿出来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应该是傍晚说着晚上吧！”
“哦，那就好。”
沈云容口中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底。
如果让山匪知道自己是女子就糟糕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温承素给她买的棉衣是黑色的，宽大厚实，显得身材极其臃肿，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女子。但她看着自己的手，纤细修长，皮肤白皙，很容易就露馅了。
她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嘱咐小离，“小离，记住，如果有坏人来了，一定不要叫我姐姐，叫哥哥，听到了吗？”
“嗯。我明白。”
车轮滚滚，车子驶进了黑松林中。
黑松林有几丈高，把正午的阳光遮住，让不宽的小路有了几分阴森之气。
灵枢紧紧攥着马鞭，把鞭子挥的啪啪响，催促着马车加快速度。
温承素知道，他紧张了。
灵枢从十岁跟在他身边，五六年了，这还是温承素第一次见他紧张。
“灵枢，莫慌，有我在。”
灵枢挥舞鞭子的手一顿，放了下来。
“少爷，咱们快点儿跑过这段路就没事儿了。”
“嗯。”
马车咕噜噜碾过小道，灵枢暗自嘀咕，这条路怎么这么长？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头。
突然，一声呼哨声响起，从前方的树上射下一支箭来，正好插在马车前方。两匹马灰溜溜叫了起来，马蹄高抬，往后直退。
“缰绳给我！”
温承素一把夺过灵枢手里的缰绳，用力拉住两匹马，两条绳子被拉的绷成了直线，两匹马原地打了两个转儿，才终于停住了。
马车一停住，温承素头都来不及回，就大声问道：“云容，你跟小离怎么样？”
沈云容被惊得脸上苍白，小离更是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不敢放松。
此时听温承素问她，她稳住心神，才道：“我跟小离都没事儿。”
温承素看着马车前站着的两个人，沉声道：“你抱好小离，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出来。”
“好。”
沈云容这么答应着，却把车帘掀开了一条缝，往外看。
马车前站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黑巾蒙着脸，只露出浓眉大眼，手里拿着一把长刀，长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身后跟着的男子也蒙着脸，长眉细眼，身上穿着灰衣灰裤，仔细看看，衣服裤子上有好几个补丁。
看来，这山匪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温承素看着两人，淡淡道：“不知两位位为何拦我的车？”
为首的男人晃晃自己手里的刀，冷笑道：“不要装傻，看到我手里的刀，还不明白吗？”
灵枢撇撇嘴，“刀？你是卖刀的吗？告诉你，我们不买刀，你快让开，让我们过去！”
“哈哈哈！卖刀？”男人脸上一沉，阴狠狠的道：“识相的赶紧把钱拿出来，老子就让你们过去，要是不拿钱，那就拿命吧！”
灵枢不屑道：“拿命？凭什么？小爷我才十几岁，还没活够呢！”
“你！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刀！”
男人挥舞着长刀砍向灵枢。
温承素把灵枢往后拉了一把，身子腾空而起，一脚踹上了男人的胸膛！
“啊！”
男人大叫一声，身子被踹了出去，手里的刀握不住，甩了出去。
温承素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抗打，只一招就被自己踹到了地上。
他走到男人面前，沉声道：“看你身强力壮，不愁找不到活儿干，为何做这拦路抢劫的事情？”
“哼！”男人一手捂着胸膛，咳嗽了几声，喘着粗气道，“废话少说！是我瞎了眼，居然没看出你是个练家子！你要杀就杀，不要废话！”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这点儿功夫居然敢拦路抢劫，没被人打死，也是奇事！”
“哼！我李大刀好歹练过两年功夫，寻常人还不是我的对手！”
温承素脸色蓦地一变，“练功夫是为了强身健体，锄强扶弱，不是让你滥杀无辜的！”
“滥杀无辜？我从来不杀人！我只抢你们这些为富不仁、鱼肉百姓的官吏乡绅！”
温承素失笑，他看看自己，一身朴素的月白长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饰物，哪里像是当官的？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官吏乡绅？”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你的主子！坐这么大的马车，有两个仆人赶车，还不是有钱人？有钱人都是恶人！”
温承素摇头，“非也，非也，我马车上的人……”
他话没说完，就听灵枢在马车上大叫道：“少爷，小心！”
他不叫，温承素也听到了脑后的风声。
他身子往旁边滑开几步，长长的棍子带着风声在他肩膀旁落了空。
跟着李大刀的蒙面人一棍落空，没有停手，转身又朝温承素挥了过来。
他手里的棍子太长，温承素没法儿靠近他，只能避让闪躲。
李大刀见自己人逼退了温承素，咬咬牙站起来，捞起了地上的刀。
“少爷！”
灵枢见李大刀也加入了打斗，他手里还有刀，再也忍不住了，跳下车就冲着李大刀去了。
温承素见灵枢跟李大刀动起手来，急道：“灵枢，他手里有刀！”
“少爷，放心！”
灵枢看李大刀被少爷一脚就踹出去了，以为他功夫不过如此，但真动起手来，才发现他还是有两下子的。尤其是他手里的长刀，明晃晃的闪着银光，让他不敢靠前。
温承素生怕灵枢受伤，寻到自己对手的一个破绽，攥住长棍把棍子夺了过来。
第22章 你们走吧！
沈云容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温承素居然会功夫，而平日里嘻嘻哈哈完全是个小孩子模样的灵枢也有两下子。
她虽然不懂武功，但能看得出，温承素和灵枢的功夫高出山匪两人一大截，但几个人缠斗了好一会儿了，温承素和灵枢还没有把两个人打倒。
沈云容看的心惊胆跳，但她不会功夫，自己去了也只能给他们添乱。
眼看着李大刀又挥着刀冲灵枢砍了过来，她忍不住大喊，“灵枢，小心！”
灵枢刚刚躲过一刀，听到沈云容的喊声，抬头见李大刀的刀又砍过来了。
他不由得烦躁起来，恨恨道：“我跟少爷不愿意伤到你们，你们居然不知好歹！”
说着，拳法一变，避过男人的刀锋，拳头打到了李大刀的腹部。
李大刀哎哟一声，弯下腰去抱住了肚子。
“小子，有你的！”
灵枢往前一步，冷声道：“我劝你赶紧跟你的同伙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李大刀恶狠狠的目光瞪着灵枢，抹了把嘴角的血，“小子！不要说大话！”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徐栋，徐栋手里的长棍已经没有了，面对温承素，左挡右躲，落败只在一招两招之间。
“哼！离开！没门！”
想着家里还有等着他和徐栋回去的春娘，他咬牙举起了刀。
“我跟你拼命！”
这一次，他是拼了命。
灵枢也看出这一刀来的凶险，却躲避不及，长刀划破了他的衣袖。
“灵枢，退后！”
温承素见灵枢的袖子破了，他不敢看他是不是受了伤，腿上用力，一脚将面前的敌人踹了出去，转身到了灵枢面前。
李大刀已经杀红了眼，其实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他自知功夫不够，家丁太多的人他不敢抢，没有家丁的普通老百姓他不愿意抢。这么多天了，他只遇到了温承素一行人，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是硬茬子。
前两次拦路，他都不用动手，只拿着大刀吓唬几句，那些人就吓得把钱财乖乖拿了出来。
就是因为来钱太简单，他才做了一次又一次。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温承素，但他手里有刀。
温承素生气了。他只想着不要伤人，没想到居然伤到了灵枢。
他拿出了真本事，只一招就夺过了李大刀的刀，第二招，刀锋就驾到了李大刀的脖子上。
“还打吗？”
李大刀气喘吁吁，瞪着温承素，“我认输，要打要杀，随你。求你放过小栋，他还是个孩子。”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徐栋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还没有站起来。
他脸色一变，“你对一个孩子，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灵枢捂着胳膊冷笑，“我不是个孩子吗？难道你们不够狠吗？”
李大刀看着灵枢的衣袖渗出血迹，眼神闪烁。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这话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温承素用刀指着他，“既然知道他是个孩子，不教他学好，居然带他出来抢劫！你既然这么做了，就要想到后果！”
李大刀微微低下头，心中惭愧。春娘几次劝他不要再做这种事，可眼看着她就要临盆，没有钱怎么请大夫？孩子出生了又吃什么？
想到这里，他抬头怒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老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要不是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当坏人？”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苦衷的了。那你跟我说说，有什么苦衷？”
李大刀的目光从下往上扫视了温承素一番，只见他目光中并没有不屑，只有隐隐的愤怒。
温承素确实生气，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他用刀指着李大刀，忍不住道：“你一个大男人，说什么日子混不下去了，你有手有脚，找不到活干吗？种地不会？没有地，当人家的佃户，上山砍柴去卖，或者给人打零工，这都是赚钱的法子，你不去做，为什么非要出来害人？
李大刀的眼圈蓦地红了，“你懂什么？你说的活儿，我哪一个没干过？可辛辛苦苦赚了钱，我娘病了一场，就花的干干净净，还欠了别人的钱。人家来要债，我能怎么办？只能把房子押了。眼看着就要年底了，要是没有钱，我跟我老婆，我弟就要睡大街了。可是、可是我老婆马上就要临盆……”
旁边的徐栋艰难的坐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身边，抬眼恶狠狠的瞪着温承素。
“哥，你跟他说这个做什么？他们这些人不会可怜我们，只会看不起我们！”
李大刀摸摸徐栋的头，一把撤下了他脸上蒙着的面巾。
“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
徐栋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温承素看着眼前摘下蒙面的男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确实是个孩子。
他叹了口气，“你们走吧！我不会要你们的命，也不会去报官。但我要劝你们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你们总会遇到会功夫的人，既然家里有老婆孩子，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她和孩子怎么办？”
李大刀不敢置信的看着温承素，“你说让我们走？”
“对。你们走吧！不过，你的刀我不会给你了。”
说完，温承素转身往车边走。
“灵枢，上车。”
“少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温承素叹口气，“他们也是可怜人啊！”
灵枢撇撇嘴，可怜人就能抢劫，就能打打杀杀了？少爷就是心太软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俩人看上去确实挺可怜的……算了，反正我们很快就离开这里了，他们以后怎么样，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李大刀见温承素他们上了车，知道自己的刀不会回来了。
他忌惮温承素的功夫，不敢去要，只能扶着徐栋回去。
“小栋，你真的没事儿？”
“嗯，刚才那一脚踢的我站不起来，但这会儿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你回去不要告诉我姐，不然她又要着急了。”
“好。不过，你要是疼的厉害了，不能瞒着我。”
“嗯。”
温承素见两个人互相搀扶着隐没在了树林中，这才去拿灵枢手里的鞭子。
他一眼瞥到灵枢的袖子一片通红，惊叫一声，“灵枢！”
话没说完，他的身子就往后倒了下去。
第23章 晕血
灵枢叫了声“少爷”，眼疾手快的伸手把温承素捞上马车。
沈云容眼睁睁的看着温承素倒下，一时间居然吓得忘了叫喊。
直到听到灵枢的叫声，才回过神来，连忙扶着温承素在车厢里坐好。
“灵枢，温大哥为何晕倒了？他受伤了吗？”
灵枢一边按揉温承素的人中穴，一边苦笑，“少爷功夫那么好，怎么会受伤？少爷他是不能见血。”
听灵枢这么说，沈云容才看到了他左臂袖子上沾满了血。
“哎呀！你受伤了！严重吗？”
灵枢收回手，轻声道：“这点儿小伤没什么。沈小姐不用担心，少爷很快就会醒的。”
他话音未落，温承素就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紧紧抓着灵枢的手，急道：“灵枢，快去拿药箱，我给你看看伤口。”
灵枢见他醒了，松了口气，“不敢劳烦少爷，我自己来就行。”
“你自己不方便。”
“可我怕你看到我的伤口又会晕倒。”
看着温承素脸上懊恼的深色，沈云容确定他是真的晕血。一个大夫居然晕血，这也是挺神奇的一件事。
“温大哥，我来给灵枢处理伤口。”
温承素定定的看着沈云容，沈云容正想找个借口解释，却见他如释重负道：“那就麻烦云容了。”
温承素让灵枢在车厢里坐着，他去外面赶车。
灵枢不想让温承素担心，老老实实坐在车厢里让沈云容帮他处理伤口。
沈云容让他把外面的棉袄脱了，露出受伤的胳膊。因为有棉衣的阻挡，灵枢的伤口不深，但很长，从上往下，几乎划过了整个上臂。
伤口处皮肉翻转，血肉模糊，棉衣脱下来之后，里衣被血浸透，贴在了伤口和胳膊上。
沈云容捏着被划开的衣服，把它跟伤口旁边的皮肤分离，但衣服粘的太结实，沈云容轻轻往下一扯，灵枢的眉头就是一跳。
这样硬扯不行。
处理外伤沈云容有经验，要先用生理盐水把被血粘住的衣服浸湿，将它泡软之后，再轻轻的揭下来。然后用大量的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如果伤口过深，不齐整，还要缝针。
但她看到温承素的药箱里只有止血的三七粉和包扎用的白布，并没有用于消毒的东西。在沈云容的印象里，中医更加侧重于内科，对于外科并不是很擅长。此时看到药箱里简陋的物品，倒也步意外。
没有盐水，没有酒精，沈云容皱起了眉头。
“沈小姐，您用力撕开就行，我不怕疼。”
灵枢虽然这么说，沈云容却不能这么做。
“温大哥，我记得王伯给了你一瓶竹叶青，拿出来我用用吧！”
“酒？”
“对。用酒把粘在皮肤上的衣服沾湿，剥离起来就容易了。”
而且，高纯度的酒相当于酒精，还可以杀菌消毒。
当然，后面这句话沈云容没说。
温承素对于沈云容的话深信不疑，从怀里掏出酒瓶转身递给她。
“还好我不怎么喝酒，还有满满的一瓶呢！”
冰凉的酒液洒在灵枢的伤口上，蛰的灵枢龇牙咧嘴，片刻之后只觉得伤口处火辣辣的。
沈云容柔声道：“这个酒的度数比较高，流到伤口里会疼，你忍一忍。”
灵枢咬着牙，强笑道：“刀砍在身上都不怕，还怕这点儿疼吗？”
“嗯，灵枢是个男子汉，这点疼不算什么。”
灵枢黑了脸，“沈小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可是听到沈云容这么哄秋儿的。
沈云容笑了笑，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小孩子，我只是在肯定你的勇敢。”
灵枢撇撇嘴，没再吭声，沈云容不是少爷，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没大没小。
沾了血的衣服被酒湿透以后，很容易酒跟皮肤分离开来。因为灵枢胳膊上有伤不方便脱里衣，沈云容干脆用剪刀把已经划破的里衣袖子给剪了下去。
他们的水囊里带着白开水，此时水已经凉了，正好用。她用水把白布沾湿，把灵枢胳膊上的血污清洗干净，再用干净的布轻轻拭干，这才在伤口处洒上三七粉，用布条包扎好，让灵枢穿上棉袄。
灵枢轻轻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赞道：“没想到沈小姐包扎伤口这么熟练。”
沈云容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小离从小调皮，经常磕着碰着，所以就练出来了。”
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为了打消他跟温承素心里的疑问，虽然她知道，温承素不会信。
灵枢摸摸旁边小离的脑袋，“小离很调皮吗？我不觉得。”
小离连忙点头，“灵枢哥哥，我一点儿也不调皮。”
沈云容把药箱放好，刮了刮小离的鼻子，“小时候的事儿，你当然不记得了。”
小离看着灵枢，眼中像是有星星。
“灵枢哥哥，你跟温大哥都会武功，好厉害哦！可以教我吗？”
灵枢冲着小离使了个眼色，“我哪有什么功夫，少爷才是真正练过的。”
出门这么多天，跟灵枢也混了好几天，小离自然看出了灵枢的意思。
他往前挪挪身子，一下子趴到温承素的背上，软糯糯的道：“温大哥，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温承素拉着缰绳，头也没回道：“练武可是很苦的。”
小离大声道：“我不怕！”
“你为什么要练武？”
“我要保护姐姐！”
温承素笑起来。“好孩子，有志气！”
沈云容无奈的把小离从温承素的背上扯下来，嗔道：“小屁孩，姐姐哪里需要你来保护？”
温承素接口道：“对，我会保护你姐，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沈云容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灵枢掏掏耳朵，一向沉稳的少爷怎么能说出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呢？
他岔开话题，“少爷，这黑松林快要到头了吧？”
温承素看着前面被阳光照的明亮的小路，点了点头。
“对！过了黑松林，前面就有村庄了，我们今晚就歇在那儿吧！”
灵枢看看天色，“少爷，时候还早，我们还可以往前赶一赶。”
“不急。你受了伤，要好好歇歇。”
“我这点儿伤算什么？我们在路上耽搁的太久了，还是快点儿赶路吧！”
第24章 只有一间房
出了黑松林，马车走了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了一个村庄。温承素挂念灵枢的伤，直接把马车赶了过去。
他们借宿的是村头的一户普通人家，家里只有老两口。
老汉自称姓徐，是村里的猎户。
听说温承素要借宿，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小哥儿要借宿，没有问题。只是我家里屋舍狭小简陋，几位不要嫌弃。”
温承素抱拳笑道：“是我们叨扰老伯，哪里敢嫌弃？”
徐老汉家里只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一间正房是客厅，东西两间是卧房，厢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杂物间。
徐老汗看看温承素几人，摸着胡子道：“还好你们都是男子，睡一间房也使得。”
说完，他带着几人去了房间。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一张大炕占了屋子的一半。
床上铺着草席，炕头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
“小哥儿放心，这被褥都是干净的。这屋原本是我闺女住的地方，她出嫁以后难得回来一趟。不过，老婆子总是把她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难怪这房间里有梳妆台，原来曾经是姑娘的闺房。
“你们赶了一天的路，累了吧？先歇歇。等会儿老婆子做好饭，我来喊你们。”
温承素道了谢，送走老汉，一把抓过灵素，让他坐下。
“我给你把把脉。”
“少爷，不用了吧？”
灵枢被抓住手腕，只能老老实实坐到椅子上，把手腕放在桌上让温承素把脉。
温承素很快松开了手。
“还好，脉象上看稍有细涩，没有大碍。只是咱们这次出门没带什么药，你晚上多喝点儿水，早点儿休息。睡觉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压到伤口。”
灵枢站起来，道：“多谢少爷。我会小心的。”
温承素转身，见沈云容看着大炕发呆，道：“云容，你也累了，先上炕休息会儿，我去帮老伯做饭。”
沈云容点点头，把包袱放到桌子上，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下午遇到山匪的时候，一颗心总是提着，此时放松下来，才感到身体异常疲惫。
灵枢手脚麻利的伸开褥子，被子，被褥确实很干净，还带着皂荚的清香。
“沈小姐，这床单、被套显然是刚刚洗过的，很干净。您累了的话，先躺着休息会儿。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灵枢哥哥，我也去。”
小离追到灵枢身边，拉住他的手。
灵枢摸摸他的头，“你不累吗？”
小离摇头，“不累。”
“好孩子，跟我来吧！”
沈云容看着眼前的大炕，有些愣怔。只有这一张床，难道她要跟温承素同床共枕吗？
他们虽然一路同行，但无论是借宿还是住店，都会分房而睡，这还是第一次要睡在一个屋子里。
她知道以温承素的为人，不会做什么，而且有灵枢和小离在，他更不会做什么。
可一想到晚上要跟那个人在一个空间里，她的脸上就阵阵发烧。
温承素进门的时候，看到沈云容一手托腮，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就是知道，她低垂的睫毛又浓又密，她的唇会微微抿着，眉头会微微皱着。
他轻轻叹了口气，是什么样的忧愁，让她睡着了也不能松开眉头呢？
他不想吵醒她，但这么睡着不舒服，还有可能着凉。
他往前走了两步，沈云容蓦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原来她并没有睡着。
沈云容站起来，喊了声：“温大哥。”
温承素道：“是不是累着了？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他走到沈云容面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到椅子上。
他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示意沈云容把手腕放到桌上。
沈云容低垂着眼帘，等着温承素给他把脉。
这不是温承素第一次给她把脉，可她的心依然跳的激烈。
温承素松开手，轻声问道：“今天被吓到了吧？”
沈云容摇头。她不是胆小的人，虽然她看到山匪拿着刀砍向温承素的时候，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了，但自认没有被吓到。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晕，乏力，还时不时的出冷汗？”
沈云容点头，却道：“这会儿好多了。”
温承素叹了口气，“云容，以后不要逞强，累了就说。”
沈云容淡淡笑道：“老毛病了，我已经习惯了。”
温承素站起来，道：“去吃饭吧！吃过饭你早些睡。”
“嗯。”
农家的饭菜十分简单，因为温承素的借宿，老人家特意添了两个菜。
徐大娘五十多岁，身子有些发福，头发乌黑，十分有精神。
她笑呵呵的坐下道：“你们来的也巧，今天姑爷刚刚让人送了几斤肉来，我包了白菜馅的肉包子，你们尝尝。”
“谢谢大娘。”
徐大娘笑着摸摸小离的脑袋，“这小哥儿嘴甜，长得也俊，是个好孩子。”
小离“嘿嘿”笑了两声，目光就落在了眼前的包子上，咽了咽口水。好几天没吃过肉了，这包子真香啊！
徐大娘看着小离眼巴巴渴望的模样，眼里的慈爱更加明显。
“快吃吧！这么小的孩子走这么远的路，多遭罪啊！”
徐老汉拿起筷子招呼温承素，“对！赶了一天的路，早吃饱了早歇着。”
“嗯，吃饱了早歇着。”
小离咬了口包子，含含糊糊的重复着。
他鼓鼓的腮帮子，正儿八经的说着大人的话，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
沈云容拍拍他的脑袋，嗔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转回头，却见温承素拿了个包子递到她面前。
她低声说了声谢谢，接过了包子。
徐大娘笑道：“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
沈云容低垂下眼帘，咬了口包子。
包子皮薄馅大，肉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很香很嫩，确实好吃。
几人正吃着饭，就听外面的大门被人砸的“砰砰”响。
“这个时候了，谁会来呢？”
徐老汉有些犹豫，但听门砸的越来越急，只能放下手里的包子，“我出去看看。”
温承素站起来，道：“我跟老伯一起去。”
两个人出了门，徐大娘见沈云容的目光跟随着温承素，眼中有几分担心，笑道：“这村子里就这么几户人家，没有坏人，不用担心。可能是谁来串门吧！”
说话间，脚步声渐近，徐老汉和温承素回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第25章 我会接生
灯光下，沈云容看到走进来的身高体壮的男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可再仔细看，却又没见过。
她下意识的看向温承素，却见温承素的握着筷子的手停住，脊背似乎也僵硬了起来。
难道温大哥认识这人？
温承素对上沈云容疑惑的目光，生怕她紧张，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放下筷子，淡定的端起碗，喝了口米粥。
“少爷，他……”
灵枢只说了一句，对上温承素凌冽的目光，下意识闭了嘴。
男人也看到了屋子里的几个陌生人，看清了温承素和灵枢的样貌之后，脸色猛然一变，想想家里的春娘，硬着头皮稳住了心神。
他冲着徐大娘深施一礼。
“大娘，求您去看看春娘。春娘她疼了好几个时辰了，可、可孩子没有一点儿动静。”
徐大娘像是知道这人的来意，放下碗，摇了摇头。
“李柱，不是大娘不肯帮你，实在是……”她叹了口气，“上次出了事之后，我再也见不得血，没法儿帮你呀！”
李柱“噗通”跪倒在地上，语带哽咽，“大娘，求求您了。这村里就您一个产婆，您要是不去，春娘她……”
徐大娘脸上现出不忍之色，却坐着没动。
“李柱，我知道女人生孩子凶险，只是、只是我实在是帮不了你啊！”
徐老汉叹口气，弯腰去扶徐杨，“柱子呀！不是你大娘心狠，上次的事儿之后，她大病了一场，到现在还见不得血，一见就站不住。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李柱跪在地上不起来，眼泪流了下来。
“大叔，大娘，咱们村里没有产婆，要请产婆要到好几里外的枣岭村去。不说现在来不及，就算是来得及，我也请不起。大娘，求求你，您去看看吧！春娘还那么年轻，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能忍心吗？”
“我……”
听了这几句，沈云容大致猜到了这男人的来意。
没想到这位徐大娘居然是个产婆，但她见大娘放在膝盖上的手颤抖的厉害，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不知道上次出了什么事儿，但看得出，她对于给人接生是真的打怵。
“这位大哥，是家里的大嫂临产了吗？”
李柱听到沈云容的话，泪眼模糊的点了点头。
“大哥，我曾经给人接生过，可以去看看吗？”
“你会接生？”李柱欣喜的看向沈云容，随即又黯淡下来，“可……你是个男人。”
沈云容淡淡一笑，“男人如何，如果我能救你的妻儿，你肯不肯让我去？”
李柱抹了把脸上的泪，定定看着沈云容，须臾，猛地给沈云容磕了个头。
“李柱谢过公子，麻烦公子现在就跟我回去！”
“好！”
沈云容起身就跟着李柱走，温承素也跟着站了起来。
“云容，我跟你一起去。”
温承素听沈云容说她会接生，一点儿也没有怀疑。他知道她身上藏着很大的秘密，她不说，他就不会问。
灵枢见温承素要去，自然要跟着，他跟着，小离也不能落下。
温承素转身嘱咐灵枢，“你跟小离在大叔家里等，时候到了就哄小离睡觉，不用等我们。”
“呃……”
灵枢想发挥一下死缠烂打的本事，但见温承素的神情异常严肃，只能答应。
有温大哥陪着姐姐，小离一点儿也不担心，所以不让他跟着去，他也没什么不高兴。反而对灵枢道：“灵枢哥哥，人家女人生孩子，你是个男人，去做什么？你受了伤，还是好好歇着吧！”
灵枢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少爷也是个男人，他又能做什么？”
说是这么说，他明白温承素为何去，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徐老汉家里带孩子。
徐大娘终是不放心，叹了口气，“老头子，我也去看看吧！”
于是，三个人一起去了李柱家。
一进李柱家的院子，沈云容就听到了女人大声的呻吟声。
李柱快走几步，推开房门，急问道：“小栋，你姐怎么样了？”
徐栋的眼睛通红，一把抓住李柱的手，“哥，你快去看看我姐，她不让我进去，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啊！”
女人一声满含痛哭的尖叫，李柱猛地推开徐栋，冲进了里屋。
沈云容紧随其后，跟着他进了里面的卧房。
一进门，沈云容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年轻的女人躺在床上，手紧紧抓着床单，脸色苍白，咬着牙，大声呻吟着，汗水泪水湿了满脸。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确实是要临盆了。
李柱跪到炕前，一把握住女人的手，叫道：“春儿，产婆来了，你和孩子都会没事儿的。”
春儿的目光越过李柱，看到他身后的沈云容，脸色一变。
“相公，他怎么是个男人？快让他出去，我不要男人……啊！”
她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绞痛袭来，忍不住呻吟出声。
情况紧急，沈云容不想跟她废话，直接道：“我是女人。”
“啊？”
这会儿瞪大眼睛的不光是春儿，还有李柱。他只觉得这个男子细皮嫩肉的，长的也好看，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女子。
沈云容看也不看李柱，上前掀开被子，露出春儿的肚子。
她一边查看春儿的情况，一边吩咐，“你去准备热水，干净的衣服、布巾，剪子，蜡烛，要是有高度的白酒，也拿过来。”
“好好。”
因为知道沈云容是女子，李柱完全没有了顾虑，连连答应。
“我马上去准备。”
“先端盆热水来，我要洗手。”
“是，我马上送进来。”
沈云容要查看女人的产道，于是对温承素道：“温大哥，您在里面不方便，先在外面等吧！”
“好。”
温承素利落的转身出去。
徐大娘听到沈云容吩咐要准备的东西，知道她是真的会接生，而且想的比她还要周到。
沈云容见徐大娘没有出去，道：“大娘，您不是晕血吗？您也去外面等吧！”
徐大娘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姑娘，我就在门口，有事儿喊我。”
“好。”
这是沈云容第一次独立给人接生，这里也没有先进的仪器设备，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产婆在外面，她更安心一些。
第26章 我背你
徐大娘年纪大了，熬不了夜，问过两次春儿的情况，跟沈云容讨论了一番接生时要注意的事项，就回去了。
李柱在房外来回的走，一刻也坐不住，时不时就到房门口冲着春儿喊两声，问她好不好，恨不得进去陪着她。
徐栋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但他毕竟年纪小，很快就熬不住了，坐在椅子上犯困，一个劲儿的点头。
温承素看不下了，皱着眉头道：“李兄，大嫂一会儿会饿的，你是不是该去给她准备些吃的？”
李柱像是猛然回神，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对，对，我这就去。”
徐栋蹭的站起来，道：“哥，我也去。”
李柱和徐栋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春儿的呻吟声。
沈云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温承素的听力很好，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
她的声音疲惫，但十分坚定。
“大嫂，你只要听我，跟我好好配合，孩子一定能顺利的生出来。”
“好，我、我听你的。”
一直折腾到半夜，春儿才生下一个男孩，母子平安。
沈云容把孩子包裹好，抱出来给李柱看。
李柱看着沈云容怀里的孩子，却没有伸手抱，抹了把脸冲进了屋里。
沈云容抱着孩子跟在他身后进屋，见他跪在炕前，拉着春儿的手小声的问她疼不疼。
她心里长出一口气，这个男人还不错，是个疼老婆的。
她把孩子放到炕上，道：“你有没有熬小米粥？让大嫂吃点儿小米粥，早些休息吧！”
“对，对，春儿该饿了。”李柱恍然醒悟，轻轻拍拍春儿的手，小声说，“我这就去给你端粥，你等着。”
徐栋却道：“哥，你陪着我姐，我去端。”
李柱说了声好，他此时不想离开春儿，只想陪着她。
春儿费力的撑起身子，哑着嗓子说：“多谢姑娘了。”
沈云容让李柱扶春儿躺下，道：“一会儿吃了东西，好好休息。要是孩子哭了，不是拉了尿了，就是饿了，该换尿布换尿布，该喂奶喂奶。明天早上你就可以下炕活动了，注意保暖，多喝些汤汁，利于下奶。”
“我明白。”
徐栋端来小米粥，春儿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十几个时辰的疼痛，她此时确实又饿又累。
孩子小声的哼哼起来，李柱立即紧张的看向孩子，春儿也停下了喝粥的动作。
沈云容给孩子打开襁褓，孩子尿了。
她指导李柱给孩子换上尿布，把包裹包好。
李柱第一次给孩子换尿布，一双大手无所适从，好像孩子是易碎的瓷器一般。
“李哥，孩子是很结实的，你只要动作轻一些，不要弄疼他就行。”
给孩子包裹好，沈云容又嘱咐了两夫妇很多照顾小婴儿的注意事项，这才走出屋来。
“温大哥，我们可以回去了。”
温承素见沈云容一脸疲惫，心疼不已，上前给她披上大氅，低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沈云容没有掩饰，拂了拂额前的碎发，长出了一口气。
“好累。”
温承素给她披大氅的手一顿，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还走得动吗？”
沈云容放纵身体靠在温承素的身上，轻笑出声，“怎么也得走回去啊！”
“沈姑娘，温公子，请留步。”
温承素放开沈云容，转过身，问道：“李大哥，还有何事？”
李柱几步上前，跪倒在两人面前。
“李柱给两位恩人叩头，谢恩人不计前嫌，救我妻儿。”
温承素没有扶他，冷哼一声，“李柱，要是你在路上伤了我跟云容，今晚你的妻儿也不会平安。你有了孩子，以后不要再做坏事了，就当给孩子积福。”
李柱红着眼道：“恩人，李柱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干了！我也是想弄点儿钱，好给春儿请个产婆，没想到……”
他语气顿了顿，举起手来，道：“我李柱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做坏事，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古人重誓，温承素听了李柱的话，弯腰扶他起来。
“李大哥，善恶就在一念之间，我看你有把子力气，去做点儿正经营生吧！”
“我会的。”
出了李柱家的门，沈云容低声道：“难怪我看他面熟，原来他就是在黑松林抢劫我们的那个山匪。”
温承素叹息一声，“什么山匪，都是老百姓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
沈云容沉默片刻，道：“温大哥，当朝的大夫很少吗？这一路走来，我看老百姓们看病实在是难。是因为没人愿意当大夫，还是没处学习？”
温承素想了想，道：“愿意学的人有很多，但是肯教的少。你没听说过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本朝的大夫，几乎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不教外人，这造成了大夫人才的凋敝。还有，本朝并没有设立大夫的等级制度，御医也是子承父业，或者是当朝大员保荐，普通百姓的孩子即使医术再高超，也不会进入太医院。学医辛苦，又当不了官，所以愿意学医的人越来越少。”
沈云容叹了口气，确实，学医太难了！不说要背多少理论，要经历多少实践，那种面对病人却束手无策的沮丧，就够让人煎熬了。
“学医的太少，吃亏的是老百姓啊！”
“对。学医的少，像王大夫那种败类才能得逞。”
沈云容转头看向温承素，“温大哥，你愿意把医术教给更多的人吗？”
温承素脚步一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突然，沈云容眼前一花，腿软了一下，身子往前栽去。
“云容！”
温承素一把把沈云容拉起来，搂进自己怀里，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沈云容扶着额，“突然觉得有些眼花。”
温承素摸着她的脉搏，好一会儿才道：“你累了，我背你回去。”
沈云容脸上瞬间发热，“不、不用，我能走。”
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温承素看着沈云容的目光异常坚决。
“云容，我们明天还要赶路，我不想你病倒。”
说着，他在沈云容面前弯下了腰。
沈云容看着宽厚的背，最终抵挡不住内心的渴望，趴了上去。
温承素背起沈云容，稳稳地迈出一大步。
第27章 去喊温大哥来
晚上的月光很亮，地上映出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沈云容贪婪的闻着温承素身上淡淡的药香，闭上了眼睛。
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让她不动心？
温承素对自己有没有这份心思呢？
应该也是有的吧？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如此照顾？
沈云容的心里慢慢泛上一股甜蜜，在这个陌生的朝代，能遇到温承素这样的人，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云容，不要睡，晚上冷，会着凉。”
沈云容一直没有说话，温承素生怕她睡着了。
“我没睡。”沈云容继续之前的话题，“温大哥，你的医术也不会教给别人，只教给自己的孩子吗？”
“不。只教给自己的孩子，这种思想太狭隘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若干年后，这世上怕是不会再有大夫。只是我现在太年轻，即便想收徒，也不会有人愿意来。我想等我年纪大了，有了一定威望，就有人愿意拜我为师了。”
沈云容低声笑道：“温大哥，我现在就愿意拜你为师。”
温承素听到她的笑声，心情也轻松起来。
“你不要谦虚了，我看我们是互相学习才对。”
“温大哥，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是我祖父。我父母早亡，我是跟着祖父长大的。祖父一生醉心医术，从小就教我学医，几乎是倾囊相授。可惜，他病倒时我却救不了他。”
听着温承素声音低沉，沈云容的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温大哥，对不起。”
“没什么。过去很久了，我已经想开了。”
气氛沉闷起来，好在徐老伯家到了。
沈云容让温承素放她下来，温承素想了想，放开了她。
虽然他跟沈云容清清白白，但如此亲密的模样，被人看了去，总会有损她的清誉。
温承素的手刚刚敲上门环，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灵枢像是等在门口一样，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少爷，你们回来了！顺利吗？”
温承素点点头，侧身示意沈云容先进门。
东边两间屋子已经黑了灯，只有西边屋子的窗户上映着一点儿暗淡的光。
“沈小姐，小离已经睡了。”
“嗯。”
自从跟温承素和灵枢搭伙上路，这小家伙吃了睡，睡了吃，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温承素道：“时候不早了，稍微洗漱一下就睡吧！”
“少爷，我这就去给你们打热水。”
沈云容洗漱完毕，走进屋子，只见小离躺在大床的中间，一床大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灵枢道：“沈小姐，你到小离里面，跟他盖一床被子。我跟少爷睡这边，盖一床被子。”
小离的里面，靠墙的位置，不会跟温承素或者灵枢接触，这个安排没有问题，沈云容点了点头。
温承素进来的时候，沈云容已经躺下了，他略微扫了一眼几人的位置，在小离身边躺下了。
此时子时已过，几人都是疲惫万分。沈云容更是累及了，一闭上眼睛，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沈云容醒来的时候，偌大的炕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揉揉眼睛，叹了口气，自己又起晚了。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一阵眩晕，一下子跌回到了炕上。
不会吧？眩晕症居然又犯了？
她尝试着翻了个身，果然是熟悉的感觉，天旋地转，烦闷想吐。
沈云容心中懊恼，这病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姐姐，起床吃饭！”
小离跑进来，趴到炕上，大声喊她。
沈云容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头对他道：“小离，去请温大哥过来。”
小离眨巴眨巴眼睛，看出了姐姐的不对劲儿。
“姐，你怎么了？”
“我有些不舒服，你让温大哥来……”
她话没说完，小离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温大哥，你快去看看姐姐，姐姐病了。”
沈云容无奈摇头，这小家伙，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是女子。
转念一想，徐大娘已经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温承素来的很快，一进门就坐到炕上，手指搭上了她的手腕。
沈云容见他认真严肃的样子，反而笑起来。
“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起床的时候，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老毛病了，每次躺两天就好了。但是有大夫在身边，就忍不住想让你看看。”
温承素的眉头皱着，没有说话。
他从怀里掏出银针，抬手扎在了沈云容的额中穴上。
沈云容顿时僵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被针灸，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其实一针下来，她并没觉得有多疼，只是温承素出手太快了，脸色也太难看。
温承素轻轻捻着针，好一会儿才道：“这会儿感觉如何？”
“扶我起来。”
温承素几乎是把沈云容抱了起来，让她靠坐在墙上。
沈云容眨眨眼睛，左右转了转头，看着温承素笑了。
“温大哥，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温承素没有笑，只是问：“好点儿了吗？”
沈云容点头，“好神奇啊！我现在一点儿晕的感觉都没有了。”
“还觉得恶心吗？”
“也没有了。”
“那就好。”
温承素又轻轻捻了几下针，才拔了出来。
“你这病犯过很多次吗？”
“对。”
沈云容虽然刚刚穿越而来，但原主的记忆是有的。原主虽然年纪不大，这个病却有几年了。
“犯的勤吗？”
“这是今年第二次犯。”
温承素把针放好，“我摸你脉象，肾阴不足，肝失濡养，这次眩晕应该是因为劳累，引发了肝气上逆所致。我们今天不走了，你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也不迟。”
“那怎么行？”
这路上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原本半个月的路，现在已经走了二十天。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万一那天下了大雪，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已经好了。”
说完，沈云容起身下炕。
温承素按住她，“云容，你不要逞强，多休息一天，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对上温承素深邃的眸子，沈云容心跳的厉害。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不能被美男诱惑。
她冲着温承素淡淡一笑，“温大哥，你要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我真的好了。”
第28章 淮北城到了
温承素最终拗不过沈云容和灵枢，第二天就告别了徐老汉一家，重新上路了。
他在外面赶着马车，一句话也不跟两个人讲。
灵枢十分郁闷：“我这点儿伤算什么呀！少爷居然亲自赶车，真是折杀我了。”
沈云容知道温承素为何生气，笑着摇头，“他生气不只是因为你。”
灵枢摸摸鼻子，小声道：“少爷以前没有这么小心眼呀！”
温承素头也不回道：“那是少爷我不跟你计较！”
灵枢吐了吐舌头，“这么小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温大哥让你养伤，你就好好养着吧！不要让他担心。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今天早上少爷给我看过了，只是伤口的边缘有点儿发红。”
“好在刀口不深，边缘也整齐，天气不热，不然，怕是没这么容易好。”
“少爷也是这么说的。少爷还说，等到了前面的仙川县，就去抓药。其实我真没觉得怎样，但少爷说喝两副药他才能放心。”
“听温大哥的话没错。”
温承素坐在车前赶着马车，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他心里郁闷着呢！两个人都知道自己是为了他们好，可就是不听话。
走了两天，到了前面的仙川县城。
一到城里，温承素就直奔最大的药铺，安和药堂。
掌柜的跟温承素很熟，见他来买药，关心的问了几句。
温承素瞪了眼灵枢，“这小子不小心伤了胳膊，我不放心。”
掌柜的抬眼看灵枢神色如常，知道不是大事儿。
“灵枢，你能遇到你家少爷，真是个有福气的。”
灵枢摸摸鼻子，嘿嘿直笑。
沈云容看着仙川县里整齐的屋舍，热闹的街道，不由道：“一路走来，这仙川县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城镇了。”
灵枢道：“沈小姐，这仙川县确实不小，但比起淮北来，还差一点儿。”
“是吗？”
“当然。淮北县离京城只有一日的路程，很多做生意的，赶路的都会在那里歇脚，久而久之，那里也变得繁荣起来。”
“原来如此。被你这么一说，我好期待。”
温承素转回头来道：“不必着急，还有三天我们就到淮北了。”
“只有三天就到了？这么快吗？”
到了淮北，他们就要跟温承素分开了吧？
她看着温承素的背影，突然舍不得走了。
灵枢在旁边叫道：“哪里快了？我们在路上走了将近一个月了。”
沈云容沉默下来，默默的算着自己跟温承素相遇到现在，原来已经有二十天了。
真快啊！
灵枢眼看着沈云容沉默下来，原本会跟自己有说有笑的人，变得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一本书，其实好半天都没有翻过页。
他抓抓脖子，沈小姐这是怎么了？自己说错话了吗？他仔细回想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像没说什么呀！
三天时间，倏忽而过，马车终于走进了淮北城。
果然像灵枢说的那样，淮北城比仙川县城还要大，有高耸的城墙，宽阔的城门，一排排古朴整齐的屋舍，热热闹闹的街道。
温承素道：“云容，今天天色已晚，你跟小离先到我家里歇息一晚，明天再去找你外祖父母，你意下如何？”
在马车上坐了一天，沈云容确实累了。不用看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更重要的是，她还不想跟温承素分开，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那就麻烦温大哥了。”
见沈云容答应，温承素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下去。
“云容，我家里只有几位家仆，管家老伯十分和蔼，你不用紧张。”
沈云容脸上发热，这才意识到她今晚要住到温承素家里了。
他家里是什么样子呢？
沈云容想象不出来。
相对于温承素的家，她更想去他的药铺看看。
“温大哥，我可以去你的药铺看看吗？”
“当然可以。”温承素一口答应，“我家的药铺就是前院的两间耳房，很小的，你见到了可不要失望。”
“当然不会。”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沈云容下了车。
这就是温家的药铺吗？
一个门，两扇窗，看上去并不小。只是，怎么连个招牌都没有？
她还没问出口，就听灵枢大叫起来。
“少爷，药铺怎么关着门？林掌柜呢？”
说着，他上前去敲门。
他敲了好几下，也没有人来开门。
温承素喊住了他，“灵枢，我们先回家。”
“对哦，回去问问温伯就知道了。”
灵枢牵着马，让马车调了个头。
温承素对沈云容道：“药铺后面就是我家了，要从胡同里面的门进去，不用走很远。”
“既然不远，咱们就走过去吧？”
沈云容边走边往四处看，药铺前面的马路很宽，马路对面开着几家铺子。她扫了一眼，门头都不大。
就像温承素说的，顺着药铺的墙，拐到旁边的胡同，走了有二三十步，就看到一个朱红色的大门。
这次灵枢上前敲门，只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门里的人见到灵枢，惊喜不已。
“灵枢，你回来了？少爷呢？”
灵枢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家的喜悦。
“温伯，我回来了，少爷也回来了！”
门里的人走出来，一见温承素就要跪下行礼。
“少爷，您辛苦了。”
他的身子还没跪下去，温承素就扶住了他。
“温伯，我说过多少遍了，您不要对我行礼。”
温叔眼圈发红，脸上却笑着，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温承素。
“少爷，您黑了，瘦了。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吧？”
“应该不会出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让老婆子多做点儿好吃的，一定把您……”
灵枢把马车赶进院子，迫不及待的问道：“温伯，咱们药铺为什么没开门？林叔呢？”
“唉！”
温伯叹了口气，“少爷，灵枢，你们先洗漱，换衣裳，吃过饭我再跟你们说。”
灵枢撇嘴，“温伯，您还卖什么关子呀！”
温承素也很想问个究竟，但看到沈云容疲惫的神色，只能把满心的疑惑压了下去。
“温伯，这位沈姑娘，是我之前在书信里跟您提过的，麻烦您带她到后院去休息。”
“好，好。”温伯早就看到了沈云容，只是没顾得上跟她说话。
他冲着沈云容躬身行礼，“沈小姐，小公子，请两位跟我来。”
第29章 暂住
温家是两进的房子，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前后游廊，左右厢房，算不上富贵人家，却也算是殷实。
沈云容想着温承素平日的所作所为，倒不觉得违和。
只有没穷过的人，才不会把钱看的太紧。不是太富贵的人家，才会有他那么平和的气质。
温伯一边带路，一边道，“沈小姐，家里只有少爷一个主子，除了老奴和灵枢，还有几个仆妇，都是做粗活的。少爷写信告诉老奴您会在家里小住之后，我买了一个丫头，叫翠儿，您有事儿就吩咐她，她就住在后院的厢房里。您和小公子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衣服也给两位置办了两套。要是有哪里不合适，您告诉我。后院里没有厨房，吃饭的时候，老奴会来请您。您需要什么，尽管告诉翠儿，让她给老奴说。”
沈云容道：“温伯，您喊我的名字就好。我只是暂时住一天，让您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这都是少爷吩咐的。”
说话间，两人穿过花园的小路，走进了后院。
听到脚步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从厢房里探出头来。
见到温伯，疾步走了出来。
见到沈云容，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温伯，这位就是沈小姐吗？”
她明明是个男子呀！
“对。翠儿，你要好好伺候沈小姐和小公子，我到前院去看看少爷有什么吩咐。”
“沈小姐这里有我，温伯您就放心吧！”
翠儿矮身对温承素福了一礼，“翠儿见过沈小姐。沈小姐，您和小公子都累了吧？要不要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翠儿年纪不大，娇俏可爱，沈云容一见她就很喜欢。
她确实想洗个澡，一路奔波，她有好些天没有好好洗过了。但看翠儿年纪不大，不想麻烦她。
“有热水吗？要是没有就算了。”
翠儿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温伯说您和少爷会在这几天回来，我每天都备着热水。”
“那好，麻烦你了。”
“沈小姐请跟我来。”
沈云容跟着翠儿走进屋子，一进去，就感到了盈盈暖意。
沈云容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到了角落里燃着的火盆，一点儿烟都没有。
虽然房间没有当初她在沈家的大，但里面布置的温馨舒适。床帐被褥，颜色清新，具是上好的绸缎。
沈云容仔细看去，那墙上挂的字画，桌上摆的瓷器，地上铺着的地毯，也都不是俗物。她猛然惊觉，温家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小姐，我去给您和小公子打洗澡水，您请稍等。”
翠儿退出去了，小离转身扑到了床上，打了个滚。
“姐，这床好软，好舒服啊！”
沈云容上前一把拉他起来，“不要把床弄脏了。”
小离撅起嘴来，“我身上不脏。”
“哪里不脏？你是不知道自己几天没洗澡了吗？”
“好吧！”小离不情不愿的下了床，“那我洗了澡，就可以躺了吧？”
翠儿进门，见他坐在床上，笑道：“小公子，您不能睡小姐的床哦，您的卧房在那边。”
说着，抬手指了对面的房间。
“可是，我要跟姐姐住一起。”
翠儿上前拉着他的手，道：“让奴婢伺候您洗浴，洗浴后带您去房间，您一定会喜欢您的房间的。”
“是吗？我这会儿就去看。”
小离挣脱了翠儿的手，“噔噔噔”跑去了对面的房间。
翠儿回身给沈云容致歉，“小姐，小公子他……”
在沈家的时候，小离是跟着他娘睡的。在路上沈云容不放心让小离一个人睡，现在房间这么多，何况温伯已经准备好了，沈云容自然不会再让小离跟自己睡。
沈云容摇摇头，“小孩子脾气，一会儿就好了。”
“小姐，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先去洗……”
翠儿话没说完，就见小离跑了回来，扑到沈云容怀里，激动的大叫：“姐，我的房间好大啊！里面也有舒服的床，还有笔墨纸砚，我不要你的房间了，我要睡我自己的房间。”
沈云容摸摸他的头，冲着翠儿莞尔一笑，“看，我说他一会儿就好了吧！”
翠儿也笑起来，“小姐，奴婢这去服侍小公子洗澡。”
沈云容洗完澡，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重获新生一般。
小离也换了新衣服，天青色的长袍，银白的马甲，领口一圈浅灰色的狐毛，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大眼睛灵动有神，恢复了几分小孩子的活泼可爱，也多了几分贵气。
小离看着沈云容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道：“姐，你真好看。”
沈云容笑着说：“小离很有眼光。”
小离笑着做了个鬼脸，“姐姐好不谦虚。”
“难道我要说自己很丑？那岂不是很不诚实？”
说完，她撑不住先哈哈大笑起来。
在小离记忆中，自己的这个姐姐总是沉默寡言，没有存在感。没想到的是，他会带着自己离开沈家。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跟姐姐逃走，但娘让他走，肯定没有错。
只是娘……
沈云容见小离的眼圈突然红了，吓了一跳，把他揽在怀里，低声道：“小离，怎么了？”
“我……”小离趴在沈云容的怀里，哽咽着说，“我想娘了。”
沈云容的心里颤了颤，恍然意识到小离才只有五岁多。他还是个孩子啊！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小离，我也想娘。娘看到咱们平安到达淮北，会欣慰的。”
小离听着姐姐温柔的声音，想起娘亲的怀抱，忍不住痛哭失声。
“姐，娘为什么会死？姐，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走。姐，我好想娘！”
沈云容自认带着小离逃出沈家是对的，但此时她无法对小离解释。
如果留在沈家，她会嫁给沈夫人那个纨绔的侄儿，不知道下场如何。小离呢？沈夫人绝对不会让他长大，来分沈家的产业。
沈云容叹了口气，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自己会让他平安长大，衣食无忧，以慰她娘在天之灵。
“哟！小离怎么哭了？难道是饿肚子了？”
沈云容抬头，正是温承素走了进来。
第30章 我陪你去
听到温承素略带戏谑的声音，小离抬起了头，他的脸上还挂着泪花，含糊的喊了声，“温大哥。”
灵枢在旁道：“看你像个小花猫似的，走，灵枢哥哥带你去洗把脸。”
“哦。”
被温承素和灵枢见到自己大哭的模样，小离有些不好意思，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跟灵枢出去了。
沈云容起身，苦笑一声。
“小离想起了离去的娘，哭的伤心，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温承素不是不知道沈云容长得美，此时见到她女子的装扮，还是忍不住心神激荡。
沈云容穿了件淡黄色的棉袄，里面衬着淡绿的长裙，头上梳了个垂鬟髻，插着根碧绿的簪子。眉目如画，肤如凝脂，身材苗条，婀娜多姿。
他也算是有见识了，见过不少美女，但见到沈云容，还是忍不住要赞一句，好美！
听沈云容如此说，温承素收敛心神，温声道：“小离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明白你跟你娘的一番苦心。”
沈云容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你身子不好，不要想太多。温伯做好饭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沈云容跟着温承素穿过院子，来到前院。
她看着院中种植的绿植，问道：“你这都种了些什么？”
她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就觉得这院子奇怪。
不大的院子被分成了几份，每一份里都种着植物。有的已经枯萎，有的叶子还绿着。
温承素笑道：“是我种的草药。”
“哦？”沈云容起了兴趣，“是什么？”
“这边结了果子的是关防风，关防风甘缓微温不峻，以祛风解表见长，治外感之证，虽以风寒为主，风热表证，亦可配伍使用。这个枯了的是牛膝……”
沈云容道：“这个我知道，我在《本草纲目》上看到过，有逐瘀通经，补肝肾，强筋骨，利尿通淋，引血下行的作用。”
“对。”温承素赞许的点头，“云容如此博闻强记，在下佩服。”
沈云容白了他一眼，“温不要取笑我。”
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眼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温承素心中悸动，连忙别开眼，指向另一块地，“这是黄芪，主要用它的根，有补气固表，托毒排脓，利尿，生肌的功效。”
“温大哥，您是想自己种草药吗？”
“其实也不是。药铺的需求量大，院子这么点儿地方，种了草药也不够用。我只是觉得院子空着，花草是种，草药也是种，所以就种了草药。夏天的时候，这边上种了一圈薄荷，可以防蚊虫。墙根和门口种了些夹竹桃，避蛇。”
“蚊虫可能会有，这里还有蛇吗？”
看沈云容脸上发白，温承素轻笑起来，“这里并没有蛇，你不用担心。夹竹桃虽然有毒，但也是一味药。”
“夹竹桃也是药？”
“对。夹竹桃的叶子辛、苦、涩，温，内用可以治疗心气衰竭，喘咳，跌打损伤等。外用可以治甲炎，斑秃，杀蝇。”
“哦。”沈云容连连点头，“我看咱这世上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药呢！”
“可以这么说。”
说话间两人到了前院。
前院也是三间正房，旁边两边各有厢房。
餐厅位于西厢房，沈云容和温承素进门的时候，饭菜已经摆放整齐，但没有人入座。
沈云容一进门，小离就跑过来牵住她的手，往餐桌前拉。
“姐姐，你跟温大哥怎么才来？我们都饿了。”
沈云容看看餐桌旁边站着的灵枢、温伯和翠儿，尴尬的看向温承素。
温承素笑道：“是我们不对，不该磨蹭。温伯，温婶，灵枢，翠儿，坐吧！”
沈云容抬眼，才发现温伯身后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
灵枢第一个坐下，笑着道：“谢谢少爷。”
温伯瞪他一眼，先给温承素舀了一碗汤，这才在席末坐了。
翠儿看看温承素，又看看温伯，温伯冲她点点头。
“坐吧！少爷说家里主子少，一起吃还热闹。”
得了温伯的话，翠儿才坐下了。
温承素给沈云容夹了一颗白色的肉丸，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云容，温婶的厨艺很好的，你尝尝看。”
沈云容低声道谢，夹了丸子放到嘴里，柔软细腻带着几分弹性，味道清淡，非常鲜美，原来是鱼丸。
沈云容看到桌上的菜，对于温承素的家底儿又有了新的判断。
一桌菜，没有大鱼大肉，但色香味俱佳。
比如自己眼前的这碗鱼丸，雪白的颜色，清白的汤，一点点绿色飘在其中。
一盘肉末蒸冬瓜，冬瓜里充分吸收了肉末的咸香。
一盘清炒三丝，红的白的绿的菜丝拌在一起，好看又好吃。
还有火腿豆腐，红枣银耳羹，三色炒虾仁，牛腩炖萝卜……
看得出温家吃饭的规矩，餐桌上没有人说话。
饭后，温承素带着沈云容回到正厅，翠儿端上茶水，退了下去。
温承素喝了口茶，才道：“云容，可缺什么东西？”
“没有，温伯很细心，一切都好。”
“那就好。”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云容想说，我只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走了，还不知道回不回来，你何必让人准备这么多？
温承素想问，你到了钱家，可会回来？你说要跟我学医，可还算数？
但彼此看着对方的时候，却说不出来。
好像不说话，沈云容就不会走。
过了好一会儿，温承素才道：“云容，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钱家。”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跟一个年轻男子太过亲密，恐怕会引起别人的闲话。但是沈云容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谢谢温大哥。”
对于钱家，她并不抱什么希望，有温承素陪着，她会更勇敢些。
仿佛看出沈云容的忐忑，温承素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云容，不要担心，无论钱家如何，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他想说，温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却又怕吓到她。
沈云容低头对上他的眼睛，温承素的双眼清澈，诚挚，让人忍不住想相信他，依赖他。